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梅出来时,正碰见崔月森及其手下混混们,身穿倭国军服,手持木制长刀,在香雪城门口调戏过往行人:
“哟西,花姑娘的,太君大大的喜欢。”
“你们是龙国人还是倭国鬼子?”
“你管老子是谁,今天就不准你们进香雪城消费。”
崔月森嘴唇上粘着小胡子,他把木制军刀扛在肩上,摆出一副倭国军官的架势。一位身穿唐装的女子刚走到门口,就被他强行拦住:
“你的回去,这里不准进。”
“这是我们的地盘,为什么不准进?”
“不准进就是不准进,少给老子啰嗦。”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今天偏要进去。”
崔月森听女子骂他,气得一耳光狠狠打过去,女子没有还手,她环顾四周,见门口有监控,昂头继续往里走。崔月森看对方没把自己放眼里,气得大声吼叫:
“兄弟们,给老子打。”
紧张时刻,林中梅及时出现,她亮出警官证厉声训斥道:
“我是警察,不准打人。”
崔月森哈哈大笑,他说,小妹啊,我俩前世有啥冤仇,怎么哪里都有你?
林中梅怒目而视,她上前指着崔月森冷冰冰说:
“你今天这身打扮,没资格给我套近乎,跟我走一趟吧。”
崔月森毫不理会,他昂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笑话,你上司都请不动我,你有啥能耐?”
“就凭我手里的警官证。”
林中梅横眉冷对,一点不给崔月森面子。她见对方很狂,知道凭口说,这家伙绝对不会跟自己走,于是侧身上前一个抓腕别腿将其放倒,随即咔嚓一声带上手铐。
崔月森见林中梅动真格,立马破口大骂:
“哇,你这臭婆娘竟敢给老子戴手铐。”
“弟兄们,给老子打。”
崔月森一喊,其他几个穿倭国军服的混混,立马围过来,一个外号叫干豇豆的瘦子,趁林中月不备,伸手在她腰部使劲一楼轻狂地说:
“水蛇腰,好风骚。”
林中月气极,长这么大还没谁这么放肆地摸过自己,她转身一脚踢倒干豇豆,正要将其擒获,不料另一个染黄毛的混混,一木刀向她后脑劈来。
对这几个街头混混,林中梅完全没放在眼里。她偏头躲过袭击,翻腕夺过木刀,继续擒拿干豇豆。干豇豆几个翻滚,爬起身就跑,林中梅追出几步,手还没挨着干豇豆的衣领,忽然觉得有人故意绊住自己的腿,回头一看,见黄毛挤眉弄眼朝她做怪动作:
“大长腿,真是美。”
说话的同时,黄毛挤眉眨眼故意由眼神和流氓动作挑衅。
这一下,林中梅被完全激怒,她扔下干豇豆,一脚踢得黄毛仰面朝天。
黄毛和干豇豆都是打群架的好手,他俩实战经验丰富,配合也很好。看黄毛即将被抓住,干豇豆赶快前来施救。
就这样,林中梅一会儿追干豇豆,一会儿追黄毛,还要腾出手对付其他当面耍流氓的混混。几圈下来,一个没逮住不说,整个人累得差点虚脱。如果刚才没和小泽雄恶战,如果没受内伤,眼前这几个混混根本不是下饭菜。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刹那间,林中梅什么都明白了:
“这场闹剧,绝对是岸田浩安排的。”
“他的目的,一是羞辱我,二是要累死我。”
明白事情的真相后,林中梅马上打住,现在它只要把崔月森带到局里就行了,其余的混混,过几天再收拾他们。
“臭婆娘,你敢铐老子,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崔月森破口大骂,坚决不跟林中梅走。干豇豆等人见林中梅要带走老大,一个个拦在前面,有的嬉皮笑脸做怪动作,有的搔首弄姿学女人说话:
“哎呀,小妹,你这么凶,今后咋嫁得出去?”
“呸,这种母夜叉,倒贴钱送人,老子也不要。”
林中梅极力保持冷静,现在她不能动怒,不能中对方圈套,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崔月森尽快离开现场。
想法虽对,实施起来却难,今天徒步而来没有车,这是第一个问题,混混们围住自己极力保护崔月森,这是第二个问题。周庄打了报警电话,自己也给当地派出所打了电话,可迟迟不见警车出动,这是第三个问题。
看来只有给李琳打电话求助了:
“喂,李琳,马上开车来香雪城接我,什么,你在乡下。”
这一回,林中梅算是遇到难题了。
“林警官,需要什么帮助?”
关键时刻,宋韵带着一帮弟子大踏步走了出来。
“给我派几俩车,另外协助我把这几个寻衅滋事的混混抓起来。”
为了避嫌,林中梅没有称呼老师,而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宋韵心知肚明,他朝林中梅微微一笑转身说道:
“协助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小伙子们,执行林警官的命令。”
干豇豆和黄毛很不服气,他俩嘴里骂着糟老头子,手里的家伙劈头盖脑往宋韵身上招呼。宋韵身随步走两个转身避开突袭,双手潇洒一抓一扭,干豇豆和黄毛的腕关节立刻脱臼。其他混混见势不妙,有的抱头蹲下,有的刚跑出四五步就被逮住,几分钟时间,七八个混混全都被送上了车。
“等一下,林警官。”
宋韵看干豇豆和黄毛垂头丧气不断呻吟,再看二人满头虚汗很是痛苦,为了不给林中梅惹麻烦,他快步上前,拉过这俩混混的手臂一捋,咔嚓一声就把他们的关节复了位。林中梅知道老师分筋错骨手的厉害,暗暗感激恩师帮她大大出了口恶气。
“老子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一路上,崔月森都在大喊大叫甚至破口大骂。
进了审讯室,崔月森更是嚣张。他扬言说林中梅摊上大事了,今天这事,除非张领导亲自来说情,否则林中梅吃不了兜着走。
林中梅不管这些,她决心撕破脸与崔月森较量一番:
“我摊上什么大事?”
“你穿着倭国鬼子的军服当街打人,难道不该抓?”
“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林中梅大义凛然毫无畏惧,她不和崔月森纠缠,直捅要害。她的话大意是,别以为你有背景我就不敢动你,现在是扫黑除恶的关键时刻,你以前的诸多案底完全可以证明,你就是花县的黑恶势力头目,你的保护伞再大,到时他自身都难保,谁敢出面捞你。明确告诉你,今天进来,你就出不去了。
听林中梅说出一串罪名,崔月森先前极力狡辩,说林中梅打击报复恶意污蔑他。后来,由于林中梅说出了崔月森涉案的时间地点,才把崔月森下注:
“哎 ,小妹,我们是亲戚,你可别乱扣帽子。”
“我不是黑社会,更没有保护伞。”
看崔月森明胆怯,林中梅抓住机会,用更加严厉的口气说,你是不是黑社会,有没有保护伞,我说了不算,法律在那里摆着,你的事自己清楚。现在我们暂且不说这事,先把今天的事说清楚。
“今天这事没完,崔某人好抓不好放。”
一提今天的事,崔月森又开始发飙。林中梅比他的火气还大,她厉声问道:
“你是不是想帮助倭国鬼子再次侵略我们的国土?”
“你是不是汉奸卖国贼?”
“你是不是已被倭国间谍收买?”
一连串的喝问,如一枚枚重磅炸弹,转瞬间就灭掉了崔月森的嚣张霸气。他说自己压根不知啥是卖国行为,今天的举动,完全是好奇,完全是酒后瞎胡闹。
林中梅看对方不敢直视自己,讯问的口气更加严厉:
“穿着倭国军服,说着倭语当街调戏殴打妇女,这是瞎胡闹?”
“辱骂、围殴警察是瞎胡闹?”
“谁指使你们干的,是不是岸田浩?”
崔月森平时野惯了,以为这世上没谁敢动他。谁知林中梅不信邪,更不顾及亲戚脸面。崔月森明白,以前的事一旦认真,任何一件小事都够把牢底坐穿,正思考如何蒙混过关时,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刑警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女刑警把审讯记录交给林中梅,在她耳边说几句话,意味深长看崔月森两眼,带着复杂的表情走了。
林中梅假装看笔录,故意把崔月森晾在一边,直到对方呼吸急促才缓和语气:
“我们继续聊吧。今天的行为谁指使你?”
“没谁指使,我们就是好奇。”
“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策划指挥的,你就是主谋。”
崔月森一点不害怕,他说,我是主谋又咋的,我们一没杀人,二没犯罪,三没放火,最多就是关几天。
“你摊上大事了。”
“我能摊上什么大事,你别使诈。”
林中梅看时机成熟,赶快祭出杀手锏。她说你今天的行为,涉嫌间谍罪和颠覆国家政权罪,我们马上要移交国安立案查处,如果没谁指使你,那你就是主犯,如果你受人指使,那性质就轻得多,你可要考虑好。
“是,是,洪斌叫我们做的。”
在林中梅的连番追问下,崔月森只好承认今天的行动,是洪斌打电话叫他们做的。洪斌说岸田老师在香雪城受了侮辱,希望崔月森给他好好出口气。
拿下崔月森后,林中梅长长舒了口气,她拿走崔月森喝水的杯子,走出门来到法医室,刚给刘法医交代完提取DNA事项,队长李强就来了。李强扳着脸问林中梅为什么不在家休息,休假期间为什么去管闲事。林中梅听对方口气不对,回话时也不给其面子:
“休不休息是我的自由。”
“穿倭国军装,当街打人,这么大的事是闲事吗?”
看林中梅扭头就走,半点没把自己这个队长放在眼里,李强有些恼火,他冲着她迷人的背影看几眼没好气地说:
“局长找你,马上去。”
李强的脸远看还有些帅气,近看却疙疙瘩瘩有点吓人,他见刘法医瞄两眼自己又赶快挪开目光,咳嗽一声立即摆出领导架势:
“她来干什么?”
刘法医见李强一脸严肃,不敢怠慢,便把林中梅交代的事说了一遍。李强拿过杯子,说了句瞎胡闹头也不回走了。刘法医一脸懵懂,他不知林中梅和队长咋了,一个吩咐赶快提取崔月森的DNA,一个又说瞎胡闹,谁的官大听谁的吧,反正出了事有人负责。
“报告!”
“进来。”
张局长似笑非笑坐在办公桌前,他不看林中梅只管埋头批改文件。林中梅望着对方的秃头,心里有点打鼓。这是她第二次进局长办公室,前一次是讨论案情时,情绪激愤和副局长顶嘴。那天,张局长先批评她不讲策略,后来又赞同她的观点并支持她大胆破案。
“局长,你找我?”
“我没找你,你来干啥?”
“对不起,是我冒昧,打扰了。”
看林中梅转身就走,张毅突然起身哈哈笑了起来:
“看来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张毅身材不高,但很协调,眼睛看人时,总爱从上到下瞅几眼,然后又从下到上扫描一遍。他说叫你来没重要事,主要了解一下你近段时间的思想状态。
“报告局长,我近段时间三观很正,工作积极性很高。”
张毅喝口水一摆手说,没叫你汇报思想,先说说你妹妹的事吧。
一听妹妹的事,林中梅突然来了情绪,她说,局长,我已经回避了这个案子,还能说啥?
“说说你的看法。”
林中梅正愁没地方发泄,既然领导要我说,那就说吧:
首先我相信也敢打包票我妹妹林中月不会杀人。其次,为什么祝灵芬被绑架强奸的案子刚查到牛浪这里,他就被杀害。第三祝灵芬体内的液体不是牛浪的,那真正的元凶是谁?综上所述,我初步认为,这是一起预谋已久的杀人嫁祸案,目的是转移我们的视线,扰乱我们的侦查方向,以此掩盖和保护真正的元凶。
“你妹妹没杀人,为什么要潜逃?”
“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也许她遇到了大麻烦。”
“她那么好的身手,谁敢把她怎样?”
一番讨论后,虽然没有结果,但林中梅心里好受了许多,毕竟把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张局长沉吟片刻再次拿起茶杯,林中梅看杯里没水,赶快起身续水。张毅说声谢谢,坐下后身子往后一靠突然变了脸色:
“今天香雪城是怎么回事,你去那里干啥?”
林中梅明白先前都是插曲,这才是今天的正题。她拉把椅子坐下,毫不掩饰地把刚才香雪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诉说了一遍。
张毅听后,脸上毫无表情,也不说对也不说错,只管大口喝茶,直到林中梅第三次给他续满水,他才装腔作势说话:
“你怎么去惹崔月森?”
林中梅很愤怒,她说,怎么是我去惹他,他受人指使,穿着倭国军服当街打人,我遇见了难道不管,难道任他们挑战民族尊严?
“别扯那么远,就说如何处理他吧?”
绕了一大圈,张毅终于抛出了底牌。他批评林中梅审讯崔月森时用词不当,方法不当,这明明是个治安案件,非要整个什么汉奸、间谍的幺蛾子让他难堪。现在上级领导几分钟一个电话逼他道歉,逼他放人、逼他给个说法,如不马上给个交代,谁捅出的漏子谁去填补。
听完局长的话,林中梅什么都明白了,她用试探的口气问道:
“请问领导的意思是?”
张毅捧着茶杯面无表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给崔月森道个歉,亲自送他回家。”
林中梅气得起身就走,她回头没好气地说:
“你说笑了吧,领导?”
张毅一拍桌子满脸严肃:
“没给你说笑,现在就去。”
林中梅再次愤怒,她说我不管什么大领导,我只忠于法律,既然汉奸、间谍罪不适合,那寻衅滋事、袭警且情节特别恶劣该够得着吧?崔月森一伙人的审讯记录在那里摆着,视频资料和法律条文在那里摆着,我们都是对着国徽宣过誓的人,如何处理崔月森,你是领导,你看着办吧!
林中梅转身就走,张毅叫了几声回来她也不听,走出门也不看同事们惊诧的目光。
自从康养城开业以来,林中梅感觉整个花县的风气都变了。倭国浪人上街闹事没人管,中国人穿倭服招摇闹事没人管,况且也管不过来。这些混混抓了放放了抓,既找不到他们通敌卖国的证据,也没有专门的法律条款制裁,还真是个头痛事。
“二妹,快回老屋,我等你有事。”
刚出单位大门,哥的电话就来了,林中梅知道一定又是崔月森的事。她本不想见哥,却又抹不开面子,只好极不情愿往家里走。毕竟这些年哥一直为她遮风挡雨、毕竟兄妹情深。
“哎哟,二妹回来了。”
嫂嫂崔月莺满面春风,老远就迎出来。
崔月莺今天破例没穿倭服,而是一袭碎花旗袍。看嫂嫂笑吟吟给自己倒茶,忙进忙出抹家具扫院坝,林中梅心里甜丝丝的。她清楚记得嫂嫂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很漂亮很勤快,第一次进老屋时,既给她和林中月买了衣服,还大大方方给她俩每人一千元钱。
“二妹,哥求你个事,别在崔月森身上做文章好吗?”
林中梅哈哈一笑说,哥,你不了解情况,不是我要在他身上做文章,而是他受人指使,要在法律面前做文章。
林中泉看一眼妻子又看一眼妹妹,满脸的无奈。他双手搓脸动情地说,二妹,站在我这个角度,你和崔月森都是我的亲人,我都希望大家平安无事。你们现在闹到这个地步,考没考虑我的感受,你就当体验大哥的难处,为哥让一次步吧。
“哥,这事我说了不算。”
“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吗?”
“哥,一切从自身找原因,我真的没这个特权。”
崔月莺看林中梅态度坚决,顿时怒了,她扔掉抹桌帕拿起手机,一改刚才的淑女相,叉腰站在门口大声问道:
“林中梅,我和你有啥仇,你非要把老崔家往死里整?”
林中梅笑嘻嘻说,嫂嫂,怎么是我要整老崔家,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叫你们管好崔月森。今天的事只是个小问题,你们就急成这样,如果以后牵扯出更大的案子,你们保得住他吗?他自己要往法律上撞,没有人整他,也没有人保得住他。
“看来我们还真养了只白眼狼。”
接下来,崔月莺开始撒泼,她历数以前帮助林中梅读书、考工作的往事,表示既然林中梅忘恩负义,也别怪她绝情。若林中梅再找崔家的岔子,她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别来相求。
“嫂嫂,事情的源头真在你哥哥那里,不是我的原因。”
崔月莺不听解释,她说全局就你一人要抓崔月森,不是你是谁?不过你也别得意,我弟弟现在已经出来了,以后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一听崔月森被放了出来,林中梅不淡定了,她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逃得了一次逃不脱永远,那么多警察,我不相信你能收买所有人。
“别吵了,你们这是把我往死里整。”
林中泉破例当着老婆的面发起了脾气,以前他是老鼠崔月莺是猫,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忍受。他拍着桌子说,吵什么吵,一家人为啥不能坐下来商量,为啥要搞得鱼死网破,现在小妹失踪,我已够心烦了,你们这样吵下去,能解决问题吗?
“失踪算啥,这样好,少一条白眼狼,我多一分清闲。”
看崔月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林中梅真想怒怼她几句,她看哥神情黯淡垂头丧气很是同情,想了一想叹口气说:
“这样吧哥,只要你们管教好崔月森,只要他不再犯法。”
“现在改口已经晚了,林中梅,你的麻烦来了,哈哈!”
崔月莺递过手机,脸上的笑容灿若桃花。手机视频里,黄毛赤裸着上身站在高楼上,他一边跃跃越试准备跳楼,一边嚎啕大哭道:
“林中梅刑讯逼供我们,老子想不通,老子要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