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忙了一天的胡子婆终于可以躺下了,看见蚊帐里的挠狗子正吹着电风扇琢磨事。
“雪莲她爹,铁蛋兄弟那人真实在,你咋就是不待见人家呢?”
“他实在?那小子眼睫毛都是空的,实在个屁!”
“人家给咱忙前忙后的,咋说也得让人家下来台啊,你不能总是不耷拉人家!”
挠狗子翻过身去,没好气地说:“头发长见识短,说了你也不懂!”
“你没说,俺咋懂?”
“为人不图三分利,谁也不给谁支使,他是有事求我!”
“他要求你啥?人家啥也没说,瞎猜!”
“还用猜吗?他一撅腚我就知道他拉啥屎!”
“你倒是说说看!”
“你懂啥?还用说啊,肯定是盖房子的事!”
“你咋知道?你钻他肚子看过啊!”
“滚一边儿去,笨死了!”挠狗子气地坐起来,“你用脑子想想,这几年铁蛋媳妇的缝纫店哗哗进钱,为啥守着破房子不盖新的?没钱的借钱也盖起了新房,为啥他家不盖?”
“为啥?”胡子婆一脸迷茫。
“脑子不动长了干啥用?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折花枝,我咋找了你这么个货?”
胡子婆被数落一顿,委屈地扭过头。挠狗子不耐烦地说:“铁蛋那三脚猫的心眼子,也就糊弄娘们儿行。他贴乎你,那是想和我缓和关系,他要盖房,还想在好地方盖,我不点头他就盖不了,以后他会拼命地巴结我,但这事他办不成!”
“你还记恨他?”
“我记恨他?我都当村主任了,记恨他?他也配!”
“那他咋办不成?”
“想要好地段的人家多了去了,别的不说,我大嫂前窝的小子快二十了,大哥的亲儿子也十多岁了。前窝的儿子甭管亲不亲,我大哥顶着当爹的帽子,好赖得给他弄个窝吧!大哥只有在园屋子盖的三间房,光他家至少得弄两块地皮。我二哥算是省心的,前窝是个闺女,就一个亲儿子,他那馍馍房位置也可以,房子去年刚翻盖,我就不用操心了!”
“不就大哥这一件事嘛!”
挠狗子气得翻了下白眼:“还有老四、老五,这些年两人在乡下当上门女婿也不容易,做梦都想回来。俩兄弟媳妇以前死活不同意,现在眼热咱们街上的日子,都抢着回来。刘继仁在的时候那是想也甭想的事,自从我当了村主任,他俩三天两头往这跑,说自己这辈子无所谓,说啥也得让孩子们重回街上!”
“你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都是亲兄弟,再说他们来了是我的左膀右臂,酒肉朋友哪能跟亲兄弟比?”
“这么说还得四块地啊!”
“至少三块!”
“咋三块呢?”
“我爹那不是有个大院子嘛,老四老五两人谁愿意去盖房子,就不用出钱买地皮了,但是得给老头老太太留出两间房,这样就省下我给俩老的盖房!”
“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的!”
“孝顺谈不上,我咋长起来的你也知道,可毕竟是我爹娘,我当了村主任,他两个住那破地方,我这脸……”
“那还有老六呢,老六也三十出头了,不能一辈子光着吧!”
“那是我爹的任务,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再说老六成了家有啥好的?不成家给我扛活不正好嘛,咱家就缺这么个劳力!”
李士元今年十七了,才初中毕业,一米八的大小伙子,长得倜倜傥傥,像个没头的苍蝇到处瞎逛荡。喜嫂子让李士元去县里的技校上学,李国柱让他去水利局下属企业干临时工,王爱军建议李士元跟着自己做买卖,这些想法都被李士元否了。李士元和刘明亮几个发小成了迷茫小青年,整天骑着摩托车,听着《潇洒走一回》,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
周六李国栋带着李士林回来了,李士林已读三年级,学习不错,越来越像城里的孩子,文文气气的。李国栋逮着到处蹿的李士元训了一顿,让他明年满十七周岁就去当兵。用李国栋的话说,部队是个炼钢炉,你就是块废铁也能给你炼出钢来。这次李士元欣然接受,他就喜欢当兵,认为一个当过兵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李士元高高兴兴去找刘明亮,相约明年一起去当兵。这期间刘明亮在自家的二楼,开了间录像厅,吸引了各路无业小青年,各种录像让小青年们骚动不安。李士元整天待在录像厅里瞎混,刘明亮是个大方人,挣了钱哥几个抽烟喝酒吃肉,一帮人笑傲江湖好不惬意!
李士元去水库看爹娘,住了一晚上,回来发现变了天。一夜的功夫,录像厅被砸了个稀巴烂,打人的进了派出所,被打的进了医院。刘明亮虽然只是被拘留了几天,但当兵是不行了。李士元看着沮丧的刘明亮,被震撼了:人真的不能走错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自己这次走了狗屎运,真是祖宗保佑!从此李士元老老实实跟着王爱军干买卖,只等明年去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