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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宝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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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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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连载

第一十五章

吾玖大院门外一条东西方向的街道,对面街道的南边一条狭窄弯弯曲曲的深巷。街道上一溜平行的土台上,边沿砌一些石头或青砖,间或裸露土坯。台上搭建低矮简易的民房,高高低低灰色一片,人们称呼为难民巷。过去黄河决口,由河南逃荒的难民驻扎在这里。难民就是坐火车逃荒而来的,环绕在铁路两旁的荒地搭建民房。土台上立起的竹竿或用树绑绳子,晾晒衣服被褥。绳子上搭的花花绿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迎风就像万国旗子一样飘舞。台子上或深巷里,一盆盆脏水倾泻流淌到马路上。难民巷的早晨,狗叫鸡鸣,尿桶从土台上泼下,或有人提着尿桶下坡倒进街道旁的下水道里。街道边散发着一股熏人的尿味。洗衣服的浑水在街边流淌。穿过狭窄的两旁油毛毡棚房的土路,一条横亘的铁路浮现眼前。

小贝他们四人溜出大院门跑过街道,爬上难民巷的坡,钻进狭窄的长长巷道。这里有吸引小贝的地方。

小贝每次一个人来这里,感觉难民巷就像另外一个城堡。龙门堡算第一个,难民巷是第二个。当然,龙门堡就像是古代的一个城堡,里面的房子和人说话办事,演的就跟电影上或画书里的故事。难民巷像是电影上看到的解放前和刚解放的情景。这里人有杂耍、魔术、拳脚武艺,甚至想像电影上演的三教九流,活得像电影,还特别的神秘。

小贝总想看明白,总是看不明白。这里的人和事仿佛与他隔了一道墙。

在难民巷中间往左边一拐的深处,扒了一片房子建了一座仓库,狭窄中占一片空地。拉来的货物使用架子车运上坡,东拐西拐送进仓库。这里道很窄,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四人愈走愈发感觉神秘极了。窜进狭窄的巷里深处,东拐西拐,听到不远处锣鼓响起来。小贝来这里他总是很兴奋,性情特别好,爱看这里不一样的热闹。

场地上聚集许多人。有从河南、山东等地来游说四方的江湖人玩杂耍变魔术的,敲锣耍猴的,刀枪剑戟挥舞的,膀大腰圆的比武划拳,卖狗皮膏药、祖传秘方治病,吹糖人、爆米花、砌刀磨剪子、唱豫剧的,号称汇聚天下祖传秘籍,就在这方圆一片空地上,延伸到里面的巷子。追溯渊源,都是从河南、山东祖辈那里带来的老把式,老家的看家本领,养家糊口的雕虫小技。

小美、桃花、万丽丽惊喜地东看西看,她们窃窃私语,看花了眼,不停地揉眼睛,稀罕的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小贝,好热闹,这里好看,跟万花筒一样,演得像电影。”万丽丽踮脚又伸脖子,累的直喘气。

“小贝,这里像地道战,咱们可别出不去,咋走的像迷宫似的,我都记不得咱们怎么进来的。”桃花招招手, “小贝,你走慢一点,拉着姐姐的手。”

小贝牵着小美的手,小美伸过手牵着着桃花,桃花再先后伸手拉着万丽丽,东窜西窜从巷道钻出来,面前出现一个大场地,一群人围观,形成一个大圆圈,里面锣鼓震天响。

小美极力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里望。

场中间站着一个光光头的黑脸大汉,光脊梁上身,裸露铁疙瘩般的肌肉,双手抱拳,打着圆场,围了一圈人,拿着两把钢刀,让围看的人摸摸刀刃,两刀相击“啪啪”直响,寒光凛凛,黑脸大汉又拿出两个大钢蛋,“嘡啷螳螂”在手心运转,往场地中间跑动,马步蹲裆,脖子梗起来,仰脸朝天,手举起一个钢蛋塞进嘴里,脖子一涌一咕咚,咽进去,接着又拿另外一个钢蛋,同样塞进嘴里。旁边人连声叫好,两个钢蛋吞进肚里后,腹部出现两个鼓包,黑脸大汉旋即拿起两把钢刀一把一把插进嘴里,围着观众转圈,锣鼓声紧密,人们喝彩,往场地里扔钱,万丽丽手舞尖叫扔了钱。

场地静下来,中间那黑脸大汉慢慢拔出两把钢刀,憋红脸,一声大吼,钢蛋从肚里“腾腾”两声喷出,冲向空中,往下落下,黑脸大汉一个旋子飞起,双手接住。

桃花、小美、万丽丽吓得捂眼睛。她们紧紧拽住小贝的衣裳。

黑脸大汉双手抱拳,向一圈观众施礼。喝彩声更加响亮。

一个光脊梁的瘦猴黑小子拿着一个盆,走到小贝跟前。

小贝抬眼一看,这小子比他高出一头,看样子就是电影纪录片里的非洲,晒得刚果人一样,露出两个白眼仁,头发乱喷喷散在耳旁,身上两侧的排骨清晰可见。

小贝向盆里撂了1角钱,黑小子鞠了一躬,转一圈回来,正要绕过小贝。

“等等。”小贝又拿出两角钱扔进小盆。

那黑小子惊讶地看一眼:“俺见你不是刚才……”

“我这还有两个客人,没事,我们爱看!”小贝指指旁边的桃花、万丽丽。

仓库院里看门的老师傅大喊:“散了散了,这里不允许摆摊纠集人!”

小贝兴味未尽,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他再一看,有个人地上摆着两个碗,推推桃花、万丽丽上前。让她俩拿起碗看,里面没有东西空的,那人又把碗扣在地上,拿一个棍指指:“这里有东西吗?”

小美说:“变戏法,空的反着说有。”

桃花另指指挨着旁边的一个碗,也说空的,接着万丽丽跟着说一样。

那人翻起左边的碗空的,拿起右边的碗也是空的。

那人开始表演,手拿棍指指戳戳,“空的不能老空的,待我魔棍转一圈,有了—”

掀开左碗,一碗游动的金鱼,掀开右碗里面跳起来一条鱼。

“啊,这太神了!”万丽丽尖叫。

“我的妈呀,太奇了怪了。”小美一时愣神,摇摇头,。

“哎呀!真是神话。”桃花对小贝说道。

四人看完杂耍,满脑子兴奋、惊讶和神秘感,叽叽咋咋说个没完。

前边拐弯的小巷子里有个挑担子的打着铜锣走过来。四人止住步,望见一个捏糖人老汉戴着草帽吆喝着。插起一个高高的粗棒子,琳琅满目。上面插有古装才子佳人,还有日本兵、鱼啊牛啊老虎啊猫啊狗啊猪啊鸡啊好多好多动物。

“我要吃。”万丽丽惊喜地叫,馋得咽口水。

“姑娘要哪个?”捏糖人放下担子。

“我要小鸟。”万丽丽笑的甜甜的。

小美看着琳琅满目的插着的糖人,突然眼睛一亮:“我就要这个开屏的孔雀。太美了!”

小贝让桃花挑花样。桃花看半天,“我要大公鸡!”

“我要孙悟空。”

小贝四人上上下下围着招牌棒子转圈,新奇地看不完。

捏糖人的担子一头是炉子,另一头放的是黄色的糖和加工用的勺和铲等物。

那老汉烧几下炉子熬糖稀,手试试温,揪一团,揉成圆球,鼓起腮帮子吹气,他把气吹到糖稀里,手灵巧轻快地翻腾,手一捏一扯一揪,一个小鸟在他手里刷的变出来。顷刻间捏出孔雀的神姿、鸟的转头、公鸡的高昂红冠、孙悟空舞着金箍棒,再往上面涂得花花绿绿的颜色,活灵活现。

“我的妈呀!又神了神了!”万丽丽叫好。

小美看得惊呆。小贝把钱给老汉,连声说:“谢谢大叔!”

“不像,俺绝对不要钱。”老汉扇着草帽乐滋滋地看着三人,胡子翘得一抖一颤。

“像像,太像了,舍不得吃!”小美端详着活灵活现的孔雀,满脸笑容,“哟!不敢吃!”

“嗯,我也是的,想看又想吃。”万丽丽东瞧西瞅,叹着气。

“公鸡比真的还真的真的,花花的,嗯,能咕咕叫。”桃花惊喜地举起来放下来。

“你们玩吧,好看好吃下次再来。”老汉挑起担子打起锣,吆喝着走了。

四人边走边吃。

“捏糖人也像变戏法的,怎么一吹一捏就变出来小鸟和好多动物来。”万丽丽扑闪眼睛,嘴咬下边一点,抿着唇看着。

“真不敢相信,还真有这样的手艺……”桃花啧啧赞叹,一脚踩了一滩污水,溅了万丽丽的花裤子。

“哎哟!多脏啊!算了算了,这里没办法,就是环境太差,奇怪的是把戏多,难看到。”万丽丽拉住桃花不让桃花拿纸去擦。万丽丽看小贝还举着孙悟空边走边唱,挪着步子。

“俺老孙大闹天空……”

“咦!小贝你为什么要孙悟空?”小美怔怔地看着小贝。

小贝举着孙悟空说:“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可厉害了!”

“也就是,他经常看西游记画书,天天说,孙悟空可厉害了!”桃花拉着小贝笑不停。

万丽丽说:“孙悟空再厉害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四人说着走着,前边巷子“嘭”炸响,吓得哆嗦。

“小贝,那个地方爆炸了?”万丽丽转头寻找。

“这声音就是爆炸声。”小美慌张地拉小贝,桃花东张西望。

“什么爆炸了,是爆米花。”小贝嘲笑地看着万丽丽,“连这都不知道。”

“我要吃爆米花!”万丽丽噘着嘴站着不走。

小美搡搡小贝说:“走,买点爆米花。”

万丽丽脸色一下变得笑容可掬了。

“嘿!馋嘴猫,啥都想吃。”小贝嘟囔着。

“人家难吃到么,不像你老是偷偷地给桃花姐买这些稀罕的东西。”

“好吧,买点。”小贝大摇大摆往前走。

巷道里一个长须胡子老头,脸色红堂堂的,一膛炉火,老头拉着风箱,火上面支着一个黑炮弹膛子转着圈,三人站在一边。炮弹膛子呲呲响。

“好啦!”老头的声音连着底气,洪亮如钟。

老头拿着脸盆,把炮弹膛子塞进麻袋。

小贝喊叫:“你们快捂住耳朵!”

桃花、小美、万丽丽眯缝眼、捂耳朵退后几步。

“咚—”炸声震得桃花、小美、万丽丽身体抖几下。

老头从麻袋里掏出爆米花,看他们惊吓的样子,笑的胡须翘起来。他端着爆米花包了三个草纸包递到小贝、桃花、万丽丽手里。

小贝把钱扔进碗里,说声“谢谢老大爷!”

爆米花的老头捋着胡须呵呵笑,露出没有牙的嘴。

“走,再往前走,看铁路!”小贝握着小美的手顺着窄窄的巷道小跑。

桃花、万丽丽喊叫小贝慢点,她俩加快步伐。

左边的油毛毡伸出来差点碰上,往旁边一闪,右边一个木头杠子戳脸旁,忙低头躲过。

“多凶险……”万丽丽紧张地看头上、看身边,走中间过道低洼,臭水蓄到其中,万丽丽“哇……”哕出一口水,用手绢捂鼻子,气喘吁吁。

“这是啥地方么,还能住人,怪恶心人的,我都吐了!”万丽丽皱眉,埋怨地说道。

“这里空气不好,住的人太多,房子太低。”小美左右瞧,眨眼睛,嘴里不停地叹息。

突然,小贝的脚步停住,忙把她俩拉在一个房子的拐角处。

门里出来一个男人,捋捋头发,站那里,笑嘻嘻模样,愣神一会,没注意瞅见小贝他们,对屋里说:“我过两天再来!”

“嗯,知道了。”屋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贝伸手忙堵住万丽丽的嘴,另一只手向桃花摆动,一会走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人从旮旯窝出来,万丽丽两手扶住膝盖,弯着腰,喘几口气说:“小贝,你看见啥了?差点捂死我!”

小贝正要说,桃花把手指放到嘴上,小贝点点头,四人接着往前走。

刚走到那房跟前,出来一个姑娘,穿着一个雪青色的褂子,眉眼俊俏,皮肤白里渗红,梳的长辫子,她随意编编辫子,抬起下巴东张西望,差点和小贝碰上。

小贝走过这姑娘的一瞬间,第一感觉是在哪见过,心里使劲想,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巷子的尽头,一片蓝空,火车噗嗤嗤地冒着黑烟喘着粗气隆隆驰过,一道道钢轨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啊……火车!”万丽丽、桃花两人互相推搡,高兴地跳起来。

小美惊奇地张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顺着火车的流动,扑闪晃动一汪水的眸子。

一列高边车将要进站,慢慢驶过来,上边几个小孩把圆鼓鼓的麻袋从车顶上掀下来,落到铁道旁,窜起一股股黑烟。

铁道旁边站着一个光脊梁的黑小子,吩咐一群男女小孩拿绳拿棍子抬得抬、扛得扛,往这巷子走过来。

“咦!这不是偷煤吗?这一群人是要饭的吧,黑得像刚果人一样!”万丽丽大声说。

“你说啥咧!骂俺哩!”已经从驰过的货车跳下来肩膀上搭一件破烂衣裳的一个光头小子,在旁边听到后,叉着腰走过来。

光头小子握拳,走到小贝跟前。两人对眼瞧半天,小贝眼睛冲着一动不动。

小美的手不停地颤,拽几下小贝。

站在轨道边光脊梁的黑小子“哎”一声,跑过来,瞅着小贝,嘿嘿几声,拍拍肩膀。

“你干嘛?”小贝拧着头,瞪起眼。

“不认识了?”光脊梁的黑小子两只白眼睛,笑的露出一排白牙,两侧的排骨清晰可见。

“喔……耍钢蛋的!”小贝微微张张嘴。

光脊梁的黑小子对搭衣服的光头小子说:“这是俺的朋友,是条汉子……”

“对不起。”光头小子抱拳说着,弯下腰扛起一袋子煤从他们中间穿过。

又过来一个丫头,提了一篮子煤,太阳光强烈刺激,小贝汗水流到脸上,那丫头怔怔地看小贝,小贝也好生奇怪,被看得脸发红,看啥哩,又不认识她。

“呀!是你呀……”那丫头喜出望外地叫,笑得眼睛挤到一起。

小贝仔细打量她,忽然想起来,就是那天去看吹吹打打的房屋前,唱豫剧的场面,是从人群里跑出来的小丫头。

“你还认识我哥?就是和我爹一起舞枪弄棒耍钢蛋的?那天去告别师奶他也在那,他还问过你是谁,这不我们还真有眼缘。我是他妹妹,你这是……”

“呃,我们来玩。”小贝看远处,没有正眼看那个女孩。

“没事来家里玩。”那个女孩轻声笑笑,招手再见,走了几步还回头看看小贝。

“哟!你在难民巷还认识有当姐姐呢,她还不停回头,这分明是恋恋不舍么……”万丽丽目不转睛地瞧着小贝。

“还不是那天我闯过去唱豫剧房屋那一片人么,要不是这,谁还见过谁,本来就不认识。”小贝转脸发现万丽丽笑眯眯的眼睛盯着他,脸顿时红了。

一群人嘿哟嗬哟把煤一筐筐、一袋袋运进难民巷里。

万丽丽、桃花惊吓得半天说不出话。看了一会火车,小美问小贝:“你就是这样认识这些人?”

“就是见过面,还能咋的?”小贝叉着腰,仰着头。

万丽丽佩服地凝望小贝威风凛凛的样子,眼睛潮湿地流出点泪:“小贝,你真勇敢,我佩服你!桃花,小美,要不是他,咱们就遭殃了!”

“就是的。”桃花搂着小美、万丽丽。

“这群没有教养的乌合之众,偷东西,还真没人管。”万丽丽转头看巷子。

“不要说了,快看!”小贝往东看,伸出手指驶过来的绿色列车。

小美、万丽丽、桃花看见驶过来的绿色列车,车窗里晃动旅客的张张笑脸和身影,互相招手示意。

“咱们穿过铁路,看秦岭看渭河,一定要注意安全!”小贝带路,四人手拉手,小心翼翼地越过太阳暴晒渗出黑油的枕木,万丽丽“哎哟”一声惊叫,吓得其他人猛回头,她的凉鞋粘在枕木上,急得快哭了,小贝赶过来使劲拔下来,万丽丽穿在脚上,嘴里嘟囔:“这是啥脏东西呀,还粘鞋子。”接着她们踩着发烫的钢轨,脚缩一下,来回张望东西方向的火车。

四人站在一个高高的土坡上面往南张望,天空飞翔一群群鸟。再往南,一条浆黄色的绸带蜿蜒而去,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她们跳着喊着:“渭河-秦岭-”。

河水波涛汹涌,滚滚东去。这是从西边甘肃的黄河流经山城再往东流去的渭河,由于上游的泥土没有扎牢根基,水土流失,带着黄土高原的肤色滚滚往东流。再往南就是横亘在眼前巍峨耸立的秦岭,似一条巨龙绵延向东。秦岭的山峰上面飘着一朵朵白云。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光影变幻。难民巷开始热闹起来。时不时传来狗吠声、打架吵骂的哭叫声,拉风箱的呼呼声,尤其在夕阳中油毛毡鳞次栉比的房顶飘曳的炊烟,锅铲撞击铁锅的仓仓声,汇聚到一起的嘈杂声,热闹非凡。难民巷昏黄的灯星星点点,渐渐淹没西沉太阳明亮又昏暗的影子里。

“这里的风景真独特。像演电影上演得一幅幅画面。”小美嘴里叹息着环望着,她们一起走到巷道口去。

“我时常也有这种感觉。”小贝应声道。

从难民巷蹿出来,万丽丽、桃花站在街边扬起脸透气。

“这难民巷,好玩,可是里面就像茅房,气味真难闻,我哕了好几次。到处有垃圾,没人打扫,这里就是好玩,像看电影。”万丽丽双手捂膝盖,躬着腰喘一会气。

“我们龙门堡那里,比这里安静、整洁一些,动不动就讲礼仪,和这里有点区别。”桃花自言自语,“啥时候,我带你去玩。”

万丽丽一听高兴地笑出声来,忙说:“这可是你说的,本来我就想说,没想到你一下子说出来,真正说到我心里去了。”万丽丽伸出大拇指。

“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你爸你妈,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那,我会悄悄去的,不告诉他们。再说来难民巷他们也不知道。”

“龙门堡也不错,就是有唱秦腔、打铁的,可好玩。”小贝看着桃花,“桃花姐,啥时候,叫上小美咱们一块去。”

“行,这有啥这么近,一拐弯就抬脚迈进龙门堡的城门,不用说,到时候我会带你们去。”桃花说着,一眼看见老赵头站在马路上,桃花仰着胳膊招手。

“嗨嗨,咋回事么,耽误这么久,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老赵头手里端着茶杯,嘴里噙着雪茄,冒出粗烟。

桃花听到喊声,招呼小美、小贝、万丽丽冲过马路,四人跑到老赵头跟前。

“嘿,我看你们玩的太没边了。小贝给我说你们就钻进巷子里,按时钻出来,让我站这都快半小时,等的我汗都出来。”老赵头把茶递到小贝嘴边,小贝喝一大口。

“桃花,这女子是谁?”老赵头打量着说。

“叔叔好,我叫小美。”小美羞怯地低下头。

“是我妈的干闺女。”小贝介绍说。

老赵头笑着点点头:“好好,小美,喝一口。”把茶递到小美的嘴边。

小美呷一口,若有所思地说:“啊,怎么跟我老家的茶一样,苦味浓,但是很解渴还去火。”

“说得好,不亏在农村待过。”

老赵头的杯子又移到桃花、万丽丽跟前。

万丽丽喝一口,掬着脸吐吐舌头:“老赵头,你这是啥茶呀?苦死了!”

“苦,才有味呢。你看小贝老喝我的茶。有味解渴。”老赵头说着呵呵笑。

“酽茶。我们家原来在麦收季节,老人、割麦子干重农活喝的都是这种茶。我也喝,够味道。”桃花歪着头,盯着老赵头手里黑油油的茶。

“你看,小贝,还是人家桃花识货,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暑天解渴饮料。”老赵头突然想起什么,“丽丽,你家夏天喝什么?”

“我妈我爸主要喝啤酒,还有龙井茶,我喝青茶。”

“你看看,书记人家喝得是洋玩意。”老赵头招呼他们走快点。

前边的路口出现一堆西瓜,摆着一个方桌,路边的老汉拿着草帽扇摇着。

“大兄弟,我看你的石头茶镜馋火。”老汉戴个石头镜,对着老赵头的大茶镜相看一阵。

“老汉叔,你的圆镜子,一看就是祖传的,凉森森的。”老赵头把茶镜往额上一掀,点点头。

老汉瞥瞥眼,也点点头。

“来个西瓜。”老赵头伸手把大茶杯往桌上一撴,拿起老汉的草帽呼扇着。

“不是个瓤茬……”老汉瞅一眼老赵头,自言自语走向瓜堆旁的帐篷里,从搭架子的床底下取瓜,“咥个多大的咧?”

“你看着办!”老赵头呷口茶,胖乎乎的脸微微张着笑容,点燃雪茄,抽一口,冒出一串烟雾。

“这个黑撒伺候行吗?”老汉端起个大黑瓜,圈着腰,双臂张开弯成弧形。。

“黑撒端看起来还张牙舞爪的,不咥它咥谁。”老赵头斜瞅着嘴里冒出一口浓烟,呛得小美、小贝、桃花“咔咔”咳嗽。

老汉把瓜放到称上称重量,嘴里撂一句:“咳,乡党,不多不少38斤。”老汉说毕,抱着瓜,嘴里嘿哟嘿哟挪过来。

小贝、桃花、小美、万丽丽站起来,惊恐地看着黑油亮眼的大西瓜,每张嘴不停地发出“啊啊”几声。

老汉把瓜放在桌旁的油布上,拿起片刀往磨刀石上噌噌来回几下,刀片闪闪发光。

“给先抽着。”老赵头向老汉扔过去一支雪茄。

老汉手一接,往鼻子上一嗅,胡子颤几下,眼睛挤住,嘴和脸上的肉聚成一团,吐口气喊一声:“嘿!这洋玩意,咋和厓一样哩。”

“是厓这里的,烟丝是土生土长的,你个鼻子好使。”老赵头望着西头最后的一片云霞,拍了拍手。

“瓜你验不验?”老汉手指试着刀刃。

“打眼看相,饶一哈,心里就琢磨八九不离十了。你老汉挑得瓜,老务家差不了。”老赵头漫不经心地说。

老汉得意地笑笑,刀先切一片瓜蒂擦拭干净,嘴里噙着刀,手接着刀起瓜落,只听 “嚓”地一声瓜嘶嘶裂开,一股甜气飘来。

“哎呀呀,沙瓤的。”小贝惊奇地叫着笑着。

“我的妈呀,红堂堂的。”小美也赞不绝口。

“杀一半吃,留一半提走。”老赵头眼睛看着晚霞,吐一口雪茄烟,呷一口浓茶,却没有回过头来看瓜。

老汉的刀在手里晃动,光闪闪,切成牙,老汉拿起另一半 上下舞动,“刷刷刷”,瓜分不离手不离牙 。

老汉拿起草纸一包,草绳勒住留个提绊拎到一边,走过来,“乡党,对个火。”老赵头递过烟。老汉“吧嗒吧嗒”几口,吐出烟雾:“好烟好烟,地道的很!”手里夹着反过来倒过去,“说它是旱烟不用卷纸,不用烟锅,做得洋火,嘹咋咧!”

小贝、桃花、小美拿起瓜一牙又一牙吃,蜜甜解渴,淅沥索罗地吃了一堆,都“妈呀妈呀”地喊叫,小贝拍着鼓胀的肚子“彭彭”发响。

“你看,你这瓜把娃的肚子都变成西瓜了。”老赵头话音一出,全都笑哈哈。

瓜摊老汉乐得合不拢嘴,拿起一牙递给老赵头:“乡党,看着瓜成色,这是今年我杀瓜挑到最好的一个了。说它是黑撒欠活,说它是瓜王也不为过。”

老赵头盯一眼,咬了一口瓜:“嗬,沙甜汁浓,好瓜,好瓜啊。”

“我看你乡党,是个当官的料,现在还没有成婚吧?”

“你猜……”

老汉端详一番,闭目,手掐算,悠悠地说:“在婚姻问题上遇过打劫,不过这桩情缘看你的造化了……”

“嗯?你还会看面相,掐指会算?”

“祖传,略知皮毛而已。”

“哦?”老赵头这回正过脸,仔细瞧着老汉。

“你前庭饱满,耳鼻阔方,耳垂形美下垂,必有后福,”老汉笑着端详老赵头,“你这乡党,前半辈子受苦很多,下半辈子可要享福喽。”

老赵头听到这里,拿起一牙瓜递给老汉,老汉往嘴里一削,说:“嗯,流出蜜水来,这你可真是有缘啊。”

“还有什么缘呢?”老赵头吃着瓜,随意一句,也未抬眼看老汉。

“嗯,就看你的婆姨能不能娶回家?”

老赵头手里的瓜差点掉地上,忙说:“你算算姻缘几何呢?”

“顺其自然,功夫不费有心人,到一定火候,必定瓜熟蒂落。”

“嗯,也是也是……”老赵头看着瓜发愣。

小贝她们、老赵头终于把那半个瓜吃掉,小贝掀起汗衫,露出圆鼓鼓的肚皮,又用小手拍拍“蓬蓬”直响。

小美她们、老汉、老赵头看着哈哈大笑。

“小贝,你先走,到食堂打声招呼,再去解放旅社把小英她们叫来。”老赵头放小声音说。

“贝贝,我也要去。”小美站起身来。

小贝扮个鬼脸,咧咧嘴,拉着小美,加快步子跑向前边。

桃花、万丽丽喊小贝,老赵头对她们说:“不要喊,让小贝先走占位置,咱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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