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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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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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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各事》连载

第十章 因果报应

此时的周立元已经三十出头,早已成家,他的媳妇是邻村开窑厂老马的女儿,周立元十几岁的时候就到老马的窑厂当小工,后来全国解放了,他还到窑厂干活,和泥,制坯,烧窑,出砖,这一系列的流程他全都干过,而且也越干越熟。老马有个女儿,和周立元年纪相仿,两个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整天在窑厂互相碰面,开始的时候老马女儿马燕动不动就要说周立元几嘴,不是嫌他手脚慢就是嫌他脑子笨,周立元也不敢还嘴,毕竟是东家女儿,可后来骂的时间久了,就演变成俩个人开始互骂互打,就这样日子一久,俩人开始从拌嘴过渡到开始有了身体上的接触,马燕打周立元一巴掌,周立元随手也还一下,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扯淡,一个女人是否喜欢一个男人,最起码她身体上首先不排斥这个男人,很多时候身子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近这个男的,而且连自己都发现不了。

俩个人更进一步的接触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周立元收了工回家,谁知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下起了大暴雨,他站在窑厂门口正想着怎么回去,忽然听到马燕在喊他:“立元,立元,你个蠢蛋,赶快跑回来啊。”

那天晚上,整个窑厂只有他们俩,马燕在灶火擀面条,周立元蹲在灶台处烧火,俩个人都没有感觉到此时的场景有什么不合适之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马燕在周立元面前穿的也很是随意,单薄的短衣短裤把整个身子衬托的曼妙匀称,浑圆结实的臀部透过面料呼之欲出,周立元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马燕就在和面揉面擀面的过程中,身子不停的摆动,这在一个年轻男人看来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煮好面,从锅里捞出来盛到大瓷碗里,在浇上两勺热卤子,马燕突然问周立元喝酒不喝,还没等答应,她就转身到隔壁屋抱出来一坛子黄酒,木塞子拔掉酒香四溢,俩人吃面喝酒,喝酒吃面,谁也不觉的一男一女在那个保守的年代有什么不妥,似乎俩人就是在过日子。

周立元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已经喝醉了的马燕,趴在桌子上,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温柔的看着他,外面狂风暴雨,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顺理成章的,周立元和马燕人生中第一次行周公之礼。

作为窑厂主的女儿,虽然算不上富贵人家,但是在附近几个村子,还是要比一般穷苦百姓殷实的多,周立元毕竟是大地主家出来的孩子,虽然后来被孙玉成收养,但是他骨子里遗传的优秀基因可是实打实的东西,言行举止思维能力也包括长相身材总是要比一般百姓高出不少,这就是为什么富贵之家的男人为了使得自己后代同样优秀,会娶又漂亮又知书达理的女人做自己老婆,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和内在的修养本来就是很稀缺的东西,这背后除了良好的基因还有深厚的沉淀,这也是周立元无形之中能吸引马燕的重要原因。

窑厂主老马是清楚周立元的家室的,但是他老婆却极力反对此事,说什么俩人八字不合属相相冲,还说他亲妈给老周家搞亡搞败,其实马燕母亲是嫌弃孙玉成他们家穷。

老马倒是一直没有说什么,可以说他是看着十几岁的周立元一年一年的长到现在的,马老头是喜欢他的,认为他做事稳当靠的住,女儿嫁了他是不会吃亏的。

在女人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时候,其实,眼光最准的往往是父亲,因为男人懂男人,浪荡的男人,靠谱的男人,以后有多大成就的男人,作为一个父亲,往往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孙玉成也是借着老马的家底,风风光光的给自己的养子办了婚礼,他在心里暗自想,少东家少奶奶,我老孙这次办的不赖,没辜负你们。

但是他也想起自己的亲闺女小凤现在到底在哪里,到底过成了什么样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在县城解放的时候,过了好长时间有人带口信给他,说小凤被少奶奶白静怡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那个人没有说,这当时对于孙玉成和小林俩口子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人活着那可比什么都强。

刚成婚没多久,周立元和马燕就生了一个女儿,周立元也知道这些年孙玉成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坚持让女儿姓孙,可是孙玉成却把立元骂了一顿,说你周家有后了,你要传下去,并且给这个小孙女起了个名字,叫周茹萍。

因为孙玉成和周家的关系,也因为周立元是大地主的儿子,这让孙玉成和周立元在文革中遭了太多的罪,孙玉成曾亲口对故意整他的程子建说,自己当年在攻打鬼子炮楼的时候可是出过力的,你看我这腿,当时就是打鬼子成了瘸子还落了个治不好的病根。

孙二壶此时已经剩了小半条命了,他可能也是受不了这天天的侮辱了,索性跑出来当着村里的乡亲们说:“你个老程家的小崽子啊,你们老程家那几个泼皮,你的那几个叔子们,什么货色乡亲们可都知道,你亲爹跑去给日本人当汉奸,你问问这附近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个狗娘养的东西,现在给老子拽起来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熊样子。”

孙二壶像是不要命似的攻击目前这个有权势的红卫兵头头,他似乎已经忍够了不怕了。

几天后,孙二壶被安了一个反革命的帽子,被人打死在孙家庄的一条河沟里。

已经抱了孙女的小林此时劝孙玉成,说:“这个程子建真的是心狠手辣,玉成你千万别跟他顶,让人打俩下就打俩下,活下去比啥都重要。”

就这样,孙玉成和周立元那几年就是过的这般日子,挨打挨骂受尽屈辱。

不仅仅是他俩,村子里其他有问题的,被造反派看起来有问题的,全都是一个样。

不过除了受苦,老天还是格外开恩的奖赏了周立元,他和马燕一口气在接下去一段长长的日子里,又分别生下了老二男孩周茹海,老三女孩周茹慧,老四女孩周茹岚。

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也不知道人们哪来的干劲,一生生几个,一下下一窝。

周立元也算是又给他们祖上续上后了,虽然以前的周家大院败了,可是他旺盛的生命力再一次体现出来。

特殊时期的十年已过,威风了好一阵子的程子建不但没有靠边站,反而摇身一变当上了乡上的学区主任兼中学校长,这个笑面虎,专门在人背后捅刀子的家伙,如今看起来更是温尔文雅,不管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礼貌待人。

不过,内心的龌龊和阴暗是很难通过外部改变的,这种东西往往是根儿里带是天生的,程子建自从当上了中学校长更是春风得意,而儒雅的外表并不能掩盖他的真实动机。

他的致命错误其实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乱搞男女关系,他仗着自己的校长身份经常找一名女老师到他房间谈工作,这一来二去的就很顺利的搞上了,可能是弄的次数太多,也可能是床上的哼哼唧唧太招人注意,总之这种事情即使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有漏出马脚的地方,尤其是妻子出轨,时间长了最先感到不对劲的是他的丈夫,因为一旦女人有了外遇,对待老公的态度就会立刻产生很明显的变化,冷淡敷衍爱答不理,生活中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细节都藏着出轨的证据,如果说男人花心多情,经常想和多个女人搞一搞睡一睡,那么女人就是一旦有了新欢,很大概率能在短时间内遗忘掉她的前任,而男人通常需要多年,甚至是一辈子才能淡化那个他爱过的女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男人花心长情,女人专心绝情。

女老师的老公在乡里小学当数学老师,斯斯文文颇有涵养,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当他发现了自己老婆不忠时,他没有声张,只是在有一天的早晨,他提了个手提袋出现在中学门口,他是认识程子建的,因为都是在教育系统,乡里的老师本来就不多,好多次开会彼此打过照面,等颇有官架子的程子建像往常一样梳着偏分头穿着干净的制服来到学校门口时,只见一个黑影像豹子一样从旁边的角落里冲了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毫无预兆的捅进了程子健的后背,一刀一刀的捅,瞬间,程子健的身子就软绵绵的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不过数学老师毕竟是教数学的,他那几刀并没有捅到要害,很快周围人冲上来就把手持匕首的老师拉开。

程子健玩弄女老师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乡里,县里派人下来调查,中学的副校长第一个跳出来,说程子健可不止玩弄这一个女老师,甚至有长的好看的女学生他还要来一手,除了玩弄女性他还侵吞公款,指示学校食堂的伙夫偷偷往自己家里拿粮食。

心术不正的人,哪怕是一时得了势,早晚还是要还回去。

侥幸没被捅死的程子健被组织处理了,判了好多年,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把年纪了,因为受伤的缘故他落下了一个严重的病根儿,就是大小便失禁,他能随时随地的尿裤子拉裤子整天一身臭味,他老婆在他关监狱的期间,早都带着孩子改嫁了。

出了狱的程子建没有地方可去了,老婆跑了家也没了,以前他风光的时候,生活方面几乎是组织给他提供的,现在倒好,出了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好,组织又一次的关照了他,摸清了他的基本情况以后,乡里头出面让他又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一个人,不管以后走的多远,出生地始终是自己的家乡,就这样他又回到了孙家庄,回到了那个让他又想念又痛恨的地方。

孙二壶的儿子,孙子,儿媳妇,孙媳妇,他一个祖家的近亲,知道程家的后人程子建再一次回到孙家庄时,本来一个个的都是一肚子仇恨,但当他们看到程子健像一个傻子一样屎尿一身的时候,拖着一具摇摇欲坠快要死过去的身体时,孙二壶的后人们在那一瞬间居然释怀了,他们甚至有点同情程子健了,乡亲们也都在想,看你作孽吧,老天爷还是要治你。

晚年的程子建活的特别凄惨,村里给他分的地,他因为身体干不了重活,每次到收粮的时候不是乡里来人就是村长找人给他收,可时间一长,谁愿意搭理这种破事,不过程子健也是个拗货,他还是一点点的忍着身上的旧伤,去尽全力弄他的庄稼,不仅如此,他还到附近几个村子捡破烂,村子里的人整天都能看到一个背着大口袋的人,在路边或者河沟子里,要么就是饭馆门口,用一根木棍在那翻来翻去。不过,晚年的他其实不坏,他把捡来的废品积攒到一堆拉到收购站卖了,有时候身上会装一些水果糖小点心什么的,看见小孩子了就给一点,嘴里喃喃自语:“吃了糖,快去上学,快去上学。”

程子健住的是一个炕烟叶儿的土坯屋,勉强算个房子,他最终的归宿就是在这里咽了气,临死前,他唯一的儿子从外地赶回来看他,已经奄奄一息的程子健看到多年来一直没有搭理过他的儿子,仿佛老天格外开恩一样,让他瞬间有了一股短暂的力量,他挣扎的从那张下面铺着干麦秸杆儿玉米秆的床上起来,老泪纵横的一把抱住自己的亲儿子,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孩儿啊,你可别学我,走,走正道,床底下那个箱子,留给你和你妈的,你拿走。”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程子健头一栽,死了。

他的儿子大哭了一场后,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孝,他按照村里的规矩,花钱请了阴阳先生和响器班,找人扎了纸钱纸房子,还算体面的安葬了他的父亲。

不过孙家庄的村民们,尤其是老一辈的长者,虽然他们都清楚老程家以前干的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丑事,但程子建下葬的那天,村民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参加了他的葬礼,帮他的儿子忙前忙后,烧火做饭招待众人抬棺安葬。

这个时候孙家庄的村民仿佛是在给自己家办事一样的认真上心,孙二壶的后人们和孙玉成一家,这个时候好像已经不计前嫌了,也是跑前跑后的送了程子建最后一程,两代人的恩怨,最后还是以一种最为传统的方式死亡收场。

当程子建的独子再次回到那个炕烟叶儿的土屋时,也算是他父亲的小家吧,他从床底下找出那只已经破烂不堪的皮箱,打开后看见里面堆满了一张张的纸币,一毛,两毛,五毛,一块…

这些钱,几乎都是他后半生靠捡破烂挣来的。

说起来,程子健还是做了点好事的,周立元的大闺女周茹萍,从小就学习不好,但这丫头有个语言上的天赋,那个年代英语在乡底下还是个稀罕玩意,好多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误以为学英语就是去当汉奸,叽里呱啦的甚至还和日语有点像,这就导致那个时代的乡村学校很少有英语老师的,谁家孩子会学这个呢,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关键是村里的老百姓们都以为这不是个手艺,你看王二麻子会榨油,这个就是本事,你看李二狗会劁猪,这个也是手艺,学个手艺,总归饿不住。

周茹萍上乡里中学的时候啥都学不好,也是凑巧,当时学校里刚来一个英语老师,但是这个教英语的也实在是业余的很,水平极为差劲,不过有些时候对于有天赋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激活他在这方面的能力。

这个教的稀烂的英语老师就激起了周茹萍对英语的强大兴趣,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感觉英语好听,全学校里面就她的英语成绩最好,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周茹萍其他成绩烂的要死,依然上不了大学。

本来,她的母亲马燕也没准备让她的大闺女去考大学,茹萍能上个中学还是周立元坚持的结果,马燕想的是茹萍赶快念完书然后帮家里人干农活,顺便找个人嫁了完事,她的满门心思都在她的儿子周茹海身上,平常四兄妹,好吃好穿好用的,那都是先可着周茹海,谁让他是儿子呢。

周茹萍没能继续在上学,不过她人生中另外一个也是直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机会来了,邻县有一个中专学校,里面开设的有一门英语课程,主要就是学英语的,因为当时对普通农民家的孩子来讲,英语这个外来之物就好像是别的星球的物种一样,没几个人会去学这个东西,老天爷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了茹萍今后的人生道路,正是因为招生困难,所以这个中专学校的老师就跑到茹萍所在的这个中学进行招生,可当时茹萍已经不上学了,正在地里帮着大人干农活,没有谁会知道一个中专老师正在招生,也是,在那个年代谁会去关心这种事呢,最重要就是眼巴前庄稼的事,旱了淹了收成不好了,没有那件事比这个重要。

眼看茹萍要错过这一看着不起眼,实则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时,程子健找到了茹萍,并且还找了她的爷爷孙玉成,他似乎已经将以前的过往放下了,他说:“小萍是个女娃娃,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咱们这村子里吧,她英语好,给她寻个门路,那个招生的老师我认识,我带她去。”

就这样,程子健一身屎尿味,领着茹萍找到了那个中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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