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坏了,相华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今天不应该戴变色镜啊。”徐二哥从女孩家回来已经很晚了,他显然,他是在女孩家喝了酒。徐二哥来到我们家,先是和父亲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开始埋怨我。父亲有点着急了,“他二哥,你说那咋整?”母亲也在一旁给徐二哥倒着茶水。徐二哥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相华这小伙子咱们看没啥问题,我也跟她们解释了。”母亲也有点着急了,“好不容易有个头绪,这可咋整,他二哥你看还有啥办法吗?”徐二哥这回并没有露出嬉笑的金牙,他很郑重地说:“毕竟婚姻大事,人家说,哪天要再看看,我也定了,就是后天,相华咱俩后天上午十点,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她家再看一次,这回你可别戴眼镜了,你那天肯定看着我戴眼镜你才戴的。说实话,我们这个岁数戴啥不重要,你们相亲可就不行了……”
我这才想起物理课上学过的“凝结现象”,在我相亲的过程中运用得“淋漓尽致”,而且是“恰到好处”。说老实话,因为眼镜的“凝结”,那天相亲不光是人家没看清我,我也没看清人家。自己也不能为了看人家长啥样子,摘掉眼镜,用嘴哈哈镜片再看吧。
徐二哥跟我说完话,回头又跟父亲说:“好了老叔,我回去了。”回头又嘱咐我一句:“相华后天早晨八点多钟,你到我家找我,我俩一起再去一趟。”
女孩家的院子很大,虽然没有盖瓦房,一溜的车轱辘圆房子板板正正。院子里的大门小门都敞开着,屋里子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我和徐二哥刚进院,老远就有人打招呼,女孩的姑姑,女孩的姐姐,女孩的妹妹,女孩的弟弟,女孩的弟媳妇,女孩的叔叔,女孩的婶子,女孩的父亲,女孩的母亲,还有扒在墙头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甚至院子里的鸡鸭鹅狗都跟着起哄……二哥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我推着好多年前卖柳条的时候买的那辆破自行车尾随其后。我就像一个被审判的“罪人”,无论如何也是有点紧张和羞涩的。为了还我“清白”,我必须尽量坦坦荡荡、落落大方,忽然想起高三(实际上是“高五”)毕业班时候接受女生“检阅”的场景,似乎觉得眼前的场面还小了些……
一阵寒暄过后,我和女孩的叔叔、女孩的父亲、女孩的母亲、女孩的姑姑都坐在了炕上。女孩和他的姐姐、妹妹,轮番过来给我们倒水,有的还从窗户外往屋偷看,具体哪个女孩是我要看的女孩,我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而我是谁要看的女孩,她们是非常清楚。我和大人们的谈话,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步步惊心。我自认为“考题”难度并不是很大,比起“高考”来说,反倒觉得轻松。大约半小时的时间,我就顺利“交卷”了。徐二哥嬉笑着露出他嬉笑的金牙说:“相华,你呢,骑着自行车先回去吧。”
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家中焦急地等待了,母亲更是显得焦急,因为她自始至终还没有看到女孩的模样,我就从头到尾把相亲的经过跟她复述了一遍。
徐二哥从女孩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左右,而且又喝了酒。因为女孩的父亲是生产队长,他们不但有工作上的交集,而且关系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关系。徐二哥这回又露出嬉笑的金牙说:“相华今天发挥不错,人家挺高兴,也很满意。”父亲听过这个回复,赶紧说:“他二哥你往里,有话咱们慢慢说,咱爷俩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喝点!”徐二哥这回也没客气,拖鞋上炕了。母亲也赶紧殷勤地倒茶。父亲又回头跟我说:“相华,你到宋景你四个那,把他叫过来,就说你徐二哥在这,我爸叫你过去喝酒呢。”因为徐二哥是从宋景那打牌结缘的,所有好事都得有一股,这种事在农村也是经常有的,这就叫“双介绍人”,或者“双媒人”。
我们老家的订婚也叫“换盅”。订婚跟结婚证无关,有没有结婚证,订婚仪式不能少。作用有两个,一是双方家庭从此正式确认了这桩婚姻,那就是男女婚事对外完全公开,名花已有主;二是男女双方的父母见面的同时,也是对双方家庭考察的一部分。因为双方父母第一次见面,本家族比较重要的长辈也会参加。订婚是民间确立婚姻关系的开始,通常是由媒人来传达双方的意愿,主要是彩礼问题。彩礼的多少取决于女方的要求,当然也限于男方的经济条件。一般情况下,只要男情女愿,很少有因钱财问题很使婚姻告吹。彩礼议定,双方互有诚意,举行一个传统的“换盅”仪式也就水到渠成了。民间有这么个俗规,如果男方毁约,女方可以不归还“彩礼”;女方毁约,必须如数归还彩礼。
“换盅”的日子也比较讲究,一般都是双日子。我“换盅”的日子,就选在1993年的农历正月二十日。
“换盅”仪式后,就要“改口”,称对方的父母为“爸”“妈”了。记得我当时给女方的母亲满酒的时候叫了一声“婶儿”,被人家“挑礼”了,后来介绍人宋景四哥跟我说:“相华人家人家挑礼了,你刚才不应该叫人家婶的。”我又赶紧过来满酒,又重新叫了一声“妈”。等“换了盅”以后,男方可以没过门女婿的身份去女方看望亲友。如果男女双方还未到法定结婚年龄,逢年过节,男方可接上未婚妻过来住上几天。这样可以更细致了解男方的家庭情况,同时也能更进一步加深男女双方的感情。经过一段时间的慎重观察,姑娘小伙儿及双方家长认为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商定结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