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二殿下,大帅,云州城派出了一伙援军,似乎是要增援望州城。”有辽军兵卒禀报道。
耶律先很是惊奇,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增援,当真是件奇事。”
萧达驽却是笑道:“二殿下,我更想知道领兵之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大颂那些各州守将都是固守为主,没有救援的胆子,而此人敢率兵来增援,足以见其勇气。”
“哦,那我们可得好好会会他,可知统军将领是谁。”
那士卒如实回道:“属下不知。”
“那将旗写的是何姓?”萧达驽问道。
“上面写的好像是什么校尉,是姓苏。”
“姓苏?那此人我却没听过有什么名头呀!莫非是那些颂军将领派出来送死的。萧元帅你可识得此人。”
“我也未曾听过,若是是个校尉的话,恐怕是真有可能是被派出来送死的,这种事那些颂人干得出来。”
“那若真是这样,那这些颂军估计也是虚晃一枪,南面就没必要派出太多的兵马,我们可以派出一万兵马,再加上那高廉的兵马,能围杀最好,若是不能,咱们也可以把他们放进来,正好将他们一举围歼。”
“二殿下此计甚妙,我看可行,来呀!就按二殿下所说的办,调一万兵马,还有那高廉一起去望州南面驻防,告诉他们打得过就将他们全灭了,打不过就放入望州城。”
士卒领命而去,高廉则不情不愿的带着他那千余名残卒去了望州城南。
望州城南,苏庆梧统帅大军逼近辽军阵营,他以溃败下来的定边营兵士和自己本部兵马为前锋,逐步推进,誓要打破辽军的阻击。双方在平原上展开了白刃血战,就是苏庆梧也亲自举枪上阵。
而高廉却不想真的与苏庆梧这些援军交战,便一直缩在后方,那辽将也看不上他们这些投降的颂军,便没有强制要求让他们挡在最前面。可是没曾想那伙辽军抵挡不住,想要让高廉增援时,高廉早带着兵马撤退了。
其实也怪那辽将,萧达驽本就下了军令,抵挡不住就放苏庆梧他们进望州城,谁让这家伙贪功,想要围杀苏庆梧,结果围杀不成,反倒是崩了牙。
等萧达驽与耶律先知道消息时,还是高廉来汇报的。其实辽军也有不少杀出重围的,但都被守在必经之路的高廉给伏杀了。再加上他自己割伤了手臂,其他士卒也一起造假伤的,搞得灰头土脸的。至于伤亡则是伏杀辽军时有的一些死伤。
萧达驽两人见高廉部确有死伤,便就相信了。他们觉得苏庆梧等人杀进望州城也没事,只是折损的这些兵马实在是亏,但他们都把罪责怪在了那死去的辽军将领身上。那将领死得也不冤,谁怪他贪功的呢!
而望州城内,刘渊将军手持钢刀,正与辽卒拼杀,但终究是年龄大了,身上挂了彩。等打退辽军后,其狂笑不已,举刀指着辽军大骂道:“北境蛮子,敢犯我中原大颂,老夫从军数十载,杀的你们这些蛮子不计其数,今日这望州城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他正狂笑间,没想到一阵箭雨袭来,他胸前中数箭,顿时倒地而亡。几名老卒忙赶到身前,喊着“将军”,但刘渊却是瞪大着双眼,再也听不见了。
此时的望州守军铜字营已经不足五百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兵,剩下的也是疲惫不堪,没有了多少力气,或许就在下一波辽军的进攻,望州城就会失陷了。他们相互倚靠着,眼中没有害怕,只有平静,从军数十载,早就知道了最后的结局,自是看淡了生死,现在的他们,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最后的夕阳。
就在他们以为这将是自己的最后一战时,苏庆梧带着大军进入了望州城。他们看着昔日还算繁华的望州城,现在却多成了瓦砾之所,硝烟弥漫,满城死尸,有颂军的,也有辽军的,不少的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不少流民出身的兵卒呕吐不已,就是那些定边营兵卒也是不好受。
苏庆梧等人来到北面城墙,看着那些幸存的老卒们,心中满是敬意。当看见刘渊身中数箭的尸体时,赵青云嘴唇微动,就是说不出话,想哭,却又想到了老将军的教导,“边军汉子,流血不流泪”。他只能默默的走到刘渊将军的尸体旁,就这样跪着,直到深夜。
苏庆梧看着这样不是一回事,走到他身边说道:“老将军是个英雄,把箭拔了,给他擦擦身子,换身衣甲,入土为安吧!”
赵青云回答的声音很冰冷,让苏庆梧都感到了寒意。
“我知道了,刘将军的尸身我来打理,给我一晚上的时间。”
这一夜,赵青云合上了刘渊将军的眼睛,将其身上的箭一根根拔出,还为其擦干净了身子,换上了还算干净的衣服与铠甲。他跟刘渊说了许多话,但说了什么?却是无人知道,直到他将要战死时,他的脑海中才回忆起了今日之事。
天明,苏庆梧等人暂时将刘渊将军的尸身安置在报国寺内,只等哪日大战结束,他们再到城外另选风水宝地安葬他。
一连三日,辽军拼命攻打,但有了苏庆梧的支生力军的加入,望州城暂时守住了。但若是继续打下去,苏庆梧手下粮草并不多,根本难以久战,再加上辽军数量众多,长此以往,望州城还是难以守住。
但是没有想到,事情迎来了转机,辽军的后方乱了。
大颂熙德八年七月初三,辽军后方传来了金军攻破辽大都,皇帝耶律延禧出逃,被辽军追杀,急召各路援军救驾。萧达驽与耶律先知晓这望州是打不下来了,只能前军变后军,有序的撤退。
苏庆梧见辽军撤退,原本想出去追杀一番,但见其军容严整,行进有序。在看一下己方这临时聚集的大军,乱糟糟的,若是贸然出击,很可能遭受伏击,到时候这望州城可能是真的保不住了。为此他只能站在城墙上,就这样看着辽军慢慢离去,直到很久,苏庆梧才知晓辽军撤退的原因,他也在感叹,这北境可能要变天了,大颂可能会迎来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这一年,苏庆梧据实上奏,原本上奏折是轮不到他的,但谁这里武官官衔最大的就是他呢!
没过多久,兵部行文与官家圣旨到了,苏庆梧被封为望州将军。其他人各有封赏,大多成为一营主官,其中刘渊老将军被追封为镇北将军,谥号忠武。苏庆梧等人将其风光葬在望州城外的望北山上。
三年后,望州城重新建起,这其中有着诸多人的功劳,盛宏因功被封为望州刺史,这三年来他与苏庆梧一个管军,一个官民,将望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也因为这个,盛宏这三年的政绩被评为甲等上,已经是最高的等级了。也因此盛宏即将高升,去往京都另有任用。
大颂熙德十一年秋,苏庆梧于望州城南古道送盛宏一家去京都。
“盛兄,此去一别,不知何日能相见了。也不知新来的刺史怎么样?”
“没想到贤弟一介武人,竟也如此伤感。放心,这边关之地没甚油水,朝中那些奸党爪牙可不想来此地吃苦。”
两人边走边聊,行了数里,盛宏驻马拱手道:“贤弟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来日有缘定会再见!”
“好,那我就祝盛兄在仕途上前程似锦,功成名就。”
马车上,丹橘抱着一个婴儿看着苏庆梧,心中五味杂陈,总感觉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不想离开望州,更不想离开他。或许这就是每个少女怀春时的样子吧!而她怀里的婴儿,正是盛家的第三个女儿,盛兰儿,平时都是由丹橘在照顾。
苏庆梧也注意到了丹橘,忙把盛宏拉到一旁,悄悄的说道:“盛兄,我厚着脸皮跟你要个人,不过你放心,这几年他都会跟着你家的。”
“不知你要的是何人?”
“丹橘。”
盛宏做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打趣道:“贤弟想娶亲了,那你自说呀!我直接把人送给你就行了。”
“盛兄不可,我现在才是个望州将军,连个爵位都没有,况且边关苦寒,又十分凶险,我实在不愿意让他跟着受苦。所以想带过几年我升官封爵了,在回京上你盛府提亲。”
此话一出,可把盛宏给惊住了,他突然大声道:“什么!我没听错吧!”
苏庆梧急忙拉住他,让他低声,盛宏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你要娶丹橘做正妻,不是做妾,你们这些勋贵人家结亲可是讲究门当户对,老伯爷可是不会答应的。”
苏庆梧无所谓的道:“我的事他管不着,反正我就娶丹橘,盛兄你可得帮小弟看好了,京都花花公子多,可别把丹橘给拐跑喽!”
“你自己想好就行,至于丹橘你就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谁也别想染指。”
苏庆梧高兴的给盛宏行了一礼,笑道:“那就谢过盛兄了。”
盛宏拍了他一下肩膀说道:“你这家伙,还跟为兄客气上了。”
最后两人还是分别而去,看着车队离去,苏庆梧也在感叹自己不知何时能够在见到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娶到丹橘。
回望州城后没几天,魏清儿也将离开望州,去往京都。来的自称是魏清儿的大伯,苏庆梧不信,好生盘问,甚至还问了魏清儿,她说是了,苏庆梧才让他们带走魏清儿。苏庆梧害怕她那大伯将她卖入烟花柳巷,对其好一番威胁恐吓,怕他们生活不好,还给了一些银子。
魏清儿离去的那一天,苏庆梧来望州城南门相送,魏清儿哭得梨花带雨,在马车上挥泪与苏庆梧告别。
“庆梧哥哥,你记得来京都看我,我会想你的。”
“好,清儿好好的,大哥哥有时间就去京都看你。”
看着他们去京都,苏庆梧心里也略有感触,自己就是从那地方出来的,但从没有感觉那地方好。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待在边关,这里辽阔雄壮,就是呼吸的空气都是清新的,远没有在京都压抑。虽然这里有着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会命丧沙场。但在京都又何尝不是呢!那比战场还要残酷凶险,而且死得也毫无意义。
这一年都过去了,朝廷都还没有派新的刺史来,直到熙德十二年过半了,才来了个叫方国信的小老头,苏庆梧看着他那模样,生怕走累了喘气喘着喘着的就一命呜呼了。看样子这京都的勋贵们真看不上望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将这苦差事扔给这个没什么背景的老人家。
其实也不怪他们,谁让望州地处前线,随时都有可能打仗呢!不过这位老大人人还不错,也没有瞧不起苏庆梧这些武夫。还顺嘴夸了他们一通,人也很随和,和他们都挺聊得来的,而且为人正派,从不贪污纳贿的,就是年纪大了,精力不足,时常起得晚,审案时打打瞌睡之类的。但是他却没有审错一起案件,苏庆梧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假装打瞌睡,让那些嫌犯放松警惕,自己露出马脚。
在这几年间,辽军不时犯边,都被苏庆梧率军打了回去。现如今的望州城有正营战卒一万五千人,辅兵三万人,但实际上那些辅兵的战斗力都不弱在其它州那都是正营战卒。这些都是苏庆梧亲自打造的,原本这才是一个州兵马的正常配置,但那些官员中饱私囊,不是吃空饷,便是喝兵血的。哪像苏庆梧他们,不贪不占,一门心思的建设望州,朝廷发的钱粮自然能勉强运转供应军队。
但也事无绝对,这朝廷发下来的军饷是一层一层发下来的,在他们上下其手的盘剥下,其实也没剩多少了。这常让苏庆梧有苦难言,上奏弹劾吧!就得罪了那些贪官,弄不好会被那些官员群起而攻之,丢官罢职事小,说不定还会丢掉性命,虽然他不怕死,但不愿意这样死得毫无意义。没办法的苏庆梧只能给在京都当官的盛宏写信,让他帮忙努力维持一下。同时自己也在望州城大搞生产,开垦荒地,自给自足。有时苏庆梧还会跟着军士们一起下地劳作,再加上京都的那点银两,多管齐下之下,总算是养起了这偌大的望州城。
因为苏庆梧使用这种屯田练兵之法,北境几州的官员都叫他“苏屯田”,也有官员学他们的这种做法,但因为其它州没有像望州这样团结一心,而且总有贪官阻挠,最后就都失败了。
大颂熙德十四年初,辽国被金所灭,辽国宗室几乎被金人屠戮殆尽,辽将萧达驽战死。而刘达与高廉两人,刘达打开辽军驻地的城门,引辽军入城,投了金人,高廉则趁势反水杀了耶律先,斩杀了不少辽军,报了当初望州城下之仇,最后被金军包围,他不愿再降,与金军血战一场,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而亡。临死时大喝一声:“我昔日降辽,今日杀了不少辽军,也算是为当初赎罪了。”
消息传来,虽然苏庆梧早已料到辽国的结局,但还是不免感叹,觉得高廉还算是一条汉子,就是那刘达有点麻烦。自从他中了一箭后,越发的阴险狠毒了,大颂北方边州,不少都吃过他的亏,因此还给他取了个名叫“独眼蛇”。现在他投了金人,而大金又狼子野心,对大颂虎视眈眈,要不了多久颂金必有一战,到时候这刘达对大颂如此熟悉,定会成为祸患。
大金灭辽后,大颂使者去大金让大金皇帝完颜胜履行昔日海上之盟,归还为辽所占大颂的十六州。结果被金人好一番奚落羞辱,不但拒不交出十六州,而且看其样子要对大颂动手的样子,要不是他们刚对辽用兵,还没恢复过来,不然早就开战了。苏庆梧估计也就一两年的时间,战端必起。
不过苏庆梧对朝廷的这些做法也是实在猜不透,昔日颂金是定有盟约,但大颂打的实在不怎么样,十万大军被人家打得丢盔弃甲的,完全没帮上什么忙,还敢厚着脸皮去要地盘,换成苏庆梧也不会答应的。尤其是当初那战败的罪魁祸首童贯,被太师蔡经花言巧语说什么士兵水土不服,以至战败,因此将童贯保下,竟然没受什么惩罚,还在朝廷当大官,这可是让苏庆梧等一众边关将士给气坏了。有将士不服,上奏弹劾,结果没多久就受到打压,不少死于非命。
苏庆梧对大颂朝廷实在担心,他害怕自己在前线卖命,而后方却拖后腿要他的命。这种事在历史上不是没有,苏庆梧不得不担心,但在担心也没用,朝中他只有盛宏,其还是一个闲散的官员,难以有太大的助力,苏庆梧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