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灵灵如约回来了,我带着她去酒店见到了文丽。
娘儿俩一见面那个亲热劲,让我好生羡慕。
“妈,想死我了。”灵灵跑上去,给文丽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叫妈的那个肉麻劲,能把人的骨头都喊酥了。
三年多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了,可我知道这份美好是短暂的,剩下来的可能是长久的分离,也可能是永世的隔绝,心中的痛处无法言明。
“灵灵,跟妈去澳洲吧,怎么样?”文丽早就等不急了,急切地想知道灵灵的想法。
“好啊,我求之不得,我们学校时不时有同学出国,把大家羡慕死了,这回好了,也该让他们羡慕我一回。”灵灵天真地说道。
灵灵这么爽快地回答是我没有想到的。文丽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灵灵,你怎么不想一想再回答呢?你应该征求一下爸爸的意见,再作决定。”我试图挽回局面。
灵灵愣了一下,问文丽:“妈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你走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接我和我爸一起去吗?怎么变卦了?”
文丽被灵灵这么一问,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小声的怯怯地说:“灵灵,我这次回来准备跟你爸离婚,办完手续,你和妈妈去澳洲,在那里,你会接受到更好的教育。”
听了这话,灵灵立即站了起来,愤愤地说:“你为什么要和我爸离婚,妈,你变坏了,你就是电视里演的坏女人。”说着,断然甩开文丽的手,站到了我身边。这一刻,我很感动,灵灵还是我的灵灵。
“灵灵,是这样的,听妈给你解释……”文丽还想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可灵灵不给她机会。
灵灵把手一挥,说:“打住,你不需要解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从你跟我爸离婚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妈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妈。”说完,灵灵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赶紧追了出去。
那天以后,灵灵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少言寡语了,经常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母亲也发现了端倪,催促我找医生给灵灵瞧瞧。灵灵这种状况我也很心焦,带着孩子走了多家医院,医生的结论是孩子没有什么毛病,就是有心理障碍,完全恢复需要一个过程,要有耐心。只要孩子没病就好,让她自己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我相信灵灵一定能够战胜自己,走出低谷。
尽管全家人竭力挽留,文丽还是坚持和我办了离婚手续,什么也没要,跟着那个异国男人奔赴自己的幸福去了。
看着民政局工作人员在离婚证上盖上那枚红色印章时,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人了,我是个什么人呢,是一个特别失败的男人。刚过不惑之年,事业稍有起色,正是乐享人生幸福之时,却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劫难,老天跟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满大街的人都朝我笑,他们笑得那样开心,笑得那样灿烂,那笑声直往我的耳朵里钻,吵得我耳膜发胀,吵得我脑袋欲裂。忽然间,我什么也听不见了,耳朵里再也没有一丝声响,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就像一个傻子,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无论对谁,凡是迎面而来的人,我都是满脸陪笑,望着人家的下巴笑。他们看见我,掩鼻而过,就像看见了瘟神一样,远远地躲开了。
那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应该是快吃晚饭了,我走了餐桌旁边,当时喉咙干得快冒烟了,顺手抓起一杯水,“咕咚咕咚”直往下灌。这时,一个女人进入了我视线,身形娇美,笑盈盈地向我走来。
这不是文丽吗?
我脑袋一热,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嘴里不停地说:“文丽,想死我了,你好狠心啊。”
我嗅到了成熟女人那特有的香,我贪婪地吮吸着这诱人的香味,我陶醉了。多少年了,我第一次感觉女人离我这么近,我可以拥有她。我的嘴巴正在接近她嫩白的脸,可她好像十分不情愿,她越躲,我越要撵,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啪!”
一记耳光扇得我打了一个趔趄,我正要发火,却看见了一个老太太怒气冲天的脸。我被吓醒了一半。
“不要脸的坏小子,还不醒醒?”这个老太太骂人的声音咋那么刺耳,我啥时候成了坏小子了?我把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疼得厉害,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深夜了。母亲正坐在我的身旁打盹。
“老太太。”我轻声叫道。
见我醒来,母亲叹息道:“小子,你昨天灌了多少猫尿,这么折腾自己,何苦呢,离就离了吧,天又没塌下来,咱不是还有灵灵吗?不要糟蹋自己,我们婆孙两个还要靠你呢,你要是垮了,我们靠你去?”
母亲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她是在等我的答复。
“老太太,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噢,我想起来,我在一个小酒馆喝了好多酒,我是怎么回来的,我的车呢?”昨天的事我好像记起点什么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闯祸了,闯下大祸了。”母亲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啦?”我问道。
母亲这才把昨晚在餐厅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我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把,说:“我怎么能干出这么混账的事来呢?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我的话,母亲若有所思地说:“小田人不错,这些天都是她陪着我,这逛逛,那看看,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如果没有了她的陪伴,我都不知道去哪儿,唉,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没长脑子,这下我只能回老家了。”
“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人家来了,我给人家赔礼道歉,我再给人家赔些钱,不论怎样,还是继续让她陪着你吧,这样,我也放心。”我也挺着急的,田嫂如果走了,再找个像她这样贴心的保姆还真不容易。
“我给你说,儿子,如果今天小田来了,你当面给人家道歉,如果人家不来,那咱们就去她家里,给人家道歉,咱们虽说是庄户人家,但做人的礼数还是有的,这件事如果不按娘说的做,你就不是我的儿。”母亲神情严肃,不容争辩。
都是我的错,肠子都悔青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如果田嫂不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七点,楼门有了声响,应该是田嫂来了。我的心跳得厉害。
田嫂走进门来,愣住了。
“老太太,你们起得这么早,陈先生,你怎么样了?”田嫂以如既往,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昨晚的任何痕迹。
“小田,过来坐。”母亲伸出手,示意田嫂坐在她的身旁。
田嫂没有说什么,在母亲身旁轻轻地落坐。
母亲拉着田嫂的手说:“闺女啊,昨晚的事是这个坏小子不对,我要让他给你道歉,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给你做主,你别怕,啊。”
随后,母亲指着我,大声说:“你这小子,还不赶快过来给小田认错。”
从母亲告诉真相的那一刻,我一直在懊悔之中,我真想挨一顿揍,我也算是一个文明人了,怎么骨子里还隐藏着那么肮脏的见不光的东西。
我走到田嫂面前,深鞠一躬,说:“田嫂,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田嫂被我的举动吓着了,赶紧过来,扶起我,说:“陈先生,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老太太这使不得,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谁还会没有个七灾八难的,没有啥,挺过去就好了,陈先生,昨晚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母亲过来,拉着田嫂的手,两人肩并肩坐下来。
“还不快去给小田倒杯水。”母亲训斥我。
田嫂还要起身,被母亲拉住了,说:“让这小子给咱们服务一回,让他长点记性。”
“小田啊,出了这档子事,是我们的错,也是我管教不严,我向你赔礼。这样啊,你如果不想在这儿干了,你直说,我不勉强,让这小子给你发双倍的工资,咱不能便宜了他,你说怎么样?”母亲说完,看着田嫂。
“你们不要我了吗?”田嫂很紧张。
“不是,不是,我是怕你受委屈,没有别的意思。”母亲赶紧说,以此打消田嫂的误会。
“老太太,陈先生,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活了半辈子了,遇过不少事,见过不少人,可你们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让我在你们这儿做吧,好吗?”田嫂近乎祈求,真让人看着心疼。
“好吧,好了,你就在这儿继续干吧,我喜欢你这闺女,咱可要说好了,只要我在这里待着,你就不能走,行不行?”母亲和田嫂两个人手拉着手,那个亲热劲,真像亲的母女俩。
至此,田嫂在我们家继续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