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初中毕业想尽快工作,最便捷最有效的方式就考中等师范学校或者是中等专业学校,毕业后国家包分配,直接进入体制,端上“铁饭碗”,当然,要考入这些学校,也必须得学霸加上报考运气才行,虹雨的成绩中等,中师中专无望,只能上高中,这两年生意不错,两个哥哥在外打工,家里已经有了一些积蓄,父母就开始打听谁家要卖房子的事了,街道那边有一家要卖房,房为两层楼,楼板为木,房顶盖瓦,有两个门面,但是要三万多块钱,景山和关雨一商量,觉得有点贵了,买是买得起,但是买了以后,周转资金就很紧张了,关雨不想欠账,哪怕是贷款。后来另外一家也说要卖房,只有一个门面,说只要10,000块,是以前饭店留下一个附属建筑,这卖房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来敲虹雨门的那个男子家,她们家兄弟姐妹共六人,那个房子说是她母亲生前在饭店工作,饭店倒闭后,所有职工都得到了房子,她们的母亲已经过世,这个房子算作是遗产,兄弟几人打算卖了此房,款项平分。因为虹雨是学生,父母自然不会和她商量买房这种大事,虹雨刚去高中报名时,父亲就请来了两个中间人,和卖方兄弟三人签了买卖合同,虹雨家算是有房子了,很多年后,要面临打官司时,一看合同,虹雨才知道,房屋买卖合同的签订日期是1992.9.2,而这时,她和她男友——卖房人家的三兄弟之一,在此时并没有任何往来,甚至彼此不知道对方姓名。
虹雨上高中,父母没有相送,虹雨把自己在家睡觉使用的两床棉絮装进纸箱,搭上了一辆工程车,因为当时在修公路,并没有客车运行,集镇上的人去县城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步行19公里后再坐客车,要么就搭乘工程车,如果人家不直达县城,到了公路畅通的地方再换乘客车,虹雨换乘时将行李卸下来,一个人却搬不动,吃力地一步一挪,好在遇到了一个在县城上师范的男生出手帮忙,她才得以可以走了一公里后再坐上去往县城的客车,到了县城,这个男生腼腆,不再帮虹雨搬行李了,虹雨又只好一步一挪往学校走,不巧遇到了之前敲她门的那个男的,原来她老婆就在那个学校工作,这样他们是同路,那个男的帮虹雨把行李拎到了学校,因为之前的事,虹雨一路默不作声,只对人说了声“谢谢”。
虹雨上了高中,这天却收到一封来信,这封信是写到隔壁班级的,名字却是自己,信辗转到手,字迹陌生,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贾仁新,她就向家乡的人打听,原来就是敲她门那个人的弟弟,虹雨记起这个人不在她们的集镇工作,但是偶尔回去,因为他家刚好在虹雨家租房的旁边,虹雨记得看到过这个人,喜欢把录音机开得很大声,反复播放《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那首歌:站在雨里,泪水在眼底,不知该往哪里去,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当时虹雨心想,这个人是有心事吗,反反复复听这首歌。虹雨因为对之前被敲门的事耿耿于怀,心想这个人还写信给我,是不是打算追求我呀,我觉得他们弟兄都不是好东西,好吧,既然你们戏耍我,那我就戏弄你们一次吧!于是她就按照地址回信,说些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话,殊不知,缺乏青春期教育的她,缺乏引路人引导的她,将为她的这个愚蠢决定付出沉重代价,这个决定将害她一辈子,害她失去童贞,害她失去事业,害她远走她乡……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这个贾仁新在一个粮站上班,“民以食为天”,计划经济时代,粮站是国家的命脉,但随着经济的发展,人民逐渐衣食无忧,此时的粮站,已经不如从前,面临解体。贾仁新个子矮小,瘦弱,背有一点驼,两边肩膀往下倾斜,总给人不精神的感觉,说话声音不大,不疾不徐,也很少开口说话,脸也是瘦小,嘴也小,有人说他是男人堆里的女人,女人堆里的同类,看上去不会对任何人有威胁,不过当时的虹雨个子也不算太高,虹雨有次回得家去,才知道买房了,是向邻居贾家几兄弟买的,因为虹雨心中有鬼,便没再细问,具体细节她不知道。高中阶段的学习本应该是紧张的,但是那个年代,社会、家庭并没有特别重视教育,学校很松散,各个方面都决定了虹雨在那里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员,她像其他同学一样,也学会了给自己买新衣、看电影、跳舞等娱乐消遣,其实她们的老师对虹雨还是抱有很大希望,多次鼓励她好好地读书,但是,整个校园的懒散,再加上高中学习难度大,本来数学就差的虹雨感觉数理化太折磨人了,人也有些懈怠。恰逢有外省来招工,同学们口口相传,有人说出去打工很好,可以自己挣钱,买新衣、买新鞋,不再“剥削”父母;有人说,打工不是好事,就是“零八天”,人家要你就要,不要了你就走人呀,而且还受气……林林总总,难分是非,人心更乱了。听说能挣钱,虹雨当然是想去的,她看父母那么辛苦,家里负担那么重,不想再给父母添负担了,但她未能如愿。
虹雨因为齐芳出去打工了,感觉自己被孤零零地留在了旷野,无心学习。这个初三年级时给了她莫大精神支持和精神安慰的人,现在彻底从她身边消失了,虹雨本来也想去的,但是因为父母不给路费,说这种劳务输出就是骗局,骗出去了钱没挣到,读书的机会也没了,眼下还是要好好读书,才有前途,虹雨和齐芳一起回去向大人要路费的,一个成功要到钱,一个却被否定了,虹雨流着泪,又返回了学校,几天后好友坐着县人事局租下的客车走了,成了第一批官方组织的劳务输出人员,虹雨被留在了原地,哭得眼泪都干了,没有话语,任由一切在身边零落成泥。好友善解人意,一直充当虹雨的姐姐角色,她知道自己走后,虹雨会很难过,于是到了外地之后很快就来信,但她的来信有点让虹雨失望,信上并没有描述外面的世界有多美,而是告知虹雨要好好上学,外面哪有什么钱可挣,再后来的几个月里,那一批劳务输出的人很多都回来了,有的继续读书,有的去当临时工教书,虹雨这才明白父母的先见之明、良苦用心,也安下心来,决定要把高中念完。
青春的年纪,花红、叶绿,简单、纯净,离开家来到一个团体,虹雨很快被很多男孩子注意到了,一个高三的男孩追求虹雨,他仗着家在县城、有点背景,也有几个社会朋友,随时到虹雨的宿舍来找她,虹雨不愿出去,对方就不肯离去,为避免对方的纠缠,在楼下看到宿舍有男生坐着,虹雨有时不敢回宿舍,就躲在操场边的厕所不出来。有一次,那男生的一个社会朋友晚上喝醉了,怂恿着他一起来敲虹雨宿舍的门,半夜十二点,谁都不敢开门,他们竟然就踢门,把门下边踢开了一块木板,把纸点燃了扔进来,虹雨以为她们要放火烧宿舍,就说那我还是出去吧,宿舍里面一个高三的姐姐说,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一室八个女孩子,吓得瑟瑟发抖,第二天她们打开门,门板一下子倒了下来,门坏了。后来得知,这是一起冒名顶替事件,原来那个社会朋友想追求虹雨的舍友俊玲,和他来的并不是追求虹雨的这个男孩,而是被他胁迫的一个农村男孩,追求虹雨这个男孩为了显示自己的面子和力量,把那个冒充他的农村男孩叫到虹雨和俊玲面前,左一耳光右一耳光地抽。虹雨看得心惊肉跳,也心疼那个农村男孩,就大声叫到“别打了,别打了……”。因为虹雨一直不肯出去和那高三男孩散步,也不答应和他交朋友,那男生有次就喝酒发疯,惹得人认为一切都因虹雨而起,他的社会朋友来叫虹雨去看看,虹雨不去,那个社会人就拿出自己的香烟盒,从里面一支一支抽烟递给虹雨,虹雨也不接,那人递一支问一句“要不要”,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虹雨,虹雨不亢不卑答“不要”,那人就把烟抛往身后,再抽、再递、再抛、再问,得到的回答都是坚定的“不要”,一连扔了十几支,空气仿佛凝固了…….当时是在虹雨的宿舍,几个舍友也在,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着实害怕,她们既担心虹雨挨打,又不敢得罪那个社会人,所以不敢吱声,但虹雨面无惧色,后来,那人无可奈何,悻悻离去。
虹雨被缠得烦了,产生了错误认知:是不是我谈恋爱了,有了男朋友,就不会再受此纠缠?这年11月份中下旬,在通了几次信后,当贾仁新邀请虹雨去他工作那里做客时,虹雨去了,因为她的舍友,现在是好友的俊玲家就在那个乡,俊玲周末也要回去,于是虹雨就跟着俊玲坐客车去了贾仁新那里,虹雨去了一次之后,似乎恋爱关系就确定了,当然,此时一切都是地下活动,并不为人知,除了和虹雨关系很好的同学。
县城的天气远比虹雨家集镇上的天气冷,因为带去的被子本身中间就有一个棉絮自然形成的洞,虹雨听人说,那叫“分丫”,是棉花弹得不好导致的,冬季的晚上,虹雨每晚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压在棉絮的洞上,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喉咙总是针刺一样疼——半夜,压在被子上的衣物移了位!此时的集镇已经由乡改为镇,因为在国道边,交通便利,所谓“靠路吃路”,无论是公路建设时期,还是公路建好后,这个镇都蒸蒸日上地发展着,房子增加,人口增加,商贸活跃,一切都欣欣向荣。
高一第一学期放假回去,父母一边忙生意,一边还要回老家干农活,看望一下住在农村的两位老人——张巧珍和李清澜,一边还要对买下的房子进行粉刷修葺,实在忙得两腿不沾地!那个房子其实已经是很旧很旧了,作为一个三层大建筑的附属物,它的房顶斜斜地倚在主建筑上,显得小气又可怜,门面开间有 5米左右,径深大约9米,里面光线不太好,虹雨记得自己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经常在这个铺面买包子吃,那时候做包子的是饭店的职工,一个瘸腿老爷爷,他做的包子太香,太香,那时候肉包子八分钱一个,菜包子五分钱,虹雨只爱肉包,每次虹雨在外面叫“买包子、买包子”,老爷爷慢慢地转过身看向门口,确定是有人要买包子才慢慢放下手里的活,一瘸一拐地走将过来,慢慢地走到摆有包子的摊子前,,其实老爷爷转身的姿势、走路的动作都不利索了,如果有人乘老爷爷不注意抓上几个包子也不会被发现的,但是虹雨从来没有那么做过,她安安静静地等着老爷爷蹒跚走过来,然后把钱递过去,选了一个自己觉得满意的肉包子,开心满足地离去。在后来的几十年里,虹雨再也没吃到那么香的包子,再后来就干脆不吃包子了。在父母对房屋进行修葺时,大哥带回了女朋友,女朋友也帮忙一起收拾房屋,他们很快成亲,成亲后大哥继续去山西下煤窑挣钱,大嫂留在了家里和父母经营生意,搬进新居后余家生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一是做生意的人增多了,竞争日渐激烈,三年公路修完,流动人口减少了,雨后春笋般涌起的商户商铺却没因此而减少,供过于求;二是那个房子太破旧且有五级台阶,高出街道其她商铺很多;三是依据风水学说,在原来的位置生意好,轻易不要挪窝,一挪新地生意会受影响;四是旁边的大建筑就是计生办,那时计生工作抓得严,农村已经超生、将要超生、打算超生的人赶集都绕着计生办走,更别提到计生办旁边买东西了。
早恋后的虹雨,对学习更加不感兴趣了,逃课成了常态,高一下学期和高二经常如此,此时父母已知道她和贾仁新的事,也暗中告诫:不可以!不可以!可是家里越反对,虹雨越叛逆,并坚持要和贾交往。景山和关雨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他们觉得别人的娃都争气、都听话,唯有自己的,远不及人!虹雨就读那个学校的升学率并不高,因为那时候读普通高中的学生,都是中专、中师、重点高中录取后给筛选下来的,学生本来底子差,又没有良好的学习习惯,良良结伴是优,差差同行是渣,女生们打毛线,看小说,没有几个人是认真学习的。虹雨深知自己的斤两,就想把自己高中混毕业以后,年龄大一点,出去打工,她早认同父母经常说的那句话:她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可是到高三的时候,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她遇到了自己人生的贵人——李老师,分班后的新班主任。
彼时李老师刚从一个知名院校进修回来,在专业方面应是绝对的权威,不过,虹雨受影响最深的还是他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比如在他之前,虹雨一直以为批改作业本是件很慢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交上去的作业通常最快也要两个礼拜才能发下来,有的甚至需要一个月两个月………,而李老师每次听写单词,当天就把听写本批阅了发下来,而且每次涉及到作文的,李老师都要在黑板上亲手写出一篇范文,这对当没钱买复习资料、知识获取渠道极为有限的学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言传身教。虹雨很喜欢这样的工作作风,甚至在虹雨参加工作之后,也是沿袭了老师的工作作风,高三那年秋意正浓的时候,老师约她到他家里去谈谈,虹雨换上了自己的新毛衣,一件自己学着织的、深紫色的毛衣,按照约定时间,虹雨敲响了李老师家的门,一家几口人都在,师母在厨房炒菜,满屋飘香,老师的岳母拉过凳子叫虹雨坐,虹雨局促地坐了下去,老师大致地询问了一下她的家庭情况,家住哪里,父母是做啥的,虹雨也都如实照说,老师听了就说,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读书了,告辞出来,虹雨感到自己被关注了,第一次觉得阳光照进了自己的心里,她决定和从前的自己告别,至于逃课,她再也不会了,她要金盆洗手了。
但是对于似乎从来就没有全力以赴读书的虹雨来说,一下子要改掉身上所有恶习,还是需要时间和极大的意志力,为了培养自己的自控力,放学后她就让同学把自己锁在教室里,一个人在教室看书,她在内心和从前那个浪荡的自己决斗,她就不信她会输给自己!这样一下来虹雨确实进步了不少,成绩也直线上升,但是由于基础薄弱又偏科极为严重(数学150分的题,虹雨只能凭运气碰20分),虹雨还是落榜了。我落榜了!我再也没有机会读书了!在得知分数那一刻,她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失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和校园无缘了,但她又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别人可以考上,而我就不能?于是在父亲问她,你想不想读书,如果你想读咱们就去读个心甘时,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父亲说那你就去补习吧!虹雨感激地点了点头。带上父亲给的钱回到了学校,却找不到宿舍住,因为学校宿舍紧张,必须优先满足应届在读生的住宿,并发了通知,不给复读生提供住宿,复读生需要自觅住处,没办法,虹雨和另外一个女生在校外合租一间房,每个人每月25元的房租。这个费用父母并不会另算,因为父母每个月都只给一百块的生活费。此时的贾仁新在哪里呢?还在原来的地方,还在和虹雨往来着,他年龄其实并不小了,但是面对虹雨的求学,他好像没有什么意见,既没支持也没反对,更没有表达过他想要结婚的念头。
每学期300块钱的补习费,对虹雨的母亲关雨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生意的冷清、还有大儿子娶妻,以后还有二儿子娶妻,还有小儿子娶妻,真是儿多母苦,她对家里的经济状况忧心忡忡,事实上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有钱过,十年前的她还会给自己置办两件像样的衣服,每次赶集就换上,可是随着孩子们长大,家里开始做生意之后,她反倒越来越省,不仅不买新衣,而且连刷牙都省去了,虽然住在集镇,其实她是从不买菜的,每天的菜就是洋芋煮白菜,里面加点油加点盐,每天如此、每天如此,虹雨觉得读了高中,实现“财务自由”后吃的比家里好!虹雨读书,月月需要生活费,嫂子对此颇为不满,经常抱怨说他们没有享到老人福,而其他人都在享着老人福,这个“他们”实际是指虹雨的大哥,她在为小学毕业的丈夫鸣不平。复读的第一学期结束了,回到家里虹雨又和母亲发生了一些小摩擦,母亲说话时话里话外满是对虹雨的不满,比如读书要花钱,还有这个房子买了以后手续却办不下来,因为这个房子最初的主权是饭店的,饭店倒闭后,处理给个人的时候,谁交的钱,饭店就开一张收据给谁,这张收据就类似于产权证明,它可以证明房子的来源和归属,办房产证刚好就需要这个原始依据,当时交钱的人是贾仁新的大姐贾仁义,她交钱之后就想将此房据为己有,为此,她们兄弟姊妹几人因为这个房子吵过架,她主张房子的钱是她出的,房子理应归她一个人所有,而弟弟们认为这是母亲留下的遗产,兄弟几人人均有份,争执不下后,她的几个弟弟决定把房子卖了,把款项平均分配给几人,以示公平。虹雨的父母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或许也不懂其中的路数,也图便宜,稀里糊涂就签了合同,等到房子购买以后去办手续时,才知道原来他们忽略了房屋的最根本——产权,眼看手续办不下来,虹雨的父母才知道原来这房子原来是有纷争的,而且也知道了贾仁心大姐的态度——那个女人,经常在外大放厥词,早晚要找余景山打官司,因为余景山霸占了她的房子!
此时外界的风言风雨多了起来,知道了虹雨和贾仁新的关系,都以为是他们恋爱在前,买房在后,贾家是因为虹雨和贾仁新是恋人关系才把房子低价卖给余家的!很多人都说余家是在用女儿去换房子,这话甚至传到了虹雨父亲的单位,因为虹雨父亲回单位办事的时候,人家也是这么问他的。此时的虹雨懵懵懂懂,她其实真不清楚自己谈恋爱和他们房产交易的关系,不过倒是因为母亲关雨经常在她面前提及办房产证的事,她去和贾仁新说过几次,很多时候会因此而吵架,吵得不耐烦了,贾仁新说,只有你家去告我家,我家再去告我大姐,或者,我拿刀去逼她拿出收据…..而这些,对于一个单纯的学生来说,没有一样是可取的,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
虹雨读书需要花钱,每个月都要生活费,这似乎给家庭造成了负担,而且因为自己已经成年了,还要花父母的钱,听着那些冷嘲热讽,虹雨自己内心也挺难受,所以当父母不带钱去的时候,她也就不主动开口向家里要钱,有一次虹雨断炊了,手里一分钱都没了,一到饭点,别人吃饭她就出去散步,有次竟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一个男同学的叔叔家,这个男同学寄居在他叔叔这里,他从初中起就和虹雨同班,现在还同班,他叔叔是在一个酒厂帮人煮酒,是临时工,这个同学复读家里也是不给任何经济援助的,全靠他叔叔供着,他叔叔只有一个女儿,才几岁,虹雨去的时候,他们三人马上吃饭了,招呼虹雨一起吃,虹雨知道对方的不容易,而且贸然的过去可能人家也没有准备那么多饭菜,就答自己已经吃过了,坐在火坑边烤火,虹雨那个男同学说你不吃饭,那我就烤红薯给你吃吧,他将盆子里几个煮熟的红薯捡到火坑里烤了,让虹雨吃,红薯对虹雨来说原本是很讨厌的食物,平常她是从来不吃这个东西的,可是那天她却吃了好几个,并连夸好吃,她背对着同学坐着,吃着吃着眼中泛起了泪花。
这个时候贾仁新的一个哥哥已经在镇上创办企业了,一个食品加工厂,高调招了几十个工人,出门众星捧月,据说连县太爷都得让他几分面子,很多没有工作的年轻人都进去了,听说工资也很高。虹雨面临家里的压力,觉得不该再给家里添负担了,于是在复读那年的寒假,她萌生了进厂打工的念头,虹雨跟男朋友一说,男朋友就跟他哥哥说了,仁兄满口答应,并且免去了虹雨交四百块押金的必要程序,这让虹雨有了优越感,到底自己还是“皇亲国戚”呀!虹雨的工作是在车间制作饮料,当时是半自动流水线,很多东西是需要手工去操作的,饮料装入易拉罐内,然后加盖封口,半自动的操作几乎所有人做的都不合格,不是用力大了就是力小了,均达不到效果,要么直接把罐子弄破了,要么还漏饮料,无法完全密封。几天下来,不仅车间充斥着焦虑,而且虹雨的十个手指也肿了,因为每天上班时间长,接触水的时候比较多,虹雨用药胶布把十个手指都贴了,自嘲自己戴了十个戒指。虹雨每天按时上下班,每天晚上都加班,每次从车间出来,抬头就看见山上的一条路,那条路通往自己的老家,一个问题在虹雨心中翻腾: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其实虹雨真是想多了,这样的日子她根本过不了多久,即使她想也没机会,因为自她进厂以后,她遭遇了很多白眼和冷脸,而这些表情,通常就来自贾仁新那边的亲人或亲戚,虹雨开始明白,人还是要自强自立,不然,冷饭易吃,冷脸难看!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促使虹雨无论如何也要返回学校继续念书。
学校开学了,老师们见虹雨没有上学,询问虹雨的同桌俊玲,俊玲听人说虹雨不打算读书了,她开始打工了,老师们听后深表惋惜,俊玲一时兴起,就坐车来找虹雨,打算叫她回去上学,并告知她很多老师都在打听她为何不返校,俊玲到来那天晚上虹雨要加班,俊玲就无处安置,俊玲好奇,说想和她一起去上班,虹雨头脑简单,根本不知道那样会触犯厂里的规定,就把俊玲带进了车间一起干活,俊玲倒是勤快,不停地干活,第二天早上俊玲坐车回学校了,但是虹雨一到厂却被人议论纷纷,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她带了一个陌生人车间,而食品加工厂管理上应该要很严格一些,因为怕被人投毒什么的,但是单纯的虹雨哪想到那么多,感觉挺委屈也挺丢人的,本来在之前屡遭白眼的虹雨再遭这些议论,再遭贾仁新一个姐姐的说道,她萌生了逃离的想法。她回去跟父亲说自己想读书,父亲没有回答,也没有给她钱,但是虹雨从一个男同学——他退伍回来,在这个厂当保卫,他们家经济还算可以,他给虹雨拿了300块钱,让虹雨去复读,说以后等你工作后、有钱了再还我。
虹雨就揣着这300元的复读费回到了学校,当时复读班很多人是交不起复读费的,上课的人多,登记在册的人却不多,所以通常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任课老师就不会被外面进来的几个老师打断,说是要清点没有交费的人,他们点名的是已经交过费的人,被点名的一个一个往外走,留在教室里面的,就是没交费的了。给虹雨红薯吃那个男同学也是交不起复读费的,眼见自己要被留下,就站起身来,想要外跑,不想却被一位老师反手抓住,狼狈至极。
虹雨返回学校的事,被贾仁新知道了,他气愤地来找虹雨质问为什么,意思是好像虹雨太对不起他们家人了,让他在家人面前丢脸了,虹雨根本就不该辜负他、辜负食品厂。虹雨父亲也在骂虹雨,觉得虹雨辜负了谁,但是只有虹雨自己心里清楚,或许读书才是自己的出路,虹雨不想再计较这些,因为过于关心自己的情绪,她会看不进书。她给自己定了一个限度,就是每次不论男朋友说什么、跟自己怎么吵、自己怎么难过,自虐不要超过5分钟,5分钟以后立即看书,所以每次和男朋友吵了架,虹雨都会立即调整状态投入学习。
发奋图强的虹雨每天晚上熬夜熬到了凌晨1:00,这一学期她已经搬回了学校宿舍,为了节省开支,也因为她在初一年级的宿舍里找到了一个空床位,其实其他宿舍也有空床位,不过当虹雨问及时,都被告知“有人住了”,到底是初一年级的孩子单纯,她们热情地说“姐姐,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嘛!”于是虹雨就搬进来了。那时候7月7号高考,可是就在四月中旬的时候,虹雨觉得自己的状况不对,每天晚上差不多11:00多她一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就看到一个可怕的人在后面追着她,暮霭沉沉,灰蒙蒙的一片,回过头来她只看到一只手向她伸来,却看不到对方的脸,好像是个女鬼……虹雨一激灵,人就醒了,如此情况持续了一周,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坐车回到家,告知父亲自己的情况,想请父亲给自己打一道符戴在身上,父亲没打,只说你肯定是太紧张了,虹雨有些失落,回到了学校,把梦境说给大家听,宿舍的小妹妹们都异常热心,用红线把虹雨的床围了一圈又一圈,说保证今晚没事,虹雨也骂:今天晚上谁敢再来骚扰老子,老子就跟她没完…..这个方法还真奏效,从那以后虹雨晚上在梦中再没出现过那样的情景了。
这一年虹雨顺利地考上了学校,虽然只是一所专科学校,但是在那个包分配工作的年代,只要考上就意味着有了铁饭碗。这次考上,表面上看虹雨是获得了人生的一枚勋章,其实,她得到的是一张通往地狱的门票——而赐给她痛苦的人,就是她的初恋,贾仁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