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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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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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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连载

第八十一章 1996——1998年

老六领着挠狗子媳妇去见爹娘,火轮船张着嘴,手里的烟灰掉在了刘老蔫儿的裤子上,烫出个窟窿,刘老蔫儿竟没有察觉。老六眼疾手快给刘老蔫儿弹了弹,刘老蔫儿的眼这才眨了眨……刘老蔫儿眼一闭手一摆:“罢了,罢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两人前脚刚走,火轮船凑到刘老蔫儿耳朵边儿:“电视上也有这么演的!”刘老蔫儿自言自语道:“电视演到咱家来了,以后你就天天看吧!”

老六和胡子婆的事儿像长了飞毛腿,霎时间传遍了全街,挠狗子家的事又一次成了街上的头条,为茶余饭后的人们提供了“精神食粮”。

胡子婆和老六开春后开着四轮车转遍了十里八乡,胡子婆又黑又瘦跟脱了水的蔬菜。她和老六有疼有热有说有笑,夫妻齐心占领了乡下市场,把汗水换成了票子,让街上那几家开农资店的气得直冒烟。

两人可以无视别人的目光,但是不能不在乎雪莲的看法,自从知道了两人的关系,雪莲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就是不和两人说话。两人在雪莲面前小心翼翼,胡子婆更是低声下气。胡子婆的胡子长得老长了,吃饭时胡子婆总是瞅雪莲,雪莲却啥也没看见。

两人下乡胡子婆戴上了口罩,中午两人在车上歇歇脚。老六拿出根香,胡子婆看出老六的好意,但是对这个笨手笨脚的男人还是不太放心。胡子婆两眼一闭,老六点着香颤颤巍巍地去燎胡子根儿。尽管他用上十二分的小心,还是烫了几下,胡子婆“嗷嗷”直叫唤,惹得乡下人围着车窃窃私语,很快就传到街上,又为大家夜晚的话题增加了佐料。

大乔红着脸把听到的话说给喜嫂子听,喜嫂子再也忍不住了,本想用礼数不周冷落雪莲,让女家翻脸退婚,谁知对方却死活不急眼不挑理儿。喜嫂子要是直接说散,还真说不出口,不散女家又太不像话,净干些让人笑掉牙的事儿。

喜嫂子叫来了李国柱,让他给李士元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女方的家风成了街上的笑话,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这门亲事必须得散,会亲的钱也不要了,这样对女方也算仁至义尽。好不容易等来了李士元的回信:

奶奶:

您好!孙子先祝您身体健康,吃饭一顿三大碗!

您说的事可能是真的,但是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我和雪莲从小玩到大,我就喜欢这种泼辣利索的女孩。这一年我们经常通信,非常聊得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到了咱家就会跟着奶奶学,再说她心中也苦恼自己的家庭,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等我们结了婚她就能摆脱那个乌烟瘴气的家。

奶奶,您常教育我要知恩图报,不能过河拆桥。她家兴盛的时候咱和人家结了亲,她爹没了家道败落,咱就退亲,这和戏文里那些嫌贫爱富的人有啥不同?这才是让乡亲们戳脊梁骨的事啊!

孙子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如有不当请奶奶多多包涵。

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全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发大财!

大孙子:李士元

1996年11月19日

物资交流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今年上了大型娱乐设施,最吸引人的是飞车表演和碰碰车,买票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

忙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得空,喜嫂子又拿出信看了一遍,长叹一声“冤家!”,把信递给了大乔。大乔一个字一个字点着看完:“娘,都怪俺,狗皮膏药贴上就扒不下来了,都怪俺出的馊主意!”

“可不能这么说,谁也没个前后眼儿,再说要不那样办,咱家的地早让铁蛋家盖上房了,那样更是天天堵心!”

大乔若有所思:“以后不是房子堵心,是人堵心!士元喝了迷糊汤,被雪莲迷住了!”

喜嫂子又叹了口气:“不光是她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一想起她是挠狗子的闺女,俺这心里就不得劲儿!”

“谁说不是啊,雪莲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咱们年前没给她家送年,年后、六月二十四、赶会都没叫媳妇,但凡脸皮薄的也翻脸了,人家不光不挑理,还一口一个奶奶叫着,叫得还怪亲哩,俺都觉得不好意了!”

“随她爹,是个能大能小的人物!”

第二天,雪莲从会上给喜嫂子买了件活里活表的棉服,喜嫂子很是不好意思。“奶奶,您就收着吧,士元不在家,我替他孝敬您是应该的!”喜嫂子推辞不下只好接过来。

1997年底,李士元复员回来了,他的加入让王爱军如虎添翼,生意蒸蒸日上,一家人热热闹闹,日子红红火火。但是对于李士元的婚事大家闭口不谈,好像从没有雪莲这么个人。

李士元只能主动谈起和雪莲的婚事,喜嫂子想了又想,语重心长地对士元说:“士元啊,这找媳妇得看娘家的根儿,要是根儿歪了,就是长个茄子,不是偏偏头就是歪歪腚。娶妻要娶贤,一辈子好媳妇三辈子好娃娃。你看你三叔,当初由着自己性子来,毁了一辈子。俺是吓怕了,说啥也不能再让你吃这样的亏!”

“奶奶!”李士元一跺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是啥样的人你知道,背信弃义的事儿我做不出来,她爹是她爹,她是她,你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再说她对我是实心实意的,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一家人越是不同意,李士元就越坚定,三天两头往雪莲家跑,两人越来越腻乎。

1998年腊月,宛平镇出了件大事,一对恋人因为家里人的反对跳黄河殉情了,十里八乡的人都奔向堰里的黄河边儿看捞人。腊月的黄河已结冰,厚厚的冰层偶有冰缝,断裂的冰面露出呲着牙的冰碴子,让人望一眼就头晕的冰窟窿下是流淌的黄河水。

黄河边上停满了三轮车摩托车,凛冽的寒风也吹不散人们的热情,男女老少乌压压一片。第二天这里竟然出现了卖冰糖葫芦的,通红晶亮的糖葫芦在这片苍黄中分外耀眼。卖瓜子花生的也赶了来,一辆满载氢气球的自行车像只五颜六色的刺猬慢慢向这边儿爬行。

冰面上蹿起了巨大的土黄色水柱,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爆炸声,人群发出阵阵尖叫。打捞的人不得已放了雷管,炸开了部分冰面,放进了船,拿着长长的铁钩子到处划拉。三天仍然无果,请来了黄河边的捞尸人老哑巴,老哑巴比比划划咿咿呀呀说的大家一头雾水。他老婆给大家翻译:“在这里划拉没用,人早就冲下面了,要是进不了海,明年春天就能浮出来!”一席话让打捞的人泄了气,众人纷纷散去后,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爹娘。

李士元很快就和雪莲结婚了,雪莲出嫁前一晚,胡子婆进雪莲屋里,声音沙哑地说:“莲儿,俺知道你恨俺,不管你听不听,有些话俺还得跟你说。嫁过去实心实意对他家里的人,人心换人意,自己才能站稳脚。你和你爹一样,都是有心眼子的人,千万别对他家里的人耍心机,那家人没一个傻的,你咋对人家人家就咋对你!”雪莲低着头不说话。

胡子婆见雪莲还是不愿理自己,起身默默走开,临出门回过头,声音颤抖泪流满面:“莲儿,俺知道你恨俺,但是……但是俺不跟你六叔,你爹生前得罪了那么多人,俺一个女人拉着国泰,俺……俺活不下去啊,呜呜……甭说外人挤兑俺,就是自己家里的兄弟们也来欺负咱家,俺……俺也是逼得没了法子啊……”胡子婆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一下涌了出来,放声大哭。雪莲过来抱住她:“你是俺亲娘,俺咋会恨你?俺只是……俺只是忘不了俺爹……哇哇……”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雪莲婚后大半年,胡子婆竟然又生了个小闺女,娘俩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雪莲一趟娘家也不回,恨不得和那个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国泰除外,雪莲对国泰比对自己都好,国泰放了学也是先来看姐姐,磨磨蹭蹭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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