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宁建肉制品加工厂的事情,被李秀华的“市场调研会”浇灭了半盆火,但扩大合作社养殖规模的事情却并没有被耽搁。因为大家都知道,马桥村马龙山那一片绵延的山林草场,完全可以扩大好几倍的规模。用刘金宁的话来说,无非就是多征几亩山林草地,多种些草籽草窠,多修几个猪圈羊圈,多养几只猪牛鸡羊。
几个养殖户都很支持他的想法,因为搞养殖不能太心急,也不要总想着着急将牛羊变现,因为生意是随机的,但搞养殖是要有准备的,万一按照刘金宁的撒网打法,去哪个城市拉下个大单,他们不愁没有货源,搞养殖得圈着得捂着。
事情商量妥了,刘金宁便安排刘新庆对接外省的农业发展公司,把高品质的黑山羊羊苗给引进过来。但意想不到的是,这次装羊苗的货车师傅好像依然有点不长记性,在又一个晨雾弥漫的早晨,从金桥镇跨过和马桥村并行的高速,绕进马桥村葫芦肚地形的下马桥,来到马星河上的那棵老槐树下,货车师傅就被旁边的风雨桥和眼前如江似海的荷花吸引,忍不住探身进到了荷花丛中拍照。
好巧不巧,没想到就在司机下车拍照的那个瞬间,因为装着山羊的货车厢铁栏没有用铁丝网绑牢,几只体型小一点的山羊幼崽“蹦哒”一下就从货车上跳了下来,也准备来个田园风光大欣赏。
等到货车司机回过神来,羊崽子们已经悠闲地散漫在马路中间,目光在和正在拍照的货车司机对视几秒之后,便像鸟雀贴着地面飞跃一样窜进了路边的稻田里,一瞬间稻田丛和荷花池里便惊起三四只白色鹭鸟,扑棱棱掠过缀满晨露的蜘蛛网。
第一次来到马桥村的司机,看着隐没在稻田中的黑羊崽,只好无奈的给他的老板刘新庆打电话。刘新庆就马上就在微信群里通知了李春林和刘金宁,告诉他们又碰上要寻羊的恼火事情。三个人决定一起到村口的马桥桥头来捉羊。
刘新庆和李春林提前到了村口位置,看到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就直接拉着货车司机进了田里去寻羊,只留着在家里还没吃完早餐的刘金宁姗姗来迟。
等刘金宁不紧不慢地骑着小电驴赶到,货车司机和他们两人已经不知所踪,消隐在青绿的稻田和白茫茫的雾霾当中。“春林!新庆!“站在桥头边望了眼一整车毛色乌黑发亮、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的黑山羊,刘金宁朝着红日逐渐升起的雾气里喊,惊飞了老槐树上打盹的灰斑鸠。
大桥的另一头,从稻田和雾光中冒出头来的刘新庆牵了只刚刚找到的黑山羊,正一脚一步步点别扭地朝着大货车走过来,运动鞋的橡胶鞋头还粘着夜露打湿的苍耳子,紧接着河桥下的一处稻田里突然“哗啦“一声,李春林从没过半身的稻田里直起腰来,防水的运动衣上,水珠滚进田埂,惊散了正在啄食稗草的芦花鸡,两人成功寻获到了两只黑山羊,而一头扎进稻田深处的货车司机仍然不知所踪。
“你俩真不愧是抓羊的里手行家呀,应该在牧羊场没少练过!”刘金宁觉得两人这轻车熟路的身手,跟他们搞的养殖合作社的工作有很大关系。
“不是,你什么时候见我在牧羊场抓过羊!我不都是叫做工的师傅抓的!”刘新庆觉得显得一脸茫然。
“那这次怎么这么勤快?”
“事出紧急啊,只好顺丘下田了!”
“好了,干正事!这车羊崽子是合作社的新希望,得看好了!”
“咱都明白,小叔!”
“还有几只没撵到?”
“这个,运羊的师傅可能都不清楚!”
“睁眼说瞎话,那你们还说明白!”刘金宁觉得有些气恼,“春林,赶紧叫合作社的其他养殖户一起过来找羊!”
“金宁哥,真要把他们都叫过来?你开始不是说不要跟其他人讲吗?”
“那是新庆没讲明白,丢羊是小事,你把羊留在这稻田和湿地生态园里,游客看到,还以为咱们这是湿地生态羊场呢?”
“十里羊场嘛,很生态,哈哈。”刘春林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把刘金宁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赶紧叫人,生态也不是这么个没章法,要是能给我弄点鹭鸟野鸭来兴许还有用。”
“这个有,真有!”李春林揪着一只羊崽的耳朵跟刘新庆就往大货车上抬。
“哪里有,我都跟县里问过了,都没这个。”
“是上回我参加市里的一个养殖培训会,认识的一个人,他就是专门养殖野鸭的。”
“家养的野鸭?”
“对!”
“那应该也成,赶紧落实!”
“这绝对没问题,那这人还叫吗?”
“叫啊,就我们仨加这司机,能把这么一大片稻田和荷花园丢的羊给找回来啊?”
“小叔,你别急,我在牧场懂它们的习性,等下这田塘的雾散了,跑丢的羊就回来了。”
“这个等不得,等下晨雾散了,过来观赏拍照的游客就到了,你是想让他们看我们抓羊?”
“上次春耕会犁田比赛不都还搞直播了吗,兴许我们也可以做回主角,除了看花,还能看看我们抓羊的趣事。”刘新庆仍然抓着吸引看客这件事情不放,好像丢羊这件事情都是事先预谋好的。
“抓羊这件事有什么好看的?”李春林看着雾气已经开始散去、稻田清晰可见的机耕道回了一句。
“我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做梦梦见数羊了?”李春林哈哈大笑。
“不是,你们想不想听?!”
“听什么,还有羊没抓到!”
“小叔,这个事情你别急,你先听我把这个梦里的故事讲完!”
“你这等下别耽误事!”
“耽误不了,说不定你听了这个梦境还能有所收获!”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点讲!”
于是刘新庆就将二人拉到老槐树下大货车旁边,每人点了一支烟娓娓道来。
“那天是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一开始我被雨声吵得睡不着觉,睡到后半夜我却被雨声惊醒了,感觉隔老远就听到村民广场塔楼上的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你这做的什么破梦,听到我全身起鸡皮疙瘩!”李春林夹着烟的手在湿润的空气里明显的有些哆嗦。
“别打岔,让他快点讲完好寻羊!”刘金宁快刀斩乱麻。
“好!”刘新庆接着往下讲,“梦里我起床赤脚跑到窗边,看见就在龙口里水坝方向的位置腾起一片青灰色雾气。雨水打在新抽的稻穗上,那些本该翠绿的禾苗却泛着诡异的铁锈色。我抓起挂在门后的油纸伞,裤脚卷到膝盖,踩着积水往荷塘奔去。
腐坏的莲蓬七歪八倒浮在水面,断裂的茎杆渗出墨汁般的黏液。这时我听见了铃铛声——不是风雨中的铜铃,而是某种更清脆的声响,像是碎玉相击。浓雾深处亮起两点翡翠色的光,从马龙山里跑出来的黑山羊踏着涟漪走来,犄角上缠绕的红绳浸在血水里。
“小庆!快回来!“阿嬷的喊声刺破雨幕。我转身时踩到湿滑的苔藓,掌心按在某个冰凉的物件上。那是半块破碎的陶片,暗红纹路在雨水中苏醒,蜿蜒成祭祀用的饕餮纹。
黑山羊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荷塘开始沸腾,枯萎的荷叶在气泡中重新舒展,粉白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又绽放。当我再次抬头,牲畜栏里的水牛正用蹄子刨着祠堂前的青石板,每道裂痕里都渗出稻浆的甜腥气。
祠堂供桌上的蜡烛自动燃起,三支香同时折断。族老们跪在积水的天井里,雨水顺着他们枯树皮般的皱纹流进陶瓮。我这才发现黑山羊始终跟在我身后,它脖颈的铜铃刻着和陶片相同的纹路,铃舌竟是半截人的指骨。
“那是土地爷的化身。“阿嬷把我拽到神龛后面,她手腕上的银镯硌得我生疼,“四十年前修水库时,他们在淤泥里挖出过这样的陶片......“
黑山羊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供桌上的烛火变成幽蓝色,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竟然长出了弯曲的犄角。祠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稻田里的水正在倒流,无数稻穗朝着荷塘方向折腰,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叩拜。
瓦片开始簌簌震动,黑山羊踏着积水走向祠堂中央的无字碑。当它的犄角触及石碑的瞬间,我听见地底传来陶埙的呜咽,混着竹简翻动的沙沙声。碑面浮现出血色铭文,那些扭曲的符号分明是浸泡在陶罐里的甲骨文拓片。
“跟着它。“阿嬷突然松开我的手,她掌心的温度正在急速消退,“只有巫祝血脉能找到真正的祭坛......“
“你这是山羊肉吃多了吧,编这么空洞的故事来忽悠我们!”
“那我说我要是听过这个故事呢?”
“大娘给你讲的?”刘金宁感觉很是怀疑。
“是啊,就是阿嬷跟我讲的啊!好像还是哪次村里搞傩祭仪式的时候!”
“你这一讲,好像我也在哪听过这个故事!”
“噢,对,就是小时候马星河发的那次最大的洪水,运城爷爷请了傩祭法师给你和富阳叔驱邪,祈求风调雨顺、人畜平安。”
“好像是那回事!”
“所以呢,”对于从不信邪祟的上马桥的李家院子人来说,傩祭仪式只是刘家院子这门族人从老旧的风俗里面传承下来的弊病,“现在修的河堤还不如你嘴里的巫师咯!”
“春林你也不要误解,这只是一种传承下来的弊俗,我把它改成傩戏还不是为了发展乡村旅游多少有些看头。”
“还是金宁叔懂我,这是利用地方特色来做吸引人的热点,增加些神秘的诱惑!”
“唉,我听一身鸡皮疙瘩就这样的结果,以后我吃涮羊肉都会感觉有山羊眼睛在盯着我!
看着李春林越听越惶惑的眼睛,刘金宁看着刘新庆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看来我们村里的傩戏还可以再融入更多的元素,进行更多的创新。”
说话间,稻田,荷塘之间的晨雾逐渐在道路两旁的樟树之间消散开来,货车的司机师傅一手抱着一只山羊,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稻田土圹朝着水泥路边的货车走来,刚好错过了一个充满奇幻的山村梦境故事。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但是荷花塘里的鱼还是不好卖。虽然刘金宁说要统一扩大马桥村现代养殖产业的规模,并且要建立食品加工厂,但这些工作并不是立竿见影就能见效。就像你刚蹲完茅厕不能马上就吃饭,而是要先洗了手一样。于是汤良兵又跑来找刘金宁询问卖鱼的法子。
刘金宁知道,汤良兵是个“赶马上鞍子”的人,做什么事情都牢靠,平常也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忙着的时候都是一整天扎在荷花池旁边的凉亭里,要么看着游客在那里捞鱼,要么就是抱着防贼的心态在那看着鱼。他今天跑东头立西头地追问到自己的踪影,想必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要人打个“样钉”。
汤良兵找过来的时候,刘金宁正在王秉生的民宿里喝茶聊天,貌似是一群穿得“花花绿绿”、年龄也“花花绿绿”的旅游人。汤良兵本想直接问王秉生找寻良策,但看着刘金宁跟大家聊得正畅快,举杯拔筹的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他张开的嘴变成了鱼嘴形状却没吐出半句泡泡。
看着汤良兵半晌没说话,刘金宁明知故问,“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汤良兵本想直接告诉他要想些卖鱼的法子,但回想起刘金宁提过的“可以让游客参与下水捉鱼增加趣味性,带领更多人来买鱼”,到嘴的话却变成了“噢,刚问到王教授这里有些客人,就想问问他们想不想去荷塘池里抓鱼。”
听到“抓鱼”这个说辞,其中的一个年轻人来了兴致,“刚才还跟王教授聊到你们村里鱼的事情,想必抓鱼的体验也肯定不错!”
刘金宁知道汤良兵只说了半句话,就立马补充说,“抓鱼本来就有趣啊,只要你们乐意去,抓到的鱼都归你们,不收钱!”
“刘村长,你这不会是钓鱼消费吧?”一位衣着时尚,肩上围着碎花纹披肩的中年女人,笑声层层叠叠地盖住了所有人轻声细语地议论。
“唐教授,我敢在您面前耍心思?那绝对是矮凳子磕到了长板凳不识自个的个啊?!”
“金宁你真是喜欢玩笑了,我觉得村里搞抓鱼吸引游客关注是个不错的想法!”
“不错,后面我们还想搞个开渔节的比赛!”刘金宁似乎刚才也一直没把话题聊明白,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看来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啊?!”王秉生看着不谋而合的两人心情愉悦起来。
“什么事情?”刘金宁看着王秉生满脸疑惑。
“金宁,唐教授呢也是这个想法,刚才匆忙把你叫过来,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讲他们团队这次来咱们村的目的,唐文丽教授呀,她看上了咱们村里的这片鱼塘,想专门帮你们做一场开渔活动的宣传。”
“果真?开始我还在挤破脑袋地想着怎么帮汤良兵解决水产滞销的事情呢!”
“所以嘛,你俩这是城隍庙里的鼓槌,找上对了嘛!”王秉生一只手提着茶壶,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感觉是想要庆祝什么。
刘金宁马上心领神会,便拿起桌上的一杯茶递给站在靠门口边的汤良兵,然后又自己拿起一杯茶举向其他人,说,“说,唐教授有这心意,那祝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唐文丽也马上展现出她成熟知性女人的热情,领着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和大家端起了茶杯。
“那今天这鱼还去不去抓?”汤良兵心里暗自思忖了一下,觉得大家都只是口头上的想法,真去水里抓鱼,可能没几个来回就被鱼塘吃掉了力气。
“肯定去啊!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刘金宁眼瞅着大家跃跃欲试的样子一点不敢怠慢。
“对对对,我们都想着去你们的荷花鱼池大展一番拳脚呢!”唐文丽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有过下塘抓鱼的经历,这次到马桥村抓鱼,既是工作也是为了体验生活。
阳光爬下竿头,午后的荷花池,荷叶明显的有些萎蔫,荷塘的上面笼罩着一层热烘烘的水汽,但用手往荷叶下面一探,池水有显得格外清凉。
一群人站在汤良兵时常观望的那个凉亭里,王秉生的白T恤已经明显湿润出一片水印。他提了提遮住脚踝的裤脚,露出很多年没有见过日光的小腿,就准备下到荷塘里去。他指着近处一块波光粼粼的鱼塘:"看见没有?这就是马桥村的水产明珠,咱们今天要捞的可是喝着这马星河河水水长大的黄金荷花鱼。"
"王老师又在卖弄学问了。"旅游专家唐文丽教授踩着胶靴深一脚浅一脚走来,裤腿上明显在胶筒靴里面被踩住了一截,“要我说,这鱼塘里游着的都是活生生的田野样本。”
汤良兵从后面赶了过来,手里提着两身连体防水衣,说,“两位老师,你们这样进荷塘不行,要是之前塘里有橡胶伐还可以,但现在荷叶长满了池塘,橡胶船根本划不开。”
刘金宁也很快来到塘边,粗大的手掌拍得竹篓咚咚响:"两位教授,咱们先用老法子下竹篓?"他转身朝鱼塘已经下水的汤良兵喊:"良兵!把围网扛过来!"
水面忽然哗啦破开,汤良兵白里泛红古铜色的肱二头肌肉和脊梁在午后明晃晃的太阳中闪着水珠。这个三十出头的养殖户咧嘴一笑,露出被槟榔染红的牙齿:"教授们当心脚下,塘底的莲藕和根茎可是会扎人的哩!"
王秉生端着抄网的模样活像建筑工地上展着图纸的模样,被唐文丽调侃“抓鱼还要讲究个四平方正点位对齐”。王秉生无奈,“可能是习惯性动作,至少鱼抓进网就没得跑!”左右的年轻人都围了过来,好像发现荷花池里突然杵了两只细长的青绿色蛤蟆。
当银亮的鱼群在尼龙网里翻腾时,汤良兵忽然按住唐文丽的手:"慢着!网眼得筛筛,怀崽的母鱼要放回去。"
竹篓里的鲫鱼扑棱着甩了唐文丽教授满脸水,刘金宁笑得手里的竹篓子直颤:"瞧瞧,这些读书人抓鱼像绣花!"他忽然压低声音:“早些年村里见过些世面的人都往外跑,如今刘新庆和汤良兵带着大伙搞合作社,去年新庆的牧羊场光直播卖羊肉就进账五六十万,今年的鱼获节要是搞个现场直播,那肯定都是这个倍数!”刘金宁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手指头朝外伸开,嘴巴笑得合不拢来。
王秉生收起他扯图纸样式的捞网动作,一只手按住了刘金宁伸开的手掌,“相信这次有唐教授他们的帮忙,相信你的这个数肯定可以作数!”
浑水摸鱼让一群很久没有体验过乡村生活的城里人找到了纯真的乡野快乐。暮色渐浓时,王秉生从塘底淤泥里摸出个硕大的莲藕:“等下晚餐的时候,煲个莲藕鲫鱼汤,赶走这一天的劳累!”
“我觉得这很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劳有所获啊!把所有值得认真的事情都交付在这充实的时光里。”
“对,唐教授,这就跟我们养鱼是一样的,养鱼如养心,急不得躁不得。"汤良兵的智能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淘宝订单的叮咚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他在线上预售的荷花鲜鱼已经开始有人下单订购了。
“我觉得这就是男看田角女看鞋角,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王秉生把自己陷在泥里的防水连体衣往外面拔了拔,“现在年轻人还愿意学这些老话吗?”
"怎么不愿?"汤良兵给竹篓系上红绸带,“昨儿我让梁倩帮我弄的直播间里城里人争着买‘有故事的鱼’,我把村里老一辈的渔谣编成顺口溜,打赏比鱼价还高!”
“哈哈,看来你是真着了道了!”王秉生一边鼓励着汤良兵,一边又被他和刘金宁搀扶着艰难爬出泥泞的荷塘走到了岸边。另外一边,唐文丽教授也和几个年轻人一起上了岸,鱼获满满。
斜晖脉脉,晚风送来远处村道柏油路上卡车轰鸣,塘边靠近河堤的一处观光亭边,合作社的LED屏正滚动播放冷链物流信息。
月光爬上东山时,鱼塘重归平静。两位教授裤管上的泥浆结成龟裂的地图,衣兜里却塞满了汤良兵硬塞的薄荷叶——说是解乏的土方子。卡车尾灯在盘山路上划出蜿蜒光带,载着活鱼箱驶向三百公里外的生鲜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