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月的太阳热得似火烧,办公室内的空气热烘烘的。
难得有个空闲时间,林辉坐在电风扇下面的沙发上看书。但心里总惦记着有件事没有做,抓耳挠腮了半天,就是记不起来。但他越想不起来越要想,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看书上。没办法,他把手里的书放在沙发上,刚闭目仰靠在沙发上,手机突然嘀嘀响起来。
林辉一看是大学同学张学勇教授,赶紧接通:“老同学好呀,是不是到我这里了?你们大学里应该放假了吧!”
“是呀,现在放假了,我也就出来转转。”从电话里传来张学勇的声音,“就是不知道去你那儿打扰不打扰你?”
“老同学,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怎么这么见外了,我们可是好兄弟好哥们。”林辉欣喜地说,“再说,抛开我们之间的感情,仅就我们这里试点种植韭菜工作方面,您给予了技术上的支持,我还真要好好感谢您呢!您现在到了哪里?我让驾驶员去接你。”
“我已到了你们镇政府大院里!”
林辉一听,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窗外看的同时便往楼下小跑。
张学勇穿着灰色竖条短袖,头在其肩部轮廓所形成的弧线上面高傲般扬着,秀光顶,稀疏的头发从额头向后呈U状,除眼角增添了些许鱼尾纹外,皮肤光滑,满面红光。站在镇院子的旗杆处,手里提着帆布行囊包。
林辉上行赶紧接过他的帆布包,同时一手紧紧抓住老同学的手,好久才放开。
林辉把张学勇带到办公室的里间,招呼办公室晓军赶紧倒茶,然后吩咐晓军要安排好中午的午餐。
待张学勇坐下后,林辉给他点上一支烟。“老同学,怎么来前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准备下。”
“哈哈哈,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张学勇开心地笑道:“我就是想来个突然袭击,来看看老同学整天都在忙着什么?现在都没有你的消息了,前些日子电话让你参加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你也未能参加。”
“那天县委书记找我谈事,所以没有去。”林辉遗憾地说。
“幸亏你没有去,要不‘黄毛’刘健肯定要找你拼酒了。”张学勇畅意地吐了一个烟圈继续说道,“那小子那天喝高了,但不忘要与你拼酒,他说一定要来拜访你。”
林辉“哈哈”大笑着。刘健同学各个子矮矮的,一头黄发,自然卷,是隔壁宿舍的,平时喜欢跟在林辉后面一起出去玩。特别是大学毕业的前夕聚餐时,刘健喝得酩酊大醉,林辉把他扶到宿舍,一直陪他到深夜,就听他在那里一会儿高唱一会儿跳的。没有想到这小子还要找林辉拼酒,一比高低。
“那小子现在好像也混得不错,之前听说也当上了副镇长?”林辉询问道。
“现在已经调到他们县里的农业局做副局长了。”
“这小子真能混,不错!”林辉赞许道。
“他再能混,也比不上你,你现在已经是党委书记了,”张学勇盯着林辉笑着说,“哎,你们一个个都不错,就我这个穷酸先生,还在学校里,也不求上进。”
“老同学,你这话说得我有点惭愧,我们班上,要数你最潇洒,最惬意,最自在。”林辉羡慕地说,“你现在已经是系主任、教授,享受副处待遇,在植保专业也是权威专家,跑到县里,县里书记都要亲自接待你,我现在也就是个乡镇党委书记,你能来我这里,也是屈就你了。”
“您就别笑我了,我就是一个书呆子而已。”张学勇自嘲道。
林辉起身给张学勇加满茶,两人点上香烟。
“这次在你们市里参加研讨活动,也就顺道而来看看老同学了。”
“非常欢迎,非常欢迎。”林辉激动地说,“就怕老同学从我这里一经而过,把我给忘记了,您能来这里,我还真的很高兴。”
“对了,老同学,您不是大力推广种植韭菜的?现在情况如何?”张学勇关心地问道。
这几个月来的辛酸、迷茫、困惑、失望,在这一刻,林辉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将韭菜种植、出售等情况一股脑儿地都向张学勇诉说着。说完,他猛吸了口烟,然后仰望着窗外。
张学勇不断地点头,为林辉敢于担当创新种植韭菜取得的阶段性成功感到高兴,他沉思了片刻问道:“那您今后准备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林辉在嘴里重复着,“我想等韭菜再割几刀后,如果收成好的话,我到时就开始推广,准备大面积地种植,还是从丰产村开始。”
“对,一定要推广,要成片种植,这样才成气候,才能集聚打造品牌。”张学勇鼓励道:“要想发展好韭菜的种植,关键是干部群众思想上要重视,认识上要到位,行动上要自觉。我看您作为兴海镇党委书记,您在认识和重视程度上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仅凭你和副书记以及村里的老百姓等还不够,从我们今天的交流,我能感觉到,目前你们班子里绝大部分人还是在看热闹,在看你笑话,他们根本就不想发展这个韭菜产业。我认为您在适当的时候,还是要与付镇长交流沟通下。你们必须要算好经济发展账,改变过去‘以粮为纲’的老传统观念,通过提高老百姓的经济收入,让他们明白种植韭菜是抓财源建设、抓经济建设,是脱贫致富的重要途径,要真正让蔬菜发展从政府引导转向群众资源自发种植,零星种植向连片种植转变,传统化种植向规范化、科学化种植转变,由县内供给向省内外销售转变。将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要成立专业的合作社,来进一步指导种植技术、规范经营、销售,这样才能将我们的兴海镇打造成国内闻名的蔬菜大镇。”
张学勇停下来,端来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来时,在路上就在想,你们现在种植的韭菜,今年最多收割两次,不能次数太多,收割次数多了会伤根部,我建议最好是现在就不要再收割了,先打韭苔,等韭苔结束后种植韭黄,这样可以大大提高老百姓的收入。”
“韭苔?韭黄?”林辉喊起来,眼睛里充满着期望,“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只简单地想着,韭菜现在收割后,过上一个多月就又可以割第二茬了,今年至少可以重复收割4次。今天要不是你老同学提醒的话,那岂不是伤了韭菜的根部,大大降低韭菜的品质和效益。”
“你们今年是第一年种植,对于韭菜来说,再收割后要及时补充土壤养分,保护好根部,待韭菜再次长成后,不再进行收割,正好是9月份,韭菜成熟后开花的嫩茎,就是韭苔,这个韭苔内含丰富的维生素,具有护肤、润肺的功效,现在人们都喜欢用它炒鸡蛋吃,价格也是不错,去年韭苔收获季节,平均每斤3元2角。”
“这么贵,那韭苔每亩能产多少?”林辉好奇地问道。
“正常韭菜收割了一刀后,让其生长,不要再割第二刀,直接收割韭苔,那每亩能达到1500斤上下,如果收割第二刀后再生长后收割韭苔,那产量要大打折扣,可能在1000斤左右。”
“相差这么多,那还不如现在不要收割了,直接收割韭苔呢!”林辉在脑海里盘旋了一通。
“是的,特别是你们这里的韭菜是今年才种植的,如果想收割韭苔,那就不能收割第二茬了,因为那样既会伤了韭菜根部,也会让营养跟不上,严重影响韭菜的后期生长和收成。”张学勇耐心地分析给林辉听,“我建议让老百姓现在韭菜全部收割后,立即施肥,补充土壤营养,在韭菜生长后不要收割,进行根部保护,让它长成韭苔后再进行收割。如果收割韭苔的话,今年可以收割两次,不过我还是建议,今年就只收割一次韭苔,然后就不要收割,让其自然生长,到了10月底,再全部割掉,然后进行韭黄的种植。”
“韭黄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收获呢?韭黄种植技术,到时可要您来帮忙指导呀!”林辉有点担忧地说,“我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什么都不懂,特别是韭黄的种植方面,我不知道之前老百姓种植没有,反正我是不懂。”
“这个不要担心,技术上我绝对支持,你可以安排人专门与我对接,我这暑期正好有时间,我可以给他们指导指导。”张学勇热情地说,“对于老百姓愿不愿意种植,那是你的事情,不过,如果老百姓要是种植的话,你现在就要进行动员部署下去。”
“好好好”,林辉非常开心,他没有想到,今天老同学过来,给他带来这样的惊喜。“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感谢老同学的帮忙,特别是老同学的这个建议,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呀!”
林辉给老同学点上烟,来到晓军的办公室,“你安排在什么地方?现在不忙的话,我们就过去!”
林辉让晓军叫上陆斌、张林峰、刘海东以及村里的吴天翔、邓永才、吴支书一起参见活动。
窗外,泥地被夏季里灼眼的阳光照得发亮,知了躲在繁茂的绿叶丛中有气无力地叫着。桥头堡饭店的1号包厢内,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正卖力地转着,但还是让人热得难以接受,不过只要有酒,再热也没有关系。
酒过三巡,张学勇已经将外面的小褂脱掉,穿着背心,端起酒杯走向吴支书。
吴支书在喝酒方面,据说有“四个不论”,即“不论时间,不论场合,不论和谁,不论何酒”,逢酒必喝,喝酒必醉,一场酩酊,万事皆休。张学勇不知道他有“酒马虎”之称呼,非要与吴支书把满满的酒干了。吴支书毕竟知道张学勇是林书记的同学,不敢放肆,只是喝了一点就放下来。
张学勇怎么也不肯回到座位,坚持要吴支书喝光。林辉知道张学勇毕竟是书生气息比较重,特别是他酒多了后,最好是顺着他,要不他一定会缠住你,于是,他向吴支书说道,“吴支书,这是我们张教授敬您的酒,你可得要喝掉呀!”
吴支书再次端起酒杯说:“一百年修行成同场喝酒,三百年修行成同窗学友,五百年修行能枕一个枕头睡觉。既然今天能有幸与张教授一起喝酒,那就是缘分,是百年修行而来的。我喝了。”随即一饮而尽,张学勇非要帮他把酒杯倒满,才回到座位上。
一桌十个人,除了驾驶员和办公室秘书两个人没有喝酒,其余8个人一共喝掉8瓶白酒,整个包间里,烟雾缭绕,酒气冲天,办公室王晓军先把张学勇教授扶到酒店二楼提前预订的房间休息。陆斌、张林峰、刘海东及吴天翔、吴支书和邓永祥都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桥头堡酒店,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林辉在办公室王晓军和驾驶员小王两个人的搀扶下,离开桥头堡,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酒席,回到宿舍后,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