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婚后各种问题接踵而来,最主要的是经济问题,二哥买了三轮车营运,却没有耐心经营,炎热的天气,惨淡的生意,让他无心守候,索性就躺在车上睡觉,挣不到钱回去,媳妇自然是要和他吵架的,吵了架,媳妇就到景山跟前告状,于是二哥又被父亲骂得狗血喷头,父亲景山口才极好,说话铿锵有力、不留余地、大义灭亲,类似的事情多发生两次,本就脆弱的二哥开始了赌博,一次、两次、三次……输,他总是输,四个人一起打牌,就他一个人输,他输出了名气,别人“慕名而来”,都想从他这里赢点财回去,很快,他手里的积蓄,从山西下煤窑挣来的钱,也相当于用命换来的钱,一分不剩地流到了别人口袋里,手里没钱了,可是打牌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没钱了他去借,借了再输,输完再去借,借不到就编各种谎言、说各种好话,竟然有人会上当,最后一次,他因为借别人的2000元钱,到了约定期限还不了钱,别人把他三轮车扣押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无产者。此时景山种植木豆秧苗宣告失败,他不想呆在坪山村日日见苗伤神,于是回到集镇上一连两个月都不回老家,在镇街上,他听说了二儿子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表现,小儿子买了三轮车后的微薄收入,再加上自己的失败,景山一夜之间白了头。
小虹二哥没了三轮车,无事可干,他神思恍惚地回到坪山村,不再到集镇上去,媳妇见此情形,又专程从镇街回来,好言相劝,哄着他到集镇上另外租房去经营五金商品,景山也不能不管儿子,于是出钱出货物,帮助他们把小商店开了起来。可是二哥沉默寡言的性格和他外向的媳妇是格格不入的,他没有叙情能力,心里的苦闷不会向任何人倾诉,但他媳妇就不一样,她四处诉说他的种种不是,受了外人的“点拨”或挑拨,必然把他骂得一无是处,久了,他就觉得她和别人一样,总是看不起他,而且媳妇经常跟人说,是他没有生育能力。媳妇找人给抱养了一个女婴,算作对自己的交代,繁忙的生意,局促狭小的生存空间,无人可诉的孤独感,二哥对赌博上了瘾,他没有回头路了,生活里没有人跟他打牌了,他就乘着进货的机会,去市里买彩票,越买越大,越买越多,甚至把进货的钱也拿去买了彩票,然后去赊一批货回来,心里有鬼的他自知债主会找上门,便自己主动消失了,一个月后债主果然找上门来,要拉走货物,他媳妇报了警,双方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小虹怕嫂子有事,赶紧跟过去,询问对方是否有证据证明二哥欠款一事,对方打了一通电话,一会有人送来一张欠条,小虹接过来一看,字迹明显不是二哥的,二哥的字畏首畏尾,躲躲闪闪,像极了他的做事方式,因为小虹不认可欠条是二哥写下的,警察建议债主走司法程序解决,后来对方再无后话。
小虹的家境很让贾仁新笑话,他说,小虹的二哥像猪一样蠢,别人约同害他他都不知道;又说小虹的弟弟也是个傻瓜,别人约他喝酒他就去,喝多了把三轮车钥匙都搞丢了;又说小虹的父母,与其把钱给他们不如给他和小虹,有那样的儿也如没有的一样….小虹心里既难过也好笑,人有前后两面,但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前面,忘了自己没看到的后面。本来应该是平平淡淡的日子,活脱脱被小虹家里及身边的人过得惊涛骇浪、风起云涌。二哥不争气,弟弟脾气又大,自己又是满心伤痕,家里房子手续的牵制,小虹不敢面对父母,也不知如何面对父母。哥嫂在外租房做生意后,骏文找了个女朋友,二人如胶似漆,无暇顾及其他人其他事,后来见跑三轮车也挣不了多少钱,他带着女朋友一起出门打工了。二哥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回来,让媳妇给他拿点钱他要去哪里摆摊子,遭拒,于是再离去,无音信。弟小虹的嫂嫂开始认真打扮自己,几个月后,她处理完所有货物,带上钱款和女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二哥回来找过他们,去了岳父家打探消息,无果。
其实生活里面从来没有都没有多少大事,所有的积怨都是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逐渐堆积,不论是打了小虹还是骂了小虹,还是毁坏了小虹的物品,贾永远不会说对不起,永远不会有歉意,生活的鸡零狗碎,说给别人听,也许别人都觉得那是小事,你大度一点嘛,一个让着一个嘛,话是这么说,但是当所有的委屈都没法向谁倾诉的时候,这些鸡零狗碎的累积就会压垮一个人。有一次小虹在抽屉里看到了一张贷款申请单,那时候有政策叫做“小额贷款”,无息,是扶贫项目,就是每五个人的身份证为一组,可以贷10,000块钱,五人里面要选一个当组长,组长相当于担保人,如果以后债务人还不起钱,那么这个组长就要承担还款责任,小虹看到了贾仁新的借款申请单,还有另外两张身份证,然后贷款组长竟然写着小虹的名字,本人意愿里还写着“本人愿意承担一切还款责任”,整张单子只差签上小虹的大名了,小虹心里有点鄙夷:我的字有这么丑吗?模仿都没那个能力。当时贾仁新跟贷款这些人关系很好,小虹见了那个人就问是不是以后别人还不起款,那个组长要承担还款责任,那个人说是的。小虹感到太可笑了,自己差点就 “被贷款”了,一万元在当时并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小虹两年不吃不喝的工资总和。用自己的名义贷款而自己竟然不知道,大事面前,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没有的关系,能走远吗?其实要借款也是可以,但是可以商量着来,偏偏这贾仁新就是一个既看不起小虹,又要利用小虹,还不能让小虹知道自己价值,真是机关算计,但是,每次吵架时,他反过来说是小虹利用了他,现在他没利用价值了,小虹就看不起他了…….
贾仁新不仅看不起小虹,还看不起所有来自农村的人。小虹来自农村没错,但有女不愁嫁吧,以小虹的条件配贾仁新,当是绰绰有余了。自己的父母虽然在街道上做生意,但是因为一心想着节省,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明显与整个街道的消费水平格格不入,但是钱肯定是不缺的,但嘴上总会说自己没钱,了解他们家底的人知道他们是此地无人三百两,不了解的真的以为他们真的很贫寒。有一次说我给家里买几双棉拖鞋回去,贾说你们家那个地面可能不太适合吧,小虹真的无语了,自己父母家竟然配不上拥有几块钱一双的拖鞋——街上人对乡下人的鄙视显而易见,而且贾仁新和他姐姐们总会把来自农村的人称为“乡坝头的”,或者是“农村娃儿”,言辞间他们那种优越感极强。几年以后小虹才发现,其实贾仁新虽然生于街长于街,学历低还不愿吃苦,以至于失业后穷困潦倒,随便一个农村人都超越了他。
小虹红肿的眼睛,脸上被抓烂的痕迹,让小虹的学生都看得胆战心惊,也是街道邻里茶余饭后的话题。其实工作后的小虹很少回自己家去,虽然就是一分钟的路程,因为他们经常吵架,小虹的眼睛不是肿的,就是脸上挂彩了,而且她也没有多少心情回去,所以父母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即使知道点什么也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吧,不过来自农村的他们也不会给小虹撑腰的,小虹当初不停他们的话,现在不该她自食其果吗?再说此时的小虹已相当于嫁出去了,在农村,嫁出门的女如泼出门的水,已经破裂成丝、坠地成影,是死是活都和娘家没啥关系了,其实只有小虹心里清楚,自己哪里是嫁了,她根本就嫁不出去,因为屡次求贾办结婚证无果。贾见小虹家人好欺负,越发肆无忌惮了,有一次贾仁新又喝了酒发疯,因为看到小虹又跟某个男的有接触,一进屋,贾就铆足劲扇小虹耳光,小虹头稍稍一偏,眼睛摊上了重重的耳光,一瞬间,漫天的金星在飞舞,眼睛火辣辣地疼……第二天早上,小虹两只眼睛充血,成了名副其实的“熊猫眼”,且有一只眼睛无法正常观看,小虹去一个私人诊所把那只眼睛伤得严重的眼睛包扎了,走路还得用一只手按着,不然走路都视线不清而摔跤,见老师受伤了,乖巧懂事的孩子们都很安静,生怕有一点点不对,会伤到老师的心,小虹的工作其实做得很认真,学生们也都很喜欢小虹,但是那有什么用呢?每天放学后都不回到那个住处,一是因为那个住处是别人,没有归属感,二是回去根本无法放松的去休息,每天除了就是吵架,就是误解,实在太累了,小虹想去租房,可是小地方,大家都知根知底,再加上人家都知道他们的这层关系,租房给小虹岂不是要得罪贾仁新吗?所以租房无路的小虹,在无数个夜里觉得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那些旅馆别说长租,哪怕就是一晚,小虹都不敢去住,别人也不会收留她。
有一天晚上小虹知道贾仁新又去喝酒了,百无聊赖的她一个人走着,从背后的公路漫游到到了一座吊桥,那座吊桥是小虹异常熟悉的,也无数次从上面走过,坐过,桥是风景也是承载,她在桥上听过故事唱过歌,掉过东西做过梦,小虹走到桥头的时候,遇到了初中时候高她一届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初中毕业后就结婚生子,为了谋生在街道附近租了房做点小生意,那个男生和小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不巧贾仁新在后面追来,在路上也遇到了这个男生,瞬间明白小虹到这边来是为见这个人,好啊,原来这两人有一腿!自认为抓住把柄的贾追上小虹,还没等小虹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脚踢向小虹的腿,尖利的疼痛让小虹惊叫起来。嘴里还恶狠狠地说,你个不要脸的骚货,还会跟老情人约会,你们是约好来的吧…..吵来吵去,挨了打也挨了骂,小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被误解的小虹委屈地哭,在风里瑟瑟发抖,贾又说,是用我给你买的传呼机联系的吧……小虹把腰间的传呼机取下来交给贾仁新,贾一把扔进了河里,贾又说,这衣服也是我买的,你脱下来,小虹把外套脱了,贾依然是一把将其扔进了河里,小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那种绝望无处可说,就如只有被恶犬袭击过的人才知道恶犬有多凶狠,它不会因为你跟它讲道理而停止对你的袭击,那种凶狠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完全叙说的。。
后来每次贾仁新说小虹喜欢某某某的时候,小虹内心反感,实在是撑不住了时,她心想你不是说我喜欢谁吗?我可以做给你看,其实我是可以不在乎他的,我是可以放弃回忆的,我是可以接受别人的,于是小虹索性做点什么让贾心烦,目的就是想让贾看看,你不是说我贱说我烂吗?我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界定?且,小虹对自己做的根本不隐晦,直接告诉贾仁新真相,当木已成舟,贾有点怂,说,你找野男人,那个野男人咋不要你呢,还是我要你?小虹讽刺地说,不见得吧,我们之间不也没办结婚证吗?说到结婚证,又是小虹的一个难以启齿的痛,天真的小虹曾以为,贾跟自己住在一起是为了要结婚,可是见贾迟迟没有提结婚的事,小虹只好开口让贾跟她去办结婚证,算作是求婚吧,这一求就是一年半,十次左右,每逢这时,贾要么不吭声,要么就说小虹只想要个名分,其实,贾除了债务,还有什么?小虹只是想要名正言顺地走下去,偏偏他认为小虹要求办结婚证是在利用他,他可不想让小虹捡了大便宜。求婚不成,相处不欢,未来无期,小虹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了,后来贾仁新倒是说了要结婚,但他说的结婚就是办婚礼,但是不办结婚证,小虹感觉到自己有点被戏弄了的感觉,而且按照他的意思,好像小虹可以理出自己这边需要邀请参加婚礼人的名单,但是婚礼的其他一切跟小虹没关系了,小虹无权顾问,要由贾仁新一手操办,小虹感觉这样有点不公平,毕竟自己的婚事自己还是要有知情权吧,所以后来他们没再说这事,不过后来小虹倒是听别人说贾告诉他们的他某某时候结婚,小虹感到莫名其妙,说我不知道呀,或许要结婚的是他不是我吧!自己结婚自己还不知道,小虹感到特别可笑,零沟通的关系还能结婚?小虹后来就纯粹放弃了和贾结婚的念头。
一次贾仁新喝醉了跑到学校教室门口,当时已经下晚自习,小虹还在教室给学生们讲作业,当贾步履不稳,眼神游离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时,还没离去的学生们发出窃笑,没想到这还惹恼了贾仁新,他就站在教室门口骂脏话,学生们碍于小虹,没有回骂他,但是笑着三三两两离开了教室,那种笑是宽容的笑,会心的笑,小虹尴尬极了,也恶心极了……
贾仁新的变本加厉,小虹无处诉说的委屈,周围流言蜚语的蔓延,看不到未来的小虹崩溃了,她经常在周末跑到临近的县城开间房,一个人睡上两天,也会在假期,挨打了的时候一个人坐车坐到了外地四处流浪,但是最终还是回去了,因为自己的工作在那里,或许贾仁新就抓住了这一点,觉得你终归是跑不掉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贾仁新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劝解而有所反省,有所收敛,也不会跟小虹玉说一声对不起,他觉得自己被小虹害了,小虹就是个现代版的陈世美,现代版的潘金莲,他们的关系严重影响到了小虹的情绪,以至于影响到了工作,小虹想辞职离开,但都未付诸行动,毕竟她学的专业是历史,而她出来工作后教的是英语,因为那时候各个学校都缺英语老师,历史这个专业就业很冷清,当时历史还不是中考的必考科目,而真正促使小虹离开贾仁新的是一次晚上,他们吵了架以后小虹又沿着公路散步,贾仁新在后面追了过来,又到了吊桥上,小虹一回头看见了贾仁新,心生害怕忽然产生幻觉,觉得贾是要过来再次毒打她,不!一定不能让那个恶魔抓住自己!她赶紧抓住吊桥边的护栏钢丝,往外面翻了出去,那一刻贾仁新赶了上来,抓住了小虹的一只手---小虹宇整个身子悬在桥下面,脚底下是滔滔的河水,桥面上是体重不如自己的贾仁新,小虹有90几斤,而贾只有80几斤,如果小虹玉稍微一动,贾坚持不住,可能的两个人就会一起掉进河里,所以小虹没敢动,贾仁新这时候哭了,说小虹你上来吧,我再也不打你了,我求你了呀…..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多,四面静悄悄的,没有人,他们就这样坚持了几分钟,终于有个人从桥上过来了,贾大喊救命,那个人才跟贾仁新一起把小虹拉了上来,冷静下来以后的小虹决定不管付什么代价,一定要离开贾仁新,因为他已经威胁到了她的生命安全。而众所周知,这个时候社会上各种言论已经是铺天盖地了,有一种说法是为什么小虹与不离开贾仁新,是因为小虹花了很多贾很多钱,已经还不起了,还有一种说法,是贾仁新家把房子都送给小虹家了,小虹家父母住的房子都是因为小虹和贾仁新的关系才得到的……但是流言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平常似乎无处不在,但当你要查找源头时,好像所有人都是无辜的,而无中生有的是自己,偏偏小虹又是哥身在红尘却又不融于红尘的人,不知道如何去辟谣,只留苦水给自己独自吞咽,她正式地向自己的父母,提出我要离开他,不然以后我只有两条路走,要么疯了,要么自杀了---假如我疯了以后,我自己可能没啥感觉,但是你们看我一天疯疯癫癫地在街上跑来跑去,你们也会难过的。父母沉默了,他们还是爱自己女儿的,他们说没关系,孩子,只要你过得开心,你怎么开心怎么过吧,至于别人说什么,我们没关系。内心做了决定的小虹,就不会再顾及贾仁新的感受了,这时候她开始放飞自我了,开始主动和贾吵架、打架,而一旦打架,现在的小虹总是赢家,因为体力又悬殊啊,以前的小虹根本没还手,因为贾仁新那么瘦小,她于心不忍、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