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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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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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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荡湾》连载

第四章 现场调解百姓赞

秋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秋风透着丝丝凉意,从敞开的窗户钻进,吹开刘婷婷的一缕长发,在林辉的眼前荡漾,不经意间,渗透着林辉的心扉。

一路上,车子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前行。

车子停在东西小河的码头上。

一下车,刘盛强就手指码头东边不远处一家正在施工的自建房说:“应该是那边吧。”夫妇两人抢先在前面走。

一行人来到房屋的南边路上,主家的新房正在上梁,林辉一行只好站在路边等着。

“今日天晴来上梁,主家修的好华堂,华堂修在龙口上,大家齐心来上梁,上一步一品当朝,上二步双凤朝阳,上三步三元及弟,上四步四季发财,上五步五谷丰登,上六步六合同春,上七步七星高照,上八步八仙漂海,上九步九子登科,十步上得全,荣华富贵万万年。鸽子说得好,恭贺主家洪福到,上梁上得快,祝愿主家名扬外,主家富贵从此起,儿孙代代大吉利,恭喜恭喜!”只见站在梁两边的人一唱一和,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吉利话。

随着鞭炮齐鸣,上梁结束了。主家笑嘻嘻地散发着香烟、糖及瓜子给围观的人群、亲戚和工人师傅,接受着他们的祝福。

刘盛强眼睛比较好使,老远就看到站在脚手架上面的朱师傅,便对林辉说,“林书记,这个是邹子林的施工队,这些人都是跟在他后面的人。”

林辉没有立即回答,郭德渠拉着脸往前走。

“大叔你好,邹子林在吗?”刘婷婷礼貌地与正在夹砖头的小工师傅问道。

“你找邹老板?”小工师傅将手上的砖头夹放到推车里,站直腰,指了指从梁上下来的人,大声喊道:“邹老板,有人找,邹老板呀,有人找你!”

邹子林从梁上走下来,一眼看到刘盛强夫妇,先是一愣,随后便要掉头往里走。林辉见状对邹子林喊道:“邹老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郭德渠也大声喊道:“邹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有空到村里,我们过来,你现在还往哪里走?这个事情你回避也回避不了,今天不解决也得解决。”

林辉一行来了后,散落在各处的施工师傅都停下手上的活计看热闹。有的站在脚手架上面,有的蹲在地上,他们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等着看一场热闹。

刘盛强快步走上去,拦住邹子林的退路,一手抓住他的袖子。“你还跑,你跑哪儿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儿子跟你后面,现在躺在医院里,你就这样不闻不问,你还是人吗?”

邹子林一声不吭,刘盛强老婆也赶过去,抓住邹子林的衣服,“你今天不解决,就别想走!林书记也来了,我就不怕你跑掉!”

林辉刚想发话,郭德渠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附在林辉耳边说:“书记,再等等。”这个时候,与他邹子林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必须要土办法解决。今天是这个主家新房封顶,刚上梁,至少现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邹子林不会乱来,先让刘盛强夫妇闹腾一番,到时再出面进行调解。

“老刘、梅婶,文海是在脚手架上休息抽烟说话时,自己摔下去的,这个怎么怪我呢?平时我也对他们所有的工人师傅交代了,干活时不要在脚手架上面休息,要休息也要下来。再说,你家文海就喜欢干活时嘻嘻哈哈的,现在可好,摔下来了你们来找我,我还没有找你们呢?我现在是丢了媳妇又赔房,人财两空,为这个事情,那边工程结束了,可是工程款却扣取了两万元钱,理由就是他们家房子在建设过程中,出现人摔下来,对于主家来说不吉利!你们现在还来问我要赔偿?我问谁要赔偿?如果要是都像文海这样,不守规矩和纪律,出了问题就来找我,那我岂不是叫花子打了碗倾家荡产。”邹子林被梅婶紧紧地抱住大腿,也走不了,干脆站在那边,单手叉着腰,另只手随着他的说话不停地飞舞着,越说越激动。“你们可以去问下这里的师傅,文海在施工的时候,是不是自己在那边说笑抽烟,活没有好好干,自己摔下来的。现在来找我,这是何道理?刚才我也说了,我那两万元钱没有要回来,我这里的师傅还等了发工资呢?正好,今天村里的领导都来了,你们也帮我把这个事情解决下。”

林辉站在那边听边皱眉毛,郭德渠将剩余的香烟弹到旁边的黄沙堆处,狠狠地干咳两下,走上前去,弯腰去拉梅婶。“梅婶,你先站起来,别激动,事情终归要解决,人家今天刚上梁,主家避讳呀,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

这个时候,刘盛强也发话了:“月梅,你爬起来,人家今天上梁,是个吉日,我们不要在这里闹,听领导的。”

月梅在郭德渠的搀扶下站起来,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今天必须要给我解决,我儿子还躺在医院里,你要是不解决,我就与你拼了。”

邹子林想要回驳,被林辉挡住了:“你们都少说两句。邹老板,你不是说还有两万元没有给,我们现在去那个房主家去,在那边一起把事情解决下。”

邹子林听林辉这一说,爽口答应。林辉看着脚手架上面的师傅在看热闹,提醒邹子林说:“你刚刚说,师傅们在脚手架上面说笑休息抽烟,你看,现在大家不都是站在脚手架上面休息嘛,这样很容易出问题,安全生产重于泰山,必须对他们进行安全生产教育,加强安全设施保障,否则出了问题,你还是跑不了,你是包工头。”

农村的住房建设也就两层,这些师傅工作经验足,资历也老,同时,也是家里的顶梁柱,谁也不希望出事。一旦出了事,对家庭、对主家都不好。平时,他们休息的时候,也就是就地歇会儿,有的坐在脚手架上面,有的蹲在那儿,说说笑笑,相互发支香烟抽抽。刘文海就是在脚手架上面,站在那儿说笑抽烟时,被泥桶子绊了一下,摔倒地面。当时摔下去的时候,他嘴里还衔着没有抽掉的香烟。

邹子林冲着脚手架上面的师傅大声喊道:“你们大家都不要在脚手架上面休息,如果要休息就给我下来,这点安全意识都不懂?”

大家听到老板这一说,都赶紧拿起手中的工具开始干起活来,没有一个人下来。“李三,你跟我一起过去。”邹子林对站在西边脚手架上约莫五十岁的人喊道。随即,转身对站在砖堆子那边约莫六十多岁的人喊道:“四爹,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一行人又开着车子颠簸了约一刻钟,来到事件起源的房主家。房主一家正在房前屋后忙着。房主四十五岁左右,叫周庆连,黑黝黝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手上沾着泥土,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林辉一行人,在看到邹子林和刘盛强夫妇,他装作没有看到,依然做他的事情。

郭德渠走到场地前大声喊道:“周哥,在忙呀?”

周庆连知道,六指头划拳该来的都来了,再装也没有意思,便抬起头来看着林辉,然后对着场边的郭德渠说:“张书记,今天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了?是来视察工作的还是?要不到我家里坐坐?这位是哪个领导?”

郭德渠接过话题,“这是我们村的现任支部书记林辉,也是辉婷公司的老板。”

“哦,不是说刘海青被人坑了,是你接书记的位置呀!”周庆连疑惑地看着林辉。没有想到老百姓说话就是耿直,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比较直来直去。郭德渠满脸尴尬地别过头。林辉冲周庆连也只是点点头。

林辉众人来到周庆连堂屋。周庆连老婆刘兰芳以及周庆连的爸爸妈妈也都站在堂屋里,邻里邻舍也陆续来了四五个人,堂屋里济济一堂。林辉接过周连庆搬来的凳子,坐下来,向大家一一点头打招呼。

“这个人我认识,我家里的猪就是他那边帮我找省城的人出售的。”

“这个人了不起,他拿钱出来修路,还是三组四组的人有福气,有好路走呀,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路什么时候也修一修呀。”

“是呀,现在老板做了书记,什么时候也把我们这边的路修一下。”

“我看最好也帮我们安装个路灯,平时上夜班回来看不见。”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着。

大家唏嘘着,周庆连的父亲接过话说:“林有福真的有福,孩子这么有出息!”大家再次把赞赏的目光投向林辉。林辉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大家挥手示意,同时拿出香烟,一个一个地给抽烟的人递过去,并一个一个地点上香烟。

“周哥,今天我们来,你也知道什么意思,我就开门见山了。”林辉发话了,诚恳地对周连庆说,“你家的房子是由邹子林来承建的,在承建过程中,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刚刚我们在找到邹老板时,他说还有两万元没有给他。有这回事吗?”林辉张望着还没有装修的房屋。

“这个老板,不,叫书记,我这样说,我们家盖房子,我与邹老板都讲好了,我给钱你盖房子,他全包,在盖房子过程中,他的人竟然从上面摔下来。盖房子本就是一个喜事,却闹了这样一幕。”周连庆的父亲接过话,“是的,因为工伤,耽搁我们房屋建设进度一个多星期,考虑邻里邻舍的,也不想太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扣了两万,两万还多吗?我们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林辉虽然当过兵,在外面打拼过,回来创业也小有成就,但对基层的工作还是瞎子过河摸不着边,遇到这些基层农村的矛盾纠纷,缺少经验。对于基层百姓的素质参差不齐,觉悟不一定有多高,他们都是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一说一。周庆连的父亲知道林辉刚上任,算是给他面子,只是把事情缘由摆出来。

郭德渠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皱了皱眉,象征性地干咳了一下,表情从刚刚尴尬转为严肃,扫视了一下整个堂屋,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子说道:“周老爹,刚刚我们书记是问你儿子的,你抢了说。”

还没等郭德渠再开口,站在后面的一个蓬松着头发的中年妇女便发飙了:“你这个当官的怎么说话,什么儿子老子的,难道周叔就不能说吗?你既然走上门来就别废话,他们施方出了问题,让庆连家不吉利,且耽搁了工期,拖了这么长日子,到现在房屋还没有装修好呢?你现在说这话,好像儿子能说老子就不能说,人家是一家,凭什么?”

很显然郭德渠刚才一句话激怒了围观的邻舍,这也不能怪这些邻舍,周老爹确实是把事情说出来了,你郭德渠要抢话说干啥,更不应该提什么儿子老子的。其他几个邻里邻舍和周家的人都炸开了锅。“什么领导?”“这说的什么话?”“本来就是他们的事情,跑过来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欺人嘛!”

郭德渠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拉高嗓门:“各位大爷大叔大婶,刚才是我不对,我道歉,我本来以为周哥他是一家之主,可能事情只有他知道,所以才这么说的。”

“一家之主,人家家里个个都是主,人家一家子,还什么主不主?”

“就是废话。”

“好了,好了,各位,我们不要再说了,刚才郭书记也没有说什么,对于周老爹说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坐下来谈谈。”刘婷婷赶紧打圆场,喊了好几声“安静”,屋内才算稍微安静下来,偶尔相互谈论着。

“好呀,解决,是要解决,我家老头子刚才说了,一是邹老板耽搁了我们的工期。二是好好的喜事偏偏要出现工伤事故,不吉利,我们肯定要赔偿。三是我们只扣取了两万元,我还没有多要呢?你们今天来,我可以接待你们,如果你们要是来帮他要钱,我请你们现在走人,我们还要干活,没有这个闲工夫。”周庆连的母亲挤到桌子旁,一边说一边拍着八仙桌。

郭德渠这次学乖了,没有抢先说,他在观察着刘盛强夫妇和邹子林。对于刘盛强夫妇来说,他们认为,儿子虽然是在这里盖房子,但是他儿子是跟着邹子林来的,出了事情他们就找邹子林,而不是找周庆连。所以他们老两口坐在那里,月梅趴在桌上昂着头,刘盛强跷着二郎腿,不停地晃着。

邹子林一直耷拉着脑袋,他抬起头看看林辉再看看郭德渠,然后目光转向周庆连一家。“林书记、郭书记、周兄、老爹、大婶,你们也替我想想,我一个在农村承包房屋自建的,一幢房子剔除师傅的工资,我也就挣了五六千元,相当于我自己的工资,无非就是我本人不要做劳力。现在可好,文海自己在脚手架上面说笑抽烟摔下来,住到医院去了,我还先垫了两千元,现在又来问我要钱,你们这边又扣我钱,我现在怎么办?” 邹子林重重地叹了口气,“谁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一年拼死拼命地也就忙活十几万元,还要担心这担心那的,你们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呀!”说着,便在自己的胸脯上使劲捶打着。

“邹老板,别激动,我们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但现在我们必须要面对现实,人家躺在医院里,总不能不看吧?”林辉发话道,“对于庆连哥,你们家里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这个费用也不能扣取!”

“人躺在医院里,关我什么事情?谁让他站在脚手架上面休息的?我与他们都强调过,要休息就下来,不要在脚手架上面。李三、四爹,你们说,我平时是不是天天都强调,其他人都能遵守注意安全,就他不能呀?自己犯了错误,不能让别人来背包呀?再说,成立这个施工队,也是想带大家一起混混饭吃的,大家做事都要凭着良心,不能总把人往死里整。”邹子林看着李三和四爹。四爹一边弹着香烟灰一边说:“不是我帮邹老板说话,文海自己也有责任,他平时喜欢说说笑笑的,出了事情还是要自己承担的,我这个年纪,说实话,只能在家里种种田,到外面去也没有人要,邹老板能不嫌弃,带着我们谋个生计,我们必须注意安全,不能给人添麻烦。”

“喂,四爹,你这怎么说,不是你孩子,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儿子还躺在医院里,你说我儿子有责任,你是法官?你不懂别乱讲话,我不是找你,我是找邹老板的。”刘盛强听了四爹的话后,很不友好地打断他的话,“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一边去,别在这里嚼蛆子!”

“谁嚼蛆子了?我看你白活一大把年纪,怎么不上理?”四爹反驳道,“我只是说说公道话,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人要讲理,你自己的孩子有错你不承认,还不准别人说了?”

这儿还没有争吵下来,那边周庆连的父母又不约而同地发话了,“我们凭什么不扣取他的工钱?”“书记,如果是你家盖房子,遇到这个事情你怎么处理?”“我这还算讲人情,扣少了!”“你们要是觉得我们做法不行,你们可以去法院告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整个房屋快被激烈的争吵声掀翻屋盖似的。

林辉见状示意郭德渠出来一下,刘婷婷也跟着走出来。林辉压低嗓门说:“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想要让邹子林拿钱去交住院费用,估计很难,现在的突破点应该是周庆连这边。两万元钱也不少呀!”

“是啊,这个周庆连,怎么扣取人家这么多钱!”显然郭德渠对周庆连父母的话还有点耿耿于怀,他现在也不想再出头,想先看看林辉怎么处理。“林书记,你看,这个事情现在怎么办?”

林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袋子里拿出香烟,递给郭德渠。他悠悠地点燃香烟,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着整个上空,随着一阵细微的风,慢慢向四周飘散。“我认为,现在首先要明确责任,只有明确了事故责任,我们才好去明确赔偿的问题。”

“对于主家周连庆来说,我个人认为,邹子林与刘文海之间存在雇佣关系,在施工现场没有进行有效安全监管和合理警示义务。同时由于邹子林自身并不具备建筑施工资质,在组织施工过程中,缺乏必要的建筑安全规范意识,没有安装安全网等防范措施,在施工中,由于刘文海未能提高认识,作业过程中未能遵守安全操作要求,导致从脚手架上面摔下来,引起安全事故,因此对于邹子林来说必须要承担相应责任,刘文海也应该承担一定责任。而对于主家周庆连,明知邹子林就是农村建筑工程队,不具备建筑施工资质,在操作过程中存在安全施工风险隐患,仍然将自家的房屋承包给邹子林,形成雇佣关系,且没有提供相应的安全防护设施设备,对事故的发生亦存在一定的过错,所以说周庆连承担一定责任并无不当。而现在周庆连不但没有承担责任,还扣取了邹子林的部分工程款,因此这个症结还在周庆连家。我觉得他们之间的责任划分,应该是周庆连和刘文海各承担20%左右,邹子林承担60%。”林辉一口气说完。郭德渠不断点头:“林书记,分析得很到位!”

“郭书记,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三方面工作,如何让刘盛强夫妇和周庆连接受这个责任评定,对于邹子林这边,思想工作应该不难。难得是周庆连的思想工作,他这边工作做通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为了便于沟通,林辉让刘婷婷直接将周庆连一家喊到东边邻居家。

“刘主任,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与你父亲以前也经常一起做工,你现在也是我们村的领导,你说话我们听,但是要在理。”一向不爱说话的周庆连接过林辉递过来的香烟,落座后说。

“周爹、周奶奶,各位叔婶们,既然庆连叔让我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之前,我们县西边的一个镇,也出现一件相似的安全事故。那个安全事故也是一个包工头找了几个人去拆旧房子,谁知道旧房子的木梁掉下来,将人砸伤,当时好像是重型颅脑损伤遗留肢体瘫,人身损害被评定为二级伤残,又因脑外伤所致精神障碍,精神损伤被评定为六级伤残。”刘婷婷喘了口气,屋内的人都眼睛睁得大大的。

“刘主任,你继续说说。”毕竟这个与盖房子差不多,周庆连急切知道后面怎么处理的。

“为了这个事情,伤者家属就找到包工头,但是包工头躲到外面去了,伤者家属就把人拉到雇主家,这可把雇主搞急了,打110,找村里,找镇上,甚至为这个事情都到县里去找,无论是哪一个层面出面调解,都是三方不能接受,最终上诉到法院,经法院审理判决:雇主承担30%,包工头40%,伤者自行承担30%,理由是伤者在施工的那天喝了酒,属于酒后作业,有一定过错,应当承担部分责任。”

“这怎么可能?”

“我们花钱请你来做事,最后你不遵守规章,出了事情还要我们来承担?”

“刘主任,你这是在编故事吧!”

“我才不信呢!”

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屋内激烈的反驳气氛越发浓烈。

“刘主任,你也说说,凭什么雇主要承担30%的责任?”周庆连的父亲有点不友好地问道。

“周爹,请原谅我的冒昧。”林辉见状拉高嗓门说,“其实对于雇主为什么要承担30%的责任,就是因为雇主找包工头去帮他拆房子,只要包工头带人去了,即使他们没有白纸黑字签订合同,已经形成了雇佣关系。既然形成雇佣关系,那包工头就是被雇佣的,而作为雇主在寻找或者确定雇佣方时,要确定雇佣方是否具备施工资质,事实上雇主知道就是拆下房子,对包工头的施工要求没有去挑剔,更没有审查和确认,这就存在了安全隐患,说白了,不出事情什么都好,一旦出了事情,要么协调解决,要么就交给法院来裁判。所以雇主存在过失,有一定的责任。我们有时为了省事或者图个省钱,就找民间的施工队,这些都是要冒风险的。你们想下如果那个雇主找一个正规的施工单位,开个大型挖土机以及吊车等装备过去,那是要很多费用的,而找几个民工去拆下,费用少又省事。可是,不出事没有关系,出事就得承担。”林辉将香烟灭了后,直接扔在地上,用脚来回碾了几下,接着说,“同样,周叔你家盖房子,不也是与这个相似吗?”

林辉停下来,看着周庆连一家,从周庆连脸上可以看出他的表情一变再变,脸色越发凝重,周庆连父母已经按捺不住:“林书记,你虽然不是我们村的领导,但你这个人我们都听说过,也为我们老百姓做了许多事情。刚才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编的吧!我们家出钱,让他们做事,又没有叫他们去出事,他们自己没有做好,我们还要负责任,这到哪里都说不通呀?你也不是什么法律专家,你不要说笑了!”

林辉只是笑笑,至少他已经感觉到周庆连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对于一个地道的百姓来说,只上了个小学,文化水平不高,识的字也不多,平时更是沉默寡言,本本分分种田务工,养家糊口,全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凑足了盖房子的钱,总算可以在别人面前扬眉吐气。谁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这个事情要是真的私下解决不了,闹上了法庭,到时真如林辉所说,那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见周庆连跑出屋子,回自家房子也就一分多钟,手里拿了张纸条,就与邻居一起走进西房间把门关上。

周庆连一边看着纸条上面写的电话号码,一边拨通电话。铃声持续响了大概三十秒,对方没有人接听。周庆连自言自语地说,难不成在开庭?

话还没有说完,座机响了。“喂,是郑健吗?我是你小姑父庆连呀!”原来周庆连打给在县法院的侄子,他侄子在法院工作,专门审理案件,这方面他在行。

“是姑父呀,这不是你家的电话?”对方郑健有点疑惑地问。

“我在邻居家,拿的他们家的电话给您打的,家里有人不方便。对了,大侄子,你现在还方便吗?我想有个事情咨询您一下!”周庆连看看邻居,再低声地对着话筒说,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您说!”

周庆连对着话筒压低声音,颠颠倒倒,重重复复地把邹子林承包的事情,特别是林辉刚才与他说的,他也要承担责任的事情说了一通。对方郑健耐心地听完,良久,没有回话。周庆连按耐不住地对着话筒连续“喂”了几声。

“姑父,我在,您刚才说的这个事情,我之前也听我妈妈前些日子告诉我,但是……”郑健迟疑没有开口。周庆连也听出侄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有所顾虑,便说道:“郑健,你说,没有关系,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这样,那姑父我就直说,你说的那个人说得很有道理,应该说他很懂法律,如果真的闹上了法庭,你们家肯定要承担责任,至于承担多大的责任,这也要根据具体情况来裁定,责任肯定是要承担的。”

周庆连倒吸一口凉气,“还真要承担责任?大侄子,你不是吓我吧?”

“姑父,真的没有,因为你们把房子承包给包工头,他没有资质,作为主家存在过错,也是导致事故发生的一个方面。哎,姑父,你旁边没有人吗?”对方传来询问的声音。

“没有,就是我邻居,有什么你说,没有关系。”周庆连催促道。

“那我就建议您,先暂时不要松口,或者等他们开口,你可以把扣留的钱给他们。对于承担责任方面,你就与他们死咬着,不承认。我觉得这样,他们应该也能接受,毕竟包工头心里也想着,如果把这个费用给他了,他也不需要再拿出多少钱赔偿,这样大家是弯刀对着瓢切菜两全其美,双方都满意,您说呢?”郑健建议周庆连让一步,不要把事情闹到起诉的层面。

挂了电话后,周庆连与邻居在房间里嘀咕了三四分钟,两个人打开房门走出来。这个时候,林辉坐在那边还在不停地劝着周庆连的父母,旁边的群众偶尔也插上几句。周庆连父亲见儿子从房间出来,便盯着他看,周庆连一脸僵硬,他自顾自地从袋子里拿出香烟点上。邻居直接从西房间出来便走到屋外,也有几个邻居跟着走出去。

“林书记,事情也不是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样,刚才我也咨询了我家在法院工作的亲戚,他说这个事情我做得没有错,因为邹子林他承包我家的房屋建设,他没有做好管理,导致事情发生了,我应该追究他耽误工期的责任。”周庆连还是重复着之前的话。

林辉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周叔,我不知道你刚才是不是与你家亲戚通话,如果真如你刚才所说的,我能肯定的是,你家亲戚肯定不是法官,要不然他不可能这样说。法官就是要讲法、讲理。”林辉怀疑的口吻说道。

周庆连也自知说谎,但是大侄子的建议,让他再缓一缓,磨一磨。

大家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像头发打棉絮谈不拢,解决事件没有一点进展,林辉示意郭德渠和刘婷婷一起出去。他们来到空地上,林辉说:“我有个设想,刚才我说他周庆连也要承担责任,我们现在不谈责任,就让他直接把扣留的钱拿出来,即使邹子林不认,只要周庆连拿出来了,我们就可以把刘盛强儿子刘文海那边的事情了结。”

三人连声说好,于是他们又回到屋内。郭德渠就把商议好的建议刚说出来,周庆连父母便叫起来:“让我们拿钱不可能,再谈钱的话请你们走,我们不欢迎!”

“爸、妈,你们不要说话得罪人。”周庆连的语气明显有所缓解,本来他想软磨到最后再提出来,事实上即使到最后提出来都觉得掉面子,现在郭德渠提出来了,只要再坚持一会,来个老太太上台阶一步步来,最后就可以顺着台阶就坡下驴了。

林辉提醒道:“周叔,我们今天来也只是协调,如果你们真的谈不拢,最终也只能走司法程序了!”屋内你一言我一语,沉闷的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香烟味,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直说吧,如果你不同意,不把钱给他,邹子林肯定是不可能再拿钱给刘盛强,而刘盛强夫妇肯定不依,到时所有的症结都指向您,打官司,肯定对你不利。”

这时,郭德渠铁青着脸说:“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们走司法程序!林书记,我们走吧。”

林辉走到周庆连身边把他拉出门外,掏出香烟,两人在外面轻轻地嘀咕着,香烟缭绕在头顶上,周庆连不时低下头,过会又抬起头,两个人渐渐地谈到点子上,也谈拢了。

大概一支烟的工夫,林辉和周庆连两个人分别将烟蒂扔掉,一前一后走进屋内。

周庆连父亲看着儿子的表情,再看看林辉,他没有说什么,心里已经猜出了儿子的决定,应该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他脸上有些不高兴,也不便再说什么。

林辉让周庆连先回屋,随后又让刘婷婷把邹子林喊过来,刘盛强夫妇以及跟随邹子林一起过来的两个工人和其他邻居也往这边走,被郭德渠拦住了。

刘婷婷开门见山地对邹子林说:“邹老板,刚才我们也做了周叔的工作,他也决定让步,对于剩余的工钱方面,他表示可以考虑再结一点账。”刘婷婷按照林辉刚刚提出的,不要一下子就把周庆连答应结清工程款的事情抛出来,要慢火炖甲鱼,一点一点地来。

“结多少?”邹子林一听,眉毛立竖来了精神,很显然,他还是愿意把事情解决,特别是工钱这方面必须要回来。

“他没有说给多少,他也要与家人商量。”林辉抢先说道。

“他如果全部给我,刘建国那边的医药费,我可以先结清。”邹子林爽快地说,“不过,对于刘文海那边,我不再给其他费用,我只付医药费用。”

“邹总,刘文海这边,你肯定是要赔偿一些损失,如误工费,工伤费等等。”林辉接过话题严肃地说,“人家刘文海是跟你出来打工,你是他老板,虽然你们没有签订什么合同协议,但你与刘建国之间已形成雇佣关系,你必须要支付相关的费用。再说,现在周庆连这边,我们通过做工作,人家也答应了可以谈。你说呢?”

“反正,我不可能再拿钱出来,这样,周庆连这边还差我两万元,连同前期支付的两千元入院费用,你们能要回来你们去要,我也不要了全给他刘盛强家,但让我再补贴一分钱都不可能。”邹子林斩钉截铁地让步道。

邹子林的思想完全做通了。于是林辉把刘盛强夫妇喊过来。三方都在场,经过林辉的多次思想工作,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周庆连与邹子林之间协作,因聘请没有施工资质的单位进行施工,在施工中没有尽到安全提醒和监督责任,应承担10%的责任,邹子林与刘文海之间协作,因刘文海没有遵守安全操作要求,自行在脚手架上面嬉闹导致摔伤,承担30%的责任,邹子林作为施工项目负责人,负主要责任承担60%刘文海的医药费用和务工补偿总费用是3.2万元,应支付刘文海费用为1.92万元,邹子林前期垫付1000元住院费用,这样,还需要给刘盛强1.82万元。林辉当场从车里拿出本子,撕了一张纸写了一份调解协议书,让三方都分别在上面签字按手印。至此,邹子林在这个盖房子上面,应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鉴于邹子林的要求,周庆连无需再拿钱出来,直接将所欠工钱算清。周庆连签字后,从房间里取出20000元交给邹子林,两个人握手言好,相互说着“对不住”。邹子林直接将钱递给刘盛强:“刘叔,这里是20000元,多下来的钱,作为我去看望文海兄弟,我也有点对不住他。”

刘盛强接过钱后交给月梅,月梅眼泪瞬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她看着邹子林说:“邹老板,真的是对不起你了。”

在场的众人都鼓掌叫好,觉得这样处理事情公平公正。朴素憨厚的刘盛强眼睛也湿润了,嘴里不停地说:“过去了,过去了。等文海身体好了,还让他跟邹老板你去打工。”

随即众人哈哈大笑。

待事情处理结束,快十点钟。临行前,郭德渠拉住刘盛强的手献好地说:“这个事情,我们这样处理,我觉得可以,你也不要再去计较,只要‘过得去’就行。”

回到村里,镇党委书记刘爱东、党委副书记秦东、吴立军副镇长坐在三楼会议室等了一个小时。郭德渠一走进会议室,便抢先快步走到刘爱东面前,邀功道:“今天,让书记久等了。刚刚与林书记一起解决工伤事情,经过努力,已经顺利解决了,请书记放心!”

刘爱东紧紧地握住郭德渠的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握住林辉的手说:“今天,你给我送了一个这么大的礼,好样的!鸭荡湾村往后就交给你了,要做一个百姓认可的领航人、兴农人,把鸭荡湾村打造成全县乡村振兴的典范。”

听到书记表扬林辉,郭德渠的心里五味杂陈,悔不该昨晚打电话给刘盛强,成全了林辉,真是哑巴瞪眼睛,心里恨得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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