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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夜,刘建来了,当小雅打开院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够胆大的,直接来家了。
怕啥?我俩都是成年人了,光明正大的。刘建提进来一箱子苹果,说是学校分的。
这年一过,我俩又大一岁了,都到法定婚龄了。刘建嬉皮笑脸地说着。
谁说要嫁你了?去!小雅用脚踢着刘建,刘建绕着院子开心的躲闪着,两人像个孩子似的在院子里追撵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谁呀?闻声走出堂屋的江父看见突然家里来了个后生,着实吃惊。
伯伯,是我,石岩村的刘建!
哦,老刘家的后生呀,来,来,进屋里面来烤火,外面站着冷飕飕的。
刘建随着江父进了堂屋,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小雅的家,一抬头,小雅的妈妈站在相框里看着他。
刘建走上去给江母上了一炷香后才坐下。江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举动,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
对于刘健,江父并不陌生,整个乡的居民,就老江家与老刘家两个孩子考了高中。
虽然后来听说这后生意外落榜了,但孩子在校的优秀,他是见识过的,每次去镇上给小雅送吃的,总会第一眼看见刘建的照片挂在光荣榜上。
听人说,你被镇里高中聘请回去当老师了?江父关切地问。
不是,是课外助教,严格上说与正编老师是有区别的。不过通过后天的努力,我可以去考编制,成为正式老师。我已报了函授大专,在校自学,慢慢再由专升本。
哦?哦!这想法不错!江父听了,越发喜欢上了这个积极上进的后生,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小雅看着火光中的刘建与父亲相谈甚欢的样子,一股幸福的感觉爬上心头。两人含情脉脉地的样子,让江父看出了情形,借故离开了。
小雅,等春节过了,与我一起去镇上,找个事做,要么与我一样报函授大专,要么复读,两种选择都可以,刘建急不可耐地说。
嗯,小雅高兴地答应了。刘建拉起小雅的手放在自己怀里,小雅靠在他的肩头,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此时不需要太多的话语,两颗心在柴火里碰撞。
你那天干吗生气不理我?刘建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
是你违反了约定,说好两人一起做生意的,突然你就丢下我去镇里上班不管我了!
傻女子,我怎会丢下你呢,我俩青梅竹马,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扉吗?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小雅扒拉起刘建的头发,轻轻地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两人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不能,你还要读大学!刘建奋力把小雅推开,两人一下子怔住了。
两颗年轻的心怦怦直跳.......
看着小雅被自己弄的举手无措地样子,刘建拔过她的头轻轻摇晃地说:小雅,看着我的眼睛,我爱你,但我们至少现在不能做傻事,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娶你。
我是你的!小雅喃喃地呢喃,满脸的霞光开在脸上。
我也是你的!刘建嘴唇有力的吻了下去,这是两个人的初吻,没有浪漫的月亮与鲜花,只有生活的柴火在眼前闪耀。
房屋外,不断有江父发出的咳嗽声,小雅冲着刘建眨眨眼睛,告诉他:该回家了!父亲发出逐客令了。
刘建恋恋不舍地又回头亲了亲小雅的额头,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腊月的山风吹打的树枝嗡嗡直叫,山野的夜晚看不见一丝光亮。刘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直到小雅再也看不见。
走了?小雅刚关上大门,江父就披着大棉袄走了出来。
嗯,走了!还有三四里山路呢。
小雅,来,告诉父亲,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江父一把拉过小雅坐在柴火旁。
看着父亲关切的眼神,小雅不愿再隐瞒父亲了,尤其是这个时候。
爸爸,我们相恋几年了,只是以前在学校不适宜谈恋爱。现在我们都成人了,有了自己的见解与思想来选择对方。小雅直面父亲的询问,羞红了脸。
这孩子是不错,但你决定明年复考,如果恋爱了,这还能读书吗?
爸爸,我俩已商量好了,明年与他去镇上找份工作,边上班边复习功课,就算不复考但也会报函授大学读的。
哦,也可以,小雅,你也成人了,爸爸尊重你的决定。老刘家是省城下放来的也算是书香之家,小伙子也实诚,爸爸不阻拦你俩处对象。
嗯嗯,本以为会遭遇父亲反对的小雅,看着开明的父亲,感动的眼泪直流。
孩子,快过年了,别哭!妈妈也替你高兴呢!你看相框的妈妈在望着我俩呢。
小雅回头看神龛上母亲的遗像,母亲真的在里面咧嘴笑了。
这个特殊的春节,父女俩默契地将往年的春节仪式感传承了下来,给天堂的人一丝安慰,更是对生活的一种不放弃的态度。
柴火炉上悬挂的腊货一样都没少,江母爱吃的香肠,腊蹄子;江父爱吃的野兔子,干鱼;小雅爱吃的猪耳朵,猪尾巴;它们紧紧围拢在火焰之上,好像三口之家一个都没少。
除夕,磨子村开始沸腾了,鞭炮声一茬茬的。这里有个不成文的风俗,东家放完,西家接着放,尽量不同时放爆竹,仿佛要把吉祥的新希望拔节壮大。
深夜的磨子村上空被喜庆的烟火渲染,以往望不尽头漆黑的穹隆,此刻被一阵阵霹雳哗啦闪亮的光芒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那些出门打工回来的人们,更是将满腔的乡愁化成一种响动,他们把憋足了一年的辛酸,今夜一起在家门口喷发。
正月,香喷喷的肉香在磨子村飘荡,家家户户的烟囱鼓了起来,喜庆的欢笑在村庄蔓延。
人们穿上了整洁的新衣,新鞋,互相登门拜年,吉祥的祝福随着脚步延伸。壮族人家穿上了他们的传统服饰,在村头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好客的人们拿出自家酿造的米酒、花生红薯干、鸡鸭肉、摆在村口迎接外村的人们。
山里人啊,用朴实的双手在土地里刨食,别看平时土不拉几的,但在重要节点上的传统文化,他们丝毫不含糊,拥有颗积极向上的心还是有的。
小雅夹杂在人群中,看外村赶来看热闹的人流有没有刘建的身影。
磨子村,每逢春节时节,附近的村子都会陆续来这里聚集,听老辈们讲这种场面已有百年光景了。
小雅来回寻觅了几次,未看见刘建,她有点沮丧地低下头。突然,菊芬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拽着她的手往外奔。
人群外,刘建大包小包地站在拐枣树下,正在东张西望的寻小雅。还是菊芬机灵,正逢村头遇见,不吱声的她默默往人群堆里扎,帮忙刘建找到了小雅。
以为,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小雅看见了心爱的人后惊喜若狂,变得有点口齿不清。
第一次给老丈人拜年,心要诚,还得隆重,刘建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排洁白的牙齿在小雅视线里闪闪发光。
小雅害羞的回头看菊芬,鬼灵精怪的菊芬早消失在人群堆里了。
突然,一阵熟悉的歌声从人群里传出........
你听,好像我爸爸的声音,听了片刻,小雅才这歌声真的是来自父亲。
对山歌了!对山歌了!
人群欢腾起来啦!每个村子推荐来的歌手代表,都在为各自的方阵在一展拳脚。
小雅还是小时候听见父亲唱过山歌,一晃过去了很多年。母亲的离开给了父亲巨大的打击。此刻,父亲才是快乐的,以歌来寄托哀思,他唱的每首歌都是母亲生前爱哼唱的。
山风哽咽不止,小雅仿佛能看见父亲沟壑纵横的脸庞在歌声里被慢慢磨平。
此刻,磨子村,来凑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孩子们燃放的爆竹,将正月初一的喜庆烘托得满满。
刘建紧紧挽住小雅的手,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