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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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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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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言高》连载

第二章 铿锵玫瑰

低矮的木屋里,灯光昏暗。冷风呜咽着从门缝里挤进来,让本就阴冷的环境,更加阴森。

暗红色的木地板上,跪坐着三个人,为首者宽袍大袖,粉面油头,颇有学者风度。这人叫岸田浩,公开身份是花县康养城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岸田浩上世纪八十年代来花县,对中国文化尤其是花县的风土人情、历史人文和山川地理研究极深。不仅是历届领导的风水大师和座上宾,而且每逢重大文化活动,他都是策划者和主办者之一。

岸田浩的左下方,是刚调过来的女助理波多野。波多野双目含情,表面一副雨恨云愁的淑女像,实则内心阴暗狠毒。她受过特训,当过雇佣兵,岸田浩表面把她调来当助理,暗中却授予她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波多野的对面是一脸横肉、一身武士装且目露凶光的小泽雄。小泽雄五年前来花县,主要负责教授空手道,他手下养着好几个浪人,花县的好几起打架斗殴案,小泽雄及其手下都曾暗中参与。

紫檀木小方桌上,整齐摆放着紫砂壶茶具,三杯极品铁观音冒着腾腾热气,飘散着袅袅清香。岸田浩端起茶盏,先在鼻子边嗅嗅,然后浅浅呷一口,他长长出口气发出两声啧啧后才说话:

“波多小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波多野先前一直粉面含羞,眼里的两道秋波止水盈盈宛若深潭,听到岸田浩的询问后,她眼里的秋波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两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报告先生,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林中月的生活规律已掌握,天黑后就可行动。”

岸田浩一副愉悦的表情,他一口喝完盏中茶水,起身伸个懒腰,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波多野和小泽雄不敢打扰先生的雅兴,他俩一边装模作样品茶,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岸田浩肥硕的身姿:

“哟西,波多小姐大大的厉害,你密切注视林中月,下步行动等我指令。”

波多野听上司夸奖,心里高兴,脸上却敷着一层冷霜,她起身弯腰撅臀,接连嘿嘿发声以表忠心和决心。她弯腰的时候,高翘的后股正巧对着小泽雄,小泽雄自见到波多野起,心里就如猫抓,奈何岸田浩有严令,加之波多野身手了得,所以小泽雄不敢越雷池半步。

“小泽,说说你的事吧!”

岸田浩见小泽双目如钩,恨不得从波多野身上抓块肉下来,心里不悦,问话的口气中就多了几分严厉。

“报告先生,属下近期帮崔月森打了几次群架,还协助他绑了几个姑娘。”

“混蛋,你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岸田浩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茶盏重重砸在小泽雄额头上。小泽雄不敢出声,更不敢伸手抹去满脸的水珠,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静候处罚。

“小泽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崔月森的姐姐崔月莺是我们的董事长,他的姐夫林中泉是副处级领导,他犯罪有人保,你出事了谁能保你?”

波多野责备小泽雄的同时,又暗暗送了一个秋波。小泽雄感动之余,赶紧起身弯腰认错:

“先生,我错了,请你责罚。”

岸田浩余怒未消,他说我们现在要学会做老鼠,要学会躲在阴暗的地方干坏事,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使命。如果你耐不住屈辱,做不了忍者公然冒头,那你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就完不成神圣使命。

“先生,什么是神圣使命?”

小泽雄被训得一头雾水,他迷茫地看着岸田浩,很想知道答案。

岸田浩起身在铜鼎香炉里添一炷沉香,对着墙上的画像恭敬地三鞠躬,慢慢回到座位上严肃地说:

简单说就是用我们的文化取代他们的文化,让他们自掘祖坟,污蔑和毁灭自己的文化精英、民族英雄,潜移默化帮我们否定凶残历史。

“哇,先生好高明,这番宏论,真是空前绝后,小女子好佩服哟!”

听波多野夸奖,岸田浩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看先生高兴,波多野和小泽雄大气不敢出。岸田浩看他们惶恐不安,喝口茶缓和语气,继续面授机宜。

“先生,董事长召集开会。”

三只老鼠正在阴暗的角落密谋得兴高采烈时,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接着董事长崔月莺的助手钟倩,微笑着不亢不卑走了进来。

钟倩是两月前崔月莺的父亲崔明远介绍来的,当时岸田浩坚决不同意,后来听说钟倩的远房姨父在省里某部门任职,才勉强答应。钟倩身材、皮肤和气质都很好,她擅长理财、文秘和应酬接待。在整个康养城,目前为止工作期间坚持穿唐装的只有钟倩,她不穿倭服,也不学礼仪,崔月莺和岸田浩多次给她做工作都无效。

“好的,谢钟助理传达指示,你先行我们随后就来。”

岸田浩打发钟倩走后,神色严肃地说,今天的谈话内容为最高机密,泄露者按叛徒论处。等会儿在崔月莺面前,绝对不要提林中月和林中梅,这两个辣妹狂花虽是我们的劲敌,却是董事长的小姑子,很多事我们都要依赖和仰仗崔月莺的人脉,我们尊重她其实更是利用她。

“先生高明,我们受教了。”

走出昏暗的木屋,波多野的内心一下子明亮起来,她望着如血的残阳,一边欣赏亭台楼榭的樱花,一边弯腰夹臀紧跟着岸田浩的步伐。三人七弯八拐走过几栋别墅,还没进昭和厅,就听里面传来了争辩声:

“林警官,我的小姑子,什么事不能回家说,非要在这里给我难堪?”

“崔董,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石晓东和小野次郎涉嫌绑架,我们一定要把人带走。”

小泽雄听林中梅说出小野次郎的名字,吓得两腿发软,他木桩般站在院坝里,不知此时该进还是该躲起来。

大厅里,董事长崔月莺一身和服,端坐在真皮沙发上。她人长得漂亮,和服的颜色和尺寸搭配得也合体,这副装扮本来适合娇滴滴做个中规中矩的女人,但此时的她双手抱胸,柳眉倒竖杏眼含嗔,既不像逆来顺受的倭国女人,更不像端庄贤惠的中国淑女。

崔月莺的对面站着两个飒爽英姿的女警察,其中一个身材高挑健美,虽一身警服,但丝毫不掩盖其摄魂夺魄的花容月貌。只听高个女警说,崔董,谢谢你的配合,人我们带走了。

“中梅,晚上回家一趟,你大哥有话给你说。”

崔月莺冲高个子女警说句话,气鼓鼓把头歪向一边。

岸田浩见石晓东和小野次郎不仅带着手铐,而且灰头土脸十分狼狈,再看林中梅和另一个女警,她们身上虽有些许尘土,但衣装整洁气宇轩昂,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知道怎么回事后,岸田浩暗暗吃惊,小野次郎的空手道在本土都能排前十,由此可见林中梅的格斗本领有多可怕,正犹豫该怎么说话时,崔月莺的大舅子崔月森突然从内堂大步走了出来:

“且慢,我没点头,谁敢把人从这里带走。”

随着崔月森的吆喝,院坝里一下子涌出十多个武士打扮的人,这些家伙挤眉弄眼,摆出一副流氓无赖姿势。崔月森肥头大耳,一点不像娇俏可人的妹妹,他瞪着豹眼斜视着林中梅振振有词说:

“林警官,林小妹,你不买你嫂子的账,你哥的面子总要给一点吧!”

林中梅踏前一步冷笑道,崔经理,我们现在依法传讯石晓东和小野次郎,请你配合。

崔月森叼着雪茄,左手故意把弄着胸前的粗大金链,他望天打个哈哈说,既然是依法传讯,那他们至少现在还不是罪犯,既然不是罪犯,那就不该戴手铐。你知法犯法,私自行动,殴打国际友人,破坏中倭友好协议,我姐让着你,我可不惯着你,我现在就给你曝光。

林中梅没想到对方会反咬一口,幸亏刚才她叫助手李琳拍了现场视频,不然还真被对方抓住了理由:

“崔经理,请不要阻扰警察办案,传讯他俩当然不用带手铐,然而他俩拒不配合还暴力袭警,这一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崔月森哑口无言,平时前呼后拥被恭维惯了,此时还真下不了台。院坝里的打手们见老大尴尬,全都摩拳擦掌鼓噪起来:

“警察有啥了不起,还不是一双眼睛两条腿。”

“哪天你不当警察了,哥哥请你喝酒吃夜宵。”

岸田浩见众人堵在门口恶意阻扰警察办案,知道自己该出面了。他认真整理几下衣袍,习惯性扶扶眼镜架,咳嗽一声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干什么,想犯罪,想坐牢是不是,都给我让开。”

崔月森见岸田浩出现,长舒一口气,他知道岸田先生的本事和能力,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岸田先生,这两个警察在您的地盘上随意抓人。”

崔月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岸田浩打断了。岸田浩义愤填膺说,崔经理说错了,这不是我的地盘,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在这块土地上,我任何时候都是你们友好的客人。林警官依法办案,任何人都得配合,既然小野次郎有嫌疑,那就立即带走,事情查清后该判刑、该枪毙,岸田浩都支持并维护中国法律尊严。

打手们听岸田浩态度鲜明,全都垂头丧气默默退开。林中梅冲岸田浩笑笑,说声谢谢配合,拉着小野昂首挺胸往外面走,走两步又回头朝崔月莺嫣然一笑说:

“大嫂,我今晚有事回不去,大哥那里,你帮忙打下圆场吧!”

众人吵闹的时候,波多野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针尖似的眼光忽上忽下不断在林中梅身上钉刺。她知道无论身材、皮肤,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林中梅都要压她几头。骤然间她感觉到了压迫,前几天跟踪林中月,她就自惭形秽,现在怎么又冒出个林中梅:

“哎!老天爷太不公平了,既生我为何又生她俩?”

看小姑子扬长而去根本不给面子,崔月莺气得脸色苍白。她生气地对岸田浩说:

“先生,你这么轻易让步,以后康养城的面子何在,生意还怎么做?”

岸田浩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董事长息怒,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法律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特权。”

崔月森不服,他狠狠掐灭烟头,愤愤地说,一个小时候经常被我欺负的小丫头,今天终于敢让我下不了台了。看我以后怎么报复她,在花县这块地盘上,敢对我说不的人还没几个。

“大哥,你低调点行不行,老爷子昨天来电话,叫我严格看管你呢。”

一提老爷子,崔月森就生气,他气鼓鼓说,小妹,你别蹬鼻子上脸,老爷子偏心,让你当董事长,我没意见,也没给你使绊子。我放浪一下喝点小酒,结交几个姑娘,活动手脚打几个人咋了,这点小事若姐夫摆不平,那我就直接叫老爷子出面,反正你们还欠着我的人情债呢。

“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崔月莺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站起身时,才显出婀娜的身材。岸田浩见兄妹俩吵得很凶,急忙上前当和事老:

“少爷、小姐,你们让老爷子省省心好吗?”

岸田浩声情并茂,说话的语气抑扬顿挫,几秒钟功夫就控制住了场面。他说,崔先生在市里日理万机,本身就够烦心了,你们不体贴心疼他反而给他惹麻烦,这就是赤裸裸的不孝顺。没有老爷子的心血,就没有康养城的今天,你我就没有缘分坐在这里,所以我们一切都要为老爷子着想,都要尽心尽责忠心耿耿维护他的绝对权威。

“先生,你教训得对,我听你的就是。”

崔月森朝岸田浩点点头,转身白了崔月莺一眼,昂着头走了。

“我这个大哥,真不是省油的灯,尽惹麻烦。”

崔月莺余怒未消,很久才恢复平静。岸田浩察言观色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于是大献殷勤,一会儿夸董事长运筹帷幄,有大将风度,一会儿又赞扬她知书识礼,真正把中国文化和大倭文化融汇到了一起。

“先生,在空山寺给岸田树等人立碑、设供奉牌位的事,我实在做不下去了。”

岸田浩不言,一任崔月莺诉苦。崔月莺苦着脸说,本来说得好好的,谁知临时觉苦那个小和尚又变卦,说不干了,怕犯罪坐牢。

“重赏之下,我不信办不成事。”

崔月莺听岸田浩提钱,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她说觉苦是出家人,对钱不感兴趣,不过我观察他看我的眼神,八成敢判断这家伙六根不净。

“哈哈,这不就找到对方的死穴了吗。”

接下来岸田浩继续给崔月莺现身说法,他说,董事长别灰心,你缠住那个小和尚,关键时刻任意派遣清风阁的服务员执行特别任务。石碑和牌位做好后先放在隐秘的地方,慢慢挪到明显处,事成后想办法让那个小和尚彻底消失。

崔月莺领命离开后,岸田浩转过身对波多野说,你今晚就行动,务必拿下林中月,看来我们得打一个反击,不然林中梅还会来找麻烦。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准备,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小泽雄目送波多野迷人的背影,直到对方拐弯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转头离开。没走几步,听岸田浩呼喊,小泽雄大气不敢出,他迅速转身低头,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小泽君,你该管管手下那几个家伙了,再惹事,全部向天皇切腹谢罪。”

看小泽战战兢兢离去,岸田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眼里渐渐发出狡诈凶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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