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老哈河岸边的农村婚礼依旧充满着传统的韵味和温情的场景。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却充满人情味的时代,东北农村的每一场婚礼都是整个村子的大事,那热闹的场景、传统的习俗,宛如一首古老而动人的歌谣,在时光里悠悠传唱。
我的婚礼如期举行,婚房就在父母的对面屋,这间婚房也是黑小我叔伯哥和哥哥结婚时候的婚房,婚房里放了一台新买的缝纫机,还有两节新作的木头箱子,箱子上面有两块大镜子,几乎和哥哥结婚时的布置的一模一样。我们家坐落在村子的西北角,后面就是冰冻的老哈河,土坯房、大院子,还有那大门口粘贴的红双喜毛笔字,那可是五大爷亲手写的。老榆树下的空场,也被父亲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意思的是,我们那里农村结婚,去女方家娶亲是不用新郎官的,而是请村里有威望的妇女,也叫“请妈且”。当年帮我去娶亲的是我们的邻居宋书记的爱人,按相亲拎我叫“四嫂”,还有我叔伯大嫂,也就是羊倌媳妇。
娶亲的车去的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娘家送亲也要是单数,加在一起是双数,也就是好事成双,寓意夫妻和美,成双成对。娶亲的时候还要带上“离娘肉”,离娘肉是一块带有肋骨的猪肉,“离娘肉”要从中间一划两半,但是底部不能全部划开,还要留一截儿连在一起,然后用红纸和红头绳包好,娶亲的时候,女方留下一半,剩下的还要给男方带回来。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婚俗。我们那里的婚俗也有自己的特色。其实男女双方请且的日子是有讲究的,比如我,男方的正日子是冬月农历二十二日,那么请且要从前一天(二十一)开始,尤其是家族里的一些叔叔、大爷,姑姑、舅舅等;而女方的正日子则是单号(二十一),女方的姑娘出嫁叫出阁,也就是提前两天(二十号)就是开始准备了。女方出嫁有一个重要仪式叫“添箱”,就是婚期定下来了以后,女方要负责做被子,乡里乡亲的还要给些钱,或置办一些物品,随娶亲的婚车,一并拉到男方来。我那时候,女方的“添箱”物品是一个黑白电视机。这在当时也算是一个很大的物件了。女方送亲的是她的叔叔和姑姑,在我们那里换盅(订婚)的时候,女方的父母是要参加的么人结婚的时候,女方的父母是不能参加的。
上午十一点左右,娶亲的四轮车回来了,宋建军的四轮车还没拐过沟嘴就开始按喇叭。父亲叫我把准备好的鞭炮点燃,随后又是两个二踢脚。村里一些老娘们也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从院子里探出头来,向大榆树这面张望,一些小孩更是追着四轮车开始要喜糖。
炒菜的大师傅是冯荣,前一天就把卤鸡、排骨等几个硬菜做好了,为了节约成本,卤鸡和排骨是被父亲提前开会说好的,尽量保证亲戚的桌子上菜分量要够,而我和几个劳忙的人还是趁着不注意的时候,从大盆里偷出几块来送到自己的嘴里,转瞬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女方送亲的是新娘的姑姑和叔叔,也叫新亲,酒是要陪好的,父亲,八大爷、九大爷,也是轮番的打同桌,他们划拳行令的声音响彻云霄、震荡山谷……而我,在这场婚礼当中说不上兴奋,也说不上不兴奋,整个过程,我就像在帮助别人完成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支客(读且)的(主持人)依然是徐二哥,还有宋景四哥,他们一会把父亲叫过去说这说那,一会又把我叫过去,吩咐满酒等有关事宜。
母亲更是超长发挥,在女桌那面陪着新娘和新娘的姑姑,还有几个嫂子,一会让喝酒,一会让吃菜,还说要么“咱们也划两拳”,总之,就是就是要陪好新亲,别让人家挑了。婚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多,新娘的叔叔说要帮助换上灯泡。最后在徐二哥的吩咐下,新娘的叔叔坐在屋地正中间提前准备好的板凳上,讲了一些很正式的话,说新娘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啦,首先要好好孝敬公婆,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该说就说。我父母也做了一个表态,以后都是一家人,新媳妇和自己的孩子一样……
天色暗了下来,女方送亲的,还有我们家族里的亲戚都慢慢散去,母亲和大嫂她们开始张罗包子孙饺子。他们先是找来面盆和面,擀成薄薄的面饼,然后用小酒盅扣皮,饺子小巧精致,成元宝形,说具有招财进宝之意,还要立着,不能倒着,说是立着的人勤快,倒着呢就说明懒惰了。子孙饺子的个数是有讲究的,一岁一对,男女多少岁就包多少对儿,另外加上公一对儿,婆一对儿,天一对儿,地一对儿。包完饺子剩下的面皮重新揉了一下擀成个面饼,用菜刀划成面片,共七刀八块,且必须连着,这面有名字叫做“宽心面”。煮子孙饺子也是要细心的,煮的时候要用擀面杖搅拌,边搅拌边说:“擀面杖搁勒锅,丫头小子一大窝”,以求多子多孙。
吃饺子生孩子,一般情况下都是新郎喂新娘吃饺子,然后旁边端饺子过来的人就会问新娘馅儿生不生?新娘要回答“生”,这大概就代表了结婚生娃的吉祥寓意,也叫“讨口彩”,意在往后的日子,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吃完子孙饺子以后,大约晚上九十点钟,折腾了一天的新郎新娘便进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