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闹了这一出,真给挠狗子出了道难题,不把老大安抚好了,老大领着兄弟们和自己搞分裂,那就难看了……挠狗子正烦着呢,火轮船慌慌张张来找他,挠狗子一见老娘,就知道那边儿又打起来了,果不其然老娘拍着大腿:“挠……老三,你爹跟老四媳妇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挠狗子一听烦得要命,没好气地说:“你去找老大,啥事也找我,多管闲事落是非,谁是老大谁管!”
挠狗子说归说,还是赶忙去了老四家,老四媳妇披头撒发,跳着脚连哭带骂。老头也不是吃素的,见啥摔啥,地上已有不少的碎碗,老四挡在媳妇面前,生怕老头不着调给媳妇来一下。
挠狗子来了,两人好似见到了正义的法官,老四媳妇嘴皮子溜抢先说,哭诉起火轮船的惊天壮举,没等说几句,挠狗子不耐烦了:“行了,你甭说了,啥样的娘我比你清楚,这是谁也改不了的,你先歇歇。”
老五两口子来了,站在了老四媳妇这边,老头一看很生气:“这是老子的地盘,让你盖了房子,老子住是天经地义。天天拉着个脸像是欠你似的,你这房子我们老两口住不起,扒着你的房子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老四媳妇拿着鞋底子“啪啪”拍着地:“你们看,这哪里是当老人说的话,有这么坑孩子的?”
挠狗子心想老子领教几十年了:“过去的事不提,今天这是咋回事?”
老头上前凑了凑:“她把你娘的袜子鞋都扔茅坑了!”
没等挠狗子表态,老四媳妇哭着把那晚上摔倒的事说了一遍,挠狗子也深感同情。
老头一脸无所谓:“俺两个都这样一辈子,改不了,这是俺的地盘俺愿咋活就咋活!”
老四斜了他一眼:“爹,你咋说话?你看看人家的爹……”
老头两眼一瞪:“你咋不看看人家的儿子呢?这些年你们谁给过我一个子儿,你们兄弟几个一年就给俺俩一千斤麦子,这还是种着俺俩的地。一千斤麦子是吃不了,我和你娘不能光吃麦粒子啊,就没有个长病生灾吗?”
挠狗子一阵不得劲儿:“看你说的,每个大集俺娘看车子、收摊位钱,这份钱你俩就够花,这不又给你找了个在西瓜市场看大门的活,这些钱你两个花不了。将来有个长病生灾我们能不管吗?这样说出去让不知道的人笑话!”
“还知道怕人家笑话?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老四他丈人回回来赶集,老四不是杀鸡就是炖鱼,他们躲在屋里又是吃又是喝,不管老爹老娘的死活,这才是天大的笑话!那亲家看见我就跟没看见似的,看样子是我住了他闺女的房子,欠他多大人情似的!他要明白,这是老子的地盘,下次他再来我就把他撵出去……”
挠狗子明白了,这才是老头心里不舒服的病根儿。今天说啥也得暖住老四的心,不能让他往老大那边儿倒:“唉,清官难断家务事!爹,凭良心讲我们兄弟六个是咋长起来的,你心里清楚,但是以前的事咱就不提了,就说说以后咋办吧!”
经过激烈的辩论,挠狗子支持老四的做法:院子中间砌一道墙,在院东墙给老两口开个小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
挠狗子走的时候,隔着窗户见老娘在看电视,时不时哈哈一阵大笑,心想俺这亲娘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只要吃饱了有电视看,那就万事大吉,哪怕天塌下来都与自己无关。
挠狗子又接到法院的传票,金罐子老婆算是跟自己耗上了,纯粹为了恶心自己。自己这案子成了贵叔的把柄,一天不了结就一天不能入党,一想起这团解不开的疙瘩挠狗子就烦,浑身没劲儿还心慌……
1994年的物资交流会如期而至,今年的大会贵叔让王爱军负责筹办,挠狗子很是窝火。李士元回家探亲,部队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痞里痞气的李士元现在成了三好青年,言谈举止文明成熟,跟着王爱军跑前跑后,成了大姑娘们偷看的目标。
王爱军给今年的商户下了保证:根据来的先后公平公正分地盘,只要不出问题的商户,摊位费打九折。村委负责保护商户的经商安全,绝不能有欺生问题,村委无偿提供水和后勤服务。
王爱军放下生意一心扑在物资交流会上,每天坐着轮椅处理会上的突发事件,看到王爱军来到摊位前,商户们不管多忙都愿意和他聊上几句。
“看,这才是爷们儿,有老书记的风范!”
“这人有正事,说到做到!”
“那是,今年不宰外来户,明年来的商户会更多!”
“前几年外来商户是孙子,本地户是爷,马戏团歌舞团送给村委那么多优惠票,本地户还不知足,来了亲戚不买票就往里领人,占他们点地皮可不得了!”
“今年这种情况可以直接到村委反应,有专人负责处理。”
“坐轮椅的爷们儿干的事儿是站着的,本来今年还不想来,这样看明年还得来!”
“哈哈……”
李士元推着王爱军在会上转了一圈,遇见了雪莲,当年的小闺女小小子转眼长成大姑娘小伙子,两人红着脸竟不知说啥好。雪莲一眼看到自己当年给李士元编的塑料小鱼,他竟然还挂在钥匙上……雪莲一脸娇羞:“士元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李士元挠着头皮傻笑:“前……前天回来的……”
雪莲打趣道:“你在部队个子高了,但是黑了,嘻嘻……”说完一溜烟跑了,留李士元傻愣着站在原地。
物资交流会圆满落幕,给宛平镇争了脸面。挠狗子皮笑肉不笑地对王爱军说:“铁蛋现在是队长,也算是为村里做贡献的人。我给他寻了烧饼铺那块空地,当然也不白给,让铁蛋向村委交三千块钱,这块地算是村委卖给铁蛋的,你同意不?”
这对王爱军是个难题,自己同意或不同意,都会伤害最亲的人。铁蛋和自己已形同陌路,要是知道自己不同意,哥俩这辈子就没有缓和的余地,正好中了挠狗子的离间计。要是说同意,自己过不了良心这一关,无法面对喜婶子一家。王爱军面无表情摇走轮椅:“凡是对的我都同意,凡是不对的我都不同意!”
在王忠良家,铁蛋看到等待自己的王爱军,心里五味杂陈,才三十六七的哥哥苍老了很多。
王爱军开门见山:“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一定会听,但我还是得说,那块地皮你不能要!大乔是她姐姐,喜婶子对我有恩,你怎么能去占那块地?就是盖了房子你能住得安心?”
“你的话我不是不一定会听,我是一定不会听,你为这个着想,为那个着想,你啥时候为你亲弟弟着想过?再说,就算我不去,别人也会去,挠狗子铁了心要把那块地皮从老李家嘴里抠出来!”
“你跟着挠狗子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没有德行,压不住的!”
“他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你太小看我了!”
“你难道没听见街上的风言风语?”
“哥,你要是还拿我当兄弟,就别提这一壶!”
“既然你都知道,你还和他搅在一起,给他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你知道别人背后都叫你啥……”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处事之道,早晚你就会知道……其实早晚你也不会知道……”
哥俩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