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主审黄水清一组的节能减排审计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只有请被审计单位根据十一五期间省、市政府下达的节能减排目标任务填具相关审计表格,计算少征收的排污费。
就在黄水清一组依然没有跳出财务收支审计圈子的同时,何思娴一组对相关部门和实地延伸审计调查却取得了成效。
虽已入秋,但气温反常,烈日当空,审计人员强忍着刺鼻的气味,沿着污染物排放途经处实地观察,并对企业排放的污染物进行拍照取证,掌握第一手资料。
审计人员换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来到发电车间,听取发电厂生产工人的介绍。经了解,该厂原计划的节能降耗改造项目和脱硫改造项目并没有按节能减排的要求投入资金,导致部分需要节能改造的项目不能进行改造,节能效果不够显著。6台锅炉只有3台进行了脱硫改造,其余3台则不再改造,烟尘和SO2排放浓度超标的问题,将一直持续到机组全部被关停为止。
在发电厂技术工人的指引下,审计人员来到环境监测控制室,调取烟气在线监测的数据记录。结果发现,截至零八年九月底,江山发电厂应全部安装在线检测设备五台,实际只安装两台,还有三台未安装。
审计人员返回到东城市环保局环境监测中心了解情况。原来环保部门也未按规定安装烟气在线监测装置平台,进行实时在线监测监控。也就是说,江山发电厂即使全部安装了烟气在线装置系统,也无法与环保部门进行联网实时在线监测监控,减排的真实情况同样无法掌握,减排的效果可能就无法达到预期目标。
那么减排目标的完成数据来自何处?估计带统计?按减排目标任务倒算?
何思娴带着审计小组往返于发电车间与技术部门,环保行政主管部门,以及市经贸委,将多种数据进行比对,最后得出初步审计结论:一是江山发电厂污染物排放浓度大大超过国家标准,调查发现超标的主要原因,是大部分生产时间未采取脱硫措施,该厂只有接到检查通知才临时开机脱硫,以节约生产成本,检查组一走又关机;二是地方政府下达的减排指标或排放总量脱离实际,且与国家环境保护部的计算口径不一,对企业减排工作没有实质性的推动作用和约束力。
下达给企业具体的减排工程措施指标也脱离实际。如零七年东城县政府通知要求江山发电厂当年SO2减排量为7600吨,其减排措施是关停5万千瓦的2#机组。江山发电厂按照省经贸委的要求,直到零七年十二月底才正式关停2#机组。
省环境监测中心站对江山发电厂零七年度SO2监测报告结果表明,即使全年关停也无法完成规定的减排指标,但东城市环保局在江山发电厂关停2#机组后仍视同其完成了7600吨的减排指标。
审计调查还发现,省、市环保主管部门人为调整污染物排放数据,导致环境统计报表失真。根据环境保护部主要污染物总量减排统计办法规定的计算方法(物料衡算法)测算,江山发电厂零五年至零七年SO2排放量全部超标,但东城市环保局历年的环境统计报表显示是全部达标。而省环保局也没有按照环境保护部主要污染物总量减排统计办法规定的优先使用监测数据法计算排放量的有关要求,而是直接采用了东城市环保局上报的江山发电厂SO2排放量,导致环境统计数据失真,省市环境保护部门等于放弃了监督职责,帮助企业向国家环保部提供了虚假的统计数据。
陈雨欣及时将审计调查情况反馈给了集团分管节能减排工作的林副总。陈雨欣跟着何思娴,审计过程中有几次也想按照集团领导的意图打乱审计调查的思路,但何思娴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提议,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下去,结果外围调查发现了这么多问题,想挽回都没有办法了,只有等后面的审计报告征求意见稿出来,再想办法解释取得谅解或修改审计报告。
但是接下来的审计调查呢?林副总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他想到了一个人——集团董事长田震山,这事得向他汇报一下,幸许他有办法。
十一月中旬,两个审计小组合并在一起,对前期审计调查情况进行汇总报告,并与被审计单位进行沟通,正好黄荣旺副厅长现场督导审计工作。其实应该是分管企业审计处的屠副厅来现场督导的,但屠副厅与户英杰处长此时正在设区市审计现场督导节能减排审计工作,省厅那一组就有劳黄副厅去指导一下啦。
晚上在一起吃饭敬酒时,本家黄副厅的“某处长过年就退休,某某处副处长明年6月退休,还有一些要退下来的,到时会腾出好多位置来,你要努力,转实职很有希望”的一番话,让黄水清很是心动,去年初提拔为副调研员他就知道是这位本家帮的忙,所以本家厅领导的言下关照之意听得明明白白。
毕竟集团法人、国资委的田副主任与黄副厅是战友,而且是感情非常不错的战友,这一点完全可以看得出。黄水清心里明白,黄副厅所谓的审计要客观公正,不偏不倚,揭露问题,帮助企业整改提高管理效益,其实冠冕堂皇。当官的说话有时要反过来听,否则掉进陷阱里了自己还不知道。
这一次晚宴,黄水清喝得有点多,但他的酒风还可以,多了只想睡觉,没那么多废话,也不会闹事乱发牢骚,或许他早就体会到,这是进步的必备条件。所以他一早就回家睡觉,做着他不久转为副处实职的好梦去了。
103
按照审计实施方案,审计组对江山发电厂的节能减排审计工作结束后,应分组分别对有色金属矿采选加工冶炼和前任集团法人经济责任进行审计。由于对节能减排的审计大家以前都没做过,而如何分组只有原定的主审水若山心里有数,水若山临时撤走,户英杰处长要兼顾全省的审计,新任主审黄水清前段时间疲于应付江山发电厂的审计,没有精力和心思去通盘考虑分组的事。审计组于是就如何分组召开了会议。
户英杰主持的分组会议上,有一场争论,大家认为黄水清多次对该集团开展过审计,由其负责集团的经济责任审计会很轻松,原始数据也很连贯。而何思娴在审前调查与培训时,一直协助水若山,对节能减排的审计有了基础性的了解,适合搞此项审计。有人还含含糊糊地点出了对江山发电厂的外围和实地调查结果,言下之意是,只有何思娴负责节能减排的审计,才可能出成果。审计人员谁不希望自己一组出成果啊。
但黄水清坚持要搞节能减排审计,理由一是,节能减排审计是个新的审计内容,正好可以学习提高,丰富自己的知识视野,大家的意思我听懂了,何思娴的确比我更适合搞节能减排审计,但要是我们审计人遇到不懂、不熟悉的业务就绕开,让懂、让熟悉的人去做,那不懂的、不熟悉的永远就不懂,就不会审,那我们的审计能力和水平永远停留在现有的知识层面上,审计也就没有创新与发展;
理由二是,诚如各位所想到的,我的确多次对该集团实施审计,但每次审计的结果,发现的主要问题基本差不多,没有新意,是真的没有新的问题,还是我们没有发现呢?这个谁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相信大家也有这个经验,越是熟悉的事情,越容易犯经验主义错误,审计思路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先入为主,很难创新审计成果。
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于是,企业处副调研员黄水清负责江山集团节能减排的延伸审计调查,行事处主任科员何思娴负责江山集团法人经济责任审计。黄水清同时要求熟悉节能减排内审工作的陈雨欣跟他一组,协助他开展工作。
其实黄水清的坚持既有自己的内因,也有被审计单位的外因。黄副厅长来现场督导工作的那次晚宴前,黄水清专门去了黄副厅长下榻休息的房间,专门向领导汇报工作。
作为分管人事、监察,对干部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副厅长,对进驻江山集团审计组的几个审计业务主力他是了如指掌,这也是他与屠兵副厅长交流工作时有意无意表达考察干部的意愿。
在对江山集团下属发电厂的审计过程中,他已经完全明白,经他手推荐的黄水清业务能力还可以,节能减排审计却远不如何思娴的肯钻研、悟性高、上手快。黄水清那些业绩都是年年审的“老调重弹”,没有新意,而节能减排审计才是新的项目。随着经济社会的迅猛发展和信息化程度的普及,审计形势也在不断发展变化,只有不断适应审计新情况、新环境,冷静面对挑战,并准确抓住机遇的人才是审计发展的“潜力股”。
所以在听取黄水清的单独汇报时,黄副厅长直言不讳,要他多学习,向书本学习,向同事学习,向被审计单位学习。要知难而上,百折不挠,不能因为不懂就退却,就逃避,更不能不懂装懂,被审计单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表面上他们也装作不懂,其实他们暗地里在嘲笑审计白痴。
而外因,则是熟悉节能减排内审工作的陈雨欣在讨论会前积极主动的说愿意全力协助他的工作。陈雨欣是内审,是这次从外单位抽调过来参加审计的,向她学习寻求帮助,比向处室级别比自己还低的同事请教,要容易得多,也有面子得多。
而陈雨欣之所以愿意全力协助黄水清,实际是江山集团的田总授意的。审计要对被审计单位进行全面的了解,思量审计的各种对策,被审计也一样,他们也会对他们的“假想敌人”——审计人进行全面了解,甚至比审计对他们的了解更透彻,更多元。
他们了解黄水清,业务虽熟,但原则性不强,而且喜欢贪点小便宜,这是多次审计接触形成的定论,一句话,这个人好掌控。至于何思娴,就不那么容易对付,据武晋军介绍,在芙蓉区土地出让金审计时,就是她不露声色配合水若山查出农民公寓的真相,令众多头面人物损失惨重。
幸好另一组的黄水清正在活动提拔,通过黄副厅的夫人郑姐幕后做工作,才没有将更多严重的问题揭露出来。而经济责任审计跟财务收支审计差不多,除了以前年度存在的问题外,集团决策层可以断定没有新的情况,前任的问题没有整改,屡审屡犯,即使上了审计报告,也无关紧要,炒现饭不怕审计。
正因为这些内外因素影响下的审计分组,使得省厅这次认真组织实施的江山集团节能减排审计,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除发电厂还真审到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外,有色金属矿的节能减排审计报告几乎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内容。
这样的审计分组决定,何思娴却乐得清闲,在机关工作多年深有感触,领导让你做的,你就认真去做好,领导不让你做的,不要勉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古训,在机关里永远不会过时。这一点,她比她的师兄水若山要强很多。
零三年曾对江山集团进行过一次企业改制审计,零五年又开展过企业资产负债损益情况的审计,只需把那两份审计结果报告找出来就行。何思娴审计组四个人把以前年度的审计档案翻出来,将审计报告里“审计发现的问题”全部罗列出来,发现两份报告披露的问题基本类同。再仔细翻阅审计工作底稿和审计报告讨论会议记录,查找有没有审计发现了却没上报告的问题,结果没有。
审计人员审阅了集团法人的述职报告,近几个年度的集团财务分析报告,以及向省国资委的工作报告等。审计组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集团的财务上,按照企业经济责任审计报告模板,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将审计结果报告初稿弄出来了。审计发现的问题一块里,与前几次审计报告列示的基本相同。
审计人员在电脑里架构审计结果报告征求意见稿时,被审计单位就在一旁看着,等初稿完成,财务人员立即将这一情况向法人田总汇报。田总欣喜,没想到以为棘手难以对付的何思娴,这回这么轻描淡写。
是不是因为前面的节能减排审计做得好反而不让她做下去,而闹情绪呢?这是有可能的,他接触过很多审计人,因为各种原因闹情绪的审计人还真不少。于是,吩咐手下再去审计组活动一下,他想在报告里多听一些好话,特别是他上任后取得的各项成绩,如前任遗留的问题他如何整改到位,如何创新企业管理等。
何思娴说没问题。但提出一要求,想看看下属一企业破产清算的情况。这家下属企业在审计进点前六个月经法院受理宣告破产,并经江南省天成会计师事务所破产清算审计鉴证。集团法人田震山认为这家企业已经法院受理,并经中介审计,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很爽快的答应支持配合审计。
原来,何思娴在安排审计组其他三人审阅集团前任法人履行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职责相关资料的同时,自己则审核了天成事务所出具的一份破产企业清算审计报告,从这份报告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些隐藏的玄机,所以故意布局,给被审计单位以为审计就要结束,可以放松敌意的有利时机,提出“看看”破产清算企业的想法。
而这一随意而说的“看看”,却牵出了江山集团下属国有企业领导人不从企业破产主因中吸取教训,而是借企业破产清算混乱之机,实施了对国有资产的最后一次“偷窃”。
104
国有企业破产本身既是国有企业脱困与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应对市场竞争、保证国家经济安全和适应国内相关体制改革的需要。它不仅反映企业经营观念的转变,也是国有企业经营陷入困境后普遍面临的必然选择。
但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江山集团是江南为数不多的上市公司,资金势力雄厚,业务覆盖面广,即使有哪个下属企业经营管理不善或相应市场疲软,也可以转型,不致于破产清算,因为下属企业破产毕竟对集团在股市有很深的负面影响。
这家半年前因破产清算而终止的企业叫江山宏远物资公司,公司地处芙蓉区与东城县之间的乐山镇。乐山镇以前只是东城县的一个小集镇,因地处交通要道,随着东城经济的快速发展,乐山镇的交通优越性显露出来,逐渐成为东城连接周边市、县的物资集散中心,财政收入和常住人口徒增。当年七月,乐山镇划归芙蓉区实际管辖。
宏远公司破产前主要承担江山冶炼厂与其他矿厂之间的物资采购销售业务,属于江山集团内部关联三产企业,经济效益一向都很好。
主业如此兴旺,副业为什么会突然破产呢?何思娴心中开始有了一个结。
审计组想探个究竟,于是驱车来到了宏远公司,果然是个好地方,沪昆高速和纵横东西与南北线的铁路都从乐山镇经过。而原宏远公司经营地址现已变成芙蓉区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正准备开发的商住楼盘。
审计组调阅了江山集团关于该企业的所有资料,资料显示:零八年一月十一日东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红民破字第07号民事裁定书裁定受理宏远公司破产。一月十五日,东城法院委托东城市天成会计师事务所对破产企业进行破产清算,江山集团为配合天成事务所的这次破产清算工作,专门成立了破产清算领导小组,由集团党委曹达洲副书记担任组长,东城县财政局雷立发副局长担任副组长,破产公司主管会计卢邦达因其对破产企业情况熟悉,受聘为破产企业清算组的财务人员。经过春节前后两个半月的清算,四月二日天成事务所向东城法院提交了审计报告。
何思娴发现:天成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认定的破产企业资产负债截止日,有的为零二年,有的为零三年,且全部为账面数字,该时点至零七年底申请破产时点之间的财务收支,破产企业未进行账务处理,部分账面机械设备、房屋和库存物资等经实地观察已经不存在。对此,注册会计师没有深入调查其真实情况就发表了审计意见。
审计组认为:该审计报告仅依据破产企业四年前的账面数字,未进行必要的盘库、存货监盘、往来款项的函证,甚至没有对零三年至零七年底期间的收支业务进行核实调整,完全没有遵守破产清算财务核算制度,其鉴证结论不足采信。
破产企业介绍说,宏远公司成立于八六年,国有性质,隶属于江山集团,主要从事矿产品采选加工设备的销售与租赁业务,多年来为东城县财政和社会就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由于市场行情变化等原因,该公司及下属7个物资站于零三年底全面停业,累计账面亏损一点三个亿。破产企业在编职工一千八百多人,退休三百来人。
江山集团破产清算组从破产企业原法定代表人及原留守人员处接收了资产明细表、有形资产清册;接管了破产企业的全部财产、财务账册和凭证、全套印章、银行账户资料、文书档案、公司法人营业执照及有关资料,依据具体接管时间、内容及参加接管人员形成破产企业交接清单。刻制并负责保管、使用清算组印章,聘请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协助法院确定了破产企业清算期间的留守人员。
审计组召开了江山集团破产清算组工作人员见面会,进一步明确审计工作的重点内容;接着召开宏远公司和下属7个物资站的负责人与财务人员专题会,并听取破产企业的情况汇报,进一步了解破产企业的财务、资产管理状况。
从江山集团成立的破产清算组手里接过的财务资料就只是一堆收支单据。细问原因,宏远公司负责财务工作的卢邦达说公司自零三年处于歇业状态后,会计出纳就他一人,平时根本忙不过来,他只能尽出纳义务,把收入或支出单据分类成沓,再打出每沓的金额合计,但是没有现金或银行存款日记账,也没有会计凭证、会计账簿和会计报表,甚至连收支流水账都没有。
审计人员深感意外,既然公司处于歇业状态,怎么还会忙不过来呢?没办法,只能请曹副书记和雷副局长督促,派人协助卢邦达扎账。
十一月下旬,审计人员为防意外,主动上门调账。谁知卢邦达说,没扎账,也没结算。一边心急如焚,一边却漫不经心。开展工作十多天了,对财务收支和资产负债情况还没有一点眉目,审计人员小常有点着急了,要求立即调取所有收支单据,审计人员自己来清理扎账。
没等何思娴表态,破产清算组的雷副局发话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单据凭证,怎么好意思劳烦审计领导亲自动手,你们还是歇歇吧,相关手续没结算,光是收齐单据也还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集团曹副书记拿出领导的派头来,吆喝卢帮达等人手脚利索点,别让审计领导等久了。
何思娴顺着说,“那好吧,你们辛苦点,加快点进度。”其实在何思娴的心里,并不同意接手散乱凭证,由审计人员自己来清理扎账,这里面有审计责任和会计责任的问题。清理扎账是会计的责任,审计人员要“越责”自己担当起来,到时肯定有麻烦、有风险,这是经验,错不了。审计组只能一边催促他们送审,一边收集资产评估报告、破产标的等有关文件,查看各种资产法律处置文书等相关资料。
直到十一月三十日,卢邦达才分三次将各种收支单据汇总交给审计组,并再三表示所有单据已全部交出。
收到资料后,审计组不分昼夜地忙碌起来。对财务单据逐一审核,重新分类形成审计取证记录,并对审核过程中发现的疑点以及需要询问或调查的事项做好备忘录。
经过对各种财务与业务资料和破产清算有关文件资料的分析、比对,通过审计还原,审计人员初步锁定宏远公司纳入破产清算的固定资产及存货的名称、规格、数量、存放地点、账面价值、评估价值等信息,据此重新编制了一份资产负债清算表,并与天成事务所提交的审计报告所附的资产负债表进行了比较,结果存在重大差异。
审计组决定,围绕已到合同期的七百五十万应收铺面资产变卖款开展调查,借此撕开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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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各种主合同及补充合同的具体内容,对资产评估报告中登记造册的所有资产进行了一次倒梳理。对于其中尚未变卖的资产,分类核查实物;对于已经变卖的按实际购买方逐个进行走访调查。
审计人员走访铺面房买主时了解到,该公司所有的铺面房都已卖出,买方也都表示按合同规定交清了房款。个别铺面房买主还反映,“我们都按合同约定的,老老实实的把铺面款交清了,听说有些购买厂房或设备的外地老板,合同约定付款期早过了还没付清款。”
审计人员将走访调查得来的证据与宏远公司破产清算财务账面数据核对后发现,破产清算组账面反映已到合同期的七百五十万元往来欠款中,属购买方未履行合同所致的欠款有八十八万,涉及12间铺面。审计调查人员没能找到这12间铺面的业主,因而没能搞清欠款的原因。
另有六百六十多万属于购买方已履行合同即已付清铺面房款,破产清算组应入账未入账的差额。审计组要求卢邦达对未入账铺面收入做出详细解答。卢邦达却说:“我手里的收入已全部上账,没有账外收入。至于审计结果收大于支,我不能确认,因为我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一部分支出条子。”
“办公室抽屉里还有条子,你说得还挺理直气壮的。”何思娴瞪了他一眼,“审计期间你没有如实反映,已错在先,为了挽救你,我们暂不追究。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何思娴要他拿出所有还没入账的条子,不管是存放在办公室里、家里还是其它别的地方,不管是收入还是支出,全部并入原已送审的收支单据中,并在限定的时间地点内,由他自己自行建账核算。
为不影响审计进度,在卢帮达重新建账核算的空档,何思娴带着人来到东城县社保局,调查破产企业职工安置情况。
三天后,卢邦达自己再次建账核算的结果是支大于收一百多万元,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这一结果不仅没有解除审计人员的疑问,反而更加表明破产清算企业存在账外收支。
审计人员追问其资金来源?追问其核算结果与账面实际结存两次结果截然相反作何解释?卢邦达磨磨蹭蹭、东拉西扯,一时说他私人垫款,一时说他自己的账做错了,一时又说后期拿出的条子不算数。就是不肯正面作答,也不承认有账外收入。
卢邦达的胡乱搪塞根本不能自圆其说。审计人员再三跟他讲会计原理,讲政策法规,他才又说兑现职工工资过程中算重了八十多万。
为了求证卢邦达所述内容真实与否,审计人员又花费了一周时间,对一千八百多名职工的工资结算情况重新进行统计、排序和核实,结果表明不存在算重八十多万元的问题。这时,卢邦达才缄口不言,不再胡乱编造理由,但是对六百六十多万元未入账的收入仍闭口不谈。
这时,审计人员对社保局的调查却有了新的结果。除按程序安置破产企业职工外,经县政府领导签字审批,零八年春节前还由县社保局安排下拨宏远公司企业职工解困资金三百二十万,但在破产清算财务账上找不到。公司负责人和会计卢邦达均说已经发给了企业职工,只是一时忘了上账,现在连发放表也找不到了。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找不到了?”何思娴决定单独走访调查破产企业职工,拒绝破产清算组工作人员的陪同。职工们都说春节前确实有困难补助款,是在表格上签字领款的,金额好像第一次是每户300元,后两次分别是400元,所有职工发放标准都一样。
“是按户发放的?”何思娴问。
“是的。”
“在谁手上领取的困难补助?”
“公司出纳手上呀,工资、补助都是出纳经手。”企业职工有点奇怪,会计管账,出纳管钱,这是财务常识,审计领导应该知道的呀。
“哦,”何思娴若有所悟,接着问,“你们的工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发,只拿生活费的?”
“就是今年年初法院裁定受理公司破产开始,对,去年十二月份还上班领了工资呢。”
“这么说来,公司一直正常持续经营,根本就没到破产的那一步?”
“是呀,我们职工也私下里议论,公司这不做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宣布要破产呢?是不是经营管理不善,或是公司领导与财务人员亏空了公款才要破产的?”
审计人员没有回答职工的这一疑问,礼节性访谈了几句就离开职工家里。根据职工调查了解的情况,如果按职工人数发放,则全部发放金额应该是一百八十多万元,比社保下拨的金额差不多少一半。如果按户发放的话,那就更少啦。
审计组决定先不揭穿公司零三年就处于歇业状态,以致于不得不宣布破产的谎言,再次找卢邦达谈话,要求他讲明六百六十多万铺面资产变卖款和三百二十万企业职工解困资金的真实情况。
面对审计人员的不停发问,卢邦达虽然有些心怵,但还是避重就轻,不提账外收入,只交待说“用假条子从中搞了六千块”。
审计组迅速以此为切入点,紧追不放,要求他提供与这六千块和破产清算有关的笔记本、白条子和铺面出售的几本普通收据。
经对这些资料逐项进行归类和审计,发现其中有变卖铺面的收款收据,有企业职工解困资金发放表,实际发放资金一百三十万,发放标准与审计人员上户调查的结果差不多,截留职工解困资金一百九十万。
上述隐瞒或截留的收入合计八百五十多万,所谓的歇业期间会计兼出纳的卢帮达却提供不出任何支出凭证。
如此巨额的国有资产去向不明,审计人员再也没有了耐性,文明审计是有限度的,老跟我审计玩躲猫猫,也得有个尽头呀。何思娴表情非常严肃的说,“你要不如实交待所有问题,没人可以保得了你,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