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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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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计故事》连载

第二十一章 农民的公寓

077

芙蓉区土地出让金审计面上的工作和大部分问题都已搞清楚,剩下还有两个问题有待进一步核实:一是未缴清出让金就已发证,并且改变土地用途的某招商引资企业,这是由黄水清一组负责调查的。

黄水清带队去新丰县延伸调查土地整理项目时,曾交待过水若山,这是个招商引资企业,受政策保护,要去调查须报经省政府分管领导同意,所以只需在区管委会了解一下有关情况即可,等后面有时间再向厅领导汇报怎么办。

还有一个就是奥体中心旁边的农民公寓,这是水若山带队去调查的,但调查结果无法让审计人员信服。

吃过晚饭,水若山在房间里搜集专项资金审计方面的资料,何思娴敲门进来了。“主审,在忙什么呢?”

“在网上搜集资料,接下了厅长安排的活,就得开始动起来。”水若山从电脑前站起身来,迎着何思娴,“坐吧,倒杯水你喝。”

何思娴翻看着水若山的电脑资料,“你速度好快呀,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这么多专项资金的法律法规,有好几百个吧?”何思娴接过水若山递过来的茶水。

“四百多个法律法规吧,还得一个一个的看一遍,以前审计虽然常用到,但毕竟很模糊,没有系统。”

“那不要天天熬夜,多辛苦呀。”

“不熬夜,我作息有规律,晚上不超过十点半休息,早上不超过六点起床。”水若山坐在床沿上。

“好习惯,佩服呀,怪不得有人说你是双机子,做事效率就是高。”何思娴转变话题,“管委会的伍筱薇说看上你了,你怎么不理人家呀?”

“她怎么会看上我,扯呢!”水若山站起来,“瞧我这1米6几的身高,三等残废,长相又平庸,她能看上我吗。”笑着又坐下。

“是真的,她看上的是你的才,不是外貌,常夸你是个大文人。”

“我算什么文人,我的作品都是纪实的,以审计案例为主,又不会写都市情感小说。”

“纪实文学也是文人才能写得出来的呀,她说,文人骚客,一定感情丰富,是个风流才子。”

“你少来她说她说的,要是你说的我说不定还兴奋不已呢。”

“不会吧,你喜欢我这类型的?”

“呵呵,开玩笑的。”水若山笑笑,“我在这儿审计就两个来月,外勤结束可能就回去了,你相信她伍筱薇看上我?她不是看上我,是她领导要她看上我。”

“我也认为是这样的。我这么说,不会打击你吧?”何思娴也笑了,她笑起来还真的好看。

“不会,我,坚强着呢,哈哈。”

“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下。”

“你是省厅的,跟我汇报什么呀,有事我们一起探讨吧。”

“你是主审呀,理当向你汇报的。”何思娴把椅子移近点,生怕被别人听见。“你觉得奥体中心的农民公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肯定有,”水若山毫不犹豫地说,但他想先听听组员的想法,这样才不至于误导自己的判断。“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端午节放假前那晚我们去泡脚,我有意无意跟伍筱薇聊起了农民公寓的事,她以为我想买,就说帮忙给我搞一套,小产权房办房产证的事就包在她身上,还说要帮你弄一套,我说你不在东城工作不会买,她说可以先买下来再卖出去,一转手就能赚十几万,过个三五年甚至能赚几十万。那时我就怀疑,农民公寓她怎么可能搞到,会不会不是农民公寓,而是管委会的房子?”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认真审核了规划局提供的规划图纸,这块地是奥体中心征下来用于配套设施建设的,怎么会变成农民公寓开发用地?还有,几个村的农民实际拿到的补偿款是每亩均价一万二,而区财政局下拨的征地补偿款是三万,谁才能在中间克扣农民的土地补偿款呢?村委会和镇政府我相信都没这个能力,差不多九百万的差额呀。所以我跟你的分析一样,这不是农民公寓,很可能就是管委会的房子,用于管委会内部干部分配,多余的做人情。”

“嗯,可能就是这样。但是怎么审呢?”

水若山思考了片刻,说,“这样吧,你就答应伍筱薇,要一套公寓。”

“让我违纪?”

“当然不是,你真想要违纪,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对吧?”水若山笑说,“你明天上班就单独找下伍筱薇,说你想要一套农民公寓,叫她先把购房合同拿来看看,回家与老公商量后再答复。”

“你是想先知道农民公寓的开发商是谁,再考虑如何延伸调查?”

“是的,小产权房都能办房产证,开发商一定也不简单,决不是乡村的施工队。锁定了开发商,先不去找它。如果立即去找开发商,开发商有可能不配合,伍筱薇也会马上知道是你提供的开发商信息,这样对你不太好,毕竟你在省城,以后还可能见面的。”

“这倒不怕,我是搞审计的。”

“我知道你不怕,审计人就是审计别人的。但问题是,伍筱薇会认为你利用了她,她的上司也会因此迁怒于她的。”

“原来你是怜香惜薇。”思娴诡异地一笑。

“就算是吧,人家牺牲色相也是为了工作,说到底是为了生活嘛。”水若山附和着一笑,“我们先去实地调查,主要找农户,这次下去不要管委会的陪同,就我们几个人下去,就当作是去欣赏芙蓉园区的风景。你还别说,在这审计了近两个月,还没认真去转转,每次实地调查都是他们陪着,坐在车上过个街兜个风而已。芙蓉区到底美在哪,是不是真有他们汇报材料上说的那么棒,不实地去看看真的不知道。”

“那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叫她明天上班时顺便带合同过来。”何思娴说完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水若山望着她离去的婀娜多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何思娴原来如此清纯可爱,不像人家说的生活放荡,是个换男人如换衣服一般频繁的女人。

审计组讨论决定留农业处的蔡东冬下来整理资料,这是他们处的事,他更熟悉如何形成档案资料,其余三个人一起再次深入现场上户调查。

没有管委会接待处的陪同,审计组很快就有了调查结果。

所谓的农民公寓,一部分的确是被征地农民的安置房,但有6栋144户与农民完全无关,经实地调查和审查预售房合同等资料,购房人大部分为园区外居民,但也有几个名字很眼熟,仔细核对其在购房合同上留的电话或手机号码,原来是区管委会的行政管理人员。

审计人员统计并经开发商确认,芙蓉区管委会及有关部门行政管理人员在此购房的共97套,均按安置房的成本价付款。当做礼物送出去的公寓也有三十余套,剩下的十几套是管委会预留的机动房。

在送出去的“礼房”中,有一套房的业主名字,何思娴觉得很熟悉,但又不敢肯定。水若山捕捉到了她目光停留在那份业主档案资料上的几秒钟,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认识这个郑美霞?”

“哦,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吧,不一定是她。”何思娴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胡乱猜测只会给自己找麻烦,何况这个人要真是她,她是不好去参与后面的审计处理的,不如不知道,不知道不罪嘛。

得知审计组查出了奥体中心改变用途,克扣农民土地补偿款建干部的“农民公寓”问题后,武晋军很气愤,问怎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不及时向他汇报,不想办法阻止审计调查。

老于世故的伍筱薇无所谓,骂就骂吧,谁叫他是老板呢?可赵蕊不同,她刚从学校毕业,这样的骂哪受得了,生生的被武晋军主任骂哭了。她很冤呀,审计组说是看风景,不让人陪,谁知道他们白天黑夜去调查。这接待工作怎么也像特务一样,还要跟踪审计的人。

思来想去,这公务员不好当,准确地说,是公务员的老板难以捉摸,你根本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需要些什么,还是走人吧。此后不久就辞职离开了管委会,一年的公务员见习期只做了半年。

078

芙蓉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和其他几个区的土地出让都存在程度不同的问题,有的问题还相当严重,但省政府领导有言在先,调查摸底,发现的问题由省审计厅和东城市政府责成有关部门整改落实,审计报告不对外公告,更不能报审计署,只能限报省政府省长、常务副省长和分管国土口的副省长,市政府只送市长和分管副市长。市政府下属的有关部门拆分审计报告,只送与部门有关的需要整改的内容。

各单位都要有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认真整改落实审计意见或建议,同时做好保密工作,决不允许任何单位或个人擅自公开、泄露土地出让金的审计结果,以维护社会和谐与稳定。

离开了土地出让金审计现场,水若山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课题研究工作中。

“专项资金审计实务”这个课题规格很高,漆荣庭厅长亲自担任课题组长,分管厅科研所的秦时月副厅长为副组长,厅科研所牵头组织实施课题研究工作。

说是科研所牵头,无非是联系市县审计机关调研,课题研究任务完全落在水若山一个人肩上。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水若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工作似乎是水若山最大的乐趣,一投入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中,他就忘记了一切。

由于科研所没有经费,厅里暂时又没拨付经费,原来说好的工作条件,只能因简就陋,租住宾馆只是水若山没答应来时说说而已,甄当真所长给他安排科研所一间破旧又有白蚁的砖木结构的办公室兼借用期间的卧室,笔记本电脑是水若山从湖阳带过来的旧电脑,虽然经常死机,但勉强可用。

就在这台将要淘汰的笔记本电脑里,水若山日夜不停,花了不到三个月的业余时间,完成了四十余万字的课题研究。这在常人是不可想象的,但水若山做到了。那段时间,水若山瘦了,人也黑了,头发更是掉了不少。

根据漆厅的意思,计划请审计长作序,后记就署课题组的名字。请示审计长的秘书,回复说李审正在参加十七大,没有时间细看,你们还是写好先传真过来,等会议结束再请审计长审阅签名。

如此,水若山又加了两个夜班,代写了序和后记。打印了书稿两份,甄所长就带着水若山还有所长夫人一起去了北京,将书稿交由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审稿后出版。其时,十七大已经胜利闭幕,审计长也在书序上签了名。

在京城逛了一天,水若山一个人回到了东城。甄所说还要送稿费给审计长,所以要多留几天。水若山知道,送稿费给审计长只是借口,他这级别根本见不了审计长,出版社图书编辑室的主任也说,稿费只能由社长转交审计长。

所长是趁出差的机会带夫人玩去的,一个星期后,甄所带着夫人北京、天津、南京转了一圈才回来。

一回来就跟水若山说,“出版社审稿通过了,样书这两天就寄过来,你再审下样书,主要是错别字方面的。”过了一会,甄所长又说,“小水,还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原来说出书时署名厅长和你的,但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你想想,一个是厅长,一个是普通科员,这样的署名不太协调。你看,是不是只署厅长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这是漆厅的意思?”

“不是,是我个人的想法,先征求下你的意见。还有,厅长已答应把你调到省厅来,你想,从县局直接调到省厅,这是很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你就把这本书当作是调进省厅送给厅长的见面礼吧,划算的。”水若山想了想,说的也在理,再说他也不在意什么名不名的,“那好吧,不过稿费可得按原来约定的付给我。”

“没问题,我这就让财务上造表把稿费发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除出书署名外,还有稿费每千字50元,合约二万四千元。不管怎么样,这几个月的辛劳和汗水还是值得的。

水若山打定主意,收了稿费就回家,厅里要调也去业务处,决不来科研所,他知道甄所长非常希望他能来科研所。借调的几个月,吃住在科研所,他耳闻目睹了一些事,体会到科研所是个养老的地方,不会有什么作为,科研所吃饭的钱都没有,支付给水若山的借调补助都是出纳在外面借来的,财务账上现金科目一直是红字。

科研所的编制倒是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去了业务处或其他部门,剩下的五六个人,没有一个是专职搞科研的,这几年都没出过一个像样的科研成果,有也是请外面的人做的。

水若山决定去跟漆厅告别。厅长很忙,总有很多人在门外排队等汇报。好不容易轮到水若山,一进门,厅长就站起来,一副非常爱才的样子,亲自给水若山倒了一杯水,“小水呀,这次辛苦你了,这么短的时间完成几十万字的书,真是不容易啊,还署了我一个人的名字,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水若山没有回答厅长,此时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嘿嘿”的笑了笑,停了片刻,说,“漆厅,我想拿了稿费就回去,县局领导也催我回去,快年终了,有些审计款还等着我回去收缴,好多档案资料也要我回去整理呢。”

“稿费不急,等办好了手续所里就会发的。我已通知人事处的人,这两天就去你们湖阳考察你。”厅长看着水若山,满是欢喜的样子,“说是考察,只是程序,通过国土审计和编写这本书,你就已经通过组织考察了,这次人事处的人去就把你的人事档案带过来。”

“不知道我调省厅来,是怎么安排的?”水若山最关心的是这个,他心里清楚,厅长以作品署名换他的工作调动,他可以提条件的。

“你有什么想法?”

“我是搞业务出身的,我只想到业务处,到不了业务处我就不来。”

“当然是业务处,正好厅农业处缺人,蒋玉林处长申请要人了好几次。科研所甄所长也提出过要你,但这得听听你的意见。”

“科研所我是坚决不去的,我搞科研只是业余爱好,脱离了审计业务,也搞不了科研。要来就到业务处,否则就不来,我就谢谢厅长的好意。”

“你放心,我厅长承诺你到业务处。”漆厅长一脸认真的样子。水若山相信他了,答应这两天跟人事处的人一起去湖阳接受考察。

079

写书的稿费还在走审批程序,水若山就去科研所出纳那儿打借条预支了两千块,他不能空着手回家,儿子正读大二,父母年事已高,家里正等着钱用呢,一家几口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有多少先拿多少,总比一分不拿好。

人事处正处级陈副处长和晏科长去了湖阳,11点多到局里,基本没找什么人谈话,直接去了县人事局办了档案调取手续,吃完中饭就返回了省厅。

水若山回到家,把审计时被审计单位打的几十包零散的烟给了妻子,叫她连同上次回家时带来的散烟一起拿去卖。妻子姜莹兴奋得跳了起来,以前下去审计人家发的烟都是十几、二十块钱,省厅下去都是五十多块一包的中华,“老公,还是省厅审计的吃香,人家这档次就是不一样。才搞了两个来月审计,出差补助不算,光烟就可以卖两千多,看来省厅还是比县局好呀。”

“老婆同意我调省厅去?”

“去吧,就算是省厅的待遇比县局好不了多少,至少对你今后的发展肯定有好处。”妻子心里是不同意去的,但省厅人事考察的都来了,也就是老公已经打定主意了,她反对又有什么用呢,在家里小事总是她唠叨,但大事从来都是老公决定的。

在局里把手头上的审计项目档案整理好了,又向新来农水股的负责人交接了一些事,已经是12月了,水若山回到了省厅。开始在农业处帮忙做些审计项目资料的整理归档工作。

转眼2007年过去了。过完元旦,厅财务人员打电话给他,让他去科研所出纳那儿拿稿费。终于发稿费了,水若山想,两万四千呀,那是他在县局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呀。他激动得,在路上就给妻子打电话,说发稿费了,现在去科研所的路上。

到了科研所,出纳说甄所刚刚把稿费领走了,正在这时,甄所打电话给水若山,去下他的办公室拿稿费。

甄所坐在办公室,请水若山坐他对面,说,“下面几个市局订的书款汇过来了,”他从一信封里抽出一叠钞票,笑嘻嘻地说,“稿费总共是二万四,你先前预支了两千,还剩下二万二,对吧?”

水若山“嗯”了一声,急切地盼着甄所把那个厚厚的大信封交给他。可是甄所迟疑了许久,并没有给他信封,而是说了一串他几年以后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话来。

所长语速很慢,很平稳,似乎是预谋了很久的话,“写这本书你功劳最大,跟你说心里话,你的这本书,破解了科研所这十几年都不出成果的魔咒,扭转了科研所被人遗忘的尴尬,每次开会汇报工作科研所都坐冷板凳,坐最后一排,为了这本书,我这个当所长的得谢谢你呀,这些稿费是必须的,但是……”

水若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数十分钟前的内心激动与喜悦顿时风散了,他知道这个“但是”后面决不会有好事。

“但是,编写这本书虽然你功劳最大,但也离不开大家的劳动,比如,审计长的这个序和漆厅的后记,尽管这都是你代写的,但领导认可了签名了就是领导写的,特别是审计长的序,很有份量啊,人家买书可能不是因为你书写的好,有实用价值,可能就是冲着审计长的序去的,审计长愿意作序,说明审计长认可了这本书,这才是这本书的价值所在。之前我俩在北京时,我留下来就是奉了厅长的指示给审计长送稿费去了,共八千块,是我垫付的,这个稿费我先拿下来。”

“那……”水若山本想说审计长的稿费怎么在我的稿费里扣,不可以厅里另外安排吗,但他说不出来。

“再就是厅长的后记。厅长很欣赏你,所以把你直接从县里调到厅里来了,我知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厅长家住哪里,厅长也不好开口让你去登门拜访感谢他,厅长的稿费还是得给他的,要不然人家真会说我们科研所不懂事,这么多年厅长还没亲自担任过课题组长并出书呢,所以厅长的稿费必须得给,而且给少了还不像。我看就拿个六千,你看行不?”

水若山还没开口,甄所长已经在算钱了,厚厚的一叠钞票已经去了一大半,水若山的心有点痛。

“小水呀,你说为了写这本书,我从零六年开始策划起,又是立项申请,又是安排调研,又是组织课题评审,说句良心话,所花的时间和精力比你还多,你说是不是这样?”水若山点点头,又摇摇头,但甄所没看他,继续说,“但我不想贪功,厅长也说了,功劳最大的还是你,这样吧,两万四,减去审计长的八千,再减去厅长的六千,剩下的一万我俩一人一半。”水若山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对于“领导拿大头,做事的拿小头”这种机关惯例,他此时开始似懂非懂。

但他终于拿到了属于他的三千块钱稿费。拿着这笔稿费,他顾不上跟所长说谢谢,凄惨地想逃离所长办公室,害怕走慢了一步,连三千块也保不住。

果然,他刚走到门边,所长说话了,这回是站起来走到水若山身边的,“小水呀,机关里很多事可能你还不懂,这次合作这么愉快,我想我还得提醒你,不然就对不起你了。”所长脸上带着笑,凭水若山多年的审计心理学经验,竟读不懂那是什么笑。

“你的人事考察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听说早就通过厅党组研究,但至今还没下调令,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我不知道,不过,分管人事的副厅长和人事处长你真应该去拜访一下。不管怎么样,去了总不会吃亏,以后提拔晋级、岗位安排还得人家帮忙,你说是不是?”

“谢谢所长提醒,但我不懂厅里的规矩和行情,所长能不能提示下?”水若山就像中了魔咒,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给领导送过礼。

“你也知道了,分管人事的副厅长是位老领导,在厅里很有影响力,可见他的领导能力,拜访出手少了当然不像,大概两万差不多吧。”

“两万?”水若山惊住了。

“一万也可以,相信厅领导也不会计较多少的问题。”水若山突然觉得眼前的甄所有点像拉皮条的。

一个在审计现场驰骋征战多年,取得无数辉煌战绩的审计专家,在甄当真所长的撕扯下,水若山的心碎了,他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欺负、欺骗和侮辱。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打开窗,一股寒风夹着冬雨吹进来,他徒然觉得异常的冷,冷到骨髓里去了。虽然以前也经历过很多磨难,但这次是他没想到过的,他的辛苦劳动被人无情地剥夺,而且是笑嘻嘻的拿走的,他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功,连说“不”的念头都不曾有。

晚上等没人时,他打电话给妻子姜莹,像个受了无限委屈的孩子般向妻子诉说。妻子本想说当初我就不让你去省厅,你不听,但她没说,她不想伤害老公,只能安慰他,说不管怎样,只要一家人身体好,过得开心就比什么都好,其他的什么都别想。“厅里要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过年吧。今年天气不好,又是冻雨又是冰雪的,路上小心点。”

080

从2007年5月就预计的“股灾”,直到年底还是没有到来。但预料之外的雪灾,就在人们喜气洋洋的回家过年的途中无情降临。

江南、江北、江东、江西等多个省份遭遇近五十年来罕见的冻雨冰雪天气,自元月十三日起,红江和北春高速公路部分封闭,此后时开时封。25日晚上开始,江南境内所有高速公路全部封闭,大量车辆通过省国省道分流,造成多条公路严重拥堵,通行困难。东城红北机场也因天气原因,于26日上午关闭,大量航班延误。

由于高速公路封闭持续时间长,破坏性大,春节客、货运车辆不得不改道走原来的老路。但老路因年久失修,路况很差,路面又窄,不断有事故发生,翻车、伤亡的难计其数。而发生在杨澜湖大桥渡口的真实场面,给寒冷的冬季披上了悲和壮的色彩。

25日下午三点半一出北城火车站,水若山打算打车去长途汽车站换乘回家的汽车,但连等了十几分钟,没有截到一辆出租车,不是没有车,也不是车上有客,而是标志“空车”的出租车只摇下小半车窗,问一声去扬澜湖大桥吗?只要说不是车就跑了,“拒载”的话只能停在喉咙里。

不得已提着行李步行三百余米,再试试能不能截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到得长途客运站,还没下车,司机便问水若山去哪里。水若山说去湖阳。

司机说他也是湖阳人,并用湖阳话说,实话告诉你,现在根本去不了湖阳,高速公路早就封了,只能包车先去扬澜湖大桥,转乘轮渡,过渡后再换车。

水若山说快四点了,到扬澜湖大桥再过渡至少要五点半,天色已晚,会有车吗。

司机说,轮渡是24小时上班的,那边一定有车在等,你放心,只要舍得花钱,今晚一天能到家。

水若山问到扬澜湖大桥渡口需要多少钱?他说一般是150元,看在老乡的份上,我收你80元。

水若山说往年春运过年回家坐车到扬澜湖大桥才十五块,你怎么要这么多。

唉呀,要不是老乡,150块一分也不能不少,别的出租车最少也要180块呢。

水若山想想天色将晚,要在北城过夜,吃住的花费更多,而且这么冷,冻病了可不是玩的,且看这天气,明天未必走得了,80就80吧。

然而这个出租车并不马上走,他又回到了火车站,下车拉客去了。水若山问他何时才能走。他说再拉三个人就可以走了,很快的,下一班火车一到就没问题了,你在车上别下来,外面冷啊。

然而过四点了,他还在外面拉客。这时水若山的边上也有一辆出租车在喊人,“还差一个人就走了,到扬澜湖大桥的上车啊!”

水若山隔着窗子问他去扬澜湖大桥多少钱,他说30块。30块且马上走,不坐就是傻瓜。水若山立即拿了行李,换他车上去了。

可那位老乡司机马上窜过来,说你不是说好坐我的车吗,怎么可以坐别人的车。水若山说你要拉满人才走,我哪知道何时才能走?他说你现在走也可以,付150块马上就走。

水若山说你是什么老乡,150块送我去扬澜湖大桥,人家才收30块,玩老乡骗老乡的游戏,你一边去吧,我不坐你车了,水若山真的生气了。

结果还被他缠着要赔违约金,水若山付了10块钱打发他,要不然轮渡都赶不上。

北城至扬澜湖大桥渡口,出租车一路小心慢行,沿路也有自渡口返回的出租车和私家小车。不时在路的两边看到因路滑在会车时翻落路沟的车辆。五点过几分到了渡口,下得车来提了行李,与其他车上下来的旅客一起,穿过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停放的小车,蜂拥奔去渡头。

然而渡口至渡头四百余米的下坡路,黑压压的,等待渡船回家过年的旅客足有两千余人。无论如何,今天要回家。水若山想尽办法从水边绕到前面去,此时已顾不得满地泥泞了。

此时的扬澜湖渡口正是风口浪尖,从暖和的空调车上下来加上一路狂奔而发热的身体,只半分钟的工夫便开始冷颤起来,脸上如针刺般的又辣又痛。

水若山学着年轻学生模样,把手提电脑斜挎在肩上,腾出两只手抱着行李亦步亦趋向前缓慢地挪动脚。渡船每二十分钟一个来回,每次可带走600个左右的旅客,等到第二渡到时,估计可以上去了,其时已经是五点四十分。

船还未靠岸,天空又下起了冻雨,冰冷的雨夹着刺骨的湖风,肆虐着归心似箭的旅客的脸、手和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外出打工回家的民工带着的小孩哭起来了。维持秩序的便衣,也许是渡船上的工作人员用一根粗大的绳子把渡船靠岸脚下的旅客往后拦,一是避免船靠岸时激起的浪潮打湿旅客的裤脚,二是给船上下来的旅客让出一条路,不然就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第二渡终于靠岸了,急着上船的旅客似乎还是很听指挥,没有蜂拥着冲上船,而是耐心地等过来的人下船。以为没事了,可没等下船的人全部下完,中间部分的人开始骚动了,拼命地向前冲挤。

水警拿着警棍(也许是木棍,看起来似乎比警棍长点、细点)维持秩序也无济于事,发疯似的抢着回家的人潮哪顾得上棍子在头上、身上敲打。被挤着向前而又没有能力上船的小孩哭得更厉害,不是一个两个,是数十、上百个小孩一齐哭叫着。

有几位靠船边挤上船的大人和年轻小伙被疯狂的人潮挤下了湖,好在只湿了裤脚,一个想从船边缆绳上穿过想走捷径上船的中年人,一不留神被挤落湖中,浑身湿透,仍然坚强的在冰冷的湖水中站立起来,艰难地拉住船边的缆绳,费了好大劲才爬上了船。

另一边有人在大骂,“卖鳖的东西,挤挤挤,挤去死啊!”原来那个农民工辛辛苦苦带回来的电动工具,就快要到家了,却被挤下了湖,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工具箱在污浊的湖水中沉浮。

一位从北城住院回家的病人,被四个人用担架抬着,紧跟着的还有两位家属,好不容易挤到了前边,看看就可以上船了,冷不丁一个人潮打过来,前面一个抬担架的猝不及防,也许是在寒风中呆的时间太长,有点体力不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重心一失,也就失去了上船的机会,再等他努力站起来又没有站稳时,那一浪人潮还没过去,毕竟没有经历这种动乱场面,前面两个人被挤下湖了,跟着的两位家属慌忙奋力扯住担架两边,坚决不让担架冲向湖中……

不,不只是两位家属,还有几位学生一起稳住了担架,他们劝说家属,还是别挤了,等下一渡吧。四个人抬的担架目标太大,行动不便,家属听了好心的学生们的劝,从水边往后移动,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次逃难的机会。

渡船快要启动离岸时,人们听到一声竭斯底里的嚎叫,“别挤啦,别挤啊,踩死人啦!”一名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失去了打工母亲的牵援,在疯狂的人潮中跌倒在渡船边沿前的一米处。然而跌倒并没有阻止人潮的涌动,人潮不看脚上,两眼只盯着渡船,他们都想挤上这渡,谁都不知道下一渡是否还能挤上去,谁都不知道轮渡会不会停渡下班。

有几个民工和单位干部模样的人就从小女孩的身上踩过去,他们当时一定不会想到,脚下软软的会是弱小的孩子。竭斯底里嚎叫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他一边喊着,一边和他的两位女同学拼尽全力把小女孩抱起来,然后分开人潮,向水边挤去。

女孩身上、头发全是污泥,稚嫩的脸显然被皮鞋踩踏过而变了形,额头渗出些许血丝,和着污泥在冰雨中很快成了紫黑色。

两位女同学掏出纸巾擦掉她脸上和身上的污泥,小女孩因为伤痛也许是因为冷而嘴唇发青,弱小的身体断断续续哭喊出四个字“我—要—妈—妈!”可是她的妈妈却已经上了船,在渡船管理人员的紧抱下靠着安全线哭喊:囡囡,等我回来!

那名救她的男生要脱下休闲外套裹住受惊又冻的女孩,可是他身上除了那件外套,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棉毛衫了,本来就在寒风中坚持等了两渡,早就冻得上下牙齿打架,如果再脱下外套,一定会冻僵的。两位女同学阻止了他,她们解下了厚厚的围巾,尽可能的护着小女孩,不管怎么样,她们要等小女孩的妈妈返回来。

其他十余位等渡的学生也围拢来,用人墙防风。

二十分钟一渡,时间也许并不长,但在冻雨夹雪的湖边,却像是一个世纪。围在一起的学生们开始交谈,不一会他们便用颤抖的声音说笑起来。同学们这才知道,那位为救小女孩而放弃上渡船机会的男生,和另一名女生,来自广州大学,他们来时南方并不很冷,所以穿的衣服不多,不想到江南这边的天气会突然这么冷。

另一名女生则来自江南师范大学,学生中也有北方来的,西南来的。他们谈奥运、说股市、侃和谐,似乎忘记了是在寒风中待渡。

返回来的渡船已到湖边时,一名五十岁左右的水警挤到了渡头前面,大声地喊着,船快到了,大家往后靠,再往后靠。他停了停,转变了话题,说,现在是和谐社会,请大家不要拥挤,要和谐上船,要学习雷锋,让老人、病人和小孩先上船……

放屁,和什么谐,这么和谐,你们水警的船为什么不分流人过渡!几个民工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不错,水警的船就在湖边,只是不靠岸,如果该船分流,每次也能分走四五百人,这样就用不着这么挤了。但水警的船一直在湖中观望,渡人的任务完全交给渡口管理处那唯一的一条破船。

要学雷锋就请你们把那位躺在担架上的病人抬到快艇上去吧,一位大学新闻系的女生喊着。一直有三艘快艇几分钟渡一次人,但要价很高,每人100块,且不给船票,照这个速度测算,一天下来至少可捞到10余万外块。

水警说,快艇是中国海事的,去跟他们说啊。病人家属果真等快艇过来时去跟他们说,但快艇主人说抬着担架误时,要多收两个人的钱,没办法,好人可以再等,病人不能再等,花了八百块上了快艇。

雨雪下得更大,小孩哭得更厉害,几个年老妇人抱着北城探亲回家的婴儿在风雪中跟着哭泣。几艘渔船想过来渡人,却被海事管理处和渡口管理处的赶走了,说这样会有危险。渔船只能停靠在500米外的岸边,眼睁睁看着海事的快艇大口吃肥肉。

天色已暗时,第三渡终于到了,人潮又一次涌动起来。只穿着内衣和休闲外套的南国来的那位男生,几次挤到前面去,因为让其他带着小孩的打工回家的女人先上而一拖再拖错过三渡,等到六点过后,渡船和偌大的水警的空船收工回家,把他和他的几位同学以及上千春节回家的旅客留在对岸的风雪中。

扬澜湖大桥那岸的灯火正是辉煌,已近湖心的渡船上空飘荡着悠扬的歌声,歌声传递着五千年扬澜湖的和谐与文明!

081

2008年开春上班的第一天,江南省审计厅举办了全厅干部职工的新春团拜会。时间还没到,偌大的十二楼会议室就已经有三百多人挤在里面,不少小孩在那里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现场挂满了红灯笼,桌上摆放了糖果花生和桔子,整个会议室喜庆又热闹。

水若山看到何思娴正跟一女人聊着呢。何思娴也见到了水若山,招手他过去,介绍她身边的那位女人给水若山,“这位是郑姐,我们黄厅的夫人。”水若山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45岁左右,很有点风韵,穿着也入时。

“郑姐新年好!”水若山礼节性的问候了一声那位郑姐。

何思娴介绍说,“他就是新从湖阳调来的水若山,我们厅的大文人。”

“早听说过水若山的名字了,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有文人气质。”水若山正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文人气质时,郑姐伸出手来,水若山赶紧接了。然后,郑姐说,“我过那边找个坐,你们继续聊。”

郑姐离开的那会,水若山突然从她微笑可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敌意。他有点不解,问何思娴,“郑姐,对了,黄夫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郑美霞,东城市国土局的财务处长。”

水若山明白了,之前在芙蓉区出地审计现场,何小嫌紧盯着一份购房档案的业主,就是这个名字。水若山问,“接收农民公寓礼房的就是她?”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也别乱猜了。”何思娴扯开话题,“那边还有你熟悉的人,过去一起坐吧。”水若山扭过头,凌天和许诺正在那边对他笑呢。

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花生桔子聊天,一边欣赏厅里的团拜会文艺演出。水若山说,“恭喜你们俩通过公务员遴选,正式成为省厅审计一员呀。”

“同喜同喜。”凌天不无高兴地说。

“是啊,我也很开心,晚上我请客,出去搓一顿,改善一下伙食。” 许诺说。

水若山说,“那怎么好意思,再说我手上还有篇稿子没写完。”

许诺说,“不会吧,开正第一次约请就打我的塌皮,岂不是很没面子?”

“第一次就拒绝,这么做不对,呵呵。”凌天也说,“事是做不完的,再说,创作也得吃饭呀,吃顿饭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喝点小酒还能有灵感呢?”

的确,喝点小酒有时真能激发灵感。水若山记得是零三年中国书画家协会举办邓小平诞辰110周年的书画作品展,那天在县社保局审计,晚上喝多了点,回家才想起那天是书画展征稿的最后一天,就着酒兴就随性写了一首春天的故事歌词,第二天一早找邮局的人帮忙盖了头天的邮戳,没想不到那次的酒后随性之作竟获得二等奖,应邀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书画作品展。

水若山自此就认为,酒能乱性,酒也能灵性。灵感来了,事做得更快更好,对,喝酒找灵感去。

晚上就喝开了,凌天和水若山的酒量是一比一的,都在一斤以上,许诺真要喝,也不下半斤,不过作为女人,两个男人不劝她,随她的意,把握就行。酒过三巡,三个人聊到了这次调动送礼的事。

凌天没否认送礼,他知道不送礼就能从县局调进省厅,是没人相信的,但具体送了多少、都送了谁他没说,另外两个人也不会去问。

水若山说他不知道算不算送了礼,一次陪人事处长景其祥打牌时,景处长说他钱没带够,向水若山借钱,说以后还他。其时水若山口袋里正好有帮厅长写书所得的稿费三千块,就借给景处了,但年过完了,景处似乎忘了借钱的事,水若山也不好意思去讨。不过借钱后的第三天上午就拿到了人事处的调令。漆厅和黄副厅就没送任何钱物,他认为,他写的那本书就是送给厅长最好最贵重的礼物。

许诺开始还考虑是不是来省厅,毕竟她一个女人,觉得照顾孩子和家庭是最为重要的,但她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事业发展机会,于是听了凌天的鼓励,准备了一份薄礼给黄副厅,以表示调她来的感激之情。

那时最时兴的送礼就是银行卡和购物卡,银行卡实名制后,需要领导的身份证复印件,不是很熟悉的很难弄到,凌天也是偶然一次机会在文印室里给文秘灌迷汤偷印了几个厅领导的身份证,然后申请办了卡。装在信封里,信封里夹带一张纸条,是开户名和密码。

许诺就没有这个机会,只有选择购物卡。找到个时机,下午快下班时到黄副厅办公室,黄副厅从办公桌前起身过来,很热情的给她倒了茶,请她坐在沙发上,这样比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要好得多,进门时还有些紧张的许诺放松了一些。

但接着边喝茶边聊天,脑子里又不断想着如何把购物卡送出去,就又开始紧张了,汗水从背心往下流,湿漉漉的有点冷,没坐多久就说不打扰厅长了,站起身来告辞。临出门时掏出卡放茶几上,逃回了宾馆!

到了宾馆却怎么也开不了门,一看是购物卡,糟了,原来刚才送的是宾馆房卡!当晚,她没睡好,第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失败了呢,真没用。

那晚黄副厅长更没睡好,说实在的,对于这样的送礼方式,他还没遇见过,这让他煞费思量,正好那晚夫人又出差了……

第二天一上班,黄副厅就让财金处的人打电话给许诺,让她来一下办公室。许诺通红着脸取回了房卡,不过没忘记补上两千元的购物卡。

说到这里,许诺怪起凌天来,“凌天,你的公关办法对我不实用,我根本就学不会。”

凌天则不以为然,“第一次嘛,次数多了自然生巧。”这一点凌天上手的确比他们两个人都要快,也许是得到他在省纪委工作的哥哥的指点吧。

购物卡凌天经常收到,每年总有个五六次吧,不多,通常都是八百一千的,最多也不超过两千块,纪委有两千的立项标准呀,这个一定不能突破。

第一次收卡时他也有些紧张,但细一想,或许当领导的得的更多,审计结果我又不能左右,不得白不得。以致后来人家不送,他还心里纳闷呢,这是怎么啦,后台很硬?后台硬的人应该更懂得处世公关的重要性。没有任何问题不在乎审计?当然有的审计人这种情况下还会找被审计单位的人说事,怎么回事,这么冷淡,不当审计是回事怎么的?这只是个别人。但美女的房卡凌天还从真没收到过,想一想,内心多少有点遗憾,呵呵。

两年后,水若山参与审计署组织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审计理论体系之一的审计艺术研究,其中就有送礼的内容,想起许诺送礼出洋相的事,不由得不感慨,审计送礼、受礼确乎也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三个人都是从县局调上来的,可以说都是凭业务能力上来的,没有后台没有路子,虽然花了点钱,但比起其他调动的人来说只是个零头。机关里很多情况是这样,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三个人很快就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就约定,要相互扶持,相互帮衬,坦诚相待。

“你比我俩早半个月调进省厅,年纪比我俩也大,不如往后我们喊你大哥吧。”许诺不等水若山答应,就喊开了,“哥,我敬你一杯。”

凌天也接着敬了水若山大哥,然后又敬了许诺,许诺比他大两岁,他得叫姐。

那一次,他们三人都喝了不少,各自回去休息了。水若山酒后的灵感也没有如期而至,过量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睡觉也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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