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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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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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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各事》连载

第一十二章 利益交换

当年国民党部队大溃败的时候,白静怡的丈夫李师长早早的为一家老小以及自己的政治前途做了稳妥的安排,他和上面的几个军方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很清楚自己是那一派的,他也更清楚当官当到一定的位置,什么理想主义忠于领袖全是些哄人的把戏全是些屁话,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后代兴旺发达才是真。

白静怡带着孙小凤和李师长数年攒下来的钱财,和其他的几个官太太先行一步抵达了台湾,他们开始置办家产,买土地,开公司,做商业贸易。

白静怡还是对孙小凤很上心的,李师长他们撤退到台湾后,好长的一段日子他们过的并没有在大陆的时候那么顺风顺水受人尊敬,他这个级别的军官不高也不低,但是一个小小的台湾省,一下子要容纳那么多从大陆过来的人,自认而然的,他的地位和他以前能享受到的那种人前人后的排场,肯定要大大缩水。

孙小凤在李师长家生活了好多年,这个地主长工家的女儿要是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她这辈子恐怕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大富大贵跟她压根不沾边,她也很难接触到比她原生家庭更高层次的人和圈子,但是处于一个时代的动荡期或者说是要改天换地的情况,一个人的命运往往能发生很大的变化,这就要看老天是否眷顾你了。

孙小凤被白静怡带到台湾后,她和李家孩子享受的待遇是一模一样的,虽然李家人表面上为了保持自己的气度和教养从来不把孙小凤当外人看,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几乎都是同等标准,但是他们从心里面还是认准了这个小丫头就是一个外人,孙小凤的童年时光就是再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无形之中他和李家人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在她长大成人之后,自卑的性格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老了之后患上重度抑郁症。

白静怡安排孙小凤到新北市的一家医科学校学医,她说女孩子还是学个手艺比较好,医生救死扶伤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

孙小凤学了几年之后拿到了相应的学历和学位,这姑娘已经长大成人,长相和身材带着中原美女独有的特征,端庄大气。

李师长指点她,估计背后也是拖了关系,孙小凤顺利的成为了一家荣军医院的内科大夫。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孙小凤除了想念自己的父母亲还动不动想起来他小时候的兄长周立元,可时间一长,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她的立元哥长什么样子她都快记不起来了,而且当时的台湾经济发展的异常迅速,社会很多元,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再加上她一早就在李家长大,虽然是个外人,但是见过的世面和接触到的人和物那肯定跟她在孙家庄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她渐渐的就把大陆那一头的亲生父母慢慢给淡忘掉了,她也渐渐的把她的出生地孙家庄给淡忘了,此时的她才二十多岁。

在医院上班没多久她就谈起了恋爱,男青年和她在同一个医院,从最开始的同事关系日久生情之后慢慢的成为了恋人,那段日子是孙小凤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是,命运多舛,就在孙小凤和他的对象处的一片火热的时候,上天似乎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有一天一个军方的高级将领到医院做检查,这个老头子已经六十多岁了,自从撤到台湾之后每年都要来医院调理调理检查检查。这次,负责给这个老将军检查的是孙小凤,当时的小凤正值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纪,整个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要知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身体和模样正是处于黄金时期,这个年纪也是最让人心生荡漾充满诱惑力的时候。

老将军第一眼就看上了二十几岁的孙小凤,当他问清楚小凤居然和他是正儿八经的老乡时,心情更是无比舒畅,这个大半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头子,看见小凤的时候仿佛一下子又光亮了起来,那种青春美丽动人的面容以及苗条匀称的肉体使他很那控制住自己的心,即使他在打仗的时候杀人无数,但在面对让他心动的女人时依旧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就这样,这个老将军去医院找小凤检查身体的频率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老将军通过种种的手段和人脉,正式提出要娶才二十几岁的孙小凤为妻。

当时这个事情一度轰动台湾整个政界,传到国民党大佬耳朵里,他们都说这个老头子真是贼心不死,快要死的人了还要去祸害一个小姑娘。

自然,孙小凤死也不答应,她和白静怡说自己已经不去医院上班了,如果在纠缠自己不放,她不仅辞了工作还要去海边寻死。

白静怡也感到此事真的是荒唐无比,她坚决的站在小凤这边,而且还找了熟人想把小凤调离那个荣军医院。

可是,这个老将军就像发了疯一样,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念头,他在军方很有影响力级别又比李师长高出许多,他动用很多手段和资源,强迫性的非要把小凤娶进家门。

李师长自从安家台湾后,自身的仕途就一直不顺,之前照顾他的几个大领导,不是去世就是靠边站,上面没人,自己派系的势力又在内斗中散的七零八落,他目前只某了一个边角料差事,是一个既没实权又没油水放个屁都不敢整出动静的职位,他想更进一步,最起码捞个有点权利能发挥发挥价值的位子,也好让自己的晚年生活更加从容一些,可是,他现在几乎没有什么门路了。

李师长出身官宦之家,在那个年代受过良好的教育,自身的教养和为人处世的涵养很容易在平常做人做事上体现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被上峰评价为难得一见的儒将。

老将军从各个方面打听了小凤的情况,他似乎胸有成竹般的派人找到李师长,说自己可以帮助他往上在走一步,李师长知道后心里非常愧疚,他也知道拿一个年轻貌美的养女,去陪嫁给一个黄土埋脖子的糟老头子是多么的违背良心,可是在现实利益面前他还是动摇了,前前后后想了好几天,他还是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价值诱惑,他心想,快七十岁的老头子娶个小姑娘这事在台湾又不是头一次,军中的另外一个大佬,跟随委员长了一辈子,七十多了不还是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他又反过来想,小凤嫁了这个老将军,这个糟老头子还能活几年呢,到时候人一死,小凤肯定能分一大笔财产,到时候随着自己性子,再找个自己喜欢的男的不就可以了,他这样想,就让她的大房老婆去给小凤做工作。

这样正是李师长的高明之处,他知道白静怡是肯定不会同意小凤嫁给那个老头子的,所以就让大老婆出面,白静怡在怎么受到李师长的宠爱,可她还是不敢违背正室的意愿,当年正是她收留了小凤。

李师长的大老婆吃斋念佛了一辈子,当她得知老将军不仅可以让自己的丈夫更进一步,而且还能帮助自己的亲生儿子进入到军方高等级作战指挥部时,她动摇了,她不仅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而且有那么一种强烈的念头,她认为她这是在帮助小凤,只要攀上了老将军这层关系,以后的路不就是顺风顺水的吗。

而小凤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几岁开始就阴差阳错的生活在李家了,直到现在,他感觉生活在李家自己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虽然李师长和他的大老婆不止一次的严肃批评过那个亲生的兄弟姐们,说小凤既然来到咱们家了,你们都一样,都是亲亲的兄弟姐们,不能搞特殊化,不能看不起人,他为此还用皮鞭打了两个男孩的屁股。

在这一点上,体现出李师长家风的正统,但是,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答应了老将军的请求,把小凤嫁给那个快要死的糟老头子了。

成亲的那天,这桩荒唐的婚礼在台湾军政界引起了很大的躁动,老部下老战友老领导,此时也不在背后说些个风凉话了,纷纷提着贺礼来参加老将军的喜事儿,其实人们这么争先恐后的来,有两层意思,第一个是图个新鲜,想看看这场违背人伦的闹剧到底是个什么事儿,第二个还是利益,老将军结婚,借此这个机会攀攀关系联络下感情,说不定哪天能帮上忙,贺礼才值几个钱,这就是一个捧场的事。

大家在婚礼现场说尽好听的话,说什么将军正当壮年,娶个小娇妻肯定能长命百岁,说什么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壮阳药长生丹,滋养滋养有着无穷的好处。

老将军红光满面,焕发出一种生命快要凋谢又倔强的挺一挺的样子。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和孙小凤成亲的这一天,也是老将军的大限之日。

小凤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性格像极了他的亲生父亲孙玉成,认死理,倔强专一重感情。

洞房花烛夜的当天晚上,小凤一个人呆在老将军命人精心布置的婚房里,当这个受了一天吹捧的老将军步入新房时,小凤就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老头子和小凤并不陌生,毕竟那么多次的体检。

老将军喝了点酒,红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一身的青春有活力的女孩,不过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拉了张椅子坐在小凤面前,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是喊了声:“小凤儿。”

孙小凤眼睛盯着这个糟老头子,丝毫不觉得他身上有任何吸引她的地方,或者说是一个正常男性所散发出来的魅力,她只是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快要死了。

小凤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突然说:“你去,把门关上,锁好别让外人进来。”

老将军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的笑了几声站起身子就去关门。

等他关好门扭头回来时,清楚的看见小凤身旁冒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这个小伙子正是孙小凤目前谈的男朋友,卫胜良。

老将军一时间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刚才他面对新婚妻子的不知所以然是关乎到情爱,但是他现在快速的反应过来,瞬间就有了在战场上的威严和杀伐果断的气场。

他眼睛里充满着盛气凌人和疑惑,问:“小伙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我男朋友。”

孙小凤看着老将军,轻轻的回了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的老将军瞬间没有了威严的气场,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啊,就是这么一句很轻很轻,说出来又能杀人诛心的话。

对着已经拜过天地的丈夫说出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不知道卫胜良是怎么混进老将军的府邸的,不过这还用猜吗。

小凤眼睛里透出一种平淡:“我嫁给你,是我还了李家的恩了。”

那天晚上,除了孙小凤和他的男朋友,再也没有活着的人清楚在那间婚房里发生了什么。

将军府邸的其他人只是在深夜听到了一声枪响,很快,他的随从意识到了有事发生,不过还是出于礼貌扣了门,孙小凤打开门,面色苍白的对急冲冲赶过来的随从说:“他死了。”

事后,这一件令人啼笑皆非又感到悲痛的新婚事件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阴谋论,情杀,政治斗争,五花八门的说法满天飞。

但是,只有孙小凤和他的男友是知道实情的。

当时的孙小凤手里拿了一把精巧的左轮手枪,她抵着自己的脑袋对老将军要求,说明天就登报申明,办手续提出离婚。

老将军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认真的看着孙小凤,好大一会,问:“能不能,过一些日子,过些日子。”

小凤很清楚的知道这个糟老头子指的是什么,她理解的就是这个老头子要上了自己之后才说离婚的事。

小凤眼睛含泪,没有听这个老头子在接下去说点什么,她说:“我只给你五秒钟,我数五个数,你不同意,我现在就死在这间屋子里。”

旁边的卫胜良斩钉截铁的说:“你死了之后我陪你死,我立马死在你旁边,咱俩到地底下在好好爱一场吧。”

“一,二,三,四。”

在小凤快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老将军吼了一声;“慢着。”

他转身,快步的朝着房间另一头走过去,那是一个另外的小套间。

很快,他返回来,手里拎了一个小木盒子,他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小手枪,他看着眼前的小凤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突然嘿嘿嘿笑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不知所惜,现在呈现出来的倒是满不在乎和放松了。

他心爱的擦起了那把小手枪,对着小凤说:“小凤儿啊,这把枪跟了我几十年了,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的爱人送给我的。”

他很平静的又说:“哎,几十年了,我一直走不出那个阴影,就是这把枪,就是我拿着这把枪,打死了我的爱人,我亲手给她打死了。”

老将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老泪顺着眼眶留了下来。

小凤和卫胜良听到这句话时,不觉的大吃一惊。

老将军抬起头,看着孙小凤微微笑了笑说:“太像了,你和她太像了。”

“几十年了,我想她了,我下去陪她去了。”

“小凤,谢谢你。”

“子君,我下去找你了。”

“砰”的一声枪响,那把小手枪迸射出一发子弹,朝着太阳穴的方向钻进了脑袋,征战沙场一辈子的老将军,就这样满脸是血的倒下了。

他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虽然通过种种不道德甚至很卑鄙的手段和小凤结了婚,但是,他至今没有触碰过她一下,他只是在新婚之夜的这一个晚上,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小会儿,这对于他来说,可能已经知足了吧。

老将军在临死前,在那件婚房的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我自杀,和他们无关。”

事后,李师长对小凤这件算不上却又正儿八经的婚事充满了愧疚,老将军的家人跟小凤撇清了任何名义上的关系,只当这个女孩和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事发后在岛内尤其是政治圈引发了诸多各种猜测和讨论,但是李师长一家和老将军一家,在情绪上都选择了极大的克制,有时候沉默是能解决很多复杂的问题的,俩家人从此没了任何的来往,之前口头上的各种条件和承诺也随着这件事情烟消云散,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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