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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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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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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春秋》连载

第九章 结束阶段的收获

43

泼水事件平息后,胡乃仁忽然明白了什么,对齐良辉说:“齐书记,我与常伯先谈话中,他好像说起,他没向儿子说过此事,是常科长先问起他来的。这不是说,在他们父子谈话前,有人先向常科长打了小报告?我怀疑,这很可能是于副干的。”

齐良辉想了想,说:“有这个可能。他一开头,就反对我们的意见。后来我们为难地处理这件事,他爱理不理,隔岸观火的样子。对了,肯定是他,故作不知,其实,在看我们的笑话。”

说到这里,齐良辉越发觉得,校领导团结一致的重要性。他说:“胡副,你看这样好不好?他自己也说过,有必要到教职工会上说说,校领导是团结的,只是在工作上的某些问题有争议,没有任何私人矛盾。下次教职工会上,就叫他去表个态,在公众场合说过话,至少会给他,今后自己的言行,一个约束。”

胡乃仁当然同意,齐良辉又与于武刚说,他也没反对,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已近学期结束阶段,好多工作要布置,教职工会,很快就召开了。会议由齐良辉书记主持。他宣布了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一、于副校长作重要讲话;(这个“重要”,与中央首长讲话指示、指导性的重要不同,敬请理解;有人分析,此处的“重要讲话”,很可能是说,就学校的重要事情发表的讲话)二、胡副校长作期末阶段工作布置;三、我(当然是齐书记喽)做工作小结。开场白获得热烈的掌声——手脚并用的“鼓掌”本是学生的专利,个别老师向学生借用了,能明显听到,会场上有两三处疯狂顿脚的声响。

于武刚副校长的“重要讲话”已在进行,“重要”的核心点是,学校领导是团结的,他正在展开宏大的论述,旁征博引,论证“团结”的客观存在。

会场上的教职工,也在“论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声音的嘹亮,不低于于副校长,大有喧宾夺主的企图。

白恒无精打采地看着台上台下的表现,很感无聊。他一边坐着倪文,另一边坐着何理伦。倪文附在他耳边说:“你对何理伦说,接下来,是他厕所所长演说了。”白恒一笑,也没多想,就一本正经地对何理伦说:“何老师,你准备好了吗?”

何理伦漫不经心地问:“要我准备什么?”

白恒惊奇地说:“啊,领导没通知你?学校已正式任命你为厕所所长,于副讲话结束后,就轮到你去做授职演说,你得准备一下。”

何理伦立即正起身子,严肃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白恒原以为,这只是说说笑笑,玩玩而已,何理伦听了,大不了不理,或一笑了之,哪里想到,他倒较起真啦。白恒一时失措,不知怎回答,就支支吾吾地说:“当然啰,······我听他们都这样说,不信你问倪文老师。”

倪文忙说:“是真的,哪里假得了,校长室校务会议做的决定。你快做好准备,接下去就你演说了。”说罢,倪文和白恒两人,紧靠着肩,捂嘴暗笑。而何理伦,忽获此重大信息,哪里还坐得安稳,扭来扭去的身体,像感染了疥疮,奇痒难耐,只有立即站到主席台上,才能解除这奇痒难耐的病。当厕所所长,名正言顺的负责学校的厕所清洁管理,或许就是他这生的夙愿,一直藏匿在心底而没能言,今天,倪文、白恒的信息,捅穿了纸窗户,他的梦想就要实现,怎能不激动?

何理伦在座位上挣扎了一番,终于耐不住,他站起来,大概真提前做起演说的准备了:何理伦走了出去,穿过会议室的人行过道,走到会议室最前排,离正在作“重要讲话”的于武刚,只有三尺之遥,站定,死死瞪住于武刚演说的位置,只要会议主持说:“下面由何理伦老师演说”,就好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

齐书记,胡副校长,看到了何理伦的动作,都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于武刚也发现了何理伦,站在一边,似乎在监督他的发言,就恨恨地白了他一眼,但都没有发声。领导们知道,何理伦脑子有点问题,不必在此刻,公开责问他:你在处干什么?闹出笑话,他们不想引起会场混乱。

与会老师,也没啥反应,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平时,其他教职工也时常这样做。不过,何理伦老师站的时间长了点,有好会儿了,而且站的位置太靠前,就不免多看他一眼。

只是那白恒和倪文老师,稍稍有些紧张,何理伦这奇怪的举动,只有他们清楚,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心。白恒小声嘀咕着说:“这何理伦不要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我们也会没味道的。”

倪文说:“怕什么,这个学校,是要有笑话闹出,才正常。”

正说着,却见何理伦萎靡不振地走了回来。原来,于武刚的演说已经结束,那演说的位子,已经让胡乃仁占了。他走到白恒旁边,说:“白老师,你不是说,于副校长说了之后,轮上我了么,怎没叫我说?”

白恒有点窘急,说话也没条理了,疙疙瘩瘩地说:“说不定改变了说话程序,稍等一下,可能下面就你讲了,稍等一下,稍等一下么。”说着,又觉不妥,搪塞着说:“究竟什么原因,我也不明白,你问倪文,他可能清楚。”

何理伦果然转过头来问倪文。倪文倒是觉得,这个玩笑还没有开够,就说:“何老师你别急,迟点早点演说,没关系,胡副之后,一定是你了,你要像刚才那样到前面去等,到时候,你自己可以问问领导。”

何理伦真的听信倪文的话,又向演讲台走去。白恒赶紧捅捅倪文的手,低声说:“玩笑不能开过头了,万一何理伦真的向领导发问,到事情穿帮的时候,难看的是我们。”

倪文说:“你白恒怎啦?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何理伦自己要发神经,管我们屁事,领导要是来责怪我们,除非他们也是何理伦,照样给他们一顿骂,怕什么。”

白恒越想越觉得不对,对倪文说:“胡副讲完了,没让何理伦讲,他肯定又要来问我们,他已经认真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回答?我们换个位子,离开这里,躲躲他。”

倪文开初不肯,说为什么要躲他,连一个何理伦也不能应付么?白恒再三拉他,才一同到会场的最末一排的角落里。坐下后,倪文还在嘀咕,“你是怎么啦,像小偷似的?”

白恒说:“倪文,我忽然觉得,我们这样做真可笑,甚至有点可耻,我们怎么可以这样戏弄一个忠厚诚实的人?”

倪文拧了白恒一把,说:“白恒,神经病了,你?简直比何理伦还神经。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话,何理伦是忠厚诚实的人,那你还不能有这么高尚的称号,你比何理伦还不是。”

白恒说:“你还真说对了,你我都没什么了不起,骨子里真没有何理伦诚实干净。现在,我算是悟透了,在这个世上,最底层,最被人不齿的人,最不懂作假,他们的言行,看似笨拙,却最体现出人的本性,也最接近真与善的本身。他们怎么想,就怎么去做,行动里,往往闪烁着真善美的火花,这是那些处处作假,事事计较的所谓聪明人永远不具有的。何理伦他们才是值得敬重的人。”

倪文笑着说:“白恒,看来,你真成何理伦了,要不要把你送中爱去?”

白恒不再理倪文唠叨,看着何理伦走上走下的,脸上流露着没能实现愿望的痛苦,白恒心里真的感到好些难受。人世间的那些笨人、愚人,从来不知伤害人,却常常被人伤害。在何理伦的心里,做厕所所长,和做学校校长,是一样值得去做的,做事就是做事,有什么高低、贵贱的不同,他都不明白,也不去想,既然叫做厕所所长,去台上说说话,表表态,就应该认真去做。现在,我白恒在伤害这样一个真实的人,算什么,聪敏、机灵、有水平?是蠢人,可笑、可耻的一个。

最后的结果,可以想见,何理伦演说没有成功,厕所所长的任命,也没有公布,何理伦相当失望。他又来找过白恒和倪文,白恒坐到会议室角落后,又借故躲了出去,倪文还在的,他安慰何理伦的方法是,大骂校领导言而无信,把自己的话当屁放,伤害何理伦老师的积极性,天理难容云云。最终,何理伦只能抱着报校无门的苦恼,怏怏而回。

44

何理伦没能在公众场合,发表厕所长的授职演说,对他本人是严重打击,对学校领导,却省略了好多口舌,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当时,何理伦老师有那么强烈的任职愿望。不过,齐良辉书记多少看出来何理伦的怪异的举动,就关照胡乃仁说:“近来,何理伦老师的行动有些古怪,你要多关注他的身体,他毕竟还带着一个班,不要因他的身体原因,害了班级学习。明天全校师生参加期末复习动员大会,你也叫教导处,特别注意他的班级,不要影响了整个大会纪律。”

胡乃仁很尊重齐书记的意见,真的对此作了专门的布置,特意找了马列主义老太太周霞主任,再三叮嘱她,在师生动员大会上,督查会场纪律。要是在早先,胡副这个要求,肯定会遭到周霞的坚决抵制,可现在,周霞也是知道感恩的,她知道,他这个教导主任,是齐书记和胡副顶住于武刚坚决反对的压力,到局里去争取来的。因此除了于武刚,对校长室其他几个头儿,从凡事对抗的立场态度上,是退了一步的,这次胡副来请她维护会场秩序,就没有拒绝,并且慷慨地说:“这个你放心,我会亲自到会场上转的;我还会对各班主任打招呼,管好自己的班级,保证大会不出乱子。”

这次的动员大会,主要是胡副唱主角,因为都是教学上的事,所以要求,各班学生参加以外,所有任课老师都必须参加。老师们带了凳子,就集体坐在学生后面。倪文在农技校任课,自然就坐在农技校学生后面。

大家已大略了解倪文的个性,他最耐不住寂寞,另一个特点,非常喜欢与学生聊,特别是那些活泼健谈的,当然,那些年轻女教师,他也喜欢与她们谈,这样,往往能施展他的才华。今天,倪文的位子就很好,前面坐着的刚好是被倪文警告过、曾经历过“三笑危险”的女同学,下面坐着吴筠等几个青年女教师,使倪文的身心相当愉悦,思维当然活跃,心智也完全开启。

倪文先是与前面的学生聊。这时,大会已经开始,倪文见被他警告过三笑危险的两个同桌女孩,只来一个,就随口问了一下,那女同学怎没来开会,干什么去了?那“危险”同学说,她的母亲来了,给她送来好多东西,在寝室陪母亲。

一听“母亲”一词,立即兴奋了倪文的神经,问道:“她就一个母亲?”

这“危险女生”听了,十分奇怪,说:“天下哪有许多母亲的人?”

倪文认真地说:“你说的是天下一般人,命运不好,就有许多母亲。但如果你命运好,就相反,‘八字生好,爹多娘少’,会有很多爹,来惠顾你妈,当然,你也得益,享受许多爹给的,源源不断的钱物和感情上照顾了。”

那女学生红了脸,说:“你这是屁话。”

倪文也不听女学生在说什么,继续自己的思路说:“而我的命运是太差了,是娘多爹少一类,这就注定我要苦一辈子。”

学生说:“倪老师真会说笑话,哪有这种可能呢?”

倪文说:“可我就碰上了,我有四个母亲,一个父亲。”倪文像 “临行喝妈一碗酒”的李玉和一样,手向前一伸,用蹩脚的普通话,唱一样地说:“祖国啊,我的母亲,母亲一也,我必须敬她,爱她;敬爱的党啊,我的母亲,母亲二也,我要听她,忠她;生我养我的娘,母亲三也,我要孝她,养她;还有一个从小喂我奶长大的乳娘。这四个母亲,哪一个不需我付出毕生的精力去侍奉的?我为了尽儿子的责任,只能整天弯着腰忙碌,你们看,累得我的背也驼了。”倪文的背是不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原因,不明,反正,现在看上去,确有点驼。

在旁的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个叫薛敏的女教师,不久前生了个儿子,听了倪文的鸟论,讥刺说:“看来,我生了个儿子,也要受倪文老师娘多爹少的苦头,现在还看不出是不是驼背,但总有天也要像倪文老师那样,累得驼背的。倪文老师呢,知道自己这辈子命运不好在哪里,因此,早早地为下一代做好打算,不生儿子,却生了个女儿,以便她长大了,让子女实践爹多娘少的好八字。”

倪文道:“我是尊奉‘党啊,我的母亲’的号召,自觉遵守计划生育,是男是女一个样,只能生一个孩子,哪来选择的机会?你就因生了个儿子显摆,来咒我生女儿啊?”

薛敏说:“原来倪文老师不是刻意要生个女儿,求得爹多娘少的好八字,而是生不出儿子来受累啊。”

倪文听了,一拍膝盖,严肃地说:“放肆,我是听党的话,不多生,谁说我生不了儿子?要不,你来试试?”

倪文的话,又引来一阵笑声。

这时,周霞主任在会场上走来走去,维持会场纪律。会场里处处有说话声,她就到处吆喝,搞得她舌燥口干,心火很旺。会场上的火和她的心火一同烧,烤得她焦头烂额,情绪很坏。这当儿,又听到了倪文那边的说笑声,就慢慢地向他们这边踱过来。

倪文正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智力活动上,整个气氛相当活跃,根本没有顾及周霞主任的到来。倪文手舞足蹈的兴奋着,嘴巴正发挥着他超人的机智;周霞呢,肚里正燃着火,需要把火焰发放出去。她一见欢乐异常的倪文们,火焰立即喷发,喷出的火,即刻又变成冰水,也不打招呼,就夹头夹脑地向倪文倒下来:“倪文,你要不要脸皮,这样放肆的吵闹?当老师的,学生吵,要去管,你却吵得比学生还厉害,成何体统?真不知羞耻!”

兴奋的活火,瞬间熄灭,并且还加当头一棒,倪文完全晕了,任凭他是天下怪才,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发愣;大家都面面相觑,看着周主任全身冒着火焰,气呼呼地离去。

亏得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师生开始潮水般地退场。可倪文还没在周主任的重击下清醒过来。等他终于猛地跳了起来,发现会场上已近清空,剩下寥寥数人,也零零落落地向外走。

倪文突然有要发泄的强烈感觉。刚才,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屈辱,在大庭广众面前,他被周霞骂了,羞辱了,而骂的语言,用的是连学生也无法忍受的恶咒,指名道姓,要他倪文一个人承受。这个世上,只有机智的倪文,讥笑挖苦别人,哪有自己受人痛骂之理?且在这奇耻大辱面前,自己竟毫无反应!倪文很有向旁边的石柱撞去的冲动,心里动念了几次,终究没有实施,突然实施的却是这么一句喊:“周霞在当大街调······”

下面的几个字,他最终没喊出来,只在喉咙口滑了一下。这几个字,确实有碍观听。那个字眼,是农村里小孩儿吵架,气得实在不行时,常常用这个词,这词叫“调卵泡”(只是读音)。倪文实在找不到用什么方法,或用什么语言,能消除对周霞满头怨气,只有这句话,觉得尚能解部分的恨,于是情不自禁,想脱口骂出来。

心头的气没法排除,好情绪就没法复活,倪文自己将嘴巴关闭了,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才能,也停止使用了许多日,连与白恒去散步的兴趣,也减淡了许多,接连几天,没见他出现在白恒家门口。倪文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一连战胜三个学校最高领导的他,怎会栽在一个老太婆手里。

45

动员大会之后,学校竟全然不顾倪文情绪不好,照样按部就班,照原计划进行教学活动:学生就进入复习迎考阶段,老师除了指导复习,还要进行一年一度的各类评选、总结表彰等活动。譬如像评先进教师,年年搞,年年有哭有笑,很多人有向往,也有人反对,甚至深恶痛绝,但在中国,评先是常态,省略不得的。

今年的评先,除了评出百分之十的校级先进外,县里还分给我校一个县级先进的名额,要先在各教研组提出候选人名单,再在校教职工大会上,投票产生。

根据学校的布置,各教研组集合,推荐县级一名、校级六名先进个人候选人,推荐一个教研组、一个教学班为先进集体。齐良辉书记再三强调过,无论是先进个人,还是集体,都不能局限在自己组,要从全校全局考虑、挑选。

语文组的组长是俞清潭,他在开会前一小时,找到白恒老师。俞清潭老师说话做事,历来就像其性格,棱角分明,硬绷绷的,可这次和白恒说话,有些不同,绕了一个大圈,才入正题,谈关于语文组评先进的问题,而这正是白恒所厌烦的,他常说,从上小学,到大学毕业,又参加工作,年年评“三好学生”“先进工作者”,虽然年年被评上,但尊严,年年评一次,就被剥去一层,现在,尊严已经赤裸裸、血淋淋了,一听“评先进”,就倒胃,就头晕恶心。因此,不管俞清潭怎么屈就亲临,款言软语,白恒听了就感冒,没半点好声气,生硬地说:“俞老师,你与我说这事干什么,要评,你们去评好了,我不参加,我腻烦透了。”

听白恒这么说,俞清潭也立即变了腔调,说:“白恒你又这么说啊,你要知道,去年也是你的缘故,语文组白白放弃了自己应得的名额,今年你行行好,不要耍这种态度了。”

白恒有点尴尬,平时,他与俞清潭还说得来,俞清潭也很少央求人,这样冲撞他,似乎也不太妥当,口气就放平和一点说:“我有点不明白,俞老师,你为何对评先的鸟事这么感兴趣?”

俞清潭说:“你这个人就有点死板板,等讨饭的味道,有点臭知识分子故作的清高。清高好当饭吃?只会害死人。你活在世上,就要接受现实,你不能逃到世外桃源去的。”

白恒听俞清潭的话,半懂不懂的,仍不能完全领会他这次找他的意思,就说:“俞老师,你是爽直人,你把话说明白,每人有各自的爱好和立场,我厌恶评先,是不可能改变的,但如果你有兴趣,或者因此要我做点什么,你说,要我做些什么?看我能不能做到。”

俞清潭说:“其实并不是我对评先感什么兴趣,而是现实生活必须接受的问题。评‘先进 ’虽然很假,但它是客观存在,‘先进’的虚名,还在起作用。既然还有用,为何随便地将它丢掉呢?”俞清潭停了一刻,又说:“听人说,教师的职称评定,可能要展开,‘先进’不可能不是条件之一吧?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退休了,万一开始评职称,想乘上这趟末班车。老实说,如果你参加评选,你的条件比我好,我也不多说。我知道,你不想,既然这样,我们不能重走去年的老路,丢弃我组应得的权利。”

白恒笑笑说:“俞老师,你这样说,是撕我的脸皮。不过,你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道该怎样做。”

白恒及时参加了语文组的评先会议。语文组的老师,大多能说会道,喜欢发表议论,评论学校时事,他们知道自己不被领导看好,对自己获得学校荣誉之类,都不抱奢望,因此,俞清潭老师,开场白之后,要求大家推荐各类先进名单时,都保住沉默,或者只说不着边际、悬空八只脚的空话、笑话。

白恒也沉默着,虽然,他理解俞清潭老师此刻的难受,并且已发现,俞清潭老师不断用眼色示意,他故作不见,在这样的气氛中,率先去提名,是十分不合调,不合时宜的。因此,他仍无聊地翻着桌子上的学生作文本。

石俊良终于开了口说:“我觉得我们语文组个个都很好,应集体先进。”

陈文清说:“我推荐何理伦老师省级劳模,国家级功勋教师。”

立即迎来一片欢笑声。

俞清潭喝道,“陈文清,你严肃点,虽然这评选事,很乏味,但你的话是不是更乏味?我们说话做事不能太过分。”

这样下去,气氛趋紧,事情可能要弄僵。白恒马上说:“我说一句,俞清潭老师从教数十年,任我校语文教研组长七八年,劳苦功高,一个县级先进的头衔,还是戴得起,我推荐俞老师。”

大家都感意外,往常的评先会上,白恒从不发言,从来将自己置身度外,或者干脆就不参加会议,今天怎么了?目光都向白恒这边投,却没有支持或反对的声音。

冷场是相当难看的,大家不言,白恒再多说,效果只会适得其反,只得让冷场继续。俞清潭老师自己出来救场了,说:“我知道自己是不够格的,既然大家不反对,我就把名单报上去,反正这只是候选人,到时候投票选举产生。”于是散会。

为了表示慎重,学校特意用纸盒子糊了个投票箱,在全校教职工会开始前,就高高地放在发言台上。

几个年轻教师聚在一起,不断地说笑。董殷说:“我一定在选票上写‘倷爹’,否则,我不是爹娘生。”

丁爽说:“我选献能,他最合格。”“献能”是学校旁边村子,一个疯子,整天在村弄小道上转来转去的喊,“有权的幸福,无权的痛苦”是远远近近的著名人物。甘中的况子侃醉后的疯话,就是从同村人献能这里听来,活学活用而已。据说,他是一个特级技工,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的车、钳、刨技术,曾在附近的农机厂里露过一手,使厂里所有工人黯然失色,哑然失语。他是因为自己的老婆被某个权势人物霸占,就疯了,再没有恢复过来,而那“有权”、“无权”的话语,是刻在他心头上的记忆,无法抹去。丁爽这样说,当然只能当笑话。

倪文却另有看法,说:“你们这样做,只能被领导说捣乱,依我看,应该选何理伦,对学校来说,这次选举,才意味深长。”

正说着,齐书记已经大声喊话,叫大家赶快静下来,会议开始了,倪文他们有“意思”的大声议论,只好暂时停止,不过小声的话语,是不可能消失的,否则,就不是普中的会场了。

不知领导们讲了些什么,没有多少人听明白,只觉得自己的手上,都多了一张选票,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一阵忙乱之后,教职工纷纷将选票投进了那个纸盒里。为示公正公平,又不出差错,齐书记又要求选出几个唱票、监票、计票人。又一阵乱哄哄地嚷叫之后,唱票、监票人产生,周霞成了唱票人。周霞也不推让,就走马上任,取过监票人从纸盒里倒出来的选票,就朗声“唱”起来。大家知道,她是女高音,在训斥人中,练就出一口好嗓子。看,周霞利索地展开第一张选票,流畅地响起她第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唱声:“何理伦”······

话音未落,立即卷起掌声的风暴,加上“哦,哦”不明意义呼声。

几个领导,当即目瞪口呆,眼睛像六谷果一样脱出。

周霞也为自己喊出的声音吓了一惊,定睛细看,发现没有错,才定下心来。

接下来,在周霞眼中出现的“何理伦”字样的选票,越来越多,也就唱得自然,唱得顺口了。

最后的唱声结束,票是记在黑板上的,大家一目了然。但深懂唱票程序的周霞主任,还是将选举结果,高声地“唱”了一遍,当宣布,何理伦以绝对多数的优势选票,获得县级先进个人时,会场就像爆米花开爆,不仅仅只是有巨大的声响,诸如擦手纸、笔记本、原子笔等,凡是能临时收集到的,纷纷爆米花似的弹出,欢呼、庆贺何理伦获胜。有人提议将何理伦举起来,四处搜寻,却不见何理伦的踪影,人们揣测,大概躲进自己的领地——厕所里,喜极而哭去了。

46

这样的结果,太出人意料了,校长室里几个头儿,愁成了一锅粥。齐书记和胡副不断地唉声叹气,对学校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可理喻,可又理不出一个缘由头绪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悲观失望的情绪相当严重。

于武刚可不同于他们两个,他思考问题,就比齐书记、胡副深刻得多,斗志也更为昂扬,这可能与他正年富力强有关,或者他接受过系统的政治经济学训练,有理由对齐、胡的浅薄、意志不坚定予以嘲笑。在齐、胡两个叹息着、表现着无奈的时候,于武刚用强有力的哼哼声,传递出蔑视的信息,面对齐良辉、胡乃仁他们又萎靡不振地低下头,感到束手无策时,于武刚发言了:

“说句不敬的话,我倒以为,这么浅显的问题,你们也不明、明白,才不可理喻。”说罢,连连用鼻子哼哼起来。

胡乃仁说:“我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白什么了?给我们上上课。”

于武刚的哼哼声更加响亮,更显出音乐的节奏感,哼完之后,用手在桌面上点击着说:“显而易见,这是一场有人策划,有预谋的行动,目的就是不想让学校的评先工作顺利地进行。这是十分恶劣的行为,应该将策划者查出来,加以批评,必要的话,给予适当的处分,以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干扰学校正常工作。”

齐良辉听了,不以为然,说:“于副,我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这种极端化的揣测,往往会流于片面。是开玩笑用的恶作剧,还是有预谋的周密布置?是体现多数人对事件的意志,还是少数人策划的整体行动?我们校领导的思想抉择,会决定事件处理的性质走向。我们如把事情看严重了,给我们自己带来的麻烦、压力就越大。实际处理问题,可没有空口说白话这么轻松。于副,我们处理校内的事,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不能相反。在这事上,我和胡副,为何忧愁,感到棘手?中国有句话,叫法不责众,现在,多数人选何理伦为先进,虽十分不妥,但这是通过合法手段得出的结果,我们奈何不得呀?”

胡乃仁接口说:“我完全赞同齐书记的话,这种事是查不来的。你想想,学校总共就六十多位教职工,有三四十位投了何理伦,在开会前这么短短的时间,哪个人有这样大的本事,把这么多人串通起来?从这件事看,教职工对学校的评先工作,抵触情绪是有的,但我们不能就说这么多人都有罪呀,就连错也不能说,否则,我们只能自找烦恼。问题是,虽然这次评选,有了意外的结果,但我们不能就否定了整个工作,这不是我们自打巴掌了?这是我们感到为难的地方。”

齐良辉和胡乃仁一唱一和,使于武刚的哼鼻子,变成嚼牙齿,崩崩的声音清晰可闻,嗓音调门都变了:“我、我、我不是说、说你们,我之所、所以常常不同意你、你们的意见,是你们说、说话办、办事,老是搞、搞和稀泥,不讲、讲原则,不分、分是非,不辨、辨对错,还总好像真、真理在握、握的样子,我、我就看不惯。这事明明有人在恶、恶搞,在捣乱,你们倒自认为工作没做好。这样下去,领导的威信只会越来越低,到头来,什么事也做不了。”

齐良辉书记说:“那照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于武刚突然更激动了:“你们老、老、老是这样,事情出来了,就来问、问我的办法,为、为何不在出事前把事办、办好?”

齐良辉说:“我们在评先这事上,就是按常规做的,很重视,又细致,先在大会小会动员,接着在各教研组推荐候选人,再开校务会集中讨论,民主集中制,定出候选人,最后到教职工大会上投票。这个过程有错吗,若有错,错哪儿了,怎没听到过、你提出过改错的意见?我觉得,你今天的话,好没来由。”

于武刚似乎有点理屈的感觉,就辩解说:“我并不否、否定全部过程的工作。我觉得这件事在开初,就露、露出端倪的,我们只要重视,就有可能阻止事件的发生。”

胡副忍不住说:“于副,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于武刚白了胡乃仁一眼,说:“你、你让、让我把话说、说完,瞎插嘴干、干么?那天动员会,那个何理伦多次走到讲台旁边,我看就是有问题。他为什么老站到前面来呢,过去不是这样的。”

胡副说:“这倒奇了,这是何理伦的事,与串通投何理伦票的人有什么关系?”

正争着,何理伦突然出现在校长室门口。

他的出现,齐书记,胡副校长都感到很突然,连于武刚脸上的深坑,也荡漾着惊奇。齐书记十分热情地说:“何老师,快进来。你有事吗?”

出现突如其来的情况,于武刚都是静观其变,不言不语的,只是死死地瞪住他们表演,收集资料,到时候,就能说出关键性的话语,一剑封喉。

何理伦仍是木刻般的脸,对齐书记的热情招呼,也没有表情变化,也不坐下,没头没脑地说:“听人讲,老师们选我做先进,我哪里配,给别人吧。”

“何老师······”齐书记说,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何老师,你坐下来,慢慢说。”

何理伦好像根本没听见齐书记说话,仍照自己的思路说:“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选我。我是什么人?有人叫我癫子,也有人叫我白痴,我知道,我不中用,我没有能力,没有本事,我不配当先进。可他们选我了,我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大概,我天天为老师们揩座马,他们就选我做奖赏,也说不定。不过,就是这样,我也不配,揩座马是低档人做的低档活,哪能与先进搭配呢?何况,我并不是为了当个先进去揩座马的。”何理伦只是低着头,也不看哪一位领导,停顿了一刻,又说:“各位领导都在,我还是要说,我自知,我不配当先进,请另换配当的人。”说完,就默默地走出校长室。

于武刚对着何理伦的背影,嘿嘿冷笑一声,说:“这确实是白痴说的话,他还真以为别人信任他,投他票了,别人在嘲弄他都不知道。”齐良辉和胡乃仁,都不想顺着于武刚的思路讨论,因此,对他的话,都没有反应,默默地想自己的心事。校长室里顿时冷场,于武刚是斗士,没有与自己斗嘴的,一时也找不到接下去的话,也就暂时放弃继续对何理伦白痴的指责。

没过多久,胡乃仁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对齐书记说:“何理伦要不要先进,对事件的关系不大,我们要的是这次评选工作应有个结果,否则,对上、对下都无法交代,我们自己脸上无光。”

齐良辉说:“不就是这事难么。我在想,我们不能让这样的结果成事实,直接否认又不妥,但总不能因此中断这项工作?是不是我们分头座谈,做做教职工的思想工作,以便布置重新选举?”

胡乃仁说:“这样做,也不妥,如果重演这样的结果,那不是面子没了,我们的里子也撕尽了,今后,我们还要不要在这个学校呆下去?”

齐良辉说:“话是不错,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不办,没个结果呀。”

胡乃仁说:“刚才我想了一下,齐书记,你看,我们搞个折中办法行不行?全部推翻民意,不采用这个投票结果,可能不行,可能会遭来更多的非议;但全盘接受这个结果,把何理伦老师作县级先进报上去,更不行,会闹出笑话的,局里也会批评我们,把这么重要的评先工作当儿戏。我们既不全盘接受,也不全盘推翻这个结果,何理伦老师的县级先进,退一档,变校级先进,我们再在校级先进里设个单项卫生先进,授给他。说实在的,何理伦老师卫生工作确实搞得不错,哪个人肯天天给学校揩座马?这样,对教职工,对何理伦老师本人,都有个交代。至于县级先进,就给票数第二多的老师,我们也有话解释,并不主观武断,相信老师们也不会再有多大意见,闹出麻烦。齐书记,这样可行?”

齐书记听得入了迷,胡副停止说话,才惊醒过来,连连叫好:“胡副,你这个方法,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合情合理,我们就这样做。看来我们校长室几个领导,只要齐心合力,多想办法,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办法总比困难多么,呵呵。于副,这样做,想来,你也没什么意见吧?”

哪料,于武刚深不以为然,说:“这个方、方案,是你们搞、搞和稀泥的典型案例。特别是你胡副,深懂中庸之道,为了达到所谓的解决问题,可以不、不要原则,把对与错,是与非模糊化,从而实现你们向往的皆、皆大欢喜。实际上,这不是解决问题,只会伤害老师们的自尊心,从而也挫、挫伤了老师们的工作积极性,也给我们今后工作设置障碍,说白了,是搬起石头砸、砸自己的脚。我明确地说,我不同意这样做,如果你们要硬做,我也没办法,但我持保留意见。”

很少在下属面前,显露不良情绪的齐书记,也很不高兴了,甚至有点生气,说道:“你于副究竟怎回事?对我们的想法做法一定要反对呢?如果我们的做法,你认为不好,不对,那你提出你好的、对的方法来,可又从来没有,就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指责,挑漏子,这就叫你的原则?你刚刚在大会上表过态,说校长室里只有工作上的争议,没有不团结;但每次你都反对其他同志的意见,我真怀疑,你对团结的诚意。”

说罢,也不再理会于武刚还有什么不满,掉过头,对胡乃仁说:“你就拟个文,把刚才讨论的结果公示一下;也找何理伦老师谈次话。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有什么后果,由我来负。”

这么大的难题,就这样被头发少,见识多的胡副,轻松地解决了。

47

胡副想出的方案,确实非常成功,评先的结果按胡副的设计,张榜公布之后,没有什么人公开反对。许多人不约而同,投票给何理伦,本是开玩笑,并没人真的信任拥护何理伦,否则不是贬低了自己,连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都不如了么?现在的方案结果,虽有点怪异,但也合理,老师们看了,暗暗发笑,学校的头儿,竟把一个本来没有答案的难题,给解答出来了,倒给教职工饭前茶后,增了个谈笑资料,不少老师真心佩服起学校领导来,连董殷也说:“嚯,还真不能小看头发少的,脸孔凹的,个子小的,他们还有点创造性思维,发明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分,给何理伦戴上。建议挪威增设一个诺贝尔教育奖,把奖金发给校长室三个有创新发明的头儿。哈哈。”

校长室几个头儿,特别是齐良辉书记,真的很高兴,处理不好,吃生活的毕竟是自己,这个担子 重重的压在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书记身上。现在好了,意想不到的完满,压着的担子一下子给卸掉了,很轻松了一阵子,脚头也轻了,见人都笑眯眯的,先打招呼。可没过几天,更大的烦恼突然降临,搞得齐书记心力交瘁,得了神经衰弱症,躺倒了,住进医院。

这个事,说起来话长。是齐良辉书记非常器重的秦少禾出事了。

秦少禾现任初三班主任,在齐书记眼里,他是学校班主任当得最好的一个,年年被当做班主任的典范,大力表扬的。可刚刚有消息传来,他班的一个女生家长,向公安部门报案,说她女儿给秦少禾“糟蹋”了!

一天时间不到,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报案女生的名字,老师们也知道了,说叫鲍宇飞。有好事老师,偷偷到教导处查名册,秦少禾班上,确实有此人,并且又暗暗到班上去探问,那鲍宇飞果然没来上课。因此,开头还将信将疑,有这几点证据,仿佛秦少禾犯事,已成事实。后来的消息说得更严重,秦少禾不止与鲍宇飞有“关系”,暧昧的人,至少还有三四个,传言里,还有名有姓,据说都是鲍宇飞的母亲,逼着她女儿揭发的。在传说的名单里,也有那个会讲故事的金云莲。

金云莲现在农技校读书,是白恒的学生了。其实在金云莲上园艺班之前,白恒已经认识了。当时,秦少禾是白恒的邻居,秦少禾与学生的关系莫逆,他的寝室里,常常挤满了学生,深更半夜,吵闹声还不绝于耳。而金云莲也是来得很勤的学生之一。因为白恒与秦少禾关系还不错,因此,他们闹得迟了,影响了白恒的睡眠,有好几次走进去劝告,叫他们回去睡觉;甚至还劝告秦少禾,与学生接触,要适可而止,特别是女生,晚上千万别待得太迟。秦少禾没表现出不高兴,还很感激的样子,说谢谢提醒。

现在,金云莲成了白恒的学生,她的作文明显比其他同学写得好,白恒有点器重喜欢她,既然有这个不良传说,觉得有必要关注一下,就找金云莲谈话。

白恒先与她说些学习上的事,推荐她读哪些课外书,又谈到青年人的生活理想之类,才慢慢转到那些传言,说:“云莲,我给你一句忠告,师生之间接触没问题,但夜很深了,单独与男老师接触,就难免出问题。你大概也听说秦少禾老师的事了?这些流言蜚语里,你也被牵扯在内了。我不想打听有关你的消息是否属实,我作为老师,真心关心你,希望你能自我约束,洁身自好,近期传言正盛,避免再与秦少禾接触。你要知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在当今的中国,男人可以跌倒几次,仍可爬起来,女人跌倒了,就永世不能翻身,这不是危言耸听,是现实。”

金云莲稍红了下脸,举止神态仍显得很淡定,说:“谢谢白老师关心。不过,白老师,您要相信我,也要相信秦老师,他是个有教养的人,怎么会做脱离道德底线的事呢?”

既然金云莲这么说,谈话就此结束,白恒的心里忧喜参半,但愿金云莲的话是真的,但又不免担心,无风不起浪,何况,秦少禾喜欢与女学生玩,他亲眼目睹得很多呀,只希望少禾不要让色冲昏了头脑。

绯闻,人们总是津津乐道的,人需要的是,在传来传去、加油添醋的言谈中得到乐趣和快感,至于这个桃色新闻的真实与否,没人会去追究的。又后来,有消息灵通人士听说,校长室已找那些传闻中的暧昧女生谈了话,她们都一口否认,哭着大骂“造谣者不得好死”;只有那个鲍宇飞,已经录案具结,终无反悔,并且准备退学,不再来上课了。

桃色新闻已传进了校长室,这倒确是事实,初听此事件,全都大惊失色,齐良辉书记更是魂飞魄散,立即手忙脚乱地开始查证传言的真伪。至于领导先找绯闻女生谈呢,还是先找秦少禾谈,这不大清楚,不过,齐书记将秦少禾叫进校长室了,决无虚言,许多人亲眼目睹。

因为心急,这次,齐书记不再沿用过去的谈话方法,不再先表扬入正题了,秦少禾一进门,劈头就问:“秦少禾老师,你实事求是地告诉我,现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属实不属实?”

秦少禾似乎很吃惊,说:“齐书记,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你的意思?”

齐书记已经失去了耐心,说:“秦少禾,你不要假痴假呆,到现在还不讲实话,还有意义吗?我是问你,你是不是将班上的女学生糟蹋了?你说!”

秦少禾大惊失色,十分委屈地说:“您怎么说这种没来由的话?我是怎样的人,您不了解吗?我怎会做那样的事?是谁在造我的谣?”

过去,在齐书记眼里,秦少禾确是个好老师,想不到会掉进泥潭里,齐良辉痛心疾首地说:“少禾呀少禾,事已至此,你戏不要演了,我问你,你班上的鲍宇飞今天在不在上课?”

秦少禾答:“不在,她请假了。”

齐书记很生气,“你还执迷不悟,鲍宇飞已到公安局,把你告了,你还掩饰得过去吗?”

这扎扎实实的一棒,把秦少禾打醒了,他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而后,双手不断地击打着自己的头,大哭起来:“我犯了大罪,我该死,齐书记,救救我,救救我,我错了,我一时冲动······”

秦少禾悔恨交集,把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拔下来,看得齐书记也十分伤心,喃喃地说:“少禾,现在是吃着完,想着迟了,我们有心救你,但还救得了吗?现在唯一的办法,我带你去自首,可望减轻点处罚。”

正说着,校门口响起警笛声,一辆警车已停在路边,下来两个警察,一个较瘦长,一个很壮实,径直向校长室走来。

齐书记慌忙出来迎接,警察还没进门,齐书记赶忙自我介绍:“鄙人姓齐,是学校的书记。”

两个警察进了校长室,也不虚与委蛇,把相关证件给书记看了一下,就说:“我们来执行公务,叫秦少禾来。请齐书记支持配合。”

齐书记相当慌乱,说:“秦少禾······哦,秦少禾,他就是,我正在找他谈话。他其实是个好教师,平时工作热情负责,教学能力也很强······”

瘦高个子的警察有点不耐烦,说:“齐书记,今天我们不是来听你介绍秦少禾的优点、成绩,而是来逮捕他。”说着,掏出逮捕证。

看见头儿趴在桌上的秦少禾,那个壮实的警察拿出手铐,走上前,说:“你就是秦少禾?站起来,跟我们走。”

秦少禾无奈的站起来,伸出的双手,很快被铐上了。瘦高个子递过逮捕证,叫秦少禾签字,看着秦少禾抖抖索索签字的样子,齐书记抖得比秦少禾还厉害,说:“少禾老师,你要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言罢,泪如雨下。

秦少禾被警察带了出去,齐书记情不自禁,走出去送行。跟着警察走了十来丈,瘦高个警察说:“齐书记,请回吧。”

齐书记好像没有听到,继续地跟着他们走,直到警车旁边,还没走的意思,那壮实的警察说:“齐书记,你想一起去看守所吗?”齐书记一惊,才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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