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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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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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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流过马星河》连载

第四十九章 打响鱼市

这头刚捞完荷花鱼还在准备捕鱼节的唐文丽教授还没想好怎么逛逛马桥村的风光,那头刘金宁又开始忙着要去马龙山的牧羊场应对麻雀侵害桑葚果园的事情了。

马龙山养殖合作社后面的那几十亩桑葚,对于马桥村来说绝对是个偶然。因为那些羊场猪场的有机肥没地方扔,后面的桑树林就成了李春林的二叔、李兴海的父亲在养殖场耕耘理想庄园的“精神高地”。

不仅如此,因为平常闲着没事干的李二叔,一年到头的也见不着自己儿子、没抱上孙子,就把全部的精神头都扑在了桑果林上面,细细算来,光一年的开春头都要扩大好几亩种植面积,经年累月的,养殖场后面的桑树林就变成了一片令人向往的山地果园。

而对于李二叔来说,这些却都完全是想要“多搞些桑树叶子给畜牲们吃,吃了有营养好养活”,而且“桑树好种活他自己懂嫁接”,所以才根本停不下来,就连种树的那几十亩地,也都是他通过“酒量议事”的方式实力要过来的。不过在刘金宁和李春林看来,面积规模严重超标的桑果林,只当是养殖场搞的后花园,知道是一回事,不知道也是同一回事。

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眼瞅着桑树林里面红黄红黄的桑葚果子要变成黑红,乌溜溜地馋得人看着流津,一不留神的却被林场里成群结队的山鸟雀儿给盯上了。

绞尽脑汁的李二叔没法,便只好跑到刘金宁家里让他帮忙支招,虽然当初开地扩种的时候他没找过牧场要一分钱,但现在看着漫山遍野的桑树林里挂满香甜诱人的颗粒串子,想要几十亩满园的桑葚果子不被山麻雀当成山界人参果给糟蹋了,哪怕再花些成本给保护和采摘下来也都值得。于是为了自己的劳有所获,他也不怕刘金宁怪他在养殖场上不务正业,直接跑来找刘金宁要“开个良方”。

正在吃饭的刘金宁看着李二叔觉得这都不算事,他不知道李二叔偷偷扩种了几十亩的桑树林为的是哪门野路子,只想着让他把心放肚子里。但没等他想明白对策,李秀华却突然提前开了腔,“这事你不用问他,果园里直接挂尼龙网把园子罩起来就行,其他招也不管用,不够钱你找我!”

“看你说话都不打草稿,以为上嘴唇子碰下嘴唇子就能干成事?!”

“外面的果园子里不都是这样干嘛?”

“你说的法子是没错,但你有没想过几十亩的果园子光二叔他们几个人要猴年马月才完得成?”

“你说的这个确实是个事,我没有想过!”

“要不我们还是跟着二叔去果园看看吧!正好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养殖场了。”放下碗筷的刘金宁举起桌上的陶瓷水杯仰着脖子饱喝了口水。

夏天的风吹得桑树叶子沙沙作响,不等进了养殖场后面的那片桑树林,桑果的清甜就吹得人酣畅欲醉。进了果园,李二叔蹲在桑树底下,手里的竹烟杆就敲得树根咚咚响:“金宁啊,你听听这动静!树梢上扑棱棱的全是土匪!”他指着头顶遮天蔽日的山雀,抖动的嘴唇气得直翘,“昨儿早上还青黄参半的果子,现在红得发紫的都给啄成筛子!”

刘金宁仰头望着密匝匝的桑叶,后脖颈突然啪嗒落下一坨鸟粪。他苦笑着掏出手机,镜头对准被啄得坑坑洼洼的桑葚串:“二叔您看,现在城里人管这叫'纯天然鸟啄认证',能卖高价呢。”

“放屁!”李二叔的烟杆差点戳到手机屏幕上,“去年县农科所的专家们怎么说的?桑葚熟透后三小时不摘就发酵!等这些扁毛畜生啄完,咱们就等着在林子里捡醉麻雀吧!”

“二叔看你说的,我们这不是过来帮你忙了嘛!你早该跟我说这个事情啊!”

“我那时不想着牧场这边来玩的人多嘛,每人摘些去不就完事了,谁晓得今年这么多灰毛雀?!”

正说着,远处传来小箱货车的喇叭声声。李春林戴着草帽从驾驶室探出头,车厢里堆着成捆的绿色纱网。“二叔!我从水产养殖合作社那边淘来二十几张旧渔网,够给咱桑树林织件绿衣裳!”他跳下车时被渔网缠住脚,扑通摔进松软的桑叶堆里。

三个男人在林子里折腾到日头西斜。李二叔非要按“九宫八卦阵”布局,说这样防鸟最吉利,刘金宁拿着计算器算覆盖率,念叨着每亩地需要多少固定桩;李春林举着长竹竿挑网,活像元宵节舞龙灯的,结果被垂下的渔网罩住脑袋,惊飞了整片林子的鸟雀。

第二天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桑树林忽然传来李二叔带着哭腔的吆喝:“哪个缺德鬼在网子上剪窟窿!”只见几十只灰喜鹊正从拳头大的破洞里钻进来,得意洋洋地啄食桑果。刘金宁蹲在网前研究半晌,突然拍腿大笑:“二叔,这是您昨晚非要在东南角留的'生门'啊!”

护果大战进入白热化。李春林不知从哪借来六个稻草人,给它们穿上花花绿绿的旧衣裳。结果乌鸦们非但不怕,反而把稻草人当歇脚架,歪着脑袋打量下面气得跳脚的老头。刘金宁网购的太阳能驱鸟器更邪乎,半夜突然播放广场舞神曲,把值夜班的李二叔吓得滚进排水沟。

转机出现在第二天阳光熹微的早晨。李春林媳妇带着刚从城里接回来的孩子来送饭,娃娃手腕上的银铃铛叮铃作响,树上的山雀扑啦啦全飞走了。李二叔浑浊的眼睛突然放光,转身就往村里跑。当天下午,二十个熊孩子的书包里塞满了玻璃瓶和铁皮盒,他们在桑树林里边跑边敲,清脆的叮当声惊得鸟群不敢落脚。

李春林惊叹说,“二叔,你这不是驱鸟是驱邪!折腾得整个村里人都骂我爱整事!”

刘金宁举着草帽问“怎么回事,怎么二叔去叫的人你成了背锅的鬼?”

“这些娃娃怎么过来的,村里头谁去叫的人,是我和秀华啊!”

刘金宁不明所以地笑了,“那秀华呢?怎么还没见她人?”

“她去村小舒丽红老师那里摇人了,她说最见不得村里老人们的东西浪费了!”

“她意思是还要村里的娃娃过来采摘桑葚?”

“对啊,她还叫了梁倩过来拍照呢!”

李二叔忽然笑了起来,“秀华这是一石二鸟啊,既帮我保护了桑葚果园,也是在为村里的旅游宣传呐!”

“快快快,春林那你再回村里一趟把秀华舒老师和孩子们都接过来!”还沉浸在捕鱼节细节斟酌上的刘金宁这才觉得不能顾彼失此,“顺便到王叔的民宿把唐教授他们也一起接过来!”

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候,李春林开车载着李秀华、舒丽红还有二十几个整齐穿戴着校服、戴着太阳帽的娃娃就涌进了桑葚果园。并不是很高大的桑果树上,因为统一的都搭建了防鸟网,可以很好的遮住毒辣的太阳,进果园的小孩一瞬间便演练出防晒的战术本领,兔子进窝一样麻溜就钻进了果园里。

从下车开始,梁倩就已经开始拿着相机不停地“咔咔”拍照,生怕错过哪个精彩的镜头。李秀华挎着竹篮跟在后头,篮子里整齐码着折叠的纸盒袋子还有矿泉水。“同学们看,桑葚从青变红再变紫,就像...”舒老师话音未落,穿碎花衫的妞妞突然尖叫:“二爷爷!网子缠住我辫子了!“

李二叔从树后窜出来时,正看见三个男娃拽着渔网荡秋千。网绳扯歪了半边,熟透的桑葚像紫葡萄似的垂下来,引得麻雀在防护网上方盘旋。“小祖宗哎!”他急得直拍大腿,“这网子刚支棱起来...”

“莫慌莫慌。”李秀华弯腰钻进网下,变戏法似的摸出把麦芽糖,“来玩红绿灯!摸到青果子站着,红果子蹲着,紫果子转圈圈。”孩子们呼啦散开,惊飞了偷食的麻雀。舒老师趁机举起放大镜:“快看阳光下的桑葚,是不是像水晶灯笼?”

校服小子们把舒丽红团团围住,“桑葚果子为什么会有不同的颜色?”

“因为呀它们处在不同的生长阶段?”

“那为什么会不同生长阶段就颜色不同?”

“因为它们包含的叶绿色素不同?”

“那为什么会叶绿色素不同?”舒丽红一时也没办法跟好奇的野小子们解释清楚,只好拿来纸袋子里装好的桑果子打发他们。梁倩在一边憋着劲开心的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相机却没少按下快门。

日头西斜的时候,刘金宁拎着铁皮桶叮叮当当过来。他往网角系上风铃,又在树杈插了三个戴草帽的稻草人。“这回可算齐活了。“李二叔眯眼望着金灿灿的夕照,忽然抽抽鼻子:“咋有酒香?“

“前面秀华偷偷来过几趟桑果园,特意用落地果酿的桑葚酒。”刘金宁揭开桶盖,紫莹莹的酒液映着晚霞,“等游客来了,咱在网子底下摆桌,叫他们边摘边喝...”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舒老师带孩子们唱童谣的声响,惊得稻草人的草帽在风里直晃悠。

正当几人在桑果林下临时搭建的凉棚里,摆开桌椅、倒满桑葚酒准备欢快畅饮的时候,唐文丽和王秉生两人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唐文丽一身得体的休闲装,还专门换了双厚底的轻便登山鞋,一路翻山越岭的山风早把自己的喉咙吹出了沙哑的呜咽,见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桑葚酒和水果,唐文丽反客为主地先声夺人,“我说你们怎么偷偷摸摸的躲起来了,原来是跑这来清风明月了啊?”

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果酒的李秀华并不知道站在王秉生旁边的中年女人是谁,在听到自来熟的一阵声音之后,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的轻慢,后面又像是被驴缠绕的石磨,原地呆滞一瞬之后,这才想起刘金宁跟她讲过来村里筹备开渔节活动的唐文丽教授。左右细辨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应该是本人无疑,于是马上应和着说,“您是唐教授吧,赶紧过来喝口果酒解解渴。”

“桑葚酒是吧,这是伺候女人的好东西啊!”

“我们这桑葚酒啊都是纯天然手工酿的,确实也能美容驻颜。”说着李秀华赶紧将唐文丽让到凉亭下的折叠凳子上。

唐文丽看着刚才的尴尬已然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化解,便也没有见外,她看着王秉生站在身后却独自坐了下来,说,“主要是王教授推荐,说一定得来你们这牧场看看,来了之后感觉果真非同凡响。”

“产业都靠人推着走,这也是村里的合作养殖社共同努力,花了几番精力收获的结果。”李秀华撇开了桑葚果酒的诱惑,讲起了乡村经济发展的谋略兵法。

看着周围都是些可爱的孩子,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唐文丽脸上洋溢开的笑容堆满认真妆扮过一番的面颊。她在周围的人群里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要找的目标,最后又回到李秀华身上,便开门见山,“怎么没见金宁村长,等下还想找他聊聊开渔节的事情。”

“噢,桑葚果园的东头那边还有些防鸟网没挂完,等下他就过来了。”

“要不还是直接叫他过来吧,开渔节我们都在现场开始做布置了,要让金宁村长也到荷花池边把把关,做做参考。”

“唐教授您谦虚了,他哪会这套,我现在就去叫他,你们在这慢慢喝些果酒。”

“可以,不急。”唐文丽摊开双腿,把身前布料材质的裙子摊平,又把一只脚勾搭到另一只脚上,目光收拢起来,一边欣赏着桑树林下牧场的风景,一边细细啜饮着果酒的品味。

没多大功夫,刘金宁就汗淋淋地进了凉棚,说,“唐教授,我媳妇说您有急事找我?!”

“没有,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今上午我们到鱼塘布置开渔节的一些事情,下午看着让你也过去一起给点建议。”

“这没问题啊,你们专业的把控一下就可以,”看着没有给予清晰回应的唐文丽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刘金宁又重回到到刚才的话题,脑子里的想法也变得清晰起来,“要不现在咱就过去?!”

“我说你小子怎么没点规矩,我跟唐教授刚过来你就把我俩往外撵呐。”

“王叔,你这分明是棉花地里捡芝麻嘛,专挑没影子的事。”

“我啊就跟你开个玩笑,你也让我们这些中年人的身子骨消停下,我可不想来这牧场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往回赶。”王秉生慢悠悠地一屁股坐下来,似乎正在留恋这个时候果香满地,牛羊肥壮,草色摇曳的清丽美景。

刘金宁多少知道些王秉生的脾气,见他来了闲情逸致,便不好开口催着赶场子。一直等到日头移了两三尺宽的距离,王秉生才肯放下手里的酒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着急忙慌就跟着刘金宁往村前的荷花鱼池边上赶。

夹杂在舒丽红的学生队伍中间提前回到村里的唐文丽,这时间已经带着几个学生在鱼塘边开始丈量场地,标注开渔节活动时需要用到的点位,河堤边也已经“哗啦啦”地立起几排各色的旗帜。荷叶在午后略微燥热的干风中翻起碧浪,刘金宁和王秉生的突然闯入并没有引起唐文丽的关注,倒是惊起荷田里的几只白鹭。

“这边搭二十个垂钓木台,每个间隔三米。“唐教授握着设计图的手微微发抖,“摸鱼比赛区要用红绸围出安全区,小陈去和汤老板确认鱼苗密度。“

刘金宁和王秉生一前一后搭队加入到开渔节筹备的工作队伍当中时,正听见学生们争论荷灯造型。“唐教授,你看这款灯笼型的荷花灯怎么样?“一个学生打开手机端的电商平台,划开里面的商品详情页举到唐文丽的眼前,“但帮扶队赵教授那边好像有不同的意见......“

“刘村长他们不是在这儿吗?”唐文丽向申请花灯报价的学生使了个眼色。

话音未落,赵建平的大嗓门就从堤坝上滚下来,“设计的荷花灯要大气一点,不仅是美观环保,前面和秀华他们商量了,他们也都同意我的意见。”

“荷花灯的款式型号按照村里的想法!”唐文丽对突然出现的赵建平心里留了几分忌惮。看到刚从牧场回来的刘金宁和王秉生,好像又多了几分坚持和信心。

“花灯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主要还是开渔收获的水产品怎么开展销售?”赵建平这才揪出问题的症结点,似乎办好开渔节并没有处理一个荷花花灯那么简单。

“要不就按照汤良兵说的,开渔节收获的鱼一分不取!”刘金宁默默地认同了其中的一种做法。

“鱼市价十二块,白送游客我们喝西北风?“赵建平手里攥着他带领驻村帮扶队的队员整理的养殖户账本,指节泛白。

“送鱼这个事你也不要顾名思义,我们也不是白送!”唐文丽转身时发梢扫过设计图上的“免费捞鱼体验区“,铅笔线深深勒进纸面。“赵教授,文旅引流讲的是人气转化。去年隔壁王家村桃花节门票收入......“

“可这是活鱼!“赵建平把账本拍在防汛石碑上,“汤良兵去年压塘亏了六万,你让他今年接着做慈善?“石碑缝隙里的蟋蟀被震得跳出来。

学生们屏住呼吸。四百亩荷塘突然静得能听见露珠坠入水面的声响。

“二位教授,喝碗荷叶茶。“王秉生提着陶壶从柳荫里转出来,茶汤在粗瓷碗里荡开涟漪,“早年间村里办荷花宴,老辈人说鲜藕要现挖,鲤鱼要现钓,结果......“

刘金宁突然抢过话头:“结果游客嫌泥腥,反倒买走了腌鱼干!“他眼里的光像鱼群跃出水面,“唐教授的节要办,赵教授的销路也要拓,很早之前我就想过了,不仅是送到城市里的鱼肉生鲜,还要建食品厂!“

梁倩不知何时蹲在了河堤边新栽植的柳树下,她看着汤良兵刚从荷塘里收网还在滴水,鱼儿活蹦乱跳的网兜,说,“要是能做成即食鱼糕,冷库车直接发省城,那这也是很好的销路啊。“

梁倩的声音打断了几人在开渔节销售渠道上的争论,大家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唐文丽的设计图被晨风吹到赵建平脚边,他弯腰时看见“荷灯祈福区“旁边添了行小字:扫码预订特色鱼制品。抬头时,唐文丽正把学生刚写的直播方案递过来。

“赵教授,抖音助农专场还是由您来主讲养殖技术?“沉默过后的唐文丽指尖还沾着荷花瓣的嫣红。

“你是总策划听你安排喽!”赵建平好像又从唐文丽的用心之处找到了一丝安慰。

说话的时候,荷塘边的凉棚里正在做鲜鱼腌制的刘富阳媳妇拿了两罐自制的腌鱼干过来,一人一片的拿给大家品尝。大家正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的时候,赵建平突然声音带着金属般冷硬地说到,“整体还不错,但感觉低温锁鲜技术参数设置不对,所以腌晒出来的味道好像也差点意思,还有汤家媳妇研制的鱼糕菌落总数超标,问题可能也就出在这。“

“赵教授那您应该给一个合适的标准啊!“刘富阳媳妇揩了揩围裙上沾着的鱼糜,“我们祖辈都是这么腌鱼的!“

刘金宁蹲到河堤边上抽烟,火星明灭间忽然开口:“当年修河堤,老辈人也说水泥不如夯土好。“他起身踩灭烟头,“汤良兵,等下带赵教授去下冷库,看看里面的参数设置。“

“好勒。”汤良兵很快脱掉身上的防水衣,开车消失在暮色临近的荷花池边。

唐文丽调校好开渔节的直播设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直播用的汉服襦裙。手机突然震动,是学生发来的舆情监测——#马桥村鱼糕吃出荷叶梗#的热搜正在攀升。李秀华和梁倩忍不住拍手欢呼。

因为对开渔节的布置设计和预期目标有不同想法,争论之下又怕各执一词、造成对执行效果的不良影响,于是赵建平乘着去冷库查看存鱼情况的当隙悄悄开溜,这是赵建平熄灭和唐文丽意见之争的缓兵之计。赵建平是个对任何标准都相当苛严的人,所以对汤良兵的鱼产品的加工存储环节都特别上心。

关于吃鱼,马桥村一直都有各式各样的吃法。两指宽的小鱼,马星河的各处河坝,沟渠,泥田,到处都是,是大家公认的极鲜美味,要么油炸,裹一层面粉,蘸些酱料辣椒面,要么烹煮、细火收汁,都是下酒的好菜。

金星水库或者自家池塘养的,不管是青鱼草鱼鲫鱼鲤鱼,只要是上了斤数的,都能拿来做一顿鲜香甜美的清蒸鱼,加入掺进紫苏的葱油爆料,口感甜润爽辣,大条的上了些斤两的鱼,则是要剃骨取块油炸成金黄的鱼块,配上辣酱拌料是下饭和平日悠闲唠嗑的绝佳零食。

因为爱吃鱼的习性造就马桥村人会做鱼的本事,刘金宁决心要建食品加工厂,就是想把村里传统的制鱼手工艺给发扬出来。赵建平严执鱼产品加工标准,虽然也是从品质和保障的考虑出发,却没有考虑到马桥村在传统腌鱼加工手法上的实际,所以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好在刘金宁及时出面调解,让鲜鱼加工的现代化生产标准和传统工艺手法之间达到了一种平衡,食品加工厂的发展方向也就有了更加清晰的指标脉络。

刘金宁多少也明白,唐文丽的到来,可能打乱了赵建平在马桥村水产发展规划上的阵脚,他和刘金宁在建厂进行深加工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并不是很支持通过“开渔节”直播宣传这种方式来打响马桥村水产品的第一炮,这种方式来推动马桥村的乡村旅游可以,但是落在水产品开发的好处上少之又少。

当务之急,要想真正的让马桥村的鱼产品脱销,“开渔节”只是一种营销手段,可以带来流量,让更多的人知道马桥村有鱼,看到马桥村有这么多一心做水产的人,但真正的“敲门砖”还是要看规模、品质和技术,所以保鲜和精深加工一样不能少。

思来想去,远水难解近渴,再和唐文丽教授合计完开渔节的事情后,刘金宁还是决定带着合作社进城卖鱼。这样一来,知道马桥村有鱼和知道马桥村旅游的人一样不分伯仲,先把卖鱼的路子走踏实了,来欣赏马桥村河堤风光、荷塘盛景和体验鱼获丰收的人自然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会参与到这场“鱼获节”的直播活动中来。

隔天,天还没亮透,马星河的河堤边就已经飘起柴油机的轰鸣。刘金宁蹲在青石台阶上,指尖的烟头在晨雾里明明灭灭。忙了一个早上,村民们从指定的几个鱼塘捞出的鱼已经装满鱼筐摆满河堤。合作社的冷藏车正在装货,汤良兵扯着嗓子指挥:"老王家的鳜鱼要单独装箱!李婶子那筐鲫鱼底下垫两层冰!"

"金宁哥,真要进城?"刚从李秀华那里理完这次开渔节计划支出账目、过来收集鱼产账目的梁倩抱着账本站在车尾,"唐教授说开渔节主会场要布置二十个展位......"

"等展位搭好,塘里的鱼都该翻肚皮了。"刘金宁踩灭烟头,黑色胶鞋在石板上碾出半圈水渍。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养殖网箱,那些银鳞闪烁的阴影仿佛压在他心口,"上个月暴雨冲垮了三个塘,现在每天光增氧机电费就要七八百,村里人耗不起、汤良兵他们更耗不起!"

“金宁哥,我明白,您都是为了大家考虑!”

“不过一码归一码,会场展位布置的事也得抓紧!”

“这个您放心,我和秀华姐还有大家伙都在忙这个事情呢!”

“那就好,唐教授那边你也多帮着点,毕竟这次活动是她在掌秉,我们也得多支持下她。”

“秀华姐和赵教授几乎每天都拉着唐教授在研究开渔节的事呢,这事情差不了!”梁倩捉摸不定的神色里好像隐藏了些不能言状的笃定。

“怎么,感觉你这话合着是不相信我进城卖鱼能有个好销路!”

“没有没有金宁哥,我没这意思哈,但我感觉秀华姐好像更看重开渔节!”

“这也不能怪你,前天晚上我都跟她打赌来着。”

“难怪你们都…”

“好了不说了,这趟进城得花不少时间,你帮忙做好开渔节的事情就好。”不等梁倩产生更多的猜测,刘金宁便开始准备带着合作社的冷藏车队伍出发。

整装待发间,冷藏车后厢的液压杆发出叹息般的响动,汤良兵跳下车拍了拍手套:"十五家饭店的订单,还有菜市场六个摊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眼角堆着常年风吹的皱纹,"按金海在广州谈的价,鳜鱼能比去年多卖两块五一斤,县里和市里的价应该也不会差!"

梁倩的圆珠笔在账本上划出沙沙声:"但直播间粉丝说我们的包装......"

"大妹子,超市冷柜里的鱼穿金戴银也成不了龙。"汤良兵突然提高嗓门,惊飞了码头桅杆上的白鹭,"菜场张屠户认得我的秤,小百花酒楼的张师傅就认我挑的胖头鱼!"

刘金宁的手掌重重拍在冷藏车铁皮上,震得车门哐当响:"走!"

装着鲜鱼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县城,永昌菜场东门的生鲜超市正在搞周年庆,电子屏上的红光打在汤良兵黝黑的脸上。"会员价鲈鱼9.9元/斤"的横幅像道血淋淋的伤口。刘金宁进了肉鲜市场第一个鱼贩摊位,他盯着价目表上小字标注的"3千克以上的鱼每条限购3条"的字样突然笑出了声。这次他们送进城里来的鱼,差不多每条都能达到这样品质。

"良兵,把咱们的鳜鱼搬两筐到3号摊。"他摘下眼镜在衣角擦了擦,"记得摆上'现捕现杀'的牌子。"3号摊是公摊,汤良兵每年都会来市场把鱼送给固定供应的摊贩,但没想到这次刘金宁竟然自己做起了鱼贩生意。

菜场老主顾们很快围住了泛着银光的鱼摊。穿碎花衫的赵大妈捏着鱼鳃检查:"哟,这鲫鱼眼睛还水灵着呢!"汤良兵手起刀落,鱼鳞飞溅中扯着嗓子喊:"马桥水库活水养足三百天,清蒸都不用放料酒!"

临近中午的阳光刺破棚顶塑料布时,刘金宁摸出手机给梁倩发语音:"通知合作社再发三车货,要带氧气泵的。"他望着对面生鲜超市开始撤换售罄告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让刘新庆那小子把直播设备捎过来。"

梁倩举着自拍杆闯进鱼市时,汤良兵正给鳜鱼改花刀。直播镜头突然对准案板,他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

"家人们看好了!"梁倩的丸子头在人群里跳来跳去,"这是马桥村三十年老把式的刀工!"她突然把手机伸进装鲢鱼的塑料箱,翻腾的水花溅湿了屏幕,"现捞现杀,下单两小时直达餐桌!"

刘金宁看着订单打印机突然吐出长串纸条,像条越窜越长的白蛇。他摸出计算器按了几下,抬头发现汤良兵在围裙上擦手:"梁倩,得叫金海从广州调冷链车了,咱们给他接应的生鲜超市也发上几车,我看刚才直播间里都有不少大城市的下单了。"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箱新鲜的鳜鱼装上了物流车。刘金宁靠着冷藏车数钱,纸币上的鱼腥味混着冰碴子的冷冽钻进鼻腔。他想起唐教授说的"流量池",突然觉得菜场嘈杂的人声才是真正的活水。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唐文丽发来的消息:"开渔节主会场设计图发您邮箱了,建议增加现场捕捞体验区。"

刘金宁望着远处生鲜超市熄灭的霓虹灯,回复道:"能不能再加几个传统鱼市展位?要带水槽和木秤的那种。"

路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脚边有尾鲫鱼在塑料袋里甩尾,溅起的水珠落在计算器屏幕上,模糊了那个六位数的销售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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