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张网以待,瓮中捉鳖,曹大牙正好应验了这句古话。
看到同往常一样,出来帮着自己开门的仍然是赛玉堂的姨妈,曹大牙一边打着饱嗝,一边醉眼迷离地问道:“姨妈,玉堂呢?她睡下了吗?”
赛玉堂的姨妈则假装没好气地回应道:“又喝这么多酒回来,你也不是不知道,玉堂最烦你喝醉回家了,她还没有睡,正等着你回来呢。”
接着满面微笑地对站在曹大牙身后护送其回家的几个伪军客气道:“老总们,辛苦了,谢谢你们几位护送我外甥女婿回来,要不一起也都进家来坐坐,喝口茶,再回去。”
不等几个伪军回应,只听曹大牙不客气地吩咐道:“你们四个都尽快赶回队里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听了曹大牙的吩咐,几名伪军随即转身而去。等曹大牙毫无怀疑地跨进门后,赛玉堂的姨妈当即关紧并插上了大门。
看到自己与赛玉堂所住的房间里亮着灯,曹大牙一步三晃地朝堂屋正门走来,就在曹大牙踏进正厅大门,转身刚要往东屋走的一刹那,突感一支冰凉硬邦邦好似枪口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脑门之上,刚想转身确认,又只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迎面从自己所住的房间里伸了出来,接着便顶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看见此情此景,本来喝得有几分醉意的曹大牙,瞬间清醒了大半,就在其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只听得身前和背后的两个人同时压低嗓音厉声喝道:“跪下,不要喊叫,乖乖听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立刻叫你去见阎王。”
曹大牙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当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并连连磕头求饶道:“请好汉爷饶命,我曹允志若有得罪二位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多多包涵,如若是想要枪要钱的话,我一定双手奉上。”
“好!看来你不是个糊涂人,现在,我就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不要耍滑头欺骗我们。”韩卫国一边说着,一边从赛玉堂姨妈所住的西屋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关林凤与刘云秀也从曹大牙和赛玉堂所住的东屋走进了正厅。
看到还有三位满脸杀气,威风凛凛的男女英雄,曹大牙慌忙表态道:“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望着跪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像丧家狗一般的曹大牙,韩卫国轻蔑地训斥道:“曹允志,不用我讲,你也知道你自己干了多少坏事,现在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第一个问题,我问你,当下,在你们珠城伪军大队的众伪军中,还有没有这样一个,相对来讲,比较有良心,尚没有彻底背叛祖宗和国家的人?”
略作思考,曹大牙颤抖着答道:“老英雄,据我所知,我们大队长夏伍德的表弟祝成功从来不作恶,也不与日本人狼狈为奸,之所以祝成功这样一个好人也当了伪军,主要是因为之前,他曾在日本念过书,会讲日本话,夏伍德看中了他表弟的这个本事,为了与日本人沟通方便,于是强逼着祝成功当了伪军。无可奈何之下,祝成功为了保住自家的粮店生意,只好不得不前去珠城伪军大队做了夏伍德的助手。现在,祝成功既是夏伍德的翻译,又是珠城伪军大队二中队的中队长。”
韩卫国听后,心中不由得一阵暗喜,心想,这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来了枕头。于是,紧跟着又追问道:“祝成功家的粮店现开在珠城的什么地方?当下他家的买卖还在不在做?”
“做,仍然还在做,并且生意还相当不错。祝成功家的粮店就开在火车站对面的商业街上,记得名字叫做广惠粮店。”曹大牙忙不迭作了回答。
“要是你没有撒谎的话,前两个问题回答的都令我满意,那第三个问题,我再问你,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日本鬼子将抢进城的小麦都堆在了码头旁边的仓库里,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打算想走水路要把那些粮食都运出珠城?”
“老英雄所猜不差,据我所知,日本人正是打算于近期用远洋货轮把这些小麦全都运往本土,之所以把抢进城的粮食都堆放在码头旁边的仓库里,主要就是为了装船方便。”曹大牙不假思索地当即给予了肯定。
感到想问的问题都已经问完,韩卫国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曹大牙厉声说道:“曹允志,你认贼作父,投敌叛国,欺压百姓,坏事做绝,尽管你刚才或许没有讲假话,但还是不能留你。”说完,猛地将手往下一劈。
耿孝仁与顾守柱二人见状,当即同时举起手中的枪把,狠劲朝曹大牙的头顶上砸了下去,曹大牙当即身子一歪软瘫在了地上。担心曹大牙还没有死透,刘云秀又找来上午用床单撕成的绳子套在曹允志的脖颈之上,耿孝仁与顾守柱二人立即上前,各攥住两个绳头的一端,使劲一拽,只见曹大牙顿时七窍流血,二目眦裂,舌头也长长地从嘴里伸了出来。
看到死去的曹大牙手上戴着一块金表,耿孝仁弯腰从其手腕上将表摘了下来,并向韩卫国、关林凤夫妇讲述了自己曾经对于好云许下的承诺。
夫妻二人听后,一致表示支持用这块金表换成钱,去兑现诺言。
将曹大牙的尸体拖到门外,扔至院中后,韩卫国特地嘱咐耿孝仁和顾守柱不要摘下他身上的佩枪。而后走进东屋吩咐赛玉堂母女,抓紧收拾,将曹大牙家值钱和该带走的东西都提前打成包裹包好,省得明天早晨走的时候,手忙脚乱,丢东落西。
紧接着又对站在身旁的关林凤、刘云秀道:“你们姐妹俩,一会,等她们娘俩收拾好以后,你们四人就凑合着睡在一张床上休息,我和耿队长、顾队长,我们三人轮换着负责警戒。”
第二天天刚亮,所有七个人都早早起了床,当看到放在桌上的座钟即将接近七点时,韩卫国和蔼可亲地对赛玉堂道:“姑娘,我们说话算话,为了保证你和你姨妈的绝对安全,现在,请你们娘俩各自拿上包裹,跟随我们的耿队长一起前往东城门,出城之后,将由他给你俩安排一处日本鬼子找不到的地方,等日本人追查的风头过去以后,你们俩再随意选择去往何方。”
紧接着又吩咐耿孝仁道:“耿队长,眼下马上就要到了七点,由你带着他们娘俩先行离开,出门坐黄包车直奔东城门,而后赶往文府集,见面告诉张全,务必尽快将赛玉堂母女送往洞后坡,让他转告吉顺一定要好生看待,不得轻侮怠慢。等将这件事情办好之后,你还回来,我们仍在原来住的那个旅馆里等你。”
等耿孝仁带着赛玉堂及其姨妈刚走出大门,韩卫国等四人随后也跟了出来,出门还不忘重新关上院门,并锁上了门锁。
回到旅馆刚坐下,关林凤便不无担心地提醒道:“老头子,我们四人是不是也应该离开珠城一段时间,等小鬼子追查曹大牙被杀的风波过去以后,再回来办另外的事情?”
韩卫国听后,十分自信地回应道:“寨主不必过虑,你知道昨天晚上,在除掉曹大牙之后,我为什么特意叮嘱耿孝仁和顾守柱不要动他身上的佩枪吗?其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视线,让日本鬼子误认为是逃走了的赛玉堂母女,因痛恨曹大牙霸占之仇而杀了他。既不见了曹家的两个女人,又带走了他家的所有金银细软,而没动他身上的佩枪,小鬼子必然会想当然地认定,曹大牙不是被他人所杀,而是死在了他强抢到家的两个女人手里。由此,肯定只会全力搜捕赛玉堂母女,眼下她母女二人正在赶往洞后坡的途中,等到日本鬼子发现曹大牙被杀,我估计她们娘俩早已抵达了目的地。如此一来,既保证了赛玉堂母女不被日本人抓住,自然而然也保证了我们及其他的人不被怀疑。之所以现在还不能离开珠城,除了基于上述判断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离日本鬼子转运粮食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我们却还有非常多的事情没有做,因此,即便有些风险,我们也必须要留在这里。”
看到丈夫决心留下不走,略作思考,关林凤接着问道:“卫国,如今,那个最坏的伪军曹大牙已经伏诛,那下一步,咱是不是应该去接触曹大牙所说的伪军中那个稍微还有点中国人良心的祝成功了呢?”
接过话,韩卫国肯定道:“寨主所言不差,之前,我就说过,诛杀这个最坏的伪军曹大牙并不是最终目的,真正的目的,我是想,在警告那些死心塌地为日本鬼子卖命汉奸们赶紧悬崖勒马的同时,从珠城的伪军里面找出一个可以为我所用的人,按照曹大牙昨晚所提供的情况,在我想来,祝成功或许就是我所要找的那个人,至于祝成功最终愿不愿同我们相合作,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昨天夜里,大家都没有休息好,今天上午先睡觉,下午起床后,咱两口子再一起前往祝成功家的粮店去一趟,看看怎样才能够让祝成功心甘情愿地跟我们一道,共同把小鬼子的运粮船炸掉。”
一觉睡醒已到了下午两点,韩卫国连忙起床,穿戴整齐,接着到关林凤与刘云秀所住的房间来喊妻子。此时,关林凤早已收拾打扮停当,因为心疼丈夫昨天夜里一宿未眠,所以才没有主动过来叫醒韩卫国。
夫妻二人相携着走出旅馆大门,韩卫国抬手招来一辆黄包车,一同坐上后,韩卫国吩咐车夫拉起车子直奔火车站对面的商业街而来。
下车打发走车夫,老两口先找了家饭店吃饱肚子,然后走上了祝成功家粮店所在的商业大街。由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虽然该商业街位于珠城最繁华的地段,但此时街上行人已不是很多,因为心中有事,所以老两口并无心过多关注大街上的景象。
由东走向西,夫妻俩踏上商业街往里走出不长一段距离,韩卫国便注意到,在商业街主街道的北侧,有一家大门朝南,门面宽阔,经营米面的粮店,再抬头朝大门上方仔细一看,一块上面写有“广惠粮店”四个金色大字的黑漆招牌映入了眼帘。
看到已经来到了目的地,韩卫国、关林凤老两口一前一后走进了店内,仔细观瞧,广惠粮店的门面不但比其它人家的店面都宽出一倍有余,而且店内面积也很宽敞,门口内侧,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只大缸,右边的大缸里盛的是米,左边的大缸里装的是面,两只缸里侧靠墙分别堆放着一大堆米袋和一大堆面袋。除此之外,两口子还看见,店内正有四个年轻伙计在忙着打点五六个买米买面的顾客。正对店门靠里放有一张很大的结账柜台,柜台里面站着一位五十左右,形似老板或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在忙着算账收钱。
等店内大多数客人买完米面离去之后,韩卫国信步走到里面的柜台前,试探着问道:“老哥,我想找一下贵店的掌柜谈桩生意,但不知可否愿意帮个忙?”
“一般的买卖跟我说就可以,不必非找老板不可。”在抬眼看了韩卫国一眼后,站在柜台里的人答道。
韩卫国听后,赶忙接过话说道:“老哥,是这样的,我本人在北边的固镇县也开着一家粮店,由于家里有其它的事情急需要用钱,所以现打算将家中库存的几千斤小麦低价卖掉,此来,便是想问一下,你们家粮店愿不愿意买下?”
“原来是一笔大生意,你在此稍等,我家掌柜的就住在后院,我进去通禀一声,回来再答复于你。”管账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身后的角门,随即走了出去。
大约十分钟过后,管账先生推开角门返了回来,见面即客客气气地邀请道:“贵客,我家掌柜的有请,他请您进家里去商谈价钱。”讲完,还不忘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到对方中计,韩卫国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在回头看了关林凤一眼后,两口子一起绕过柜台,跟随账房先生往后院走去。
进入院中,夫妻二人看到,这是一进非常大的院落,正对面门朝南盖有多间带有走廊的高大正房,东西左右两侧,各建有四大间不带走廊的青砖瓦房,往里走,韩卫国特别注意到,西侧靠外的两间宽大房子里放着一台应该是加工粮食的机器,对面东侧的两间则关着门。越过东侧靠外两间关着门的房子,管账先生将韩卫国、关林凤夫妇领进了位于东侧靠里的两间宽大房子里,进门夫妻俩便看出来,这里是专门接待宾客的客厅。客厅正门靠里放有一张大小得体的茶几,茶几后面正有一位六十左右岁的老者在坐着品茶。
看见账房先生领着韩卫国、关林凤夫妇进门,老者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接着站起身,笑容可掬地指着放在一边的两张椅子,非常热情地说道:“两位贵客快请坐,管家赶快沏茶。”
等韩卫国、关林凤夫妇在椅子上坐好,账房先生也倒完茶出去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老者微笑着且认真地问道:“二位贵客,刚才听账房先生进来告诉,说您二位是固镇县的粮商,家里现有几千斤小麦急于出售,不瞒两位,今年午季因日本人大肆下乡抢粮的原因,在珠城根本买不到成批的小麦,我们家原有不多的库存也即将用罄,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打算把你们要卖的麦子全部收购下来,请您二位把要出售小麦的斤数和具体价格说出来听听,我计算一下,看看是否有钱可赚。”
待老者讲完,韩卫国放下手里的杯子,特地走到客厅门口朝院子里张望一番,当确定院子里再无其他人后,缓步回到椅子前重新坐下,紧接着表情庄重,义正词严地说道:“祝老板,实不相瞒,我既不是什么固镇县的粮商,也没有小麦要出售给你,我叫韩卫国,您这个岁数的人,应该还能够记得,早年在珠城横行一时的金钱帮,以及帮主毕仁明兄弟当年便是毁在了我的手里,不仅如此,前年春天,日本人在市政府广场举行国际记者招待会的时候,他们的皇亲茶重孝仁也是被我手下的弟兄开枪所击毙,另外就在昨天夜里,我们还除掉了你儿子的顶头上司,珠城伪军大队的副大队长曹大牙。跟你讲这些,你认为是威胁也好,觉得是恫吓也罢,总之,就一个目的,今天,我和我妻子特意到你家里来,是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想通过你劝导你儿子祝成功跟我们合作,希望你不要拒绝。根据曹大牙临被处死前的交代,说你儿子祝成功虽然投靠日本鬼子当了汉奸,但并没有干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夫妇才亲自前来劝他赶紧悬崖勒马,同时,我们也认为您是一位有德行,有良知的中国老人,应当与我们一样,都无比痛恨日本鬼子侵占我国土,杀戮我同胞,抢劫我粮食及其它物资。
你儿子祝成功今天回来后,你们父子俩坐在一起仔细斟酌斟酌,看看应该何去何从。跟我们合作,我们不但绝对保证你们全家的安全,而且由此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也由我们加倍赔偿,不然的话,其后果,不用我讲,你心里自然清楚。该讲的我讲得都已经很清楚,其它的便不再啰嗦,我们现住在距离火车站不远一家名字叫做会良的旅馆里,具体事宜,最好明天上午,叫你儿子前去旅馆里找我面谈。”讲完,不等祝老头回过神来,夫妻俩便一齐走出了祝家的客厅。
出门来到街上,连忙坐上一辆黄包车急匆匆往旅馆返了回来。进入旅馆,韩卫国立即将同来的五个人召集到自己所住的客房内,关上门之后,当即讲道:“寨主,现在时间尚早,你马上带领他们三人立刻离开旅馆,赶奔东城门,这个时候,城门还不致关闭,出城以后,便赶往文府集,在那里住上一宿,明天上午再返回来,回来过后,先派一个人进入旅馆来侦查,如果看见我还平平安安住在这里的话,其他的人再进来,否则,万一听说我出了意外,那就赶紧返回关门山大寨,然后再想办法杀掉祝成功父子为我报仇。
刚才在祝成功家里,之所以,我一定要把咱所住旅馆名字告诉祝老头,是因为只有这样,如果祝成功答应与我们合作的话,才能够尽快联系上我们,尽管这么做风险极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防止祝成功父子向日本鬼子报告,因此留在这里的人越少越好,你们四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姐夫,如此安排,我不同意,原因是,如果祝氏父子带领日本鬼子前来抓人,由于祝老头曾见过你,你必然会被日本人抓去,一旦你被小鬼子抓走,除我们整个大寨没有了主心骨不说,而且此次阻止日本鬼子把粮食运走的计划也必然将彻底破产。而那个祝老头从未见过我,并且我还是一个妇道人家,身上更带有良民证,因此,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在你们明天回来之前,要是祝成功单独一个人前来赴约的话,我会告诉他回家等着,等你回来后,再亲自到他家去同他当面详谈。”韩卫国话音刚落,刘云秀就提出了反对,并说出了理由。
“嫂子,你与韩秀才留下来,都赶不上我留下来合适,因为万一祝家父子带领日本鬼子前来抓人的话,由于我是外地人,讲的不是本地话,因此便可以说是河南前来珠城做买卖的生意人,这样更容易蒙混过去。”耿孝仁接过话,也争着要留下来。
略作思考,韩卫国决定道:“刘师妹留在这里,也不太妥当,因为当下正值乱世,一个单身女人出门在外住在旅馆里过夜,不合常理。既然耿队长愿意留下,那就由他留在这里。不过千万要记住,万一要是被日本鬼子抓去,就按你自己刚才所讲的,一问三不知,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到时,我自会想办法托人将你担保出来。”
在顾守柱伸手接过耿孝仁递过来的武器后,韩卫国、关林凤等四人迅速离开了会良旅馆。
晚上,从伪军大队回到家,看见父亲一脸的愁容,且唉声叹气,祝成功忙问祝老头,家里出了什么让他发愁的事情?
由于担心当着家里人的面,讲明事情原委,会让全家恐惧,于是,祝老头特地把祝成功叫进了书房。关上房门,父子俩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后,祝老头便将韩卫国夫妇下午来访所讲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向祝成功复述了一遍。
爷俩经过反复商量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韩卫国现住在城里的消息报告给日本人,因为一旦这么做,不管日本鬼子抓得住,还是抓不住韩卫国,自己全家都必将永无宁日,甚至还极有可能皆死无葬身之地。除此之外,祝成功还十分清楚,根据自己所了解和掌握的国际国内形势,日本鬼子迟早肯定会战败滚回老家去,并且眼下就已到了强弩之末,为了明哲保身,更为了给自己和家人留条后路,父子二人最后决定,明天上午,先按照韩卫国的要求,由祝成功一人前往会良旅馆去与其见上一面,看看对方究竟要让自己做什么,至于答不答应同他们相配合,回来后,再作打算。
计议已定,次日吃过早饭,祝成功先到伪军大队去告了个假,然后换上一身便装,单独一个人忐忑不安地朝会良旅馆走来。
候在旅馆登记处的耿孝仁看见仅有祝成功一人前来赴约,连忙将其请进了自己所住的房间内,接着告诉祝成功在屋子里稍候,自己马上去找韩卫国。刚转过身,只见韩卫国已站在了门口。
原来,今天上午七点城门一打开,韩卫国等四人就进了城,进至城里后,四个人分坐两辆黄包车很快便来到了会良旅馆附近,刚跨下黄包车,大家便看见耿孝仁正站在旅馆门前等着。
韩卫国等看见了耿孝仁,耿孝仁自然也看到了韩卫国等四人,大家重新汇聚到一起,当得知一切平安后,为了以防万一,韩卫国吩咐仍然由耿孝仁一个人前去旅馆登记处等候祝成功,其他四人则分散在旅馆周围注意警戒。
当看见有一个穿戴整齐,打扮时尚,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独自一人进入旅馆后,韩卫国当即判断出这个人应该就是祝成功,于是,在对关林凤等三人作了一番嘱咐后,随即也走进了旅馆。
吩咐耿孝仁前去旅馆外与关林凤等汇合,韩卫国独自跨进了屋里,关上房门,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后,韩卫国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讲道:“祝队长,先自我做一下介绍,我便是韩卫国,首先对你愿意前来赴约表示十分感谢,之所以特地冒险进城来约见你,是因为我们听说虽然你表面上投靠了日本鬼子,但骨子里却还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因此,我们想邀请你同我们合作,大家一起共同把小鬼子将来转运小麦的远洋货轮炸掉,为实现这一目标,初步的方案,我已大致想好,你所要帮着做的只有非常简单的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把日本鬼子装粮上船的具体时间打听出来,并提前几天告知我;第二、于小鬼子装粮上船的当天,同我们的两名弟兄一道赶一马车用麻袋装着的小麦,前往码头送给日本人。这两件事对于你来讲都不难办到,在我想来,最起码有三点理由,祝队长不应该拒绝,第一、如果你不答应配合的话,无疑将会背上铁杆汉奸的骂名,而遗臭万年;第二、不用讲,你也清楚地知道,小鬼子狼子野心,夜郎自大,仅凭弹丸之地,区区几千万人口就想吞并我泱泱华夏,统治我几兆亿人民,根本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当前,日本鬼子早已经渐露败像,江河日下,不妨作一下试想,一旦日本人战败投降,你若仍然还是汉奸的话,后果将会是什么?其下场必将遭到政府和人民的无情审判;第三、我想,祝队长应该不是糊涂人,你可以做一下回顾,纵观我大中华洋洋几千年文明史,有哪一个汉奸卖国贼落下了好名声?又有哪一个没有得到应有的清算?”
颤颤惊惊地听完韩卫国一番振振有词的开导后,祝成功面带难色地恳求道:“不错,韩先生你说的都对,也都很有道理,可是,您也得替我想一想,如果我协助你们炸沉日本人远洋货轮的话,那日本人必然不肯放过我,依照他们一贯的残暴作为,不仅会杀掉我,而且还会杀死我全家,因此,请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下的份上,放我一马,看看能不能再另找他人,或者重想其它的办法。”
“祝成功,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我这是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跟我们合作这一条路可走,否则,就必将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昨天在你家,我已经跟你父亲讲的很清楚,只要你答应与我们相合作,我们不仅绝对保证你全家老小的安全,并且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也由我们加倍赔偿,非但如此,到时,同我们的两名弟兄前往码头给日本鬼子送粮回来后,你本人还可以同他们俩一道安全逃离珠城。”在斩钉截铁回绝的同时,韩卫国开宗明义地给祝成功指明了前途。
眼见韩卫国态度坚决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与此同时,又承诺绝对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在想了想之后,祝成功表态道:“既然韩老先生看中了我,并且坚定地选择了我,又承诺保证我一家老小的安全,我要是再搪塞推脱,拒绝合作的话,那无疑就是自甘堕落,自毁前程了。虽然目前尚不清楚日本人运粮的远洋货轮何时到来,但据我估计,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您看这样,可不可以?一会,回去之后,我一边安排家人暗中做好离开珠城的准备,一边通过各种渠道想方设法打探出日本鬼子远洋货轮到来的时间。”
“祝老弟,这么想就对了,你能够及时迷途知返,掉转枪口,同我们大家一致对外,这才是正确的抉择,也只有这么做,才能够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民族,无愧于人民,无愧于祖宗。为了绝对保密,临行之前,我还有两句话要特别交待于你,第一、务必要千万小心,绝不能将这件事透露给另外的任何一个人;第二、则是要叮嘱你的家人万万不可对外声张,直至撤离走的前一天,仍然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家里的房产和其它东西,无论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一样都不要变卖,以免引起日本鬼子的警觉,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为了有账可凭,你可以让你父亲暗中把家里的财产损失提前做好统计,等撤至安全的地方后,我再用金条赔付给你们。”
看到祝成功精神抖擞,兴致勃勃地从旅馆里出来,等其坐上一辆黄包车走远后,分散在旅馆周围负责警戒的关林凤等四人连忙一起走进了旅馆,进屋看见丈夫坐在房间里低头沉思,关林凤关切地问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祝成功不识抬举,不愿意与我们相合作?”
听问,韩卫国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答道:“寨主,不是的,策反祝成功这件事,可以说,基本上已经大功告成,不过,仅凭策反祝成功就想炸掉小鬼子的运粮船还远远不够,眼前,我们还缺少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定时炸掉。
刚才我在想,之前,我们三打舜禹渡两次炸掉小鬼子的炮楼,用的都是从国军手里搞来的炸药,而原来驻守在龙亢一带的国军早已经撤走,所以再想从他们手上去搞定时炸弹已经完全没有了可能,另一条路便是向共产党方面求助,可马老师从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前年在一起合作,击毙日酋茶重孝仁过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尽管我们知道珠城城里有共产党地下组织方面的人,他们也应该能够搞到我们所急需的定时炸弹,但是我们不在他们的组织之内,因此,根本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如果搞不到定时炸弹,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将只能是空谈。”
看着丈夫一副闷闷不乐的发愁样,关林凤接过话提醒道:“老头子,你怎么犯起糊涂来了,在我想来,找见马传红本人或许不好找,但是想要找到他们的党组织,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不讲,你也知道,马传红曾在怀远县中学当过多年的老师,又曾在老师和学生中间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虽然如今他离开了怀远县中学,但是在老师和学生中间难免还会有共产党方面的人,四弟一直都在怀远县中学当校长,又极其信仰共产党方面的主张,我们若是前去向他求助,或许就能够找到马传红,或者他们的党组织。”
听了妻子如醍醐灌顶般的提醒,韩卫国恍然大悟道:“寨主言之有理,我怎么一时就没有能够想到呢?走,事不宜迟,咱老两口现在就赶往怀远县城去找卫华,让刘师妹他们三人仍在此住着,以等候我俩回来。”一边说,一边当即站了起来。
简单做了一下装扮,夫妻二人便走出旅馆大门,急匆匆来到大街之上,抬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在许下重赏后,车夫拉起黄包车直奔舜禹渡口而来,二十左右里的路程,由于车夫跑的非常卖力,因此,不到一个小时,黄包车便来到了舜禹渡口。由于之前,三次修建的炮楼,三次都被炸飞上了天,因此,自那以后,舜禹渡口再也不见了日本鬼子和伪军的影子。登上渡船渡过淮河,老两口急急忙忙朝城门口奔来,顺利进入城内,赶到韩卫华家里,此时,刚到中午十一点。
看见二哥和新二嫂联袂而来,毓秀连忙将夫妻俩请进了客厅,顾不上口渴难耐,韩卫国便急不可耐地吩咐道:“弟妹,现在你马上前往一趟县中学,尽快把卫华找回来,我有急事要见他。”
眼见韩卫国满脸的着急,毓秀不敢怠慢,连忙走出家门,坐上一辆黄包车快速往怀远县中学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