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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东瀛把文昌干倒以后，将门关上，坐在过道尽头饮水机前面的凳子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深吸了几口，嘣嘣的心跳才有些平稳下来。毕竟是杀人，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以发走私香烟的名义将文昌两口子骗到家里来杀掉，是鲍愁给他出的点子，还是他本来就有的念头，他都有些迷糊了，也许在下意识之中，他早就想要谋财害命的，只不过鲍愁将他迷糊的只有丁点露头的灯捻子一样的意识挑明拨亮了而已。他也曾犹豫过，但是，不这样干不行，科里面的人他要应酬，穿衣服，抽烟喝酒，唱歌，打麻将，没有钱哪个瞧得起你？特别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手气特别的不好，输得太多了，不要说汪小剑的一万，仅仅鲍愁的八千就让他头痛，八千是个什么概念，好几年的工资，可以买套大房子的钱了！不走极端咋个办？
自从进入到防疫站工作以来，十年时间，他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样光鲜。他没有遗传到他父亲黎本山高大英俊的外貌，也缺乏他母亲魏桂兰的大方睿智和颜值，因此，在科里面，并没有哪一个人真正的看得起过他，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他感觉到自己连屁都不如，屁总能让人有些尴尬或者难为情的异样的感觉，但是大家对于他就当他不存在一样，业务上和外貌上他都比拼不过任何人！除非他换了一身新的名牌，或者请大家到餐馆撮上一顿的时候，为了他的大方，会有人赞美他的西装、铂金戒指、皮鞋以及香烟，或者硬着头皮听他唠叨，虚情假意地为他欢呼，抑或麻将桌上他点了一个大炮，才会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喝彩！那时他才会成为大家的中心，不过，这些都是需要钱来铺垫和支撑的。他想要成为一个人物，要大家把他当成一个人物看，除了钱没有别的。父母虽然工资极高，特别是父亲，每个月五千多的确是不得了了！只不过都不会把钱给他花。他们对他管教还是比较严格的，他们认为，没有让他每个月交生活费，他一个人的工资自己零花，已经绰绰有余了，特别是在他结婚后，他两口子在家里的开销依然是一分钱都不用出的。不过，当父母的忽略了他这个心智不全的儿子的心里的感受，虽然他没有明目张胆地花天酒地，但是，他的建立在自卑上的生存的自尊是更比明目张胆地花天酒地还需要更大的花天酒地的用度的，当除了工资，没有其他的进项的时候，金钱就成为了困扰他生命之花绽放的死结。
如同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他渴望着自己赢得同事的尊重，异性的青睐，但是，天生的个子不高，不高也就算了，偏偏身板又天生的不结实，不结实也就算了，糟糕的是容貌也不怎么样，平凡之中还有些猴面的影子，这就让他不得不对自己的父母生出怨恨并时不时的恼怒起来。他的父亲黎本山高大英俊，他的母亲魏桂兰英姿飒爽，怎么会生出他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来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父母与他开始交流减少，以至于到后来，怨恨使得他不再与他们交流了。但是，同事和朋友是不得不交流的，除非他自己社死自己，他是不甘心的，因此，对于男同事们出于礼貌和他关系一般般不冷不热，女同事们除了南京艺术学院毕业来的扈攸攸独来独往不问世事之外，其他的人只有在他大宴宾朋时才会在面子上生出对他的青睐，于是乎金钱就成为了他的寻求尊重和存在感的耀眼光环的项上羽毛和足下红毯！
可恨和可怜的是他不能够正视自己又下意识的正视到自己不足的现实，于是他在心里面鄙视他们，所有的人，又在明面上阿谀和讨好他们，所有的人，他就在这种高与低、明与暗、傲慢与卑微的格局中交错生存。
贾真，他认为长相也不怎么的，眼小鼻塌嘴大，长发披肩，倾向于邋遢，但是他不但把单位后勤那个大家公认的有着古典美女之称的巫红破了瓜，之后又将和他在一起学画的史美兰史科长的女儿杨紫琼勾扯到了一起，到后来又与北美艺术学院毕业新招进来的郑修修不清不楚的，而这几个女生都不怎么样搭理他黎东瀛，反而认为贾真邋里邋遢的有风度，艺术家就该那样。徐凯，个子一米七，长相英俊秀气，很得女人缘，好像不花钱，除了独来独往工作之余只顾画猫猫的扈攸攸之外，哪个女的都喜欢和他唧唧歪歪的。尹恰恰，个子同他差不多高，经济条件没有他好，但是陈圆圆和崔莺莺几个都被他弄得欢天喜地的，因为尹恰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可以趁着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手伸进她们几个的内衣里面去捏她们的咪咪（乳房），让她们禁不住发出一阵开心的尖叫，然后将他一顿臭骂，但是黎东瀛注意观察了一下，当尹恰恰抱着她们捏乳房的时候，她们都是发自内心兴高采烈发出尖叫的！他也想像尹恰恰那样去调戏她们，但是他没有那种勇气，他恨自己做不出来，他认为自己是个文明人，听说尹恰恰是知青出生，他父亲是当公社社长，革委主任，当乡长的，而自己的父亲是副师职的军官——他依然在心里将父亲的级别往上提了一提——他在忌恨他父亲的同时，心灵深处的父亲依然还是他崇拜的楷模。他不能失了风范。他与他们每一个人好像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心与心之间隔着一层膜。还有那个莫欣怡，他曾好几次私下里约她吃饭看电影，她都清高得不得了的拒绝了他，但是他却好几次发现莫欣怡下班以后偷偷钻进老科长辛德胜的办公室去唧唧歪歪的汇报工作。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钱，除了长相——贾真丑得有特色也是一种美，风度——尹恰恰耍流氓也是一种风度，优雅——徐凯的清高也会表现出另外的风景！此外就是钱，要是他有很多很多的钱，她们哪一个不把他粘得紧紧的呢！
他忽略了贾真虽然眼小鼻塌嘴大，邋里邋遢，但是贾真比他高出了五公分，五公分管用啊，同时贾真还算有才，因为在黎东瀛死了以后，贾真从这个单位走出发去寻找诗和远方，借用自媒体把自己整成了现代齐白石，从群众艺术馆馆长做到了文化厅副厅长的位置。尹恰恰，个子虽然和他一般高矮，但是面貌还算英俊，而且勤奋刻苦，因此，在当时已经坐上了足以和老科长相互抗衡的副科长的位置，之后不久，去了科教室当副主任主持工作，而且在黎东瀛被玩完后，当了主任，后来到真安县当了县长。徐凯，虽然过于儒雅，不过，凭着勤奋，多年以后还是能够以一个科长的身份退休，也算是修成一个小果果。扈攸攸画猫，画成了知名女画家。莫欣怡虽然有些触霉运，在他黎东瀛死了以后不几年，有一次下班路上与来接她的姐姐一同手捧鲜花掉进了化粪池而让人唏嘘，但她是同姐姐一起捧着鲜花掉进粪坑里去的。老科长辛德胜长寿，活到了一百岁的高龄。其他的都顺风顺水，不一一赘述。这样看来，最倒霉的还真就只有他黎东瀛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黎东瀛干倒文昌，把装钱的小牛皮箱塞进书房床底下以后，出来坐在饮水机前面的矮凳子上点了一支香烟，借助尼古丁的作用，让自己嘣嘣的心跳稍稍平稳下来，看着歪倒在地的文昌，起身，一步一步地将文昌的尸体拖进书房里去，再出来，把书房门关上，走进卫生间，拿出拖把擦起了过厅的地板。其实地板不用擦也可以，因为文昌是被用橡胶锤锤击的方法锤杀弄死的，不是用刀子捅的，地板上并没有血液，黎东瀛擦地板只是为了缓解心里的压力而已，加上事情还没有结束，还要弄死王萍萍，黎东瀛感到全身时不时地还在颤颤的一抽。黎东瀛知道，鲍愁和王萍萍很快就会回来，他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尽量平复一下心情。
不过，还没有等到黎东瀛把过厅的地板全部擦完，传呼机就响了，黎东瀛一看，是鲍愁打的“吃完回来了”五个字。他忙着将拖把放回卫生间，走到门后的暗处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