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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五年的八月和九月,红军游击纵队除了攻占赫章筠连两县城之久,还连续行军作战,经历了以下的战斗或事件:
九月一日,红军游击纵队要攻击驻在建武城的李品三保安队,却在玉屏墩山脚与川军目银州的一个营遭遇。红军游击纵队在给川军以杀伤之后撤退至玉秀时。川军随后紧追。纵队经过激战,再次给川军的这个营很大的杀伤。
九月八日,红军游击纵队攻打、占领了江安重镇梅花镇,击败陈学昌民团,缴获步枪二十多支。
九月十一日,特委委员刘复初率领川南游击支队归队,在博望山与红军游击纵队会师,特委研究决定,刘复初任纵队参谋长兼由川南游击支队编成的第三支队支队长。至此,组成红军游击纵队的三支队伍,已经全部汇合拢来了。
九月十三日,红军游击纵队在进占梅峒之后,在古佛台一带布阵埋伏,伏击李品三的保安队,获得大胜。李品三狼狈逃脱了。
九月十七日至十九日,红军游击纵队连续攻取纳溪文昌宫和上马乡,攻占永宁河中游的护国镇,缴获枪支四十多支,子弹十三箱和其他物资。
九月二十二日,红军游击纵队在叙永天池一带打垮当地民团,与川军两个营激战。纵队撤出战斗后,经由曾家桥,大石姆一路向贵州赤水境内的一碗水转移。川军营长谢麦 地率队紧追不舍。
此时的红军游击纵队,建制是三个支队七个大队,一支队为三个大队,二、三支队都是两个大队。由于大队长董跃中、易德胜等人牺牲或伤重寄住老乡家养伤,也由于红军游击纵队在国民党军队的地方团练的围堵追剿之下,有伤亡减员而得不到休整和补充,因而将原有的六个大队调整为五个大队,加上刘复初率领归队的川南游击支队的两个大队,这次来到赤水一碗水的红军游击纵队,共有七个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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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源场位于贵州赤水西南部,同四川的叙永、古蔺接壤。宝源场旧名一碗水,因其下场口有一凼泉水,久旱不枯,泉水总是不多不少刚好一碗而得名。
大城门雄屹在山垴之上,一道城门分开了黔川两省。城门洞的两边是大小城门山,像卫兵护卫着城门。这一带的山岭上山坡上山梗上山谷间,树林竹林花木葱郁一片,构成了苍茫的林海。银杉柁杉水杉柳杉红豆杉……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都躯干笔挺。青松黑松长毛松罗汉松五针松……或曲或直或远或近都枝叶葱笼。白果树黄柏树杜仲树厚朴树银杏树……或疏或密或上或下都喷香吐郁。李桃梨杏梅……或聚或散或花或果都嫣艳动人。楠木树板栗树丝栗树岩青岗山麻柳榛子树在竞苍比壮。茶花树茶叶树朱黑子柏香树山毛榉岩儿通在争荣显绿。桫椤树在瀑下,把岩腔视作恐龙,唇语诉恋。杨梅树在水边,把木瓜当成伴侣,秋波传情。木姜树在崖畔把香樟视为恋人,纤手示爱。樱桃树在山间,把林檎当作朋友,温言表心。又邀请枇杷山楂弥猴桃,倾情亮丽瓜果世界。竹类中:楠竹鹤立鸡群高风亮节。慈竹绿遍山涯劲节挺身。班竹体态悠闲经风犹绿。水竹身形苗条沐雨更新。硬头黄伸梢摆尾摇曳多姿。苦竹林连根结笋风情万种。西风竹有情,聚族群居展示团结风范。野箐竹多刺,胞衣孕笋彰显奉献精神。黑竹紫竹花竹白夹竹罗汉竹……大家都青枝绿叶地在风中摇曳亮相。山茶花杜鹃花玫瑰花珠兰花芙蓉花们不甘落后,都开满了花儿,把美丽和芬芳奉献。一切都是为着编织成一幅充满趣味和韵味的山景美画图,把美好的大自然的风光,毫无保留地在这里向人类展现。
时逢秋季,桂花在树林里释放香郁。菊花在山野间吐露芬芳。梨子、枣子、青果、桂圆和柑橘橙柚都挂果枝头,等待人们去采摘。山野呈现出秋天的成熟与收获的景象。
野藤茑萝荆棘和蕨类植物,联合马耳丝丝茅草,铺展在林海之中,给人们提供隐藏的便利,也遮住了人们的视线。红军游击纵队的战士,就埋伏在这充满荆棘藤蔓的林海之中。红军游击纵队昨晚上到达,在宝源场大城门、大坎坡一带宿营,拂晓前进入阵地。
红军游击纵队的七个大队,有一个大队在宝源场靠近大城门的地带,担任阻击敌人援兵的任务。其余六个大队,有四个大队埋伏在城门洞两边及红山堡和大营顶高地,有两个大队埋伏在关帝亩附近的密林中。
从大城门下坡,进入四川境内,约行百米有一座关帝庙,当地人称为关爷庙。庙旁有一条小路往下,通往大石姆方向。庙的上面是一个岚坳,岚坳旁边有一条深沟,谓之城门沟,沟向西南方向延伸而下。沟边有一道斜坡,石板路顺坡而下,通往江门、叙永方向。路是古代的盐茶古道。叙坡名叫大坎坡。坡名的得来,也许是因为坡陡而直下,下坡如过坎的缘故吧。
红军游击纵队就是看中了大坎坡的有利地形,才决定在大城门一带布阵埋伏,要给尾追不舍的川军以致命的打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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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山林,浓雾弥漫,直到太阳升起来雾罩渐次散开之后,才能看得清大坎坡一带的山路。约在八九点钟的光景,山路上出现了川军的探路的尖兵,二十多个人,稀啦啦地沿着青石板路往上爬。一个个川军士兵,斜背枪歪挂子弹袋或刺刀鞘的,嘻嘻哈哈地松松垮垮地走着,毫无警惕性。因为,长官对他们说过,红军游击纵队早就朝赤水方向跑了,跑很远了,在这一带不会碰上红军部队,所以,川军的士兵像观山赏景或走亲串门一般走着,丝毫没有作战的思想准备,也从未意识到丧命的危险的存在和接近。
大营顶高地上的枪响了,红山堡高地上的枪也响了。川军尖兵班的二十多个人,在一刹那间便横尸山野,或滚下沟坎,稀哩湖涂地全部跑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去了。
川军一连长冯九结率队走在尖兵班后面,发现了大坎坡山路上和沟谷中的士兵尸体,晓得尖兵班已经被消灭了。冯九结立即叫部下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冯九结来到大坎坡山脚下,向营长谢麦地报告,请求下一步如何行动。谢麦地本来估计红军游击纵队向赤水方向走了,没料到红军会在大坎坡这一带打他的伏击。他思索了一下,为了在上司面前表白自己,立功后好升官发财,也仗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好,要冯九结率队往上冲,夺取阵地。
冯九结率队爬到大坎坡上,大城门上的机枪响了,大营顶高地上的机枪响了,红山堡高地上的机枪也响了。接着,游击队战士的步枪子弹射向敌群,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冯九结的一个连,被打倒了一大片,其余的又向着大坎坡脚下退去,隐伏在路边上的沟谷里溪水畔或土坎子石岩角落的后面,毫无目标胡乱地放枪,目的却在于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麦地企图立功和升官发财,把二连长牛世六和三连长方见贵召集拢来,要他们兵分两路,从两侧进攻,企图把红军游击纵队截为两股,分割包围后各个击破。另外,谢麦地心存侥幸,盼着同属川军赵团的成咸克带领的一个营,早一点赶上来帮他一把。
谢麦地向手下的两位连长下达命令;
牛世六率二连为左翼,经袁家山夺取大岚坳进占大田咀,从土伏沟一路进攻关帝庙,然后从背后偷袭,攻夺大城门。
方见贵率领三连为右翼,从老儿岩、漏风垭一带插下来,进攻天堂湾,策应左翼,使红军游击纵队的阵地受到打击,顾此失彼,左右失控,首尾无法呼应和照料。
牛世六和方见贵领令后,就各自带上队伍,或是鸣枪放炮、呜嘘呐喊地进攻红军的阵地,或是藏头露尾、掩耳盗铃地偷袭红军的阵地,分头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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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元彬和古友农率领第五大队,防守大城门山地带,古友农却不曾料到,他会在这里接待丰建辉带领的一支参加过石顶山起义的二十多人的队伍,其中还包括覃茶花!
马王坳战斗结束之后,丰建辉接到了政委李清泉分散隐蔽的命令,立即带领自己挺进一中队还剩下的二十多个人,其中包括几名伤病员,由石顶山下天星桥进入闵溪沟,翻山插入回龙场,进入方碑这一带的山林之中,后来,联系到了当地党组织的共产党员张跃龙等同志,在方碑冷山坪、猴子岭、鹅颔岭、桓山这一带生活了将近半年,伤病员的伤病也好转了。昨天来到宝源场,正碰上红军来到宝源场这一带。为了避免产生误会,丰建辉立即把大家带到场外边的一片树林里,召集大家开会,商量怎样同红军游击纵队取得联系,争取加入到队伍中去。
包吐信说:“队长,我先出去探听一下。要摸清情况了找对门路了才好联系哟。”
包吐信参加石顶山起义后担任川滇黔边区工农红军游击纵队挺进一中队的排长,跟中队长丰建辉是好朋友,两人认识之后几手是形影不离的。
丰建辉说:“是啊,必须找到联系的方式和路子,不然的话,也许还会产生误会,使得自家人伤了和气,不得相认哩!”
覃茶花自告奋勇说:“队长,要了解情况,我去。我是女人,不容易引起怀疑。再说,一碗水这一带我都混熟了,比你们方便哩。”
丰建辉思索了一下说:“好,你去吧,可要小心点,千万别把事情弄砸了!”
覃茶花把丈夫傅绍成和儿子傅天洪送走,让他们随同古友农一起去参加红军之后,带着母亲和女儿在家。果然,不久,国民党的大洞场民团就到茶花岭一带来清查、搜捕红军伤员和与石顶山起义有关的人员。没隔多久,邻近的古蔺民团联防队,大石姆民团联防队,石顶山天星桥一带的民团联防队也隔三叉五地到茶花岭一带来清查和搜捕。覃茶花只好带着母亲和女儿到处藏躲。等待风声平静了之后,覃茶花安置好母亲和女儿,一个人跑到放牛坪一带寻找红军黔北游击队,听说黔北游击队已经进入川南,同川南游击纵队会合去了,覃茶花又返回茶花岭一带隐蔽。后来,听说一碗水有石顶山起义留下的红军游击队在活动,覃茶花又找到一碗水来,以帮人打零工为掩护,寻找红军游击队。她身材高大,有气力干活又肯出力,要请人帮工的人家都乐意雇请她。因此,她不愁没饭吃。碰巧,有一天在宝源场上遇见丰建辉,表兄妹见了面,当然认识,从此,覃茶花就同参加石顶山起义的红军游击队联系上了。不过,覃茶花仍然以帮人为生,也好借以打探消息,为丰建辉等人通风报信,起点保护的作用。
覃茶花把头发弄乱了,装扮成一个女叫花子的模样走了出来。有时候,她常常改装外出,甚至装得疯疯颠颠的,借以麻痹敌人保护自己。
丰建辉却说:“包吐信同志跟大家留在这里,我与覃茶花同志一起出去,想想办法,争取同这一支红军部队联系上,加入进去。”
丰建辉同覃茶花要朝大城门方向走,将要走出树林走上山路之时,发现从宝源场方向走来两个背枪的人。丰建辉同覃茶花急忙藏身于树林之内观看。两个人走近来了。覃茶花认出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就是曾在她家养过伤的红军战士陈丙清。覃茶花心里一阵高兴,立即轻声对丰建辉说了这情况。丰建辉立即说:“你下去拦住他,问他话。”覃茶花立刻向外走去。丰建辉仍藏在树林中,手里的手枪张着机头,作好应付意外情况的准备。
覃茶花站在山路上,拦住了陈丙清的去路。
陈丙清忽然看见有个女人走出树林来,站在他面前,不由大吃一惊。不过,当他认出女人是覃茶花的时候,立刻高兴地喊了一场“茶花姐“,随即又问道:”茶花姐,你咋在这里?“
覃茶花问陈丙清话,了解情况后,也把自己的情况和来意告诉了陈丙清。
陈丙清答应带覃茶花去见古友农。
覃茶花喊丰建辉出来,一同去见古友农。
古友农让丰建辉同覃茶花留下。
古友农亲自去见余泽鸿和刘干臣等人,把丰建辉和石顶山起义的情况向大家作了介绍。
余泽鸿同刘干臣、龙厚生商量之后,同意让丰建辉等人留下。余泽鸿对古友农说:“让石顶山起义过来的同志们,暂时随你们大队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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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坎坡的雾罩,在秋阳的照射之下已经完全散尽。一些残存的雾气,开头还在树林边岩环间和沟谷里游荡,后来却似乎经受不起日照的强烈驱赶,渐次地全部地消散了。
到中午的时候,整个的大坎坡山路,便明晃晃地油浸浸地清晰地在红军游击纵队的视线之内暴露无遗,红军的火力控制着山路。
大坎坡的地形,狭窄陡峭,不利于发动集团冲锋。
牛世六叫一排长率队打头阵,二排长率队作为第二梯队,三排长率队作为第三梯队,三个梯队轮番上阵往上冲锋,都冲不上去。
牛世六又叫部下,沿着大坎坡的山路,尽量依托地形地物作掩护,隐蔽前行,偷偷摸摸地进攻。川军的士兵,在山路上就受到游击纵队的火力杀伤损失严重,偶尔攻上了大岚坳,又会受到埋伏在城门洞、大营顶、红山堡高地上的游击队的火力的封锁,丢下一些尸体后又狠狈地逃回去。
牛世六的进攻毫无进展,却仍在进行着。牛世六想退又不敢退,怕受到军法制裁。
川军连长方见贵带队,由一名团丁引路,从老儿岩、漏风垭一路进攻关帝庙。刚窜上一个山坳,走在前面的一排长,被丰建辉一枪毙命,后面的士兵慌忙往下退,又被一阵排子枪和手榴弹杀伤,夺路逃命涌向关帝庙。
在关帝庙一带树林中埋伏的是红军游击纵队第三支队的两个大队。左边阵地是郭平安大队,右边阵地是杨界中大队。
方见贵带着川军,出现在阵地前沿。
杨界中命令部队向川军开火。
郭平安命令战士向川军开火。
交叉的火力构成火力网。川军受到突然打击,受到强烈杀伤,有十多名川军丧了命。
其余的隐藏在山湾山洼或土坎子后面胡乱放枪。
方见贵令川军士兵寻找有利地形对抗。
关帝庙一带成为争夺激烈的战场。
方见贵召集三个排长,以排为单位,轮番向红军阵地发动进攻,但每一次的进攻都失败。方见贵见打不赢,带着川军退到一个小山包后面躲着,想休息一下再进攻。方见贵认为自己的武器比红军的武器好,不想轻意放弃。
杨界中和郭平安率领部队从两边杀出,夹攻川军。方见贵见又遭到攻击损伤了很多士兵,又见兵无斗志,才带着狼狈不堪的川军队伍,顺小路向山下跑了。
战斗中,红军班长赵明德和另两名战士英勇牺牲。红军缴获了许多武器弹药,补充了自己。郭平安和杨界中带着队伍回到各自的阵地。
天黑之后,纵队传下命令:各大队在自己的阵地附近,砍蕨草或收集稻草树枝树叶,制成火烟包和堆码柴堆燃放,以迷惑山下的川军。在制作火烟包的时候,在草把里面捆扎了鞭炮,燃放时鞭炮断续的爆炸如同枪声。
把篝火点燃之后,红军游击纵队连夜撤出了一碗水,摆脱了故人。红军在回龙场方碑一带集结之后,开了庆祝会和欢迎会,欢迎丰建辉带着参加石顶山起义的同志们加入到红军游击纵队的队伍中来。接着,红军游击纵队从两汇水天生桥一带路过,重新进入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