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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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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计故事》连载

第五十五章 廉价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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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个小组还在调查核实部分企业未按时办理排污许可证排污,部分入河排污口未办理设置审批或超标准排放污水,部分排污口的生活生产污水未经过处理直排入河,饮用水源地保护区内存在船舶、未拆除排污口、与水源地保护无关建筑等,南内湖未实施控源截污,劣质水体未得到改善,危险废物污染防治监管不到位,城市生活垃圾填埋场超负荷、超期限运转等问题。

水若山一组查的几个问题现场初步沟通了,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他一个小组先去别的市,那就再找个事来做吧。蔡斌和刘繁琳通过筛选分析,把煤上铁路专线建设项目一个征地拆迁补偿最多的个案拿出来,小组六个人一起看看吧。

这个问题才刚开始调资料,上固县征迁办联络人来到审计组入住的宏基酒店,要给每人送两块本地产的“不值钱”的石头,一下子激起了审计调查人员的好奇心。

大型建设项目用地压覆矿产资源是常见的,能够形成矿业权的矿产资源因其具有开发利用价值和不可再生性,往往价值不菲,建设项目压覆矿产涉及补偿金额通常也很大,存在问题也在所难免。

果不其然,审计人员筛选上固县征迁办填报的征地台账,有个叫石艺矿业征地拆迁个案补偿5000余万元,是煤上铁路专线建设项目全路段补偿金额最多的个案。

负责该项目审计调查任务的乙晴和萧潇决定从个案补偿程序和补偿价值认定两个方面入手。很快,乙晴就从被调查对象提供的泥沙石般混杂的资料中剥离出来几个疑点。

其一,未按批复要求变更登记矿产储量。2016年12月,江南省国土厅对煤上铁路专线建设用地压覆矿产资源评估报告给予批复后,建设单位和石艺矿业未按批复要求的45天内到国土部门办理压覆矿产资源储量变更登记手续。2017年10月石艺矿业采矿证续期时仍未变更登记矿区面积,直到2019年2月菊城市国土局发函至石艺矿业后才对矿区面积做了变更登记。

其二,矿产储量3年未变。采矿权评估报告地质类专业名词多,计算复杂,审阅起来较为晦涩。萧潇通过咨询储量报告编制单位相关人员,反复对比数个省市政府网站公开的小型石灰岩、大理石采矿权评估报告,没有发现明显问题。但是对矿产储量在2016年7月至2019年2月征拆资产评估日都没有变动深表怀疑。

经了解,2016年7月上固县国土局对石艺矿业越界开采行为下达《矿产资源行政处罚决定书》,没收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并经行政诉讼依法确认石艺矿业自2009年公司成立以来就一直存在非法开采的事实,2017年4月才终审判决。

煤上铁路专线自2016年下半年启动勘察测绘设计和征地调查摸底工作,2019年初正式启动征地程序。难道有非法开采“前科”的石艺矿业,在2016年7月接受行政处罚后真变“乖”了,一直没有开采吗?

石艺矿业资产补偿价值评估明细表和县征迁办提供的几次征地拆迁协调会议记录加深了这一疑问。

矿山资产评估报告里附的资产补偿价值评估明细表显示,有228万元的资产成本是省国土厅批复下达后新增的工程车辆、加工设备、环境影响评估、森林植被恢复费等支出。按照规定,国土部门已经批复且与建设单位、征迁办签订了补偿意向协议,就不应在建设项目压覆的矿区再投入,已投入的也不应计入资产评估补偿价值中。

这一问题又同时印证了矿产储量3年未变的疑点,既然3年多停产未开采,为何还要新增数百万元的投入?

征地拆迁协调会议记录多次讨论了石艺矿业征拆问题。原来,石艺矿业对煤上铁路专线建设项目征地拆迁工作一开始以严重影响其生产经营、征拆补偿过低为由强烈阻挠,上固县政府为保障施工进度,当时还成立了近百人的征拆工作组准备对矿区采取强制措施。不知什么原因,强拆没有实施,建设单位和县征迁办最后还是同意了石艺矿业要求的补偿款。

县征迁办的人还补充说,按照石艺矿业意愿5000余万元一次性补偿到位并完成征地拆迁工作后,石艺矿业又以项目施工影响其周边矿区生产经营,再次提出700余万元的经营损失补偿,并将上固县政府和建设单位告到了法院。审计调查时,法院还未开庭。

审计分析认为,矿产企业在得知建设项目要征地拆迁消息后,通常会加快矿产开采进度,尽可能多的获取利益,这才符合企业利益最大化的经营目标,新增工程车辆、加工设备投入也说明石艺矿业就是这么做的。怎么会什么也不干,坐等当时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拿到手且补偿金额也不确定的征地补偿款?

接着,乙晴在石艺矿业矿山资产评估报告中又发现了补偿价值不合理的新疑点。

一是2014年入账的矿山剥离方量17万立方米,账面原值1180万元、净值649万元,评估价895万元,评估价比账面净值高出近三成。对比一般土方挖运每方二、三十的单价,石艺矿业平均每立方米近70元的补偿单价是否合理?而且,剥离的废土石均可利用,当时废土石的收益还未明文要求要上交财政,评估价值应减去废土石的处置收益。

二是评估报告“长期待摊费用”包括矿区占用土地146亩、加工区占用土地28亩的征地费用,面积比省国土厅批复压覆的矿区面积34亩多出140亩,折合征地补偿286万元。乙晴怀疑,会不会存在建设项目未压覆的土地也补偿了的情况?

另外,账面原值6万已使用8年的皮卡车,评估补偿搬迁费用12万元。机动车作为可移动资产,支付搬迁费用且是资产账面原值的两倍,不合常理。

这里面有文章。但是,有哪些人在里面做文章,又是如何做的文章呢?

水若山小组商量后,决定围绕这些疑点进一步切割出有价值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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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节约审计时间,省得与被审计调查单位猜哑迹,审计人员直截了当,请相关单位解释上述疑点是怎么回事。

关于没有在省国土厅煤上铁路专线建设项目压覆矿产批复要求的时间内登记矿产储量的疑点,建设单位和石艺矿业均表示确实没有,认了。

关于2016年7月到2019年2月石艺矿业没有开采动用矿产储量的疑点,菊城市国土部门书面证明,采矿权评估报告中的储量符合实际情况,石艺矿业这三年确实没有开采。

“按照规定,矿产企业是不是应该按年向国土部门报送矿山资源储量年报?把石艺矿业的矿山储量动态台账给我们看下。”萧潇电话里跟菊城市自然资源局矿保科长说。

“因为没有开采,也就没有要求石艺矿业报送矿产储量变动情况表。”矿保科长答复。

“那你们怎么确认企业没有开采动用储量呢?”

“我们会委托县国土局不定期实地去核查有没有开采动用。”

“那就把委托书和不定期核查结果提供下吧。”

“这个得找找,因为没有实际开采动用,资料收集归档可能不及时,估计不一定找得到。”矿保科长应付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此后这些材料始终没能提供给审计组。

由建设单位、上固县政府、石艺矿业三方各自推荐并抓阄确定的评估机构,对审计组的疑点也提供了书面解释:矿山剥离区28亩土地只是开采工作面占地面积,但矿山的生产需要很多配套设施的建设,如原料场、堆土场、加工厂、道路运输设施、配电设施等,这些都需要另外征用土地,这部分征地面积要远大于剥离区占地面积。因煤上铁路专线压覆矿山导致矿区停产,其配套的设施也无法再利用,配套的设施征用的土地也应列在补偿范围。

“因铁路建设导致企业停工停产,相关设备设施无法使用需要转移或拆除,评估相应补偿可以理解,但土地又没有征收,怎么还评估补偿了征地款?”乙晴不解地问。

“实际也征收了土地。”石艺矿业的陈副总将随身带来的建设单位与石艺矿业签订的征地拆迁补偿协议交给了乙晴。

乙晴当即把建设单位的联络人和县国土局的人喊过来,“这146亩地是铁路建设用地红线外的,征这么多地有批准吗,土地产权过户了吗?”

“红线外征地主要是主线扩征和‘三改’用地目前都没有报批供地,所以也办不了产权过户。”县国土局的人说。

乙晴接着问石艺矿业的陈副总,“据我们了解,补偿的主要是林地,还有部分水田,你是怎么拿到这些属于农村集体所有的土地的?”

“我们从村里和农民手中征过来的,评估报告里有征地合同和付款凭证的复印件。”

“但是评估报告里复印的征地合同和付款凭证不全,面积比征地补偿面积小很多。”

“如果需要的话,我回去把全部原始征地合同和付款凭证拿来。”

“当然需要。”乙晴说。

“对于剥离的废土石及废矿石是否可利用需要对剥离物岩性用途单独出具勘查测量报告。石艺矿业提供了剥离物堆放照片,剥离物都是堆放在矿山的堆土场,没有处理获益,故无法调减评估价值。”注册评估师说。

“也就是说,评估时没有对废土石及废矿石进行勘查测量,仅凭征迁补偿对象石艺矿业提供的评估报告里这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确认没有处理收益。”

“当时评估时间紧,短时间内没办法完成这些事。”注册评估师解释,“至于矿山剥离评估价高于账面净值近三成,2019年的人工物价比2012年更高,而且那个山很陡,路很难走的,平均十米厚的土,在山上挖起来也不容易。”

“那你们是参考什么做的评估呢?”

“是参考那几年江南省平均工资的涨幅评估的。”

乙晴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解释。

“皮卡车的搬迁补偿是因为铁路施工挖断了下山道路,需要通过吊装设备将车辆搬离矿山,包括吊装设备、人工、保险等费用。”

“皮卡车随时都能开走,就不能在施工挖路前开下山?开了8年山路,是不是已经报废不能开了?还有,你的评估依据在哪儿,吊装、人工、保险费用凭证呢?”乙晴有些不解,“这几年的车辆都在降价销售,退一万步讲,这辆车就地掩埋,重置一辆同款新车也不过4万多,怎么搬迁费却补偿了12万,你这评估依据是什么?”

“这个……”注册评估师不知怎么回答了。

审计小组分析,石艺矿业的个案补偿很可能是事先谈好的,只是走了一个评估程序,按照事先谈好的补偿价值倒算出评估结果,不然矿产专业评估师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但行政决策干预资产评估报告结果这一定性很难取证,审计还得对这块不规则的“石头”换一个方向切割。

下午,石艺矿业陈副总拿来了全部征地合同和付款凭证。水若山吩咐蔡斌与乙晴、萧潇一起,将25份征地合同进行汇总。

石艺矿业共从两个乡镇的5个村小组和5位农民手中征收土地420亩,其中耕地28亩、防护林和公益林173亩。征地合同有效期限43年。合同约定,石艺矿业按照法律规定对土地享有完全的占有、使用、收益权。一次性补偿村集体和农户后,如遇国家建设征用土地,村集体和农户自愿放弃补偿权。石艺矿业需要办理产权过户手续,村集体和农户需积极配合,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费用由石艺矿业承担。

石艺矿业提供的资料又引发了审计人员一连串新的疑问:石艺矿业征用173亩省级公益林的批准调规文件呢?

征用28亩耕地做加工区不需要国土部门征收再出让给石艺矿业,企业可以自行征地吗?

红线外征收补偿的146亩林地依据的是菊城市地质队编制的《上固县凝灰岩矿体开采点表土及风化层剥离工程量测量技术报告》,但该报告只描述剥离工程量的测量方法和计算过程,其附图也只有剥离区剥离前地形图和采剥后现状图,没有征地定界图,也就是征收补偿的地在哪儿,找不到。

还有,征地合同汇总征地款850余万,但支付凭证只有150多万,而且全部是现金支付。石艺矿业到底征了多少地,付了多少征地款?

这些疑问一提出来,林业部门当场解释,173亩公益林是因为当时加班加点批量发证,填写林权证的人粗心,误把用材林填成公益林。

蔡斌当即要求林业部门补充提供近三年公益林补助发放明细表和银行回单。

国土部门则表示,土地没有出让,往年土地现状需要回去查一下图斑。

石艺矿业也回复了两条,一是他们是私营企业,财务很不健全,所以征地款支付凭证没有保管好有丢失。但绝对是支付了,可以上村调查;二是合同上写的征地,实际是租赁土地使用权,为了企业长远发展,避免临时急用地,被坐地叫价,提前与土地所有权人签定43年的租地合同。不过,当时起草合同的人没什么文化,误把租地合同写成征地合同。

“既然是租地,那征地款就不应该补偿给你们。就按你说的,如果是租地,那么2009年至2019年2月已经使用的土地租金还得扣除,不应补偿。你不能想拿征地补偿时说是征地,不想承担违法占用土地时又说是租地,两头都占便宜吧?”

陈副总讪笑着,眼睛转向他处,回避了审计的问题。

晚上,审计小组开会讨论,将上述疑点问题梳理了一下,切割出两个审计调查重点:一是红线外征用的土地是不是真的征收了,土地权属到底归谁?二是评估补偿价值哪些不合理,不合理补偿具体金额是多少?

确定了重点调查方向,下一步得去矿区征拆现场,打磨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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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水若山小组6人在县征迁办和建设单位陪同下,来到了石艺矿业采矿加工现场。审计小组6人兵分两路,水若山、萧潇、戈文文3人负责看现场,蔡斌、乙晴、刘繁琳3人上户走访调查。

现场证据非常简单,国土工作人员随身带来的图斑和GPS仪器确认,占用水田28亩的加工区房屋建筑物及构筑物并未拆除,数十位工人正在生产加工。也就是说,加工区28亩土地仍由石艺矿业使用,煤上铁路专线建设项目并未征收。

石艺矿业的陈副总指认的146亩土地,开采山地在哪儿无法界定,经测量排土场地不足5亩,而且大量的废土及废矿石不知去向,所谓没有处理剥离物获益,确是仅凭补偿对象的一面之词。

不仅如此,评估补偿的征地款,除加工区28亩用地还有建构筑物现场可见外,其他土地仅有石艺矿业文字提供的“另外,矿体征用开采山地、排土场及其他上山公路用地总面积为146亩”一句话,拿不出征地具体位置、面积和征拆现场图片。

对此,陪同审计组现场调查的县征迁办成员单位国土、林业和建设单位、评估机构的人,一致否认参与了去前年的征拆认定工作,当时的经办人要么调整岗位,要么退休了,一时联系不上。

石艺矿业陈副总征求了县林业局的意见后,向审计组提供了三份占用林地的审批文件和一份石艺矿业矿区拟征占林地现场查验图,以此证明石艺矿业占用林地是经过批准的,不是非法用地。

三份审批文件分别是,2013年10月县林业局批准石艺矿业临时占用村集体林地0.6公顷,占用时间2年;2015年3月省林业厅批准同意石艺矿业采矿占用村集体林地2.9公顷;2017年3月县林业局批准石艺矿业临时占用村集体林地1.98公顷,占用时间2年。

很明显这三份林地审批的面积各不相同,与资产评估报告中的土地面积无一对应,具体小斑不明,审计人员也只能看出现场查验图林地位置是矿体所在位置,但图上没有标明面积,陈副总和林业部门的人也不能指出现场查验图是对应的哪一份审批文件。而且三份占用林地许可总面积82.2亩,与征地补偿的146亩林地相差很大。

萧潇再三追问陈副总,还有没有其他证明材料或者审批文件,这些征地协议和审批文件证明不了征收土地的具体位置和面积,也就证明不了征地补偿的合理性。

陈副总明确表示没有了,有也找不到了。

再问县林业局的负责人,“石艺矿业征地合同期限43年,已经使用10年,为什么有的林地审核同意的是2年使用期的临时用地?”

“石艺矿业除审批过的使用林地面积外,其他林地林木一直未使用过并保持现状,且批复临时使用林地的山场除铁路占用面积,其余面积都已恢复植被。况且,石艺矿业是市里的重点招商引资企业,享受‘特事特办’的优惠政策,所以以临时用地的名义批准同意使用林地,并在两年有效期满时可以再续办许可手续。”

随后,县自然资源局提供了加工区往年的图斑,图斑显示在评估当年加工区仍是水田和设施农用地,数年后变更为工矿用地。该经营性用地未经国土部门征收并出让,石艺矿业确实存在违法占用耕地的行为,可能也是因这是市里的重点招商引资企业,所以没有严格要求用地许可程序。

临近傍晚,上户调查的3位审计人员返回了更为关键的证据。

部分村民提供了他们自己保存的与石艺矿业签订的合同,但不是征地合同,而是租地合同,合同约定租期43年(因为林权证有效期只剩下43年),到期不管矿产是否开采完均不再续租。租金每五年支付一次,第二期租金支付到2018年,因得知要建铁路,租金支付改为一年一付。2019年2月,铁路建设开始征地后就终止了租地合同。并且明确表示,他们村民对铁路红线外征地不知情,与石艺矿业终止租地合同后,由村民种植果树和油茶。

个别村民还反映,石艺矿业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开采加工,否则,那几年怎么还年年支付租金。

村民反映的石艺矿业从未停止过开采加工,与国土部门提供的矿产储量3年确实未变的证明互相矛盾,孰真孰假,经验丰富的审计人员,有办法辨别。

水若山小组讨论决定分两步走:一步是调历史影像资料。你露天开采需要直接剥离土方,不像地下开采形成的采空区表面看不出来;一步是查询银行流水。你采矿加工发生的成本费用和销售收入,总不可能全部是现金交易,说不定就在流水里捡到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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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在淘宝网上自己花钱购买奥维地图软件,搜索历史影像资料发现,石艺矿业2010年分别在沙田、牌楼东西两个小组同时动土,2013年正式在沙田组建加工厂房,同时牌楼组的裸露土地进一步扩大,此时矿体所在的陂橱里并未动工,仍是一片绿色,直至2018年初,也就是省国土资源厅批复铁路建设项目压覆矿产面积后,铁路将要动工前,矿区的土地才大面积裸露,开始对矿区土方剥离进行开采。

在查找石艺矿业环评资料时,乙晴又在网上发现多份公开信息。2018年10月,矿区16名村民联名向县环保局反映石艺矿业施工砍伐树木污染河流破坏生态环境,16名村民中有两人是与石艺矿业签过租地合同的。11月,村民在未得到县环保局的反馈后,又将问题反映到问政南省。

此后不久,石艺矿业负责人到县公安局投案,承认2016年7月至2018年12月期间,在审批许可的界址外非法开采变层凝灰岩,造成矿产资源和生态环境破坏,当即接受公安机关处罚。公安机关罚没石艺矿业非法所得折合每立方米1200元,仅为压覆补偿评估矿石单价的四分之一。

同步,审计小组请菊城市审计局帮忙,查询了石艺矿业的银行账户流水。银行流水只有几个股东的投资和往来款,几乎没有石艺矿业购建机械设备和加工厂房等投资成本和“石头”销售收入。2019年5月县征迁办转付5025万元的征拆补偿款,在三天内全部转入几个股东个人账户。

何思娴向上请示后,审计小组再通过菊城市审计局,延伸查询了股东个人银行账户流水。流水显示:2009年签订征地合同后,石艺矿业陈副总转付沙田、牌楼两个村委会书记个人账户各5万元。

蔡斌与水若山立即通知上固县纪委找来两位时任村书记谈话,最后证实,这两位村书记为了区区5万块,未经村民代表大会决议,擅自把村集体的土地卖了。

2016年7月至2019年2月,累计有两千余万元“石头”销售款直接进入石艺矿业老板个人账户,证明非法开采的数量不少。陈副总解释说,这么做不是为了骗取征地拆迁补偿,而是想少交点税,私营企业嘛,都是这么做的。

2019年2月,即抓阄确定评估机构后一个月,有32万元流入了承接评估业务的评估师个人账户,也就是这家评估机构同时收取了建设单位和补偿对象的评估服务费,石艺以额外的评估服务费购买自己想要的资产评估报告。

石艺矿业老板个人账户在收到数千万的补偿款后,有一笔50万元转给了菊城市国土资源局矿保科长个人银行账户,一笔50万元转给了上固县征迁办主任的个人银行账户。还有大额取现记录,无法证实补偿资金最终去向……

在整理审计调查资料,完善审计取证单时,细心的萧潇又发现采矿权评估报告还存在一个隐蔽性错误:评估机构将开采许可证上的开采规模1万立方米/年,写成开采荒料量1万立方米/年。萧潇通过向多位地质专家咨询,开采许可证上的开采规模应当是指资源量即矿石量,按照25%的成荒率计算,本应为18.2年的评估计算年限被缩短到了资产评估报告中的4.55年,折现差异1159万元。

加上2018年才剥离的“2012年入账的矿山剥离方量17万立方米”评估补偿未予扣减,多补偿895万元;权属村集体、且未实际压覆并征收的土地补偿款286万元,以及无依据补偿已过使用年限行将报废的皮卡车12万元。石艺矿业涉嫌骗取征地拆迁补偿2352万元。

乙晴和萧潇在拟草石艺矿业骗取征地拆迁补偿相关问题移送处理书时,还在想,这个补偿个案中,建设单位、上固县征迁办、国土、林业,以及菊城市矿产管理部门,评估机构等,在石艺矿业骗补的问题中,有哪些人分别做了哪些文章?这些人都被那几块“不值钱”的小石头砸昏了头吗?

第一站告捷,何思娴向司长报告后,请大家加个餐,AA制。辛苦一个月了,自己掏钱慰劳下自己有什么不可以。除审计组的人外,不告诉任何人他们的安排。

敬酒两巡,说起那几块不值钱的石头,乙晴和萧潇打趣笑着说,昨天晚上石艺矿业的老板来房间了,从包里掏出了两块石头要我收下,房间灯光下一看,哪是什么不值钱的石头,是市价至少五万的墨绿玉,很精致啊,看着像个宝贝,好眼馋哦。

“我今天比平时起得早,急着去问乙晴姐,石老板是不是也到她房间了。”萧潇激动起来,说话有点口吃,“原来真去了。博士,去找你了吗?你怎么闷着头喝酒,是不是后悔没收下,郁闷啊,两块十万啊,抵我一年工资了,哈哈哈。”

“我是有点郁闷,我一个小组长他不找我,只找你们两个,我连个玉影子都没看着,不郁闷吗?还有,何司,你是大组长,石老板找你了吗?”

“喝你的酒吧,少胡说八道,你这话要传到别人耳朵里,就变味了。”何思娴打断他。

水若山心里确实有些郁闷。虽然查了这么多问题,要移送的案件份量也不轻,但似乎跟武晋军关联并不是很大。就说违规决策出让土地在国家森林公园里搞开发吧,人家好歹还通过了市委“三重一大”会议决策,要追责也不会很重。

武晋军一个设区市委书记,不是中管干部。移送到省纪委,只要他背后的人出面,最后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江南的事就是这么奇妙。

铁路建设违法用地,这种情况在地方并不少见,包括中央部委立项的大型建设项目,哪一个不是先征后批,化整为零报批土地,甚至红线外扩征土地不报批,能处理得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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