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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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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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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村的头颅》连载

第一章 东风塔守护人

从深圳回来,归心似箭,冲过海陆丰,跨越韩江,钻出东溪隧道,便是虹桥地界……

一圈又一圈,高低不平,丛山峻岭,仙人掌一般把山脚下围成一块不规则地貌,虹桥的版图形似一头“驴”。

田园一片片丘陵起伏,虹水一条条蜿蜒盘旋;农夫的辛勤耕耘,组成一幅幅彩色图画;青蛙准时吵醒了春天,孕育出了一首首田园诗。

七八百年来,来自四面八方,或隐或现,不同氏族,不同方言,聚集到这里,竹笛悠扬,刈茅搭寮,筚路蓝缕,风霜雨雪,以苦为乐,开枝散叶,迎风招展。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虹村人,风吹草动,阴晴圆缺,炊烟袅袅,皆有故事。而在四周群峰中,最出名的毫无悬念是东山,因为东山上有一座东风塔,富丽堂皇,久经考验,巍然矗立。

《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一九三九年中秋,鬼子据点屡遭虹桥游击队袭击,死伤惨重,恼羞成怒,丢下四颗炸弹。

孔庙东角被炸崩!

总兵府上厅被炸塌!

何苦家的黄牛被炸死!

……

摧枯拉朽,沧海桑田。不变的是,东风塔自建成之日起,就有特定守护人的存在,如今也是。

天刚亮,一个黝黑的背影,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有时本能,有的刻意,手脚四肢,有如松枝,坚韧不屈,勤奋地运动在这座壮丽巍峨的大山上。仿佛她早已与世无争,起早贪黑,活着也就是顺其自然,像山上一丛桃金娘,春暖花开,秋来结果。

她的职能,为了东风塔的安危、洁净和名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坚强、孤独而灿烂地忙碌着……

这个黝黑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弧红梅。她日复一日,上山下山,伊而反始,像一个手持一张旧船票的旅客,登上一艘单程木船,嫁到这里。晨钟暮鼓,八哥弹唱。她时刻重复弯腰、抬头、下蹲动作,乐此不疲,维护东风塔邪不压正的本色。而这点活,便没有压垮她,好像她有的是体力、毅力和恒心。

世事难料,结果大部分恰与她的徐娘半老……高挑身材……残缺美丽成反比。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似乎是渐行渐远。以东风塔为中心,虹村何时能够收回富裕、快乐、美丽的抛物线?

时光飞跃,四季轮回。偶尔回忆起十五年前,她隆重地、感激地、兴奋地从李婶肩上接过这副担子,按照虹村老人组的说法,她已经被付与重任和智慧,有时候,必须勇敢地与魔鬼打交道,最终只能取得压倒性胜利。

东风塔,也称东方塔,又叫镇风塔,三者在虹村《弧氏族谱》中是通用的,人世间也是。

《弧氏族谱》三十二面记载,大意:终年东风飒飒,故名东风塔;处于虹村东面东山,也称东方塔;塔身白色,光彩夺目,也称银塔或白塔;有镇压台风的功能,又叫镇风塔。此塔建筑耗时耗事,更有琢塔之荣誉。也有人产生歧义,强调此处也乃“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一查,乃不怀好意者酒后狂言而已。塔基周围,划了一个圈,半径八米左右,地面铺满石头,表面和登山道的本地赤色磐石不一样,灰白色中兼容少许黑点,却给人以心灵的鲜亮和视觉的顺畅,白璧微瑕似地。塔墙也是这种石砌筑,呈长方形,长三尺,宽尺余,走遍虹桥找不到,仿佛它们来自遥远的昆仑山脉,早已浸润了人间烟火,曲折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二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历史背景了。

《弧氏族谱》三十八面记载,大意:选择它们与东风塔为伴,也是千论证万推敲之后的决定,且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拍板,声音宏亮,一言九鼎。此石坚如钢铁,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历史风尘;历经多少脚踩,多少汗水,尚未闪蚀,根本没有浮梁古道那种夸张的凹槽所冒出的妥协迹象来。这里没有沉重的牛马车行走,当然也是有关系,或许一二千年后,可以有蚀损,却已经不是当代人该操心的话题了。

人在塔在,豪言壮语。塔在人不一定在,无可奈何。东风塔两条乌油麻石门筷,已被游客的手掌摸擦得锃光瓦亮,现出镜面包浆,虽然还没有雕刻上相应的联句。

东风塔不仅是虹村的面子,也是虹村的里子,几百年来风雨同路,荣辱与共。虹村老辈人一代代传下来的确凿信息,上下左右的塔石衔接处,彼此之间都有铆隼交接,这也是塔坚固的一大保障,也就增加了成倍工作量。可谁也没有看到,总不能像积木一样拆下来再砌上去,却谁也不敢怀疑。自然界的风霜雨雪,险恶用心,不仅没有侵蚀东方塔,相反,东方塔石缝之间、塔尖之上,倒长出了青苔、鸟屎榕之类,铸就了一系列生命奇迹……

自古以来,东风塔门筷上为什么没有对联?弧红梅不清楚,老人组的老人不清楚,其他活人也都不清楚。也许有诸多传说,传说归传说,往往有了传说,离真相更加遥远,有南辕北辙之嫌。

弧红梅已经是东风塔第六十位守塔人,唯一不例外的还是女性,依然是有些“斑败”的“不完人”,被列入特殊照顾范畴。本来这一届东风塔守护人是虹村的老姑娘哑妹,她却故意装病了一场,把“救命稻草”让给了好友弧红梅,弧红梅是蒙在鼓里的,她还认为是切切实实替村里做了一件好事呢。于是,她是以十二足精神守护着东风塔,而不知道还是哑妹故意和她打哑谜。老人组知道这件事情,却不告诉红梅,他们恪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古训。

忙碌好了,弧红梅习惯性地在塔门口三十米远处的围栏内三号水磨大理石凳子上边左角坐下来,这条石凳本来可以多坐二人,本来她就不胖,可没有人来这条凳子坐,虽然隔邻石凳坐了三个人。仿佛她身上有一股味道,不像狐臭,却令人敬而远之。一个摄影师花了不少口舌,说服一些游客,认同是“人情味”。

此情此景,好耶坏耶,也许弧红梅早已习惯,不予计较,在相当长时间,因为不习惯也得习惯。可她坚信自己的人生低谷已经过去,只要坚韧不拔,总有一天,爬上巅峰,呼吸畅通,尽情享受宽松环境,而不是望梅止渴、海市蜃楼。人世间,希望在,动力就在,快乐就在。

她用一条灰色的全棉旧毛巾擦去脸上的汗珠,再擦拭脖颈的汗渍,然后把毛巾的一端塞进解开了一二纽扣的锁骨周围擦一擦,也许这样擦很舒服,她闭上了眼睛,透露出极其享受的表情来,因为这也是免费的,就像微笑着吹来的阵阵东风。这条灰色毛巾,也许是原来的色彩,也许是弧红梅的汗水久而久之把它染色。

几分钟后,她拉出毛巾,就势搭盘在右肩上。一阵阵汗酸味夹杂着她的人情味,随风飘零。她双手对口号似地,拢一拢耳后的头发。她的头上居然没有一根白发,外人有理由猜测这是染的,而非本色,或还数落她,调侃为什么不染成红色或者黄色?多时髦啊,鹦鹉色就太年轻,然而,就不清楚这是美还是一种报复?在历史长河中,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提到“红毛”二字,所有人的字词句文章都是贬义的。

她拉一下捆绑在腰间的浅粽色袋子,先拉开链条,露出一些杂物,拿出两支一字型金色的发夹,一半塑料,一半金属,这是天底下最古老、最便宜、最老实的头发饰品,丢在路边没人捡的,有时候店主用来吆喝的赠送的买笔送针的小礼品。她先夹住右耳边的头发,再夹左耳的,想了想,又把右边的发夹来拉下来,让尺把长的秀发把右脸的三分之二遮住,郑重其事,上讲堂讲学似地,所以有游客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半遮脸。也叫半边脸,半个脸。贬义。注释,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当她劳动的时候,她还是把头发整体地收拾起来,因为好多游人是回头客,早已经熟悉、习惯了她的脸,也不介意她是什么脸了,纵使她只有半张“好脸”,甚至她年轻时漂亮的故事,道听途说、一知半解,也早已被人添油加醋一番了。

谁没年轻过,谁没风流过?这也许是廉价的怜悯,贵重的讥讽,可不管廉价与贵重,她却当成耳边风。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况弧红梅已经是“公众人物”,她的身世故事,理所应当被猜测,被挖掘,被肯定,也可以被否定……

或者,应该遮住的不是人类自身的丑陋,要遮住的是别人不纯洁的、软弱的、恐慌的、陌生人的不怀好意、幸灾乐祸的眼光。可是,美与丑总是对立着,而且都是“巨人”,如何去辨识,已经没有规律可寻,有时候,黑白颠倒,成为一种时尚起来了。

弧红梅从左腰间摘出草青色水壶(这个水壶,去年国庆节,塔山上有三人饮酒,牌子“老战士”,酒喝完了,把酒壶丢掉。弧红梅把它捡回去,清洗一下,她正好缺一实用的水壶,刚装上白开水,酒味保持了好几天),她旋开黑色的塑料盖,仰起脖子,往喉咙里咕噜咕噜倒下七八口水。水是清甜的,还有烟火味,看着她的馋相和放松的姿态,一目了然。她认为,虹村的泉水,比任何矿泉水都超凡脱俗,清甜可口,只不过,有眼无珠的人还很多,让泉水白白流入浊黑的河溪。

这时候,太阳西下,炊烟袅袅,那是年长阿婆的生活杰作,神仙下凡。阳光改为从低往高照射,就像一盏盏无限大的探照灯,橙色光柱的变化莫测,朦朦胧胧中,给人一种伟大意义的感觉,也即光在黑暗中,才有一清二楚的价值观,而且不用举证。虹村还有不少老人用柴火煮饭,而弧红梅她才四十六岁,也用柴火解决三餐烹饪程序。她喜欢柴火煮饭散发出来的烟火味,那个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可以品尝到。也有闲人嚼舌根说,弧红梅未老先衰,大脑退化了。

游客陆续下山,大部分石凳空空如也,东风塔又即将进入黑色的世界,与月亮星辰对话。弧红梅却坚持说,东风塔是黑夜中一盏明灯:让失忆者找到回家的道路,让失眠者捡回烂醉的密码。

时令,仲秋末。历史横滚,日夜不分。接下来,便是太阳偷懒的日子。虽说已经是“秋风扫落叶”,可古今季节区别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大了,色调也随画笔不断更新。奇怪的是,东风塔四周,居然没有半点“秋滋味”。松树挺拔,松针青翠;杉木冲天,杉针如剑;山梨、五叶桃所有灌木林葱翠欲滴、嘲风咏月,郁郁葱葱……

秋令为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影子“枫叶”而苦恼,弧红梅断定,枫树也憋屈啊!

弧红梅的左脸,呈枣红色,长期紫外线辐照所形成,乍一看与高原妇女无异;她的右脸,只有人云亦云,其中夹杂着一个年轻的、凄美的、悲剧的爱情故事。总有自认为搜肠刮肚、怜香惜玉之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

轮回而已,没有新意,松树吹响乐章,鹭鸶归巢,猫头鹰睁开眼睛,妄图在黑夜中看清楚整个世界,恕不知它所看到的只是几只老鼠过街。

弧红梅守护东风塔十五年来,对东风塔的风景、人文、历史及地理不说了如指掌,也滚瓜烂熟,她常常充当外地游客的“导游”,不厌其烦地讲述和解答,摄入她的柔美的音调,绘声绘影,浑然天成,枝花叠粒蕊,锦上添花。十五年来,褒也罢,贬也罢,她的存在,除了东风塔,她也成了游客心眼中的第二景。

登上东风塔的山道,是一条长千米,宽二三米,三四块方石横排的石阶,共三千多级,石缝勾水泥,左右有各三米缓冲带,种植多种矮胖花草,桃金娘最引人注目。

山道的清扫,杂草的修刈,垃圾的处理,石阶的稳固,都是东风塔守护人弧红梅的责任范围。每当有关部门、有关领导陪上级官员登山赏景的时候碰到她,曾经三番五次表态把她的工资从一千五百元提升到一千八百元,然而,过后又石沉大海,这应该和她的不主动、不提醒、不反抗有直接关系。问题的关键,她说过,钱够吃就行,自己天天登山,不生病,孑然一身,家里如果放钱,只换来贼惦记,害己害人。如此逻辑,几只鸡听了也不以为然,甚至考虑主动失踪。

自从她从深圳回来不久把父母“气死”后,她突然悟透了很多人生道理,放弃了一个又一个沉重的包袱,并且开始新的人生旅程:与世无争,永往直前,死而后已。

弧红梅感谢“扫塔”这个体力活,初上任,颇为吃力,双腿铅沉,浑身酸痛,半年后,她健步如飞,山羊见了也慌张。肌肉从松软到柔韧,体质从弱势到壮美,无不显示出她一个劳动者的本色和荣耀来。

弧红梅身边没有姑姨舅妗、兄弟姐妹,没有让她放心不下的顾虑,她经常在东风塔吃午饭,几个番薯芋,玉米也是她喜爱的食物,一个咸萝卜干,一壶白开水,吃得有滋有味、气吞山河,简直令神仙嫉妒。白开水喝完了,就喝山泉水。这样一来,减少了上山下山的次数和时间,也就减少了体力消耗,增多了有效劳动。

弧红梅休息了十几分钟,体力和精神已经恢复正常,也已完成今天的工作安排,她就利用恢复的体力,东风塔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游客,太阳便没有在西山尖顶徘徊,她也就开始放心地下山了。

弧红梅倒是喜欢日夜不分,可以永远呆在东风塔,与其说回家,不如说是回归黑夜,回归孤独和一片蛤虯声……

下山路,如果边下山边欣赏夕阳无限好,拍摄蛋仁红的太阳,至少要走一小时以上,或者更长时间。

弧红梅站起来后,戴上因发霉变黑的旧草帽,操起一把半米长柄镰刀,再瞻仰东风塔一眼,喃喃自语,充满舍不得的眼神,好像明天就看不到了似地。

然而,从弧红梅的眼睛中,人们只看见她的岁月之艰,没有日出江花红胜火。

据说后天有一个强台风来访虹桥县,故西天的火烧云提前安慰东风塔,如梦如仙,以示壮烈。伴随着阵阵风声,天际线处,似乎炸开了一条火的裂缝,红通通的霞光涌出,妄想把东风塔点燃……

一个角度,一幅画图;一幅图画,诸多风景。

弧红梅拿出五寸华为手机,拍录下这个千载难逢的“美景”,却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立即分享快乐的人而产生一点儿失落,好在这种失落很快被数以万计的金色“大水蜻蜓”驮走,它们一贯以来是暴风骤雨的先锋。

弧红梅把手机装回浅粽色腰袋,环顾四周,迈开大步,铿锵有力,“嗖嗖”下山。

……

电话铃响,似乎不想停顿,弧红梅不得不掏出手机,自言自语:“谁来电话?要下班了,还会有什么事情?台风要来,我前天已经从‘天气预报’知道了啊!”

看一看屏幕,却是女儿阿宁的电话,她满脸堆笑,心情舒畅,仿佛眼前尽是红霞,而不是西山那片火烧云。她马上按下绿色话筒图标,不等女儿开口,迫不及待地问:“小宁啊,今天面试怎么样,顺利吗?”

“妈!十选一。我失败了。”女儿气悠悠地回答,“岂有此理!我明天直接找公司老板去,上市公司就牛B啊!我就不相信,没人治不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小宁!慢慢来。俗话说,烦恼皆因强出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按你的条件和本事,不要你,是这家公司的极大损失。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一家什么公司?”弧红梅安慰女儿,忘不了问。

“妈!你放心,我才不会生气。我去找他们老板,不是妥协,不是求爷爷告奶奶,而是兴师问罪。直捣黄龙,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他不道歉,才怪!”女儿口气坚定。

“犯不着,小宁!你面试的又是什么岗位?惹得你生气。”弧红梅感兴趣地又略微担心地再追问。

“深圳西北风食品公司,竞争的是总裁办公室秘书!”女儿响亮地回答。

弧红梅心头一震,仿佛强台风提前,级别升高,吊桶大的树拦腰折断,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她几乎恳求:“小宁啊!不要去找那个老板了。以后也千万不要做女秘书,虽然听说女秘书离飞黄腾达稍近,那是要付出惨烈的代价,醉生梦死啊。职务决定前途,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回光阴、清白和尊严,我们是正经人家,我们是东风塔的儿女,不能歪、不能邪。我看到过‘宣传’画报,女秘书是一片沙漠,没有月牙泉,没有绿洲,是‘荒淫无度、不择手段’的代名词。其后果,比强台风恐惧啊!我们宁愿去拾荒,也不当女秘书。”

“妈,你一万个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何况欺负我的人,还没有出生。气死人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老板招秘书,有一个附加条件,括号内,女的除外,而不是什么女秘书和情人代名词的问题。难道这个老板是一个同性恋者?”女儿说完,哈哈大笑。

……

弧红梅又紧张又心痛,被电触一样,不是麻木不仁,而是疼痛不止。她睁开眼睛醒来,原来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女儿”要去一个公司做女秘书,看来凶多吉少啊。

什么公司?西北风食品有限公司。一旦陷进去,哪不是要喝西北风吗?一下子,似乎有千万只转基因蚂蚁,肆无忌惮,面目狰狞,蚕食着她百孔千疮的心灵。

弧红梅的镰刀是多么锋利,刈断山道上所有杂草,割不断血浓于水的血脉和思念,然而,二十多年了,女儿又在哪里,是否还活在人世?刈断杂草的声音,好像割在心头上,鲜红的血,把东风塔染红,把登山道染红,从下到上,从上到下,而彩虹没有回来。

再也睡不着了,弧红梅推开窗户,胡思乱想,窗外除了疾呼乱叫的风声,传递的是凶险的未来,此时天才蒙蒙亮,启明星为证,白天会如何结局,桉树拦腰截断,山洪爆发?她是一概不知,只知道上塔山,应该风雨无阻。而祈祷东风塔镇住这次强台风,也是她的必修课。

荒唐的天气,像慷慨而疯狂的蚂蚁、蟑螂和老鼠,神出鬼没,肆无忌惮!

确凿无疑,深圳以前是她的伤心地,如今也是,可能更甚,她不仅在那里丢掉了一个女儿,还有“弟弟”弧剑竹至今杳无音信,毫无疑问,悲剧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也正是她弧红梅的毁容,弧剑竹的消失,弧菊阳的沉沦,致虹村的年轻人,对深圳产生了徘徊、纠结和备注的情绪。

所以,弧红梅不敢说出自己早日不堪回首的“真相”,退一步说,她连女儿和弟弟都保护不了,能保护好东风塔吗?说出来,丢掉饭碗是小事,不丢掉那仅剩的半边脸才怪,何况城隍爷又管不到这里来。

纵使是梦,弧红梅也满腹心酸、狐疑和挂心,她真的很想知道,女儿在梦中叫小宁,在现实中,又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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