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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水若山向厅领导提出要求参加审计业务，不然审计科研真的如某领导说的，理论与实践两张皮，各干各的，理论研究成果对审计实践没有任何指导意义。
水若山特别提出，今年厅里安排的高速公路竣工决算审计，中央转移支付车购税农村公路改造项目，以及农村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绩效审计等都可以结合审计业务来开展理论研究。
为了打动漆厅长，水若山还特意在2008年江南审计研究报告——免疫系统理论专辑为厅长代写的序里，专门提到审计实践与审计科研相互联系的重要性，希望引起厅长的重视与关注。
对于水若山的请求，漆厅无可无不可，当初就承诺他到业务处他才来省厅的。差不多两年的了解，漆厅知道，水若山既是搞科研的不二人选，搞业务也是一把好手，去哪个岗位都能才尽其用。所以当水若山坚持要去业务处，要结合业务来做科研的请求提出后，他就有所考虑。的确如此，离开业务的科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来自审计实践的理论研究肯定更有指导作用。
但分管人事的黄荣旺副厅长没有同意，理由很堂皇，漆厅快到退休年龄，人事档案和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是1949年10月，厅长的职务一般可延期到年底。也就是说，漆厅最多还有一年在厅长的位子，这可是个老领导，经历很丰富，是一个从乡村、到县、到地区，再到审计厅长的位置上，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干出来的领导，省委、省政府领导都很尊重他，省委组织部年前还专门找他谈话，问他是否愿意去省政协搞个什么委的主任，这样可以延迟到63岁退休。漆厅长婉谢了省委领导的关心，说审计厅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后的一个单位，他不想换，就在审计厅坚守到退休。
漆厅与审计的感情得到了厅党组所有成员的尊敬，为了真实记录漆厅长的任期事迹，黄副厅长在厅党组会上提出编修1997至2008年前后十二年的审计志，重点在漆厅任职六年，2009年发生的重大事项也进入审计志。
厅党组会上的这一提议当场通过，并于次日下发成立编纂委员会的文件通知。由漆厅亲自担任编委会主任，黄副厅为副主任兼主编。要求在一星期之内完成编纂办公室人员的组建，并提交审计志编纂工作实施方案。
黄副厅这么卖力的要编审计志，有自己的想法。按照惯例，漆厅退下来之前组织部会找他谈话，对接班人选征求老厅长的意见虽然是形式，却是必经程序，黄副厅当然希望老厅长帮他美言。
黄副厅既然积极主动地挑起了这副重担，当然要全力以赴做好修志工作，否则就不是他军人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他在春节长假无事可干时，就开始筹划这件事，在他的计划里，修志的最佳人选非水若山莫属，厅长说不定就在十月底退休，最迟也就在明年两会吧。
根据经验，此次修志一定要赶在漆厅正式宣布退休之前完成，否则一旦宣布退休了，就会出现很多变数。上一次修志就是这样，都修改定稿了，因为换了厅长，结果前面几年所做的编纂工作全部不算，推倒重来。
黄副厅在党组会决定修志的当天下午就把水若山叫到办公室去了，非常客气地请坐，倒茶，弄得水若山有点不自然。
黄副厅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找他过来的意思。“经厅党组研究决定编修审计志，第一期审计志修到了九六年，当时的编修人员均已退休多年，且前后修了近十年，再请退休人员来编，年龄不允许，时间上也难以满足要求，你是快刀手，换别人不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完成审计志的编修任务。”
黄副厅递给水若山一支软中华，水若山说不会抽烟。黄副厅自己点上了一支，接着说，“你是省厅公认的第一大才子，文笔好，全厅难得的可以坐下来静下心搞研究的人，又是漆厅手上调过来的，厅长器重你，你回报厅长，是不是应该的呢？据说厅长还考虑今年人事调整时，给你搞个副所长。”
其实，关于回报厅长这件事，水若山根本就没当回事，公务员身份没了，想搞的业务搞不了，回报什么呢？不怪他、怨他、恨他就已经不错。
但这些想法只在水若山的心里，没有表露出来，他习惯了接受任务，并把事情做好，尤其是其他人完成不了的任务，让他有一种成就感。黄副厅的几句表扬已经让他晕了，他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就接下了审计志的编修任务。想去参加业务，接触审计实践，以丰富理论研究的水若山再次与审计业务无缘。
但真要在实际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完成时间跨度十二年的审计志，水若山还是感觉压力山大，担子实在太重了，他必须全力以赴，决不可懈怠。面对开春一大堆的事，总的工作量需要别人五年甚至十年才能做成，而他必须在几乎只有半年的时间里全部完成。
他笑笑，笑里有那么一丝苦，奇怪的是，苦中却还有快乐。
“志”是什么，是历史，是关于审计历史。他在学生时代就很崇拜司马迁、班固、司马光等这些史学大家，在他心里一直认为修史编志是件很了不起的功德，他太愿意做了。
水若山习惯晚上和周末做事，那时好安静。在他潜心做事时，妻子姜莹从不打扰他，只是适时提醒他，坐在电脑前的时间久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或给他倒杯白开水，然后就走开看自己的电视去了。
她最爱看的就是法制频道，什么天网，什么庭审现场，案例写真。看到真实感人的案例，忍不住就哭了，冲动啊，不理智啊，何必呢，退一步，忍一时，不就什么事也没了，有什么大不了过不去的坎儿呢。
一个人自言自语点评，有时正好让在房间做文字的水若山听到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姜莹有点莫名其妙，还以为老公在发傻，原来是笑自己的傻，于是就一五一十地跟水若山讲解案情。讲的人很投入，听的人没反应。姜莹白了一眼老公，又专心看电视去了。
第二轮审计志编修工作虽然专门成立了编纂委员会和编纂办公室，但主任副主任全部是厅领导，委员也都是各处处长和市局的局长，编办真正做事的就他一个兵。没有办法，一个人就一个人，做事吧。
他用了四天的时间，提前完成了审计志编纂实施方案，交给黄副厅审稿时，黄副厅认真看了一下方案，当场就表示很满意，“果然是大才子，快刀手，效率高，质量好”，直接在呈批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按此方案执行”，连签给漆厅审示的环节都去掉了，让办公室打印下发给各有关单位。
审计志编纂实施方案下发后，就等各单位准备资料，这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里，水若山会根据需要安排去不同的市县采风，有目的下去搜集资料。但大部分时间还在厅里，他可以暂时腾出时间做其他的事。
有天下午，正准备下班回家时，他接到了江山集团陈雨欣的电话，“喂，若山，最近忙不？”
“还好，老样子啦。”水若山有点惊讶，陈雨欣直呼他“若山”？
“晚上一起吃个工作餐吧，有事想跟你聊聊，肯赏个光不？”
“好，在哪儿。”不知道为什么，水若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很少晚上在外面应酬的，一到下班时间就准时回家陪一个人在家的妻子。
“我就在你办公楼一楼大厅里，你先下来，再定去哪儿。”
水若山打电话跟妻子汇报说晚上不回家吃饭。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心里在想，陈雨欣找我要谈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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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迹象表明，漆厅可能会于年底，最晚明年两会前退休。
根据以往的经验，单位老大离任或新任的那段时间里，一般都会有大的人事调整。且越来越有迹象表明，黄荣旺有可能接替漆荣庭成为江南省审计厅的厅长，第二副厅长成再兴还有两年退休，已任命为巡视员，提前退居二线。
跟黄荣旺最有竞争力的第一副厅长秦时月，二月底突然调离审计厅，去省委某部任分管财务的副部长。据说省委组织部已经找黄副厅谈话了，如无意外，省厅这次会破例从内部提拔厅长，黄荣旺开始四处活动。
厅领导开始活动的小道消息一经传出，厅里上至处长、副处长，下至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甚至普通科员都开始活动起来了，特别是那些想进步又等不及亦步亦趋排队的人，以及排了好多年的队眼巴巴看着插队的人都开始动起来了。果然春意昂然，万物复苏。
只有水若山，以为认真工作，做好工作，就是对组织的最好回报，就能得到领导的肯定和赏识，就能得到他该有的待遇。所以他没有做任何活动，一心做自己要做的事，手头上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空去跑那些对他来说未必靠谱又不感兴趣的事。
当然，追求进步的人都是在私底下活动，表面上的工作还得做。元宵节一过，业务处的人开始新的工作了，实际上，他们在元宵前就已经到有关单位去搜集资料，等政府批转当年审计工作计划后即开展工作。
江南省审计厅开春首先要做的业务，除每年必审的省财政厅、省地税局等本级预算执行审计和部门预算执行审计外，还有三个重点项目，一是省政府领导特意交办的北春高速公路的竣工决算审计，中央转移支付车购税农村公路改造项目的竣工决算审计，以及审计署统一部署的退耕还林与生态公益林专项资金的绩效审计。
前两项直接向省政府报告，由投资审计处牵头，各设区市审计局参与。后一项向审计署报告，涉及全省二十六个项目县，由农业审计处负责组织实施，相关设区市审计局抽调人员参加，三个大项目原计划都要求在六月底完成。
由于审计力量不足，省厅决定先行同时开展对高速公路和车购税项目的审计，等这一项目结束后，再集中力量开展退耕还林的审计。
高速公路竣工决算项目由投资审计处直接审计，北春高速沿途三个县的车购税项目审计，则以市局力量为主，省厅投资处予以重点关注，特别是高速公路连接线的工程建设。
零九年三月初，省厅投资审计处一行9人开始了北春高速的竣工决算审计，审计组长为投资审计处处长涂士超，主审为投资审计处夏敏副处长，审计组成员包括投资审计处副处长毛文斌，主任科员凌天和投资审计处另外两名主任科员。
财金审计处副主任科员许诺原计划安排为两个县退耕还林绩效审计的主审，因该项目推迟到公路审计之后，所以也就抽到北春高速竣工决算审计这个组，正好试试刚从北信回来的计算机审计技术。
在北春高速建设项目办的审计进点会议上，投资审计处戴球球旁边还坐着一男一女，凌天都不认识，于是轻声问许诺，“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女的是谁，怎么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可能是别单位抽过来的吧。”
“哪个单位抽来的？”刚才进会议室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席位牌，凌天就径直落座，根本就没注意审计组这边还有其他什么人。只是进点前听处长和主审说过在外单位抽两个人来参与审计，一个是省交通厅的，一个是省公路建设定额管理站的，那几天沉迷于网聊，也就没关心抽来的到底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这回见到审计组原来还有个大美女，侧面看过去面容姣好，披肩的长发染成茶色，健康有光泽，耳垂吊着耳环，白光闪闪的，眉毛是描过的，睫毛清晰可见，上身穿一件鹅蛋绿的毛衣，显得格外的性感可人。
这身装扮和侧像在哪儿见过，凌天一时却没想起来，再看她的席位牌，因为坐在同一排，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根本就看不到牌上的名字。
“如此大美女你都不知道是哪个单位抽来的，还问我，是不是见着美女就犯傻啦？”过了半个多月，许诺慢慢调节自己，最近心情也好了很多。
“凭什么大美女我就该认识，说得我色狼似的。”
“我没说你是色狼，不过厅里有人说你是花心大罗卜，呵呵。”
“谁说的呀，我怎么没听到过呢？”
“你乐什么呀，上次在北信，你就经常找外省和署里的美女聊天，把我们撂在一边，我们三个都说你重色轻友，花心大罗卜。”
“切，说我花心就花心吧。”凌天不想否认。他也很奇怪，自从到了省厅，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大了很多，北信七十多天的学习，虽然紧张，但照样可以忙里偷闲，闲情逸志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少的，而且只有心情愉快，才能做到学半功倍，这种对性感美女的渴慕自从网上认识了顺其自然后，内心更加迫切，甚至有些焦灼。
老婆尚小芸痴迷麻将后基本就变得性冷淡，元宵过后很不情愿的带着女儿回省城上学。像他们这种如狼似虎的年龄，十天不在一起，一见面肯定是狂风暴雨，何况那段时间凌天已被网上的顺其自然撩拔得欲火中烧，差一点就有了见网友出轨的行为。
凌天好奇想搞清楚，虽然他知道会后，甚至在会上，审计组长就会一一介绍审计组成员。那时他就能知道那个美女是谁，来自哪个单位，但他还是想自己搞清楚，而不是听别人的介绍。
他起身借故去倒茶，其实他杯里是刚添的茶水，就在往回走的时候，赶紧看了一眼坐在最边上的席位牌，上面写着“安梦华”，再蹩一眼席位牌前的人，就是她，QQ空间照片里的人，一个聊了几次总是让他激起无限暇想，甚至曾经梦里缠绵的女人。
安梦华灵活闪动的美丽的双眸瞬间截到了凌天在偷看她，于是很大方的冲着凌天妩媚地一笑。这一笑，让凌天的心跳突然加速了，有点害羞且紧张地坐回会议桌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进点会议正式开始了。
北春高速公路建设项目办负责人简要介绍了项目建设的概况：北春高速公路是江南省第一条环保生态路，项目建设贯彻‘以人为本和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把生态环保放在重要的、制约性的位置上，贯穿于规划、设计、施工全过程，打造出了一条‘建设速度快、工程质量优、外观形象美、安全廉洁好’的全国典型示范路。北春高速公路建设项目由北城至春城高速公路项目和春城至白塘关高速公路项目所组成，全长160多公里。该项目为全封闭、全立交、双向四车道高速公路，沥青混凝土路面，项目于2006年11月1日开工建设，2009年元旦正式运营通车。
接着，省交通厅领导介绍江南省高速公路建设情况，“1989年，江南省第一条高速公路——红江高速公路动工开建，从此拉开了我省高速公路建设的序幕。‘十五’期间，我省高速公路建设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截止2008年底，全省高速公路通车总里程突破3000公里，位居全国第9位，中部省份第3位，树立了江南省高速建设史上的一座里程碑。第一个1000公里从1989到2001历时13年，第二个1000公里缩短为5年，而第三个1000公里从2007到2008仅用了2年时间，毫不夸张地说，江南高速公路建设是用‘加速度’来实现赶超和跨越的。今年年初，我省高速公路建设管理工作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通令嘉奖。”交通厅的领导还说，按照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力争在2015年实现全省高速公路通车总里程超5000公里的目标。当然，这一切离不开审计、财政、发改委等部门的大力支持。
如此超快速度的高速公路建设，会不会为完成省委、省政府的高速公路建设任务抢时间、抢进度，而出现招投标、施工监理等方面的问题，最终影响工程质量，造成损失浪费，甚至引发腐败呢？
审计组几乎所有组员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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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审计分工，进点会议结束后，审计组分成三个小组，一组由项目主审夏敏副处长带许诺、戴球球3人负责工程建设概况的资料收集和审计。毛文斌副处长则与凌天、公路定额站的汪工负责工程造价结算情况的审计。审计组长涂士超则带着交通厅的安梦华和投资处的小左负责审计北春高速公路5对10座服务区的建设，以及高速公路连接线建设资金的使用管理情况。
北春高速公路建设标段多、工程量大、结算资料和变更文件繁杂，审计任务重。经了解，北春高速是江南省公路系统率先实行“网上计量”的工程并建立了竣工决算资料数据库，凌天和许诺他们正好利用在北信中级培训班学到的计算机审计技术，小试牛刀，仅五天功夫，就从大量数据和文件中得出了初步的审计结果，并发现了一些问题：
一是有两个标段据了解设计与施工都是一样的，开工与完工时间也基本相同，但北城至春城的单位里程概算是每公里四千八百万元，而春城至白塘关的单位里程概算是每公里近六千万元。
二是项目办提供的工程结算清单不管前期还是近期的，给大家的第一感觉都很干净整洁，像是最近才统一做过的资料。
三是项目办将位于北城市内的扬澜湖服务区、西城市内的新丰服务区，春城市内的岭口服务区，共3对6座加油站交由省交通厅机关后勤服务中心承建、经营。将位于春城市内的秋水服务区、与邻省交界的白塘关服务区，共2对4座加油站交由省公路局机关后勤服务中心承建、经营。
上述两家单位与中石化江南分公司签定了委托建设加油站合同，由中石化江南分公司负责建设加油站。
四是项目办将新丰连接线3.6公里的清单内未完工程移交给新丰县政府建设，将主线外工程移交给湖阳县政府建设。
“工程结算资料干净整洁可能是项目办做事认真，资料管理得好，我看其他文件资料也整理得相当规范整洁，所以这个目前还不能说明什么，后面要继续关注。目前已发现的税费和工程造价核减问题先行找相关人员签字盖章确认，免得他们到时看问题多了再翻盘，到时工作难度就大了，审计进度也会受影响。”涂处长说，“加油站和服务区的经营收入是高速公路除通行费收入以外最重要的收入，北春高速项目办将高速公路服务区内的工程项目交由厅、局单位与中石化合作经营，不仅与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中央党政机关与所办经济实体和管理的直属企业脱钩有关问题的通知精神不符，造成了国有资产的流失，也违反了工程建设、招投标的有关规定。还有，加油站投资来源与投资收益还得去相关单位延伸调查取证。”
针对上述初步审计发现的问题，应如何进一步取证，审计组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最后，涂处综合大家的意见提出下一步的审计思路，依然分三个小组，人员稍微调整一下，毛处、许诺、汪工和戴球球一组结合工程造价结算初步审计结果，实地查看工程施工情况，关注工程质量。主审夏处则与凌天下去了解相关市县农村车购税公路改造项目的审计进展，一并搞清楚连接线工程建设资金的使用管理情况。涂处自己则与小左、小安返回省城，延伸调查省交通厅与公路局后勤服务中心投资实体经济的详细情况。
安梦华说，“涂处，要不我还是跟夏处一组吧，一直搞厅机关内审很少接触农村公路的审计，这次正好下去见识一下。”
“出来一个星期了，这么辛苦，你不想回家一趟？”安梦华有点水性杨花，善于逢场作戏的事涂处早有所耳闻，他怕这个女人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犯错误，影响审计形象，所以故意安排在自己身边。
“不了，早就想学习学习我们审计干部连续作战，吃苦耐劳的工作作风，我不想失去这个锻炼的好机会，涂处请放心，我一定坚持到最后，决不做逃兵。”
“那好，你就在夏处那组吧。”然后特别交待凌天，“你对农村审计比较熟悉，审计中你要挑重担，注意发现隐藏的问题，遇到难题多向夏处请教，夏处可是省厅的元老，审计厅成立时进来的，经验很丰富。”
“好的，请涂处放心，我会认真做的。”
涂处又跟审计组员交待了审计纪律之后散会了，收拾东西，准备连夜赶回省城。
两位副处长心里明白，作为厅里最热门处室之一的投资审计处，涂士超在这个位置坐了足足十年，如果加上他刚提拔为处长时在商贸审计处呆的三年，他现在是审计厅资格最老的处长之一了。三年前搞的副厅级后备干部队伍他就榜上有名，且那三年内也确有两位厅领导退休，省委组织部还找过他谈话，拟任命为副巡视员的民意测评都通过了，最后还是没能上去。厅领导找他谈话，做他的安抚工作，说有两名老处长，都是两年内就要退休了，先让给他们吧，你还年轻，机会还有很多。
实际他也不年轻，那时已经是55岁了，再搞不到副厅，以后就没有了机会。但他还是接受了领导的工作，不接受又能怎么样，何况自己也有退休的那一天，说不定等到那时，也能上个台阶，搞个副巡的非领导职务退休也不错，好歹也是享受副厅级待遇吧，工作一辈子到头来有个名份也就心满意足了。当时这么一想，心就放下来了，听任组织安排吧。
可这次不同，年初秦副厅长调往省委农工部了，成再兴副厅长转为巡视员，厅长又要退休了，这一下空出了三位实职领导职位，厅内同为副厅级后备干部，又担任正处职务十年以上的，只有财金审计处的万一开和自己。
当然，户英杰虽然资历可能无法与他和万处比，但人家刚拿到博士学位，是省厅唯一的一位博士处长，工作业绩也是响当当的，审计项目和计算机审计专家经验都在审计署拿过奖，这些光环是他所没有的，万处也稍逊一筹。
剩下的可能就没什么竞争力，也就是说，三个空出来的领导职数，如果都在厅内提拔，他这次的希望是非常大的。即使在外面调进来一个甚至两个，他要提前弄个副巡的待遇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再没问题，也一定要跑路，这是机关的潜规则，必须遵守。
至于两位副处长心里分析的涂处连夜赶回省城的真正目的是否准确，只有涂处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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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斌副处长一行四人，加上项目办陪同的两个人，同坐在一辆商务车上前往项目实地勘查。江南的三月正是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的好季节，前两天又刚好下了一场春雨，一路上空气清新，车上的人摇下车窗玻璃，尽情享受这美丽的绿色江南水乡。
自从省委提出建设生态江南、绿色江南的口号后，江南省这几年的生态环境建设是有目共睹的，但关于江南绿色崛起的发展理念，据说曾有过一番争论，甚至抵触。
2008年初，新任江南省委书记的巴德望在全省两会上就提出，造林绿化工程是大力推进江南生态与经济协调发展、保护江南青山绿水的一项重大基础性工程。要紧紧围绕建设富裕和谐秀美江南的宏伟目标，着眼推进科学发展、加速绿色崛起，以对人民、对历史、对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精神，以坚定不移的决心，扎实推进造林绿化工程建设，着力提升道路绿化水平、城镇绿化品位和乡村绿化环境，真正把这一工程建设成为造福百姓、惠及子孙的精品工程、民心工程、德政工程，努力在加快发展中切实保护和建设好江南的生态环境，让全省人民永远享受一流的空气、一流的水质、一流的生态、一流的人居环境。
绿色崛起的发展理念遭到了新任江南省长封起义的反对，当然这种反对不是在两会上，而是私下里，以不积极贯彻落实省委的指示精神来拖沓敷衍。
封省长的发展理念是工业强省，从他担任副省长开始，他的脑子里就一直考虑招商引资，走工业化发展的道路，后来成为常务副省长，成为省长，他就更有能力去实施工业强省的发展战略思路，十余年的工业化道路走下来，他深有感触，大批工业园区的兴起，高速公路等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发展，GDP的逐年大幅增长，财政收入每年以二十几个点的速度增长，以及就业率的年年攀升，江南在全国的排名也由以前的倒数几位，上升到中等偏上，这一切都足以说明他的发展理念是对的。
去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中央也及时调整了发展思路，增加四万个亿的投资，重点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振兴计划，有谁会去搞什么绿色崛起这么没有效益没有价值的事呢？何况江南的生态环境在中部地区乃至全国都是很不错的，因为工业落后，环境破坏很少，根本就没必要花大力气去搞造林绿化，劳民伤财。那些“白天不见村庄，晚上不见灯光”的绿化目标完全是扯淡。所以，对于省委那边的决策，政府这边始终是打拆执行，理论研究出身的巴书记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当然，圈内人都知道，书记与省长之间的嫌隙并非源自书记任职之后的不同发展理念，还在封省长任省长之前两人就有恩怨。很多年前巴德望书记任江南省委秘书长的同时，封省长担任江南省政府的秘书长，那个时候，这一对省委与政府的管家素有往来，而且工作配合得也还不错，两边的事情都做得很圆滑，深得党委与政府首脑的欢心。
后来一个做了省委副书记，一个是副省长，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人的关系就开始有些微妙了，以至于后来暗地里的争斗不休不止。直到巴副书记调离江南，去西北某省任省长，这才息了干戈。没想到几年之后，巴德望书记又回到了江南，且成为江南之首，位在封之前，久已平息的战事，又开始在两人之间上演。表面上两人相处融洽，私下底暗流涌动。
年前召开的省人大会上，巴德望书记进一步提出要大力推进扬澜湖生态经济圈建设，增加全省绿化造林投资规模和造林面积，绿化造林工程也由原来计划的三年延长至五年。
据说，在代表讨论会上，有一位县长当场批评了这一决策的极端错误性，说什么在光秃秃的石头山上种满树那是作秀，在路两边的农田里种树那是毁田造林，破坏民生，“白天不见村庄，晚上不见灯光”是要干什么，那是在造“鬼城”。总之一大通牢骚，与会代表交头接耳低声附和的还不少。
这一顿炮轰，正好被路过各个讨论小组巡查的巴德望书记听到了。一问身边的秘书，得知这位县长跟封省长走很很近，会不会是省长授意他来开炮的呢？后来有消息传出，两个月后，那位县长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就地免职。
行进在北春高速上，路两边的绿化也确实漂亮，只不过这路的质量似乎并不怎么好，建设通车还不到两个月，就有些地方出现坑坑洼洼了。项目办陪同来的一位工程师说，“路面中层和上层施工时，正赶上零八年初的那一场冰雪，施工时遇到很多问题，按质量标准要求，工程完工试运营半年才能正式通车，省领导说一定要赶在元旦时举办通车典礼，所以试运营时间才一个多月，加上今年初的雨水又多，这样一来就出现问题了。”
“也难怪，质量服从时间的工程避免不了这些问题。”项目办一位工作人员附和了工程师的解释，“零八年初的那场冰雪灾害，竟然把高压电线和电杆都压断了，多数道路都不同程度的遭到毁坏，可见我们南方的基础设施建设在设计时，就对抗压、抗震和抗水毁方面估计不足，这是通病。”一句南方的通病似乎很巧妙地圆解了审计人员关于工程质量的疑问。
在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车子靠边停了，审计人员下车听取了工程师对绿化树木、草皮，以及护坡的施工介绍。许诺一边听介绍还一边拍照。有一年多没在乡村拍照，江南水乡此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丘陵为主的江南田野，漫山遍野金黄灿灿，好一片田园风光。
这在省城是看不到的，许诺仿佛回到家乡，那个已经一年多没去过，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更主要的是有没有心情再悠闲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审计人员就在路边对公路的下、中、上三层进行打扦取样，一是看路基与路面的厚度，二是看施工耗用的材料。许诺虽然参加高速公路审计的次数不多，但对沥青混凝土路面工程的审计还是比较熟悉的，一看打扦取样出来的沥青，感觉就有点不对头，再用手揉搓几下，用鼻子闻闻。直觉告诉她，上、中层使用的沥青可能不一样。
但她还不能确定，毛副处等人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她于是把施工材料样本放进纸盒子里，回去再分析确定，不懂的还得问专家。跟项目办的人扯不清结果时，许诺就电话咨询同在中级班学习的审计署投资审计司的同学，向他了解改性沥青与基质沥青的区别，两种沥青的价格，以及错用对公路质量的影响程度，以此来判断工程造价结算的合理性和耗用材料的真实性。许诺并就如何进一步对沥青材料使用真实情况电话请教了这方面的建筑专家。
回到住地，许诺将照片拷到电脑里，仔细欣赏，佩服自己的摄影技术，更赞美江南秀美风光。
突然发现，照片里的护拦有的地方不同，有三波有双波的，一核对该标段的结算清单，果然有问题。根据她的实地勘查记忆，绿化面积也不一样。
项目办是不是将县乡造林绿化的面积也算进了高速公路的绿化工程呢？这还得有针对性地再次深入实地勘查取证，她把想法告诉了毛文斌副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