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都王世充却跃跃欲动,准备与李密决战。王世充非常了解瓦岗军的情况,清楚李密与宇文化及大战过后兵力锐减,将士疲惫不堪,故而想充分利用这个绝佳时机一举击溃李密,消除这个时刻威胁自己的敌人。考虑一番之后,王世充就向皇泰主杨侗上了道奏折,请求发兵攻打瓦岗军。皇泰主也认为该是解决李密的时候了,当即就准了奏,并将军事指挥大权完全交付于王世充一人。
王世充手握虎符,踌躇满志,却又担忧人心不一,于战不利。军心乃取胜之根本,王世充深明这一点,所以在开战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把部下将士拧成一股绳,如此方可确保最后的胜利。那么该如何凝聚人心,使将士团结一致,舍生忘死替自己卖命呢?王世充靠在雕花椅背上,低头皱眉想了好半天,终于觅得一良方。他兴奋得一拍扶手,哈哈大笑一阵,随后大步走出尚书省府邸。
不多时,王世充来到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的军营,召集全体将士开会。在战前动员大会上,王世充并没有慷慨陈辞,激励士气,而是向众人讲了一个近乎荒诞的故事。他绘声绘色地向众将士们讲述左军卫张永通梦见周公,并让张永通将军转告自己当立即率领将士攻打瓦岗贼军,建不世之功。
众人听之,惊愕不已,纷纷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张永通,齐声问他真有其事。张永通为人老实忠厚,说话实诚,因而深得大家信任。只要他开口说一声事实如此,就没有人不信以为真了。王世充了解张永通在军士中的影响力,所以会前就单独找他嘱咐了一番,命他按自己的意思做,否则脖子上的那颗大脑袋就得搬家。可张永通毕竟是实诚之人,不善于睁眼说瞎话,所以当大家直问他时,一时间竟憨笑无语。王世充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中隐隐透出股杀气。张永通见了,不由一哆嗦,忙点头说确有这么回事。众人听罢,也就信了。
王世充为了进一步巩固既得成果,又把事先请的巫师叫到神坛上,令他装神弄鬼,糊弄部下。那巫师一身黑衣,披头散发,手持法器跳着怪异的舞步,嘴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他大吼一声,用阴阳怪气的腔调告诉各位将士,说周公令仆射率军立即讨伐李密,必立大功,否则士兵们都会染上怪病死去。士卒大都是楚人,相信妖言,他们听巫师这么一说,大骇,当即一个个恳请太尉发兵击贼。
王世充听罢,大喜,就答应了将士们的请战,接着情绪激昂地发表了通动员令,宣布赏罚规定,以激励将士们的斗志。
散会后,王世充就着手准备战前工作了。他将自己的亲信一一招来,委任他们为各部主帅,挑选精锐,组成一支二万余人的征讨大军。
几日后,王世充率军出战。大军倍道而行,不一日就抵达了偃师。王世充察看了番地形,认为通济渠之南驻军最为有利。于是立马下令部队于通济渠南边安营扎寨,接着又派军士于渠上修筑三座桥梁,以渡兵洛水作战。
李密闻知王世充进军偃师,非但不恐慌,反倒显出兴奋的神情。说实话,他就天天盼着王世充这只缩减乌龟早早出城与自己决战,认为自己部队接连取胜,近期又打败了强大的宇文化及,士气正盛,此时开战必能气吞山河,一口气吃掉王世充,夺取自己梦寐以求的洛阳城。此战必胜,东都指日可得!李密颇为自负地想,得意得忍不住对着麾下将佐哈哈大笑不止,接着就当众下达命令,令王伯当留守金墉,自己率军战王世充。
很快,李密率领裴仁基、单雄信、程知节、陈智略、樊文超等数万精兵到达偃师,在邙山下寨,以抗击王世充。
当晚,李密召集各位将领于开会商议对策。他正襟危坐于首席,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扫了圈在座诸位将领,然后面带微笑地向他们征询作战计策。起初,大家似乎陷入到苦苦的思考之中,彼此沉默不语,几分钟过后,营帐内就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讨论声,他们在李密面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李密一边用手不停地捋着髯须,一边若有所思地倾听着大家的意见,白净的面颊上依然凝着层淡淡的笑容。
过了会儿,李密把眼睛转向身旁的裴仁基,缓声问道:“仁基,你为何不说话?本公正等你的高见,请说吧。”
裴仁基听到李密在叫自己,连忙起身拱手揖礼,声音洪亮地答道:“魏公,在下方才寻得一计,自以为可以破王世充东都之兵。”
“哦,是何妙计?”李密眼睛一亮,忙问道,“仁基,快请说来听听。”
“回禀魏公,在下以为王世充将全部兵力阵列于偃师,其洛阳必定空虚。”裴仁基有板有眼地答道,“如此,我军可分兵把守敌军所经要道,使他们不能向东前行。与此同时,魏公可挑选三万精兵,沿黄河向西进攻东都洛阳。若王世充回兵,则魏公可按兵不动。若敌军再出兵偃师,我军再进攻东都。如此,东都之兵必疲于奔命,而我军可以逸待劳。待其疲乏,魏公便可趁机挥师袭击王世充,必能打败东都之兵,活捉王世充。”
“妙,裴将军之计甚为绝妙。”还没等李密开口,一旁的魏征就迫不及待地赞同道,“魏公,今东都兵强马壮,军容正盛,且因粮草不足而急于决一死战,其势必极其锋利,故而我军不可与其争锋。为今之计,在下以为当避其锋芒,坚守城池,同时分兵牵制东都之兵,令其进退两难。如此,不出十日,敌军必被我军拖得精疲力竭,到时魏公一声令下,万军齐发,则王世充可擒矣。”
“此乃老生常谈,有何可取之处。”长史郑颋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一脸不屑地说,“我军将士勇猛善战,连获大胜,气势正盛,何须绻缩于坚城之内。哼,量王世充区区两万人马岂是我等对手,何足惧哉!”
“郑大人所言甚是。”单雄信乜斜了眼魏征,接着对李密一拱手,自负地高声说,“王世充乃无能之辈,不谙韬略,且东都兵马不过两万,皆为我等手下败将,闻风必丧胆。如此,只要魏公挥师出战,必能势如破竹,砍掉王世充颈上之头,直取东都。哼,王世充此等鼠辈,有何好害怕!”
“对,单将军说的好。”樊文超粗声粗气地附和道,“我瓦岗弟兄都是英雄好汉,武艺高强,勇猛善战,一路下来打了无数胜仗,把敌人全吓破了胆。就王世充那几个熊兵,哪是我们的对手!哼,只要我瓦岗弟兄们一出,那群孬种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求降哪,哈哈,哈哈哈!”
说罢,樊文超仰着那张锅底般的大黑脸纵声大笑,粗哑的声音中暴露出他那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傲态。其他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也跟着樊文超笑将起来,用那种目空一切的腔调贬低敌方,枉顾事实地抬高自己,异常自负。
魏征瞟了眼身边这群被惨淡的胜利冲昏了头的将领们,俊朗的面庞上绽出丝饱含讥讽的笑。他认为这种狂热情绪的漫延必定会将瓦岗军葬送,因而向他们泼盆冷水是非常必要的,如此可以让大家清醒过来,从而能够把瓦岗军从悬崖边拉过来。他看了看面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统领,沉声说道:
“不错,瓦岗军在各位将领的率领下,英勇奋战,打了不少胜仗,特别是不久前在卫州击败了宇文化及,实乃大快人心。然而,想必各位将军心里也很清楚,多次作战使我军损失了很多精兵骁将,将士们也身心疲惫。以如此疲惫之师迎战志在决战的顽敌,在下实不知有几成胜算。”
“魏大人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陈智略神色傲慢地瞥了眼魏征,振振有词地说,“东都兵马很少,只有两万而已,且吃了好几次败仗,气势颓废。他们听说魏公率军亲征,早已吓破了胆,哪敢前来迎战?且《兵法》云‘倍则战’,何况我军兵力不止一倍于对方。以如此雄兵大战衰弱不堪之师,无异于以石击卵,岂有不胜之理?”
“陈将军言之有理。”单雄信接过话茬说,“我军不仅兵多将广,远胜于王世充,而且士气也十分高昂。特别是刚刚归附魏公的江淮将士,他们一个个渴盼着魏公立即下令出战,好借此机会一展身手,建立功勋呢。魏公正可以利用他们的锐气与王世充决战,如此,魏公一定能打败王世充,夺取东都,创建自己的王图霸业。请魏公早作决断,以免错失时机。”
“单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当速战速决。魏公,请下令出战吧。”樊文超挺直腰身,向李密揖礼请战。
此时,帐中的将佐们热烈响应樊文超,他们一个个豪言壮语地向李密表态,恳请他下令出战。只有程知节不吭声,他立在那儿,眼睛朝裴仁基望去,眼神中流露出别具意味的神情。程知节表面上看去憨厚实诚,其实颇有心机,善于察颜观色,相机行事。这会儿,他看出了李密的心思,知道他会听从单雄信、陈智略等人的意见与王世充正面交战,所以他不想作这徒劳的反对,同时也赞成裴仁基和魏征的观点,认为深沟高垒、坚守不战、以等时机不失为上上策。可他怕得罪单雄信等主战派,更不想让李密对自己不满,因此不打算声援裴仁基和魏征两人了。为此,当李密和单雄信等人把眼光对准他时,他只嘻嘻地笑,不置一词。他想,这样就可两头不得罪人,不论战事如何,自己都可以泰然处之。
说实话,裴仁基是很希望这个对李密颇有影响的战友能跟自己站在一边,旗帜鲜明地反对正面作战的错误思想。然而,程知节的沉默令他失望透顶,他忍不住拿眼不满地瞪了他一下,接着再一次挺身而出劝谏李密。他两眼直盯着身旁的樊文超,忿然喝道:“樊将军,你这是在误导魏公,将瓦岗弟兄往火坑里推。”说完又扭过头对李密抱拳揖礼,用恳切的语气谏道:“魏公,您切不可听信樊将军等人所言,贸然出战与王世充交战。倘若如此,我军必为王世充所败,魏公危矣。请魏公三思!”
“何出此言?”郑颋目光锐利,断声喝道,“裴将军身为魏公左膀右臂,所依重之人,居然说这种话,岂非有扰乱军心之嫌?”
“话虽难听,然确为实情。”魏征当即回郑颋道,“如若魏公不听裴将军之良言,不用在下之奇策,祸将不远矣。”
“何为奇策,不过懦夫所为耳。”郑颋嘴唇一撇,很不屑地嘲讽道,“魏大人文弱有余而刚武不足,自然惧怕王世充。然我瓦岗将士个个凶悍骁勇,勇猛善战,何惧王世充区区之师也。且有单将军、陈将军此等文武双全之勇将力战,不出两日即可一战而斩王世充于马下。”
“郑大人所言甚是,以我军数万勇猛之士击东都羸弱之师,如入无人之境,定将大败王世充。”单雄信昂然答道,“魏公,请下令出战!”
话音未落,陈智略、樊文超、张童仁等大将应声而起,力请李密出战王世充。
李密靠在椅背上,考虑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采用单雄信、郑颋等人的建议主动出击。尽管他也认为裴仁基、魏征主张坚守城池后发制人的策略不错,可以像当初打败宇文化及那样稳操胜券,但是这会儿绝大多数将领们满怀必胜信心的情绪深深地感染了他,从而令他丧失了应有冷静与判断力。他头脑一热,当即一拍几案,表态道:“既然将士们都乐意为本公而战,本公也不能驳了大家的一番好意。本公自认为,凭我军的实力定能一战而擒王世充此贼。好,那就出战吧!”
众将士听后,欢呼雀跃,欣喜万分。裴仁基却不禁大惊失色,慌忙跪地苦苦恳求李密收回成命,听取自己的意见闭门不战。然而,此时李密对自己过于自信,同时也因急于攻取东都以实现自己的野心,故而对裴仁基的良言置若罔闻,拂袖不听。裴仁基百般无奈,末了只好痛心疾首地叹道:“魏公不听在下之言,而执意正面进攻王世充,如此难免一败,到时魏公定会后悔今日之决定。”言罢转身朝营帐外缓步走去,一路摇头叹息,悲痛不已。
魏征见李密为郑颋、单雄信等人所迷惑而听不进自己的谏言,内心既难受又愤懑不已,可面对刚愎自用的李密什么也不说。他明白此时再说什么也没用,李密是不会回心转意,改变主意的,只好仰面长叹一声,然后一扭头悻悻地走出了欢声笑语的营帐。
李密见裴仁基和魏征先后离席而去,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却也不想怪罪他俩。他相信自己的决策正确无误,定能大获全胜。等胜利了,本公一定好好数落这两个冥顽不化的家伙,到时看他们怎么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嘴角往上一翘,露出丝快意的笑,很快又敛去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向在座将领下达命令。他命单雄信、孙长乐领兵马扎营偃师城北,郑颋、陈智略镇守偃师,自己同程知节、樊文超一道驻军北邙山。
布置完毕,李密就宣布散会。于是,各位将领领命出营帐,他们说说笑笑地朝自己的营寨走去。
当下,李密带领程知节、孙长乐等将士骑马来到北邙山视察军情。此山虽不算太高,然地势险要,树木密集。时值深秋,草木枯萎,处处一片枯黄。山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营寨,军营中士兵们正在操练,不时响起一片响亮的喊杀声。李密听着从风中传来的雄壮之音,胸中不禁涌起阵阵欢喜与骄傲。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手指着那处营寨,高声对身边的程知节说:“知节,你看以我如此威武之师,何愁不能杀败王世充,入主东都?本公以为,裴仁基、魏征他们真是多虑了。”
程知节望着洋洋得意的李密,挤着面部有点僵硬的肌肉憨憨地笑将起来。他搔了搔脑袋,一时半会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恰好此时,将军孙长乐露出媚态十足的笑脸,扯着粗嗓门抢在程知节前头回答李密道:“魏公英明,手下尽是虎将狼兵,勇猛无敌。量王世充那群无能之辈,岂是我瓦岗将士的对手?不出两日,魏公定能大败王世充,攻取东都。”
“长乐乃本公福将,所言每每都很灵念,这回自然也不例外。”李密大笑了两三声,接着又转动下眼珠,望着程知节高声问道,“知节,你以为长乐之言有误否?”
“正如魏公所言,孙将军乃福将,必会给魏公和我瓦岗弟兄带来福音哪。”程知节嘿嘿一笑,高声应道。
“此言甚是。”李密颇为自负地说,“我瓦岗弟兄齐心协力,骁勇善战,连克数敌,真可谓所向披靡,无敌于天下。宇文化及乃名将之后,颇有智谋,且兵力雄厚,然照样也为我瓦岗军败于童山之下,大伤元气。至于王世充,其虽可称为虎将,然手下兵力有限,难以抵挡我虎狼之师。只要本公一声令下,将士奋勇杀敌,则王世充必败,东都唾手可得。”
“魏公所言极是。”孙长乐继续拍李密的马屁,随声附和道,“魏公智勇双全,机智多谋,王世充此等鼠辈,岂是您的对手?魏公入主东都,指日可待也。”说罢从厚实的大嘴巴里发出嘿嘿一阵笑声。
程知节不似孙长乐喜欢拍李密的马屁,听着孙长乐那席奉承话,抬眼鄙夷地看了看他,却不想挖苦他。一会儿后,他将目光投向营寨上空那缕袅袅升腾的青烟,突然脑子一转,意识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就连忙对李密说:“魏公,时下正值天干物燥之际,加之邙山树密草多。万一王世充想到火攻之计,那……所以,在下以为,营寨不能如此紧密相连,得……”
“知节,你尽可放心,王世充的兵马是踏不进邙山半步,所以营寨不必有何变动。”李密想了想,满有把握地答道,“再说王世充乃一粗人,不知兵法,岂能想到火攻之策?哈哈,知节你也像裴仁基、魏征他们,太过多虑了。”
程知节了解李密,知道几场胜仗让他益发不可一世,骄慢轻敌,不把天下英雄豪杰放在眼里。他想谏李密万万不可轻敌,可转念一想连裴仁基、魏征都无法说服他,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白费口舌呢。这么一想,他就彻底放弃了那个傻念头。不过,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营寨时,他轻声建议道:“魏公,您看这营寨四周如此空荡,连栅栏围墙之类的防御工事也没有,是不是得立马派人修建,以加强防御?”
“不用!”李密大手一挥,不屑一顾道,“打王世充何须设壁垒,本公就是敞开营门,他也不敢进来。哼,就他王世充,何须劳烦将士们。”
“魏公,还是加强防御为好,如此方可做到万无一失。”程知节用央求的口气劝李密。
“不用,本公以为不用,那就没必要。”李密有些不耐烦地提高声音冲程知节吼了句。
程知节自讨没趣,也就低垂着脑袋不再多嘴了。这时,孙长乐也觉得程知节所虑不无道理,就斗胆进劝李密。可李密过于轻敌,始终不听劝。
约莫两个时辰后,李密就把全部营寨巡视了一遍,准备回自己营帐吃午饭。正在这时,一小校慌慌张张地跑向李密,扑通一声跪地向他禀报,说王世充已率几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攻打单雄信的营寨。李密得知这一消息,一点也不惊慌,镇定自若地下令程知节和裴行俨率兵前往偃师城北增援单雄信。程知节、裴行俨两将得令,当即飞身上马,率领部下向城北飞驰而去。
不多时,程知节、裴行俨率兵赶到偃师城北。程知节勒马立在小丘之上,环顾四周,但见旌旗飞扬,战马驰骋,刀光剑影中人仰马翻,耳边响动着巨雷般的喊杀声。面对如此激烈的战斗场景,程知节不禁热血沸腾,大吼一声,拍马抡斧冲入敌阵。接着,裴行俨也挺抢率军杀入阵中。
王世充的骑兵虽只有数百人,但个个彪悍凶猛,骁勇善战。他们东奔西突,奋勇杀敌,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瓦岗军杀得哭爹喊娘,乱成一团。此时,大将张绩瞅见程知节、裴行俨率军前来援救也不惊惶,反倒是像打了兴奋剂,显得十分亢奋。他手起刀落,斩下一颗脑袋,旋即拨转马头,直朝程知节奔来。程知节也不示弱,抡起车轱辘大斧,直取张绩。两马相错,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段达见状,挺枪飞奔过来,欲助张绩一臂之力,不料却给斜刺里杀将而来的裴行俨截住。裴行俨虽年少,然锤法娴熟,将手中双锤舞得溜溜直转,如蛟龙翻江倒海,呼呼生风。不过,段达也非等闲之辈,虽年迈,可那条红缨长枪也好不厉害,一招一式,令年少气盛的小将军也不敢小觑。
两将大斗数十回合,难分伯仲。裴行俨血气方刚,见久不能占据上风,大怒,使出浑身解数力战对手。段达毕竟年岁已高,久攻不下遂感力乏,渐趋下风,有些招架不住了。裴行俨见机,欲一锤定音。岂料一不留神为一流箭所中,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段达眼瞅着裴行俨重重地摔在地上,想一枪结果他的性命。正在这危机关头,程知节大喝一声,拍马赶到,一斧将段达劈开,连砍数敌,弯腰一把将裴行俨抱起,置于身后,飞马直往前冲。段达见状,立命部下截击程知节。于是,数名骁将纵马上前将程知节团团围住。程知节面无惧色,断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大板斧朝他们狂击猛砍,连砍数颗首级,血淋淋地掷在地上。
正当程知节杀得兴起之时,冷不丁一条长槊向他胸口刺来。程知节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槊牢牢握在手掌心,然后猛一使劲,推向对方。那名容貌奇丑无比的士卒见状,骇然一跃,拨马转身向后逃跑。程知节大怒,拍马直追,不到数十米便追上那偷袭者,大喝一声,手起斧落将对方劈于马下,然后带着受伤的裴行俨,纵马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拼杀一番后,程知节来到城北一隅,抬眼一望,见单雄信正被王世充的部将崔弘丹、杨汪和董浚围在垓心。单雄信虽勇猛善战,然终难敌董浚三位猛将,情势渐蹙,有生命之危。程知节与单雄信颇有交情,见朋友大难临头,自当相救,于是打马飞驰,抡起大斧,朝崔弘丹杀奔而去。
单雄信见程知节前来相助,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大喊一声挥槊奋力杀敌。虽单雄信与程知节并力反击,且将杨汪刺伤败走,然东都骁骑确实厉害,他们横冲直撞,勇往直前,令瓦岗军士难以抵挡,故而节节败退。不多时,张绩就率领部下长驱直入城北。
然而,瓦岗军士颇有血性,不想缴械投降,他们奋力厮杀,拼命抵抗敌人。将军孙长乐见形势危急,挺身而出,率领部下奋勇杀敌,自己身着数箭,依然带伤应战。直至单雄信、程知节杀奔过来,将他救走。至此,偃师城北几近沦陷,单雄信等将士眼见已无力回天,只好命令部下撤退,往城内逃窜。张绩、董浚等将领见天色已晚,士卒饥饿劳顿,便下令他们停止追击,就地起锅造饭,好好歇息一番。为此,单雄信、程知节、孙长乐、裴行俨等人得以逃脱,一道回到了北邙山与李密会合。
王世充获知张绩大胜单雄信,已牢牢占据偃师城北,大喜,当即召集苏威、卢君业、孟孝义、郭士衡、郭什柱等文武官员议事。众人见东都军不费多大力气就拿下了城北要地,信心暴满,一个个请求王世充立即进攻李密所在地北邙山。王世充靠在椅背上,一边慢慢啜饮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佳茗,一边作沉思状。
苏威小眼珠子一转,目光在王世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停住,细心琢磨着他的心思。他是个善于察颜观色、揣测心机之人,因此不一会儿就从王世充那缓缓泛起的笑容中捕捉到了信息,于是清了下嗓子,用稍带沙哑的声音向王世充进言:“郑公,此乃天亡李密也。李密自童山大败宇文化及,心骄气傲,轻狂浮躁。今又见我军兵马不及他多,颇有轻视之心,要塞之处不设壁垒。如此懈怠之军,有何战斗力?在下以为,只要郑公您寻得良策,乘其不备袭击北邙山,就必能夺取偃师,擒住李密,一举消灭瓦岗贼寇。”
“苏大人言之有理。”卢君业随声附和苏威,向王世充谏道,“瓦岗贼军人马虽众,然已疲乏,且骄狂懈怠。我军虽少,却皆为精兵强将,极其善战。以如此勇猛之师战疲惫懈怠之军,岂有不胜之理?在下敢保证,只要郑公速率军攻打北邙山,定能很快拿下李密,铲除瓦岗贼寇这一祸患。”
沉吟半晌,王世充欠了欠身,一手放下镶金玉杯,眼含微笑地望着身旁的苏威和卢君业说:“二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与本公所见略同!今李密兵疲且怠,要塞之处不设防,可任我军纵马驰骋,轻易出入,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也。”
“郑公,您决定攻打北邙山?”郭士衡听了,眼睛一亮,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高声问道。
“那还用说。”孟孝义也很高兴,粗着嗓门答道,“郑公乃英明神武之主,岂会错失良机?郑公,请下令吧。”
“是呀,郑公,全体将士们都磨好了刀枪,就等着您下令哪。”郭什柱也迫不及待地向王世充请战,“郑公,下令吧,请快快下令吧。”
“诸位将士争先恐后为国杀敌,实令本公欣慰与感动。”王世充颇为动容地答道,“圣人云:天欲予而不取,必遭天谴。今天要灭李密,本公岂能不奉天命而行大事?然我军欲以少胜多,必定非常之计,方可如愿以偿。”说着又拿眼睛扫了圈在座各位,笑问道,“不知诸位有何妙计呀?”
众人一时间沉默不语,彼此面面相视,低头沉思。过了会儿,苏威胸有成竹地笑对王世充说道:“郑公,在下有一计可擒李密。”
王世充急切地问:“苏大人有何妙计,请快快说来听听。”
“在下以为可乘夜遣一军潜入北邙山高谷之中,作为伏兵。天明之后,郑公可亲率大军攻打李密,到时两军前后夹击,必能大败瓦岗贼寇。”苏威很自信地说,“此乃绝妙良策,若郑公肯用在下之计,必定能大败李密,夺取偃师,一举荡平瓦岗贼寇。”
“苏大人此计甚妙,本公决定依计而行。”王世充略加考虑,就采纳了苏威的建议,接着又将目光投向跟前的将佐们,沉着声问,“诸位将军,你等谁愿领命前往?”
话音未落,但见将军郭士衡挺身而出,双手抱拳,声若洪钟地答道:“末将愿往!”
王世充见智勇双全的郭士衡主动请缨,不禁大喜,当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拨给他数百精锐骑兵。沉吟片刻,他又嘱咐郭士衡道:“今夜你带领骑兵出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北邙山,且务必埋伏于高处的密林中。待本公率军攻打李密之时,你引兵杀出,形成合围之势。”
“在下明白!”郭士衡高声应道,然后对王世充一拱手,领命转身而出。
苏威见王世充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十分高兴,接着又跟王世充谈起了具体的作战方案。两人相谈甚欢,笑声阵阵。
过了好一会儿,苏威忽然眼睛骨碌一转,对身边的卢君业说句:
“卢大人,你认为老夫的计谋如何,可否做到万无一失,一举击败瓦岗贼寇呀?”
“苏大人确有诸葛孔明之奇才也,有如此绝妙之计,何愁不能力擒李密,扫平瓦岗贼寇。”卢君业谄媚一笑道,“在下以为,此计必定万无一失。”
苏威让卢君业这么一奉承,心里像给熨斗熨了遍,浑身舒服极了。此时他也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可嘴上十分谦虚,尤其是对王世充。
王世充就喜欢苏威这类人,既有真才实学,又为人谦逊,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此刻,他用欣赏的眼光望着他说:“苏大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实乃本公之张良也。本公有苏大人,深感幸运,此乃天助我也。”
“承蒙郑公厚爱,在下自当竭力效命,以报答郑公对在下的知遇之恩。”苏威动情地说,“若没有郑公,又怎会有我苏威的今日呢?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苏威愿为郑公竭诚效忠,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望郑公能体察苏威一片忠心。”
“苏威呀,本公真没看错你。”王世充颔首笑道,“当初我向皇上力谏你出任纳言一职,不仅是因为你的才识,更看得你对本公的耿耿忠心。本公深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忠心于我,不遗余力为皇上效命。如此,则可不负本公对你的提携与器重。”
“郑公,请您放心。苏威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生对您忠诚不贰!”苏威抱拳揖礼,信誓旦旦地向王世充表白心迹。
王世充听了,十分满意,快活得哈哈直笑。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自己的野心作种种准备,不断地拉拢朝中权臣,使他们效忠自己。现在苏威完全成了自己的鹰犬,朝中就再无敢跟他王世充扳手腕的角色了。如此一来,朝中大权完全落到他的手里,他才是东都的真正主人。想到这,王世充满心欢喜,忍不住又冲着苏威等幕僚哈哈大笑了阵。
苏威明白王世充为何如此欢喜,也心照不宣地对着他笑了一笑,接着把思绪拉回到正事,轻叹一声说:“此计虽妙,然得找一个与李密相貌一般的人,不然就难以依计行事了。可谁能物色到这个人呢?”
“不错,这是此计的关键之所在。”王世充说完将眼睛转向卢君业、孟孝义等人,“诸位,谁能替本公完成这项重要的任务?”
帐内顿时一片静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默然无语。两分钟后,将军郭什柱挺身而出,对王世充高声说道:“在下愿为郑公效犬马之劳。不论上天还是下地,在下一定会把这个人找出来献给郑公。”
“好!”王世充拍了下几案,兴奋地说,“郭将军,那就有劳你了。本公限你在明日攻打北邙山之前,把这人交出来,如何?”
“末将愿立军令状。”郭什柱气昂昂地答道,“如若到时不能办到,请以颈上之头谢罪。”
“好,军中无戏言。”王世充目光威严地扫了眼立在跟前的部下,许诺道,“郭将军如若按时办成此事,本公记你一等功劳,重重赏你。”
“谢郑公!”郭什柱深施一礼,接着一扭头,步履矫健地朝营帐外走过去。
王世充抬眼望着郭什柱走出营帐,然后回过神儿,低头呷了口茶。沉思了会儿,他忽然对苏威说:“本公有一计,可令瓦岗贼寇一败涂地。”
“何计?”苏威眼睛一亮,连忙笑问道,“在下愚钝,请郑公明示。”
王世充并没有直接回答苏威所问,而是旁敲侧击道:“苏大人可记得当年陆逊火烧七百里,一举击溃刘玄德吧?”
“火攻!”苏威的脑袋瓜子的确好使,当即就明白了王世充所定之策,提高声音嚷道,一脸的惊喜。
“对,火攻!”王世充两眼含笑地注视着苏威,“苏大人,你以为此计如何呀?”
“妙,甚妙!”苏威高声赞了声,接着又分析道,“今已入秋,山间草木枯萎,又一月之余未下雨,天干物燥,极易点燃。且北邙山中树广林深,草木密集,李密又依山结营,连绵成片。如此,郑公到时令将士四处放火,必能如诸葛火烧赤壁大败李密。郑公真神人也!”
王世充听苏威这么一恭维,高兴得哈哈直笑。笑罢,他目光倏地变得十分阴森凶残,咬着牙沉声说:“李密屡次犯我东都,杀我弟兄,本公早就恨不得挖他的心剖他的肝。好,这一回天赐良机,本公一定要活捉李密,铲平瓦岗贼寇。”
“此乃天助郑公,李密岂能不败亡!”苏威对着王世充一揖礼道,“在下在此恭贺郑公平定瓦岗,成王霸之业。”
紧接着,孟孝义等在座的亲信也跟着苏威大声向王世充致贺。王世充喜不自胜,敞开喉咙放声大笑,那如豺嚎般的声音中透出必胜的信心。
议事完毕,苏威领着孟孝义等同僚一道离开了王世充的营帐,各自奉命回营做战前准备。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大地被无边的黑暗层层包围,混沌一团。这时,李密领着单雄信、陈智略、程知节、裴行俨、张童仁一班将领围坐在灯火通明的帐中开怀痛饮,谈笑风生。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处于战争的危险境地,抑或是过于自信,根本就没把东都强敌放在心上,所以尽管单雄信在偃师城北吃了败仗,而且伤了裴行俨、孙长乐等十几员大将,但是李密依然不感到紧张,因为他打心里就轻视王世充。
然而,就在李密等人设宴饮乐之时,东都大将郭士衡带领数百骑兵从通济渠出发,抄着那条崎岖蜿蜒的山间小道,人衔枚马勒口,悄悄地向北邙山西侧进发。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翻过几座山,越过条流水淙淙的山涧,爬到了高高的山顶上,然后埋伏在丛林之中,静候战斗打响。
同时,王世充再一次召集段达、张绩、董浚、孟孝义、杨汪等将领作战前部署。会上,他严格要求将士们按自己制定的计划行动,不得出任何纰漏,否则按军纪杀无赦,最后向各营下令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布置一番后,各位将军奉命而去。
次日清晨,天空一片晴朗,北风呼呼地刮着、一面面旌旗在营寨上空猎猎飘扬。王世充高高挺立在一片黑压压的军士面前,扯着大嗓门向他们作战前动员。他声色俱厉地告诫自己的部下今日之战不仅仅是争胜负,而是关系到各位的命运前程,生死在此一举。如果胜了,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假若失败,那一个也逃不了。因此,各位将士当奋勇杀敌,这不仅仅是为了社稷,也是为了自己。王世充的话虽不长,却极大地煽动了全体将士的情绪,鼓舞了他们的斗志。一时间,群情激愤,斗志昂扬,誓死之音响彻云霄。
王世充见自己部下斗志如此旺盛,大悦,当即翻身上马,挥剑向蔚蓝的天空一指,大喝一声出发。于是乎,人影晃动,蹄声四起。不一会儿,大队人马就通过通济渠上的拱形桥,朝北邙山方向飞驰而去。天空中即刻卷起一阵阵昏黄的沙尘,随风翻滚,遮蔽了东方那轮喷薄而出的朝阳。
此时,李密正在自己营帐前一招一式地迎风舞剑,舒展四肢,活络活络一下有点僵硬的筋骨。就在李密舞得兴起之际,忽然一小校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拱手向他禀报,说王世充已率军进入了北邙山。李密听了,当下怔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真的,他做梦也没想到王世充会这么快攻打自己。这太突然了,以至于令他感到惊慌不已,不知所措。镇定一下后,李密立即向部下发出迎战的命令。然而,王世充的骑兵实在是太神速了,瓦岗军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势,他们就飞奔而来,李密只好令部下仓促应战。
顷刻间,山谷之中就响起了阵阵兵器相撞声、战马嘶鸣声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王世充部下人马虽较瓦岗军少,却都是长江、淮河流域的人,个个剽悍凶猛,骁勇善战。他们纵马驰骋,奋勇杀敌,如入无人之境。李密见此情景,不免心惊胆战,却又十分忿怒。他当即飞身上马,一声大喝,挥刀杀向敌阵。瓦岗军将士见主帅披挂上阵,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抗击敌人。王世充见李密杀将过来,也纵马横槊迎了上去。
两马相交,刀来槊往,激战数十回合。李密虽勇终敌不过王世充的凶悍,一阵猛斗过后,便渐渐招架不住了。这时候,不远处的张童仁见李密处于下风,赶紧拍马前来助战。李密得助,定下心神,重新抖擞精神与王世充过招。王世充的确勇猛彪悍,面对两强敌面无惧色,一招一式丝毫不乱,且越战越勇,渐占上风。不一会儿,陈智略挺矛飞身而来,与李密、张童仁一同对付王世充。
王世充一人战三将,起初还撑得住,三四十回合过后,便渐感乏力,难以应付。他想抽身逃脱,无奈却给李密三人团团围在垓心,无法脱身。就在这危急时刻,老将段达策马舞枪赶来替郑公解围。紧接着,张绩也斜刺里闪将过来,挥戟一把挡住张童仁。于是,双方三将捉对厮杀,战成一团。两军将士也像受到他们的鼓舞,越战越勇,杀声震天。
双方混战了好长一段时间,难分胜负,处于胶着状态。面对这种战况,李密心里有些着急,他是希望借自己兵力上的优势速战速决,一举击败王世充。可现在……考虑了会儿,他决定放手一搏,大举进攻王世充,于是当即命令将士奋力拼杀,并许以重赏。
然而,就在这时瓦岗军的营寨上空腾起了一片火焰,紧接着火势趁风迅速蔓延,熊熊燃烧,发出哔哔啪啪的声响。李密望着眼前那一片片通天火光和滚滚浓烟,不禁大惊失色,跌足长叹。此时,他后悔没听程知节的谏言,更改连营的错误方式。可懊悔已没什么意义了,他冷静了一下,就大声命令单雄信、程知节等将领率军撤退,以免遭受敌人毁灭性的打击。单雄信一边下令士卒后撤,一边保护李密安全逃走。
王世充看到漫山火起,又见瓦岗贼军抱头鼠窜,大喜,挥槊直指天庭,令将士追击敌人,把他们统统消灭在北邙山上。东都军眼见敌人被烈火包围,一个个熏得睁不开眼,不少人被烧得嗷嗷直叫,十分兴奋。他们一面欢天喜地叫喊着,一面挥舞着刀枪杀将而去。面临生死关头,瓦岗将士们的斗志被完全激发出来了,他们发出雷鸣般的喊声,不顾一切地杀向敌人。很快他们将东都兵杀退了数十米,战局似乎出现了转机。
李密见状,惊喜万分,当即命令本部人马转过头,向前冲杀。这一出乎意料的局面令王世充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此时他并不慌乱,依然按计行事。他猛然回头冲着有些心慌意乱的士卒断喝一声,勒令他们继续前进,随即飞马跑向西侧,冲着不远处的郭什柱大吼了一声。
郭什柱明白郑公的意图,立马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物色到的那位貌似李密的家伙绑在自己的战马上,飞速地绕着跑,一边扯开粗嗓门向敌军喊话,说已抓住李密了。这一消息大大地动摇了瓦岗军心,他们的斗志一下子就低落了许多。他们一边应战,一边疑疑惑惑地往后退。
王世充见机会来了,厉声命令将士往前冲。此时山顶西侧突然响起了一片巨大的喊杀声,紧接着一队人马从高处冲了下来,直奔敌军杀去。王世充眼见郭士衡的伏兵适时出现,非常高兴,立马挥师而上,与对方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一时间,东都兵蜂涌而上,将瓦岗将士层层包围,奋力厮杀。于是,山谷间惨嚎四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两军混战,东都兵越战越勇,越杀越起劲,直把瓦岗军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无数。李密见形势不妙,率部奋力突围。单雄信和程知节等将军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奋勇杀敌。经过一番苦斗,他们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于是,李密趁机带领部下将士突出重围,往洛口方向逃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