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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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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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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舞鞋(下卷)》连载

第一十六章 有个老者很关心我

一袭红衣映晚霞,

个中甘苦自烹茶。

长街踏月寻春色,

者番相逢似故家。

很石犹存星斗转,

关河未改岁华赊。

心怀鸿鹄凌云志,

我寄冰心向玉华。

胭脂河畔的芦苇荡在暮色中摇曳,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李小雪将那辆半旧的自行车稳稳地停在少年宫后院的梧桐树下,车筐里安静地躺着从省城带回的获奖证书,红色的封皮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微光。她仰起头,望着三楼办公室亮着的暖黄色灯光,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里似乎填满了这秋日傍晚的凉意。

舞蹈教室的檀木地板因为长久的使用,不少地方已经磨损得厉害,需要尽快翻新;合唱团下个月进京演出,可演出服还差三套,样式和尺寸都得精心挑选;还有那笔沉甸甸的差旅费,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至今还没着落。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横亘在她面前。

“主任,文化局王科长刚来过电话。”门卫老张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从传达室探出头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说省里拨的专项资金要等年底……”

小雪微微颔首,将耳边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灯芯绒外套,领口别着母亲留下的银杏叶胸针,那枚胸针在深秋的凉意里闪烁着温润的光,就像母亲温柔的目光。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在这瑟瑟秋风中,像株倔强的竹子,无论风雨如何侵袭,都坚守着自己的姿态。

“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趟财政局。”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在向眼前的的困难宣战。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案头堆着半尺高的文件,像一座小山,记录着少年宫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窗台上那盆君子兰不知何时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像是在黑暗中燃起的希望之火。这是去年教师节孩子们送的,当时花盆上歪歪扭扭写着“李老师比兰花还香”,看到这行字,小雪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温柔。

她轻轻抚过叶片,忽然发现玻璃板下压着张便签,纸张因为时间的缘故,边缘微微泛黄:

“小雪同志:

明日十点金州大剧院《丝路花雨》彩排,有位前辈想见你。

老周”

深蓝色钢笔字力透纸背,是文化馆周馆长的笔迹。小雪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行字,思绪飘回到上周去省里领奖时,周馆长曾神秘兮兮地说有位退居二线的老艺术家在关注少年宫的原创舞蹈。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针的叶脉,眼神里满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对梦想的执着,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渴望在这片天空留下自己的痕迹。

次日清晨,寒露在车窗上凝成霜花,像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班车缓缓驶过结冰的胭脂河,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小雪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对着小镜子仔细地补口红,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后排的声乐老师林梅探过身来,递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关切地说:“听说今天要见的是当年《红色娘子军》的编舞?”

小雪接过豆浆,微笑着点头致谢,心中却涌起一丝紧张和期待。她轻轻抿了一口豆浆,暖意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全身,紧张的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大剧院穹顶的鎏金浮雕在晨光中流转着迷人的色彩,像一片璀璨的星空。小雪跟在周馆长身后,脚步轻盈却又带着几分谨慎,穿过幽暗的侧幕,仿佛走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舞台中央,有位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他手持竹杖,正专注地指挥灯光调试。他的背影如苍松般挺拔,岁月似乎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反而增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

“秦老,这就是胭脂县少年宫的李小雪。”周馆长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敬重的神情,声音也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老人缓缓转身,小雪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皱纹,像一道道沟壑,却又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与从容。他的左胸别着的毛主席像章,在追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大漠胡杨》的编舞是你?”老人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眼角的皱纹却盛满慈祥,像是在打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小雪微微点头,心中涌起一股自豪。得到肯定答复后,老人突然用竹杖敲了敲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第三幕转场为什么用琵琶?当年我们在敦煌采风,老艺人都用埙……”

小雪感觉后背渗出薄汗,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向前半步,身上散发出一种自信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老人身上淡淡的檀香,那股香气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胡杨生千年不倒,倒千年不腐。埙声太悲怆,我想让孩子们记住生命的力量。”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说着便轻轻哼起改编过的曲调,指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舞蹈轨迹,仿佛在编织一个关于梦想和希望的梦境。

老人浑浊的眼眸突然亮起来,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他颤巍巍地从内袋掏出泛黄的笔记本,那本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他指着某页密密麻麻的批注,激动地说:“五八年我们在莫高窟……”油墨香混着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小雪看见“常书鸿”三个遒劲的签名,仿佛看到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那天,他们在后台谈到日影西斜,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披风。秦老说起在牛棚里用树枝编舞的岁月,眼神里既有对过去苦难的感慨,又有对艺术的执着和热爱。小雪讲起带学生去牧区采风的趣事,那些纯真的笑脸和质朴的情感,让秦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当说到经费短缺时,老人突然按住她的手,他的手布满老茧,粗糙却又充满力量:“明天带孩子们来彩排,我给文化部老战友打个电话。”

小雪望着老人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微微湿润了。她用力地点点头,像是在向老人承诺,也像是在向自己的梦想宣誓。

三个月后的进京演出前夜,小雪在招待所走廊接到电话。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墙壁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咳嗽,声音有些虚弱:“小雪啊,你还记得你 3 岁那年的事吗?你爸因公发生意外……他就那么走了……这些年,妈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不容易啊。现在你爸的抚恤金……妈想着给你留着当嫁妆……”

小雪的手紧紧握着电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望着窗外的长安街灯火,那一片璀璨的光芒,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坚定:“妈,我给孩子们买了新舞鞋。”

挂断电话,小雪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独自带着她生活,为了供她学舞蹈,省吃俭用,打几份工;想起母亲在她每次遇到挫折时,总是温柔地鼓励她,告诉她要坚强;想起母亲看着她在舞台上表演时,眼中闪烁的泪花,那是骄傲与欣慰的光芒。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母亲的愧疚,又有对梦想的坚持。

庆功宴上,秦老特意穿了中山装,那身笔挺的衣服让他看起来精神矍铄。他将文化部的批文交给小雪时,悄悄塞给她个绣着红梅的手帕包。小雪接过手帕包,心中满是疑惑,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红梅刺绣,那细腻的针法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回程火车上,小雪打开手帕,里面是枚磨损严重的五角星徽章,还有张字条:“这星辉伴我走过戈壁滩,现赠予沙漠里的胡杨。”

小雪拿起徽章,仔细端详着,徽章上的五角星虽然已经磨损,但依然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诉说着那段热血沸腾的岁月。她的眼前浮现出秦老在戈壁滩上艰苦创作的画面,那些为了艺术梦想而不懈奋斗的日子,让她深受感动。

她紧紧地握着徽章,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她知道,自己就像沙漠里的胡杨,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守自己的梦想,向着青云的方向,勇敢地前行。

窗外的风景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小雪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她想起这些年在少年宫的点点滴滴,那些孩子们纯真的笑脸,那些为了一场演出而日夜排练的日子,那些在困境中坚持的瞬间。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为孩子们撑起一片艺术的天空。

此时,车厢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那旋律仿佛在为她的梦想奏响赞歌。小雪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她将徽章小心地别在胸前,那枚徽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就像她心中的梦想,永不熄灭。

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她将带着秦老的期许,带着孩子们的梦想,带着对艺术的热爱,向着青云的方向,坚定地走下去。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少坎坷,她都将如胡杨一般,顽强地生长,用自己的生命,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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