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水杉林的缝隙,洒在鸭荡湾里。
湾面犹如镶嵌着一片金光。湾水清澈见底,湾水中的鱼儿游动着,偶尔有几只野鸭在水中嬉戏。微风吹过,轻轻拂过湾中的芦苇,使其摇荡起来,激起层层涟漪,荡漾着湾面。
鸭荡湾,原先是一片低洼处,一旦下雨便汇流成河,因这块地形像鸭子,加上河里野鸭成群,称为鸭荡湾。鸭荡湾所在的村,命名鸭荡湾村。鸭荡湾村,地处三贤镇东南角,三县交界处,村委会办公室设置在国道边上,总面积1.8平方公里,耕地面积2960亩,以农业为主,上半年种植麦子,下半年种植水稻,总人口3500多人,15个村民小组。
星期一上午,刘婷婷刚到村委会办公室,村干部李炳在办公室里逢人便说:“刘书记被抓起来了!”
刘书记?我们鸭荡湾村书记刘海青?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昨晚喝酒,被三贤交警中队给抓了,现在人还在三贤交警中队关着呢!”
“喝酒?他开车子?”
“是呀,昨晚他喝酒后骑摩托车回去的。据说,郭德渠副书记也一起喝酒了。”
“不知道,反正到现在还没看到郭书记过来!”
“你们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大学生村官韩芯用书轻轻拍打着办公桌,发出啪啪的声音,“你们这些人呀,就是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多,好像书记被抓起来,你们才高兴?刘书记哪儿得罪你们了?”
韩芯是一位对农村生活充满激情、性格豪爽、敢于说真话的大学生村官,她面容清秀,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灵动与坚韧,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仿佛能照亮人心底最软弱的地方。她分配到村里工作两年多,一有时间便到田间地头,与村民们攀谈,没有丝毫的娇气和做作。
李炳没有搭理韩芯的话,见刘婷婷走进来,他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看着她,诡秘地问道:“刘主任,昨晚是你家林总请他们一起吃饭的吗?刘书记是不是酒驾被抓起来了?”
听到李炳的询问,刘婷婷本来愉快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昨晚,林辉与他们一起吃饭,她去接林辉,结账的瞬间,林辉在外面与他们两个聊着。待她结完账出来时,只剩下林辉,刘海青和郭德渠两个人比兔子跑得还快,转眼就没了身影。难不成,李炳的传言不假?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刘婷婷没有回答李炳,只是向他瞥了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刘书记出事了?”
“呦,我怎么知道?现在别说三贤镇,乃至安海县都传遍了!”李炳头一甩,坚定地说,“我早上听镇上领导说的,再说这个事情能随便说吗?”
刘海青酒驾之事,已是年糕落锅——蒸(真)的了。
刘婷婷放下包,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
辉婷公司的林辉,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催醒,他斜着身子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是妻子刘婷婷的电话。他望向窗外,太阳已登上高耸的天空,透过窗户直射房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他伸了伸懒腰,揉揉惺忪的双眼,睡意还没有完全消失,懒洋洋地接通电话。
话筒里传来刘婷婷急促不安的声音:“阿辉,惹大事了,刘海青酒驾,在三贤交警中队!”
“酒驾?”林辉无精打采地问道,“咋啦?发生什么事情?”
“刘海青呀!昨晚,他在回家的路上,驾驶摩托车撞人了。报警后,三贤交警中队出警,现场对他进行酒精测试,醉酒驾车。”刘婷婷焦急地说。
“醉酒驾车?那德渠书记呢?”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昨晚,林辉邀请鸭荡湾村书记刘海青、副书记郭德渠,还有初中同学三贤镇兽医站站长谢文兵以及他的小学同学韩星等一起吃饭,大家高兴就多喝了点酒。晚饭前,他与刘海青约定上午去他办公室商议辉婷食品公司的事情。昨晚,刘海青怎么回去的,他也断片了,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刘婷婷愧疚地说:“现在整个村里都传开了,镇上估计也都知道了。你起床了没有?你赶紧去三贤交警中队看一下情况。”
一大清早,刘海青醉驾的事情,像滚滚浓烟般弥漫了整个鸭荡湾村、三贤镇、安海县城的上空,成为人们一天最热门的话题。
挂断电话,林辉重重地煽了自己一个巴掌,自言自语地说:“刘书记,都是我害了你,早知道这样,怎么也不能让你喝酒,更不能让你骑摩托车回去呀!都怪我!”
林辉迅速洗漱好,拿起公文包,直奔门前的车子。母亲蔡妍芳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拿着牛奶:“辉儿,你昨晚喝了酒的,喝点牛奶,养养胃!”
林辉降下车窗,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牛奶,随着一声汽车轰鸣声,他开着着车疾驰而去。蔡妍芳望着远去的车子,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孩子,也忒辛苦了!”
一路上,林辉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自己与刘海青认识的场景。特别是林辉自省城回来后,创建的辉婷公司,离不开刘海青的帮助和支持。
林辉与刘婷婷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初中毕业,林辉没考上高中,去了县城的职业学校,刘婷婷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两个人平时接触也少了,每逢星期日,林辉都会从学校坐车子去刘婷婷的学校见面。
某个星期日,林辉从学校回来后,刘婷婷母亲倪凤英来到他的家中。
“我家婷婷现在上的是普通高中,那个小子上的是职中,还去找我家婷婷。”倪凤英从南边的住宅线往林辉家里一边走,一边逢人便鄙视地说,“职中,职中,流氓地痞集中,将来有什么出息?”
“芳,妍芳,在家吗?”倪凤英来到林辉家门前,大声喊着。
“英嫂子呀,快进来坐!”蔡妍芳从屋内走出来,满脸赔笑地招呼着倪凤英,想请把她到家里坐坐。
“哎呀,大嫂子,我就不坐了,我站着与您说吧!”倪凤英一脸的不高兴,就像谁欠了她的债似的。
蔡妍芳心里非常清楚,周围方圆几里,没有谁不知道她倪凤英是一个性情随意,喜欢谈论张家长李家短、猜疑的人。她要是觉得哪儿不如意,见人就开骂,过两天又屁颠屁颠地走上门来,赖着不走,继续谈论一些八卦消息。
“芳呀,你家的辉回来了吗?”倪凤英一边往屋内张望,一边问道。
蔡妍芳见倪凤英这么关心林辉,再看她的脸色,犯起嘀咕。
林辉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他对倪凤英很是反感,对刘婷婷的父亲刘爱国还是比较尊重,每次去他家找婷婷时,他也不吭声。从小到大,倪凤英就是看林辉不顺眼。每次林辉过去,她总是叽里呱啦地说上一大通,特别是到了上初中的时候,倪凤英只要见到林辉到她家,便说你们都大了,不要整天绑在一起,让人家笑话婷婷,这也让林辉打心里不喜欢倪凤英。
林辉站在窗边,侧耳倾听。
“我今天来,就是与你芳说下,让你家的辉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婷婷。”倪凤英没等蔡妍芳回答,喘了口气继续说,“你家是男孩子,我家是女孩子,现在都不小了,辉星期日去找婷婷,同学老师们看到还以为她们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你家的辉现在去上什么职中,也上不了大学,将来就是去打打工,出去几年晃晃还是回农村!我家婷婷,她现在上高中,将来考上大学,也不可能回农村。您也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两家平时说说笑笑,没有关系,但是真要谈及孩子的大事,那我只能说这是不可能的。”
“你家的辉到底回来没有?我与他当面说清楚!”倪凤英一手叉着腰一手抹着额角的发丝,黝黑的皮肤在夕阳的余晖照射下,活像一个母夜叉。
倪凤英说话刻薄尖酸,蔡妍芳了解她这个人。如果现在告诉她林辉回来了,那倪凤英说的这些话,依着林辉的脾气,可能会当场与她争吵起来。一旦争吵起来,那可能就无法收场,毕竟这样一个“活喇叭”,平时就是不打赢仗绝不收兵罢休,何况现在她是来兴师问罪。再说,林辉如果真去找她家婷婷,这个理放在哪儿也说不过去。赶紧赔着笑脸道:“英嫂子,辉儿是回来了,可他又出去了。等他回来后,我与他说下,让他以后注意。”
“哎哎哎,我事先说好了,不是让他注意,是让他以后不要再去找我家婷婷了。”倪凤英斩钉截铁地说,“我今天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家辉再去找婷婷,可别怪我不客气,不讲情面!”倪凤英说完,扭头就走,还不忘回头看看。
蔡妍芳愣愣地站在门口,直至倪凤英消失在路的尽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倪凤英到门上警告后,林辉也认为自己与刘婷婷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有句话说得好,如果你爱她就应该静静地守护着她,只有她过得比你好,那才是真的好,真爱。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上学期间坚决不去找她,让她一心一意地去学习。
晃眼高中毕业,刘婷婷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林辉职中毕业,决定去部队锻炼。
刘海青的出现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赶了个好时候。
刘海青,鸭荡湾村支部书记。鸭荡湾村原先有两个生产队的村民都姓刘,也是百姓口中的刘家庄。刘海青的太祖爷与刘爱国的爷爷是兄弟关系,因此刘婷婷到村里工作后,刘海青总是不分场合“妹子来妹子去”地喊着。他个子不高,瘦精精的,每次上班,都会涂上一层摩丝,稀疏的头发根根往后倒,搞得油光可鉴,更显精气神十足。他为人比较正直,性格刚烈,说起话来,嗓门特高,坐在他旁边都感到声音刺耳朵,平时开会,根本不要用话筒,直接拉开嗓门就说。由于他有着惊人的酒量,大家都称他“刘三斤”,在三贤镇都是出了名的。
刘海青专程到林辉家做征兵思想工作。一番天花乱吹乱侃之后,他接过林辉父亲林有福递过来的香烟。一边燃上,一边干咳了两声,话锋一转:“我说林老弟,你今年毕业,职业高中毕业的学生外出找工作也比较难,现在恰逢征兵时期,我觉得您现在可以去当兵。我前天遇到刘爱国叔叔,谈及你与婷婷的事情,两个人现在关系比较好,但要现实一点,你们两个人谈情说爱没有问题,终归要回到现实中来。他们一家是比较现实的人,你现在一是没有工作,二是家庭状况在我们村里也不是太好的,你认为刘叔会同意你和婷婷的事情吗?何况,婷婷被一所大学录取了,如果你现在就走进工厂,不到部队这个大熔炉里面去锻炼锻炼,你说你们之间能有结果吗?”
刘海青说得确实在理,换了谁家的姑娘,遇到一个家庭条件差,又没有工作还是个职业高中毕业的,做父母的难免会棒打鸳鸯。对于刘海青来说,不达目的绝不收兵罢休。鸭荡湾村的征兵任务正让他感到头疼,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不是外出求学就是在外打工,而林辉是一个符合条件的应征青年,所以他怎么也不能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一定要动员林辉去当兵。“我觉得你去当兵,一来可以得到更好的锻炼,毕竟你现在才职高毕业,出去工作,也找不到好的工作,且对社会的认识还不足,部队是一个大社会大家庭。二来可以到那边去锻炼,磨炼你的意志,将来也可以在部队里考军官,或者转志愿兵,如果都不行,回来也有工作呀。到那时,您也积攒到一定的资本,我再去帮你与刘叔说说。你说呢?”
林辉听了刘海青提及当兵的事情后,心里一热,想到班上的吴凯已经去应征体检通过了,加上婷婷的母亲无论是在田间地头还是在路边上或者到小镇上,一遇到熟人,就说林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家什么情况,还要娶我家的婷婷。
林辉想想自己从小到大,无论是村里还是镇上都给予他们家更多的关怀,特别是乡里乡邻对他的关爱,他心里已拿定主张,决定去当兵,回来后,可以的话到村里去工作,大显身手。
那年,刘海青不费吹灰之力,就动员了林辉应征入伍。
第二次与刘海青相见,是3年前,林辉已然成为省城好知味肉类食品有限公司的副总,回来与刘婷婷相见。
那天中午,他与刘婷婷约定了在三贤酒店见面。三贤酒店位于三贤镇三贤桥南,也是镇上最好的酒店。
刘海青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身浓烈的酒味打破了他们原先沉寂的空间。
林辉抽出香烟给刘海青点上,指着旁边的座位说:“刘书记请坐!”刘婷婷也是尴尬地露出笑容。
“不坐,我不坐,我不打扰你们!”刘海青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着刘婷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
“刘书记今天有接待呀!”林辉岔开话题。
“我是上洗手间路过的,你们吃,你们聊,我啥也没有看见。”刘海青说话的声音略微提高,吐词不清。虽然嘴里说要走,却来了个断了轴的手推车,不走了,拍着林辉的肩膀,挨着他坐下来,一把抓住林辉的手,不停地握着,结结巴巴地说,“辉兄弟,我对你说,你呀,真的很了不起,我还记得那时在你家时,你才毕业,看起来特别腼腆怯生,你看,现在这行头打扮,一看就是一个大老板,大老板呀!难怪,我家婷婷妹子,给她介绍了那么多,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不合适,就连我们大帅哥吴委员的连番轰炸都没有用,伤了人家的心!哎,不说了!辉兄弟,现在在哪里发财?”
“书记高赞了,我在好知味肉类食品有限公司工作。”林辉递过名片。
刘婷婷一边向刘海青挤眼,一边站起来想催他走:“书记,你喝高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还是?”
刘海青没有理睬刘婷婷,他眯着醉蒙蒙的双眼盯着名片半天,忽然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另一只手搭到林辉的肩膀上说:“我就说,我们林辉兄弟是个人才,当初我说什么来着的,我想想,我好像说过,将来林辉兄弟必是出人头地、出类拔萃、功成名就、前途无量,你看看,现在已经是省城好知味肉类食品有限公司的副总,这可了得,不简单,不简单呀!”刘海青从内心佩服,他使劲地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感慨地说,“哎,现在年轻人就是敢闯敢干,我呀就这辈子埋葬在这儿喽!”
林辉只是微笑,没有搭腔。刘海青看了看刘婷婷再看看林辉:“兄弟,你可知道,我们鸭荡湾村,现在县里、镇里都非常重视,我们正在大步流星抓发展,搞乡村振兴,我们需要像您这样的乡贤能人回家创业!”别看刘海青喝得醉醺醺的,可他心里还是不忘村级发展,不忘工作使命所在。“刘家妹子,我今天交给你个任务,你必须要完成。”
“书记,请吩咐!”刘婷婷心里一直期盼着刘海青赶紧离开。
“你听好了,我们林总,我就交给你,让他回来发展,弄个项目。”刘海青突然改口林总,拍着林辉的手说,“妹子,你要是把这个能人招引回来,我给你重重的奖励!”
林辉笑而不答,刘婷婷勉强露出笑意,看着刘海青一边与林辉称兄道弟握手拍肩,一边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刘主任,不,我的婷婷妹妹,你去拿点酒来,我与林总喝两杯!”刘海青眯着眼吹着一口的酒气对刘婷婷说道。
林辉和刘婷婷感觉刘海青酒多了,也没去拿酒。刘海青有点坐不住地站起来,林辉赶紧站起来扶住他。刘海青一摇一摆地离开了,嘴里念念有词:“林总,回村里创业吧,婷婷也需要你。”
这场景,林辉记忆犹新,正因为刘海青当时的一句话,也让林辉整整思考了一个星期,最后决定放弃省城的工作,回到鸭荡湾村创建辉婷养猪场。
3年来,林辉与刘海青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一有空闲,两个人就会叫上镇上的吴立军副镇长一起找个小酒馆弄点小酒。
在这之前,刘海青找过林辉多次,谈及辉婷养猪场的发展。他一直建议林辉要转型,不能只养猪,还要围绕生猪做些项目。他建议,林辉之前在好知味肉类食品公司负责生产和销售,特别是销售方面,积累了许多人脉资源,也可以在肉类生产加工上面投资项目。他的提议完全点燃了林辉心中的那团火。林辉从开始创建辉婷养猪场开始,就已经规划了未来发展的方向,他也要向省城好知味肉类食品有限公司一样,做大做强。在刘海青的鼓励和支持帮助下,经过3年的发展,辉婷公司已然是集饲料加工、生猪育种、生猪养殖、食品加工于一体的猪肉产业链,成为三贤镇的纳税大户,安海县的农业龙头企业。
昨晚,林辉因为处理公司的事情没有回县城,便联系刘海青、郭德渠等人一起喝点小酒。谁知道,因为聚餐豪饮,出现这样的意外,真是让林辉心里难受至极。
三贤交警中队一楼候问室内,林辉看着对面的刘海青,心里愧疚难当。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刘海青不停地猛抽香烟,似乎要麻醉自己,不时摇摇头,又用拳头砸着头。
一支烟的时间,刘海青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林总,我就一直想不通,大晚上的,怎么就在那条路上冒出个女的出来了?大深夜的,是不是撞鬼了,真邪门晦气!”一个晚上下来,他醒酒了,却没有认识醉酒驾车的违法行为,还觉得自己很是冤枉,“从镇上到我家就几里路,那条路我太熟悉了,我喝得再高,但是骑摩托车肯定没有问题。晚上我看到前面有人,就慢慢停下来,我当时没有撞到她,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倒下来了,警察来了,说是我撞了她。”
林辉苦笑地摇摇头:“刘书记,不管怎么样,喝酒开车子,肯定是违法的,这是法律规定的,这个底线任谁都不能触碰呀!”
沉默片刻。
“是呀,这个事情怪我自己,我就是个死硬头,要是听你们的话,就不会闹出这样的晦气事了!不怪别人!怪我自己!”刘海青垂头丧气地说,“现在惹下这个祸,真是自作孽呀!刚刚老婆来这儿,把我骂了一通,生气地走了。哎,还真应了这句话,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我这个人最后还是毁在酒上面。现在估摸着,工作也要丢了,我四十多岁的人,什么手艺都不会,这以后干啥呢?谁还要我这个没有手艺,又不会干活的人?”说完,他那痛悔的眼泪已在眼圈里直打转。
林辉沉思了一会,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刘海青的双手:“刘书记,你也别急,后面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沉默片刻,刘海青使劲地点点头。
这次交通事故中,被撞人王美丽在医院检查后,除有皮肤擦伤外,没有其他伤情,且上午已自行离开医院,但刘海青醉酒驾车已成事实,必须得到法律制裁。按照法律程序,三贤交警中队与安海县公安局三贤分局联系,办理好刘海青取保候审手续后,林辉便带着他离开交警中队。刘海青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算了,我认栽,就该得到惩罚。”
下午三点,三贤镇四楼小会议室内,除了坐北朝南的党委书记刘爱东和镇长王宏伟的位置空着,其他班子成员都已陆续到了会议室。王宏伟坐在刘爱东办公室里,门关着,正在商议事情。整个会议室内,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讨论的话题都是刘海青的事情。
大家七嘴八舌,都为刘海青感到惋惜。“现在国家规定酒后驾车属于违法行为。”“海青这次怎么犯如此糊涂之事?”“这次事情真的是惹大了!”“他呀,平时就是喜欢喝酒,酒量是大,但不能因为酒量大就认为开车没有事呀。”“拘留是肯定少不了,这个村支部书记恐怕也当不成了。”“真可惜,他辛辛苦苦招引的辉婷公司规模越来越大,这个功劳应该算在他头上,将来完全可以解决个人身份,弄个事业编制呀,真可惜。”“酒害人呀!”“听说是辉婷公司老板请客的,还有郭德渠也参加了!”
约莫一支烟的工夫,刘书记和王镇长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会议室内,立即安静下来。
“各位同志,现在临时召开党政联席会议,主要是通报一下情况。”刘爱东对着话筒干咳了两下,“王镇长,你把具体情况说一下。”
“各位同志,昨晚九点四十分,我接到三贤交警中队的电话,电话告知,刘海青同志醉酒驾驶摩托车,撞伤一个年轻妇女王美丽,是隔壁东堡镇的,被送往安海县人民医院,对于刘海青因当时意志模糊不清,被交警控制后带到交警中队,问他情况,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他是三贤镇的。”王宏伟一口气把情况通报给在座的各位,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与驾驶员小王赶到交警中队,他坐在那里嘴里还在胡言乱语。经过血液化验,坐实的是,他属于醉驾,按照交通法要刑事拘留,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王宏伟说完,看着刘爱东书记,大家都抬头看着刘书记。半晌,刘爱东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同志们,自国家颁布了酒驾的相关法律以来,我县已有多名党员干部酒后驾车受到了党纪法纪的处理。有的醉驾被刑拘,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受到了严厉的处罚。昨晚,刘海青同志再次触碰了法律的底线,早上王镇长告诉我,撞伤的王美丽情况还算好,检查下来,没有出现骨裂骨折等现象,腿上有两处擦伤,上午已经离开医院回家了。我们要深刻地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作为一名党员干部,一名村支部书记,必须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带头遵守党的纪律和规定,做到身体力行,以身作则,不该做的坚决不做,不该碰的坚决不碰。平时,我们也是三令五申、千叮万嘱、再三告诫,可是我们有些同志,仍然把它当作耳边风。喝酒这是难免的,特别是在座的男同志,无论是工作上商务接待,还是在家里举办宴席,或者参加朋友亲人的宴席,难免要喝酒,但是你心中必须要有一个戒尺,要告诫自己,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刘爱东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组织委员洪进,严肃地批评道:“洪委员你们有什么要讨论的?”
洪进与副镇长周小军两个人正在嘀咕着,被刘爱东这一点名,两人脸唰地红了,尴尬地低下头,拾起笔装作记录的样子。
刘爱东毫不留情地说:“如果有什么话或者意见,可以现在提出来,或者会后与我交换。今天开这个临时会议,就是希望通过刘海青这个典型案例,给你们好好上一节课。我看你们在座一些人平时也喝酒,这个事情你们要从中吸取点教训。”
大家都耷拉着脑袋,会场里异常安静。
“今天我在这里说一下,会后,办公室草拟一个承诺书,内容就是从今以后,工作期间商务接待也好,还是非工作时段参加酒宴,必须做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承诺书。”刘爱东对分管办公室的秦东副书记吩咐道。
秦东一边记录,一边点着头。
刘爱东喝了口茶,扫视了在座的同志后,继续说:“对于刘海青醉驾事件,触犯了法律,属于违法违纪。刚刚与王镇长也商讨了下,镇上给出的处理意见:开除党籍,免去鸭荡湾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一职。特事特办,本来要召开党委会研究,今天班子成员都到齐了,我们就作为一次党委扩大会,办公室完善好会议纪要。下面,就刘海青醉酒驾车事件,给予开除党籍,免去鸭荡湾村支部书记的处理意见,进行表决。请党委的同志举手表决。”
待刘爱东提出处理意见后,王宏伟与刘爱东几乎同时举出右手,随即下面的党委成员纷纷举手赞同。
“好,全票通过。”王宏伟扫视了一下会场,“关于鸭荡湾村的村委会工作,暂由郭德渠副书记主持工作。洪委员,你会后通知郭德渠现在就到镇上来。吴镇长,你挂钩鸭荡湾村的,会后你也一起到我办公室商量些事情。同志们,总之一句话,千叮嘱万叮嘱,不如自我约束,别人说得再多,如果自己不自觉,那还是没有用,所以说,贵在自觉。散会。”
下午四点十分,汉庭酒店518房间,尽管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依稀看到房间内衣服散落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味。一对男女赤裸着身子,正在上演着一场激情大战,由于酒店陈旧,走廊里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和男欢女爱的打情骂俏声。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男人停止了运动,准备去拿手机,被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渠哥,别接电话。”
被称作渠哥的男人,正是鸭荡湾村副书记郭德渠。他身材不高,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的眼睛特别小,却很锐利,粗看都觉得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穿着特别讲究,即便是下地干活,也要换上他那套“特制”的工作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村干部的身份,见到村民,脸上总是挂着几份不以为然的笑容,在工作上不求上进,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有次,他到挂钩的小组去检查排水沟疏通整治工作,村民小组长问他要疏通到什么程度,他脱口而出,只要“过得去”就行。当时,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而他也跟着尴尬地笑起来。自那以后,鸭荡湾村就有句俗话:郭德渠当书记“过得去”就行。
他看了下手机,是组织委员洪进的电话。
“我管他谁的电话,不准停下来。”女人撒娇着,双臂勾住郭德渠的颈脖子。
郭德渠腾出手轻轻抚摸着身下的女人,温柔地说:“我的好宝宝,我的好美丽,洪委员打电话给我,肯定是有事。”
郭德渠翻下身爬坐起来,拿起电话正准备接通,电话挂了。被称作美丽的女人,正是昨晚被刘海青酒后撞倒的女人王美丽。王美丽头枕在郭德渠的胸脯上,身子像条水蛇一样 ,紧紧地缠绕在郭德渠身上,不停地摩挲着。
郭德渠一边爱抚着怀里王美丽柔顺的长发,一边回拨电话给洪进。
“德渠,你现在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电话一接通,洪进便问道。
“我下午来县农业农村局办事。”刚刚看到洪进电话后,郭德渠便已经想好今天离开村里的理由。上午郭德渠到三贤交警中队去见刘海青,他说话时还喷出一股酒气,郭德渠一直自责自己昨晚没有劝住他不要骑摩托车回家。离开的时候,刘海青叹着气,紧紧地握住郭德渠的双手说,村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离开交警中队,郭德渠便开着车子,一路欢快地直奔安海县人民医院,把王美丽接出来后,两个人开着车子在县城一路兜圈,一路卿卿我我。吃了午饭后,来到汉庭酒店休息。
洪进长长地“嗯”了一下:“海青出事了,你知道吧?你们是不是一起吃饭的?”
“我知道,早上我去三贤交警中队看他了,真没有想到,这人呀,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昨晚喝酒回去,我一再让他不要骑摩托车,他偏偏不听,你看现在可好,出事了。”郭德渠假惺惺地说,“现在弄不好连工作都没有了。他这人平时就是好酒,这下也毁在酒身上,哎,真不知道后面怎么办?他又不会手艺,又四十大几的人了,以后怎么办呀?”
“以后的事情再说吧。刚刚镇里开了党委扩大会,海青被免职了,他的这种行为是犯法,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鸭荡湾村的工作由你先主持。刚刚刘书记让我通知你,到他办公室去。”
郭德渠听到洪进说,村委会的工作由他主持,他会心地露出笑容。“我现在恐怕来不及去书记那边,我刚刚离开农业农村局,就是快赶紧赶,到镇上也要六点多了。”
待洪进电话挂了后,郭德渠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低下头轻轻地在王美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王美丽仰起头,双手勾住郭德渠的脖子,顺势把郭德渠往旁边一推,缠住郭德渠,嘴里呢喃着:“我的郭大书记、郭大主任,你终于达到你的心愿了,就是让人家还受伤破了相!”
郭德渠爬起来满脸淫荡地去抚摸王美丽小腿那边划伤的地方。被王美丽用脚拨开,娇滴滴地说:“别碰,人家可疼呀!”
说着便往郭德渠怀里钻,风情万种地看着郭德渠:“该怎么补偿人家呀!”
郭德渠顺势翻过身来,紧紧地搂住王美丽,肆无忌惮地淫笑道:“现在就来补偿给宝宝。”
两人再次缠绵不休,直至郭德渠像霜后的小葱软不拉耷、浑身瘫软地从王美丽的身上爬下来。
县城华灯初上时,郭德渠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搂着王美丽走出酒店,没入南来北往的人群中。他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今后鸭荡湾村的发展就是皇上的旨,将军的令,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