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黄牛皮的手工密码箱,四角镶着铜护。黎东瀛试着开了一下,但不知道密码,打不开,于是他把箱子塞进床底下,出来走进厨房,从卫生间门外的不锈钢架子上扯下毛巾,对着镜子揩干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把衬衫和西装的衣领理了理,回过身出来坐到书房门与小卧室门之间饮水机前的凳子上,点了一支烟,看着过厅地面上文昌的尸体,开始感到了后怕。想着自己先前隐藏在门背后的暗处,紧紧握着被汗液打湿的滑溜滑溜的橡胶锤的手柄那种武器时刻都要从手心里滑脱出去的感觉,他的心里还在颤颤的。过厅本来采光就差,躲在门背后的暗处,不开吸顶灯,视线模糊,加上空气不对流,时间一长,热烘烘的,已经把他的耐性煎熬到差不多要崩溃的地步。他不知道重复了好几遍将锤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把右手掌在裤子上使劲搓了搓,揩干汗液,又重新将锤子从左手上握回右手的动作,意识里冒出过好几次想要放弃犯罪的冲动,走出门到阳光底下去舒展一下双臂,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或者至少走到过厅的另一头去,加上书房和小卧室,那里几边都是门,向着厨房或者客厅,空气对流,自然舒爽,他不想憋在这黑黢黢的门旮旯里,可是,对金钱的执着最终还是让他留在了原地坚守岗位。原来作案不只是刺激,还有辛苦和恐惧,辛苦和恐惧与刺激的成分几乎是对等的,要谋划,要购买作案工具,要想办法编故事诱骗被害人到选定好的地方来,要等待时机,还要冒万一没有干掉对方反而被对方干掉的风险?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的,电视上或者小说里,被反杀的事例多得很;猎人被猛兽干掉的故事也不少。想到这里,他的烟黄的上下牙忍不住一磕,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恼火恼怒的愤懑感觉又冒了出来!为了稳妥起见,原先的计划并不是他单打独斗,而是由身材结实,孔武有力的把兄弟鲍愁主攻,他只负责打下手作后援,但是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他们计划要干掉的文昌文老板并没有如约一个人把钱带来,不但两手空空而且还将他老婆王萍萍一同带到黎东瀛家来看货,实在是太过于精明,也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按照之前的约定,文昌第一次就应该将一十三万八千块钱的货款带来的,他头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家里,但是老婆王萍萍不相信黎东瀛一下子能够把价值一十三万八千块钱的走私烟价拨给他,于是王萍萍坚持第二天早上要陪文昌先来看个究竟,坚持不要预先忙带钱。为了稳妥起见,文昌采纳了老婆的意见。当他们到了黎东瀛家,看见成箱码放在黎东瀛家小卧室里的“希尔顿”,他们的眼睛放光了,这些码放着的香烟就像是成捆的人民币,利润绝对是越过了马克思说的10%的蠢蠢欲动的起跑线而向着50%的敢于铤而走险的大关迈进的。文昌责怪他老婆不相信黎东瀛,他说黎东瀛这个小兄弟就是有本事,干事靠得住,还特别提醒不要忘了黎东瀛他老爸是部队退休的副师级军官,关系多得很!抱怨王萍萍临时都要出门了,还不放心,说什么不忙带钱,带钱不安全,先来看一下货,简直是妇人之见!害得他要多跑一趟。文昌唠叨着当着鲍愁和黎东瀛的面把王萍萍数落了一通,毫不犹豫的下定决心马上回家去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