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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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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泥与天梯河》连载

第一十二章

“三点儿子放学,我定了两点的闹钟。”

“我们骑车也就十多分钟就到了。”

“我穿这个长裙可以吗?”

“好看,记得外面穿外套。”

“这个长裙本身不薄,很厚的。”尽管春泥嘴上这样说,她还是听从了张海民的意见,在出门时麻利地穿上一件墨绿色长款风衣。春泥满脑子都是接豆豆放学的事情,她迫不急待地想听豆豆在放学后讲学校中所发生的一切,和同学们相处的是否融洽,喜欢不喜欢听老师的课,喜欢不喜欢他的班主任李玉芳老师。李老师平时很严厉,春泥在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她,豆豆有点怕她。春泥认为老师严厉不是一件坏事,就多方疏导豆豆,做儿子的思想工作。最近豆豆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多了一份孩子对老师的自然亲近,心情也明显地开朗乐观起来。春泥从内心感激李老师的努力,当豆豆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她把豆豆真实的想法告诉李老师后,李老师说她愿意和春泥、春泥的丈夫一起面对孩子的问题,并想办法解决,让孩子更快地适应新学校,以让孩子成绩和身心健康都能很好地发展。春泥因遇到这样负责的设身处地为孩子着想的老师而感到庆幸,每一个孩子都是家长的希望和未来,每一个孩子也都是祖国的希望和未来,做父母的都对自己的孩子抱着很大的期望,从小教导他们说长大要做优秀的人,要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最好能考上清华大学、北京大学那样的名校,其实父母的心中觉得能考上武汉大学或者同济大学,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他们已经在心底惶惶不安地祈祷了很多遍,但他们还是鼓舞着孩子朝着梦想努力,希望孩子们能站在更广阔的人生舞台,以一种更加开阔的视野看待这个世界,拥抱这个世界,回馈这个世界。他们相信自己的孩子有智慧,也有着不断挑战困难的勇气,有毅力,有着持之以恒的魄力。当然他们知道上大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成功哪有什么捷径可行,哪有什么容易可言。当然,大多数父母也不是盲目自信,也明白自己的孩子是很难考上那样的高等学府,那样的分数做父母的自己都望而先畏,但谁不祈求美好的愿望呢?他们心中怀揣着希望,也怀揣着奇迹的发生。做父母的是一辈子与土地相依相偎的农民,一旦孩子们在县城有份像样的工作,他们就觉得孩子们已经前进了一大步;做父亲的是建设高楼大厦的工人,他每月给正读研究生的儿子寄生活费,他忘记劳累,寄钱的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刻;做母亲的在小区做保洁员,干着打扫卫生的脏活累活,她忍不住逢人便诉说她的女儿如何优秀,女儿在电子厂上班......春泥一下子想起她周围的为人父母的人来,如今自己已身为人母,她对父母这个角色多了一种新的认识、新的理解和新的亲近,也深知为人父母的不容易,他们背负着爱和责任的双重使命。

春泥和张海民两人骑车一前一后出了小区的大门,这四月的天气仍旧有点凉,春泥拉了拉外套的领口,幸亏张海民提醒她穿上外套,而她顺理成章听从了他的意见。出小区大门不远,他们进入了熟悉的建设路。大路两旁栽种了很多的法国梧桐,树木都很高大,树根粗壮,树枝傲人地伸向天空,早春下它们贪婪地吮吸春天的甘甜,美中不足的是,过一阵子枝头会释放出很多飞絮,让人无端生出不少困扰。公园中桃花已经忘情地绽放,它们肆无忌惮,仿佛在向人炫耀它的美丽。白丁香和紫丁香在阳光下,在春风中亭亭玉立,密集的花蕾含苞待放,过不了多久,朵朵娇嫩的花瓣将争相舒展开来,给这座城市献上最美的礼物。丁香花的花香此刻好像真的飞到春泥的心田,她不自觉地深深吸了吸,反正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美好香味冲击着她的味觉,她无限深情地感受着这片神奇土地上的一切,她想着如果自己是一位天才诗人多好,一定能信手拈来一首雄伟壮阔的诗篇来,这里的花草、这里的人、这里平坦的道路,这里的一切是多么和谐、多么美丽、是多么安宁的画面啊,只可惜自己不能吟一首诗来,但她的眼中噙着感动的泪水,尽管自己无法用诗歌直抒胸臆,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却是坚定无比,她多次心跳不止,多次欢喜不已,她用含情脉脉的眼睛贪婪地注视一切,仿佛它就是自己永远的意中人。就这样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他们就到了育才小学。

学校门口来了很多人,家长门簇拥在学校门口。马路两边停了不少车,有电动车、三轮车、小汽车,也有很少的自行车,部分人还保留着传统骑自行车的习惯,有些人的这种习惯是在他们内心一种固执的情怀驱使下形成的。大路旁边的人行道也站着不少上,很多人低头聚精会神地看手机,这两年智能手机已经开始流行。有人三三两两聊天,有人伸着脖子望眼欲穿地看着校门,也有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两位年轻的交通警察在尽职尽责履行着职务,仿佛这是他们一生的使命,没有什么比奋不顾身去奉献和保护他人的安全更伟大、更崇高的了。

车越来越多了,大路已经完全堵住了,有一个开车的男人从车窗外探出头来开始咒骂起来,骂自己瞎了眼怎么走这条路,骂怎么这么多人,骂声中他也无可耐何,更何况没有一个人理会他。这座城市越来越拥挤越来越繁华,周边不少县城和乡镇的人来到这座城市买房子定居在这里,有些是生意人,有些是农民外出挣了钱准备在这里买房结婚的,而有些人是拖关系调到这里工作的。这座城市像滚雪球一样越建越大。城市郊区原来种上麦子、玉米、桃树的土地早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伴随着高楼大厦出现了配套的购物商场、小吃街和娱乐场所。年前,新开了胜利路步行街,吸引了潮宏基、周生生、老凤祥等珠宝商家的入驻,还有很多奢侈品厂家,听贺素丽说特别热闹繁荣。春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在繁荣的商场中,她总觉得自己的内心仍向往大自然无拘无束的清新生活,所以,在热闹的商场中她总显得格格不入。但贺素丽喜欢逛商场,有一次她拉着春泥去闲逛,“我们就是看看各种各样的玩意,买不买都无所谓。”春泥答应了她,她就是那样一个快乐的女人。说实话,她很漂亮,又很妩媚,她有着令女人羡慕和嫉妒的资本。她走路总是摇摇曳曳的、说起话来柔声细雨,带点娇滴滴的感觉,在春天她喜欢穿军绿色大衣,配上一双特别高的高跟鞋,她自带旁若无人骄傲的神态,惹来一群女人嫉妒。有好几次,春泥在上班时发现,贺素丽经过后,万事通余丹和另一位同事李巧红两人总是朝贺素丽指指点点,两人头离的很近说着悄悄话,表情不屑、眼神极其轻蔑,让春泥看了很不舒服。贺素丽的男人缘非常好,男人们喜欢盯着她那丰满圆润的屁股看,她皮肤白皙红润,尽管她已经43岁了,但她的皮肤仍然娇嫩、紧致,毫不夸张地形容,她宛似20多岁的女人。同她相处久了,春泥发现很喜欢贺素丽,一方面源于她天生的美丽,另一方面却源于她纯真的天性。爱开玩笑的张志强,总会盯着贺素丽说:“素丽啊你该胖的胖了,该瘦的瘦了,你就是我心中的仙女下凡啊!”他毫不掩饰他对她的爱慕之情。贺素丽就会娇滴滴地并且有意抬高声音说,“是啊是啊”。贺素丽看到此刻的张志强,不免给他抛媚眼,对他眉目传情,其实她对他从来都没有丝毫的动心,此时,她也是俏皮地迎合他一下而已,但这足以让张志强浮想联翩,如醉如痴一段日子了。连春泥认为的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何主任见了贺素丽也会慢声慢语地说,“素丽,你来了!”素丽两个字何主任拉得很长很长,男人们很喜欢她动人的眼波、她柔情似水的声音、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和她的可爱俏皮的纯真天性。

春泥站在学校门口的西侧,面前的一棵蔷薇树还没有开花,她看到学校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下八个醒目的“诚信拼搏共创未来”的金色大字,听着孩子们从学校飘出的郎朗的读书声,春泥不禁想到梁启超先生写的“少年中国说”中的语句: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每一个青春少年,都应该珍惜时光、立志高远,长大能有所作为。但让春泥始料不及的是,中国的少年正面临很多问题,这些问题令父母很头疼,也引起祖父母、外祖父母的热切关注,因为他们也无法置身事外。教育界的领导,像春泥的哥哥,有一套自己独立的见解。教育界的其它专家和权威人士,也在极力探讨教育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将涉及到青少年的成长和未来,更深一层,关系到祖国的发展,所以不少人心急如焚,忧心忡忡,有人开始献言献策。学校也做出了积极的努力,联合家长举办家校联合会,希望家长和学校共同努力关注孩子的学习、身心健康,春泥就参加过一次这样的活动。家长们把困惑、焦虑、担心一股脑抛出来,但收效甚微,青少年问题依然突出,那些专家学者们依旧在探索问题的根源,希望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春泥,你来接孩子啦。”

“是啊,霞婶,你也来啦。”

“天天都是我接,他爷爷脑梗来不了。”

“骑的是三轮车吗?我记得你会骑三轮车。”

“就是那辆带篷子的,我停在移动公司门前的路上了。”

这位霞婶是张海民的远亲,她孙子和春泥的儿子豆豆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她们时常见面。

“儿子儿媳妇都出去打工了,我不接有啥办法?”她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春泥诉苦。

“他们在外面挺好的吧。”

“他们挺好的,是不错,隔一个月寄钱给我们,我和他爸爸已经很知足了,比起有些老人算是幸福的了,你知道人要知足常乐,但我们不会教育孩子啊。”她无可奈何地说,“你给我看看手机上老师发什么消息没有,我眼睛不行了,我也不会看,老师让加什么微信的,我更不会了。”她掏出一部老年手机,递给了春泥。春泥拿在手中,感觉沉沉的,手机上没有学校推送的任何信息,她手机上也没有下载微信,应该不支持微信下载功能。春泥告诉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那就好,这样我放心了。”另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同霞婶打招呼,她眼睛看起来挺精明,眼珠乱动,穿着也有点时髦,她们站在那闲聊了起来。

张海民朝西走开了,原来是同事小丁叫他,他快步朝小丁走去。张海民掏出一包黄鹤楼烟,抽出一支递给小丁并给小丁点上,他给自己也点上一支,他们开心地聊着,人太多,声音闹哄哄的,春泥听不清张海民和小丁说什么,但看到他们很开心,小丁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春泥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听到霞婶几个人东一句西句尽情地东拉西扯。

“我和你差不多,儿子在外开大车,十天半月不回来,我给儿媳妇住一起。我吵孙子她生气,我做饭她嫌不好吃,天天出去吃,外面有啥吃的,又那么贵。”

“孩子看个电视了,她不让看,看个电视有啥不对的,你说说给谁说理去。”

“咱那时候吃不好、穿不暖,现在的小孩太娇惯了。”

“现在的小孩有时也挺可怜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这时凑过来说。

“是啊,是啊,父母不在身边,我们也做不好。”

“我家孙子上周带他检查眼睛,医生说已经近视300多度了。”

“我看着我家孙女的眼睛没事。”

“我看的是我大儿子的孩子,二儿子在外地,他家的两个孩子平常的时候在外地上学,放假了回来我带。”

“够你忙的了。”她们开始说着笑着,这样平凡单调的生活她们已经习惯了。

“现在的人是越来越没法理解了,那时候不都是嚼着喂花生什么的?现在竟说我们嘴对嘴喂饭不卫生了,孩子都养大了,到了孙子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百般不是了。”

“是啊,唉,反正时代是变了。”

“春泥,你是体会不了我们这个年纪的难处啊。”霞婶对着春泥诉苦。春泥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脸上的皱纹尤其是眼角的皱纹很多很深,脸庞泛着暗黑色和黄色,她皮肤很干燥,手上布满了皱纹和干裂的痕迹,这是一位典型的劳动妇女的脸和手,她的头发没有打理,没有卷发,也没有染色,黑发中夹杂着大量的白发,不太多的发量贴在头皮上。春泥看到了岁月给这个年纪的老人带来的沧桑,她的丈夫还患有脑梗,她隔一断日子就用三轮车拉着她丈夫到医院输液,脑梗虽然不太严重,但影响了语言功能,年轻时她丈夫倒能说会道的,如今说话磕磕巴巴,这个霞婶的生活真的挺不易的,她正走下坡路,但责任还不小。春泥感觉她就像一棵孤零零的枯枝树,等待着风雨把它放倒。

“我母亲给我讲过你们以前的日子。”

“好歹我们都过来了。”她们几个奶奶辈的女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聊起来。

这时春泥遇到温馨早餐店的崔姐,崔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大声招呼春泥,语气中充满自然的亲昵,“你儿子上什么辅导班没有?”崔姐热情地问。

“还没有,我正在打听。”

“我姐姐在矿工路中段开了一家打击乐器,里面有架子鼓什么的,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崔姐很热情,她具有一种热情似火的奔放性情,让人能瞬间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亲近,这真是一种难得的品性,因为很多人并不是都像她那样,而是很害羞,喜欢封闭或者说独处。

“我姐姐是负责人,她里面的老师也很专业。”

“我认识一家辅导机构,专门教语文和数学,我女儿上小学一年级时,发现她数学赶不上,就报了那个辅导班。”崔姐继续说。

“效果怎么样,成绩有所提高吗?”崔姐提起的这个辅导班引起了春泥的兴趣,尽管豆豆成绩不错,但她不想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也是春泥心里真实的想法,她想让儿子走在学习的前列,能和最优秀的人并驾齐驱。她打算下周就去哥哥家一趟,她也想嫂子了,那个只知道附和哥哥的女人,但春泥发现嫂子并不是生性懦弱,她只是在自己意见和她丈夫相左的时候,顺从丈夫而已。她说她发现改变一个人很难,所以她选择去适应丈夫。“家庭中总是有人要付出多一点,家真的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有一次嫂子这样说。嫂子的一席话,让春泥对婚姻多了一层更深的理解,春泥知道她绝非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而是有一颗包容的心。吴岱更爱那个家,尽管她有时不得不妥协,她爱她的丈夫,她也爱她丈夫的家人。这些让春泥对嫂子再次寡目相看。说到底经营一个完整的家真是不容易,需要持续不断的付出爱和智慧,甚至是包容和委屈。

“一开始七十多分,现在上三年级了,每次都是八十分左右吧。”

“我们也没有时间管孩子,往辅导班一放感觉心里踏实,再说,很多孩子都上了。”

“现在社会竞争激烈,上个辅导班以后多一条出路。我让我孩子学绘画,又报了一个英语辅导班。”旁边一个陌生的女人凑过来,春泥不认识她,看样子崔姐也不认识,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畅所欲言抒发自己的感受,女人们总是这样来度过一天又一天。

“孩子也不知道愿意不愿意?”

“孩子那么小,他们懂什么。”崔姐笑着说,她的笑仿佛头顶明媚的阳光一般,让人感受到舒服和美好。

“我也不知道选什么,感觉别人家的孩子都报了班,自己家的孩子不上个辅导班,不太好。”

“反正也不能亏了孩子。”她们都点头称是,仿佛上了辅导班就是对孩子爱的表现,或者是给予了孩子更好的补偿似的。

“现在辅导班也不便宜,尤其是艺术类,像钢琴学下来一年需要很多钱。”

“学艺术也不一定能成个艺术家,反正我是不懂什么钢琴。”哈哈哈,几个女人都笑起来。

春泥听了她们的话,感觉她们讲的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心中更多的是困惑,不知道豆豆该不该上辅导班呢?是该上教学类的?还是上艺术类的?还是顺应孩子的天性,让孩子下课后更多地无忧无虑地玩呢。现在的孩子受的约束太多了,下课后老师为了孩子的安全, 根本不让他们外出活动,那个下课后一溜烟跑到校外,疯跑到附近村民家里喝水直到听到上课铃声才发疯一般跑回教室的年代终久是一去不复返了,它只能属于遥远的旧时代了。

春泥一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小学三年级语文老师刘老师的女儿,春泥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了,但她踢毽子踢的真好,她可以左脚踢也可以右脚踢,可以左右交替踢,可以用脚尖踢,也可以用脚后跟踢,还可以侧着踢,她踢键子的技术高超,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黑色、黄色、红色的长长的鸡毛伴随着她娇小的身影在空中飞舞,引起围观小伙伴的阵阵喝彩声。小伙伴开始给她数数,数她跳了多少下,有的小伙伴大叫着“掉下来掉下来”,最后她憋不住发笑只好停了下来。春泥对踢键子这项小伙伴们都喜欢的活动记忆犹新,因为她也喜欢这项活动,但她当然没有刘老师的女儿踢的好。春泥小时候最喜欢的,最快乐的伴随着最疯狂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

吃过饭后大家都来到王向党家门口,他家位于一处高岗子上,这个高岗子高出村里的大路有两米之高,这是王向党的父亲王建国用架子车费力从村中干枯的大坑中一车车拉土堆出来的一个高岗。在春泥的印象中那时王建国脸部轮廓清晰、目光坚毅、帅气洒脱,男人们喜欢找他一起抽烟聊天,女人们也喜欢来这个高岗子上聚在一起闲聊,以排解生活的烦闷。高岗子上栽种着几棵普普通通的桐树,树木已经挺拔高大,发出茂盛的枝桠。半跛上王建国栽种了两棵槐树,这两棵槐树不高,两棵树在一次不期而遇的大风中被刮得歪歪扭扭的,两棵树都被王建国用绳子牵引着,但还没有恢复挺拔的状态,但春泥的母亲路翠荣和王向党的母亲杨香却觉得那两棵树如此美好,她们两个女人会在槐树下摘槐花,她们喜欢槐花的清香,那种清风拂过心田的花香令她们暂时忘记了劳作的辛苦、抚养孩子的困难和生活的艰辛。那时的她们才三十岁来岁,身材丰腴、脸庞红润、乳房坚挺,王向党的母亲正在哺育他的小妹妹,仔细看她们相当风韵迷人,她们还未完全被岁月侵蚀。只是女人的娇羞被艰辛的生活慢慢遮掩了,只有在一天的繁忙的田间劳动、又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缝缝补补后,在孩子们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中,她们这才想到自己,这才有自己的时间面对自己和自己的内心。自己的男人仍歪着头看着她,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她关了灯,关灯的前一刻她现出新娘般娇羞的脸,她那独属于女人的温柔这时又千变万化般从日复一日的苦难中浮现出来。窗户很小,今夜又没有如银的月光,枝头的鸟儿和大门口池塘里爱唱歌的青蛙都睡着了,只有亲密爱人之间的抚摸,只有她们的娇喘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这是独属于春泥的母亲和王向党的母亲两个女人之间的秘密,她们会在这高岗子上悄悄地分享,有时会在去田间的路上低低地私语。她们不是妯娌,但她们却比有些妯娌相处的更和谐、更美好,她们的心与心之间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其实那是一种真正的友谊。直到多年后,春泥的老家早已破烂不堪,但路翠荣总想着回去看看,她回家后总是宿在杨香家,她们同吃同睡,话说到凌晨四点多钟仍意犹未尽,在王建国再次善意的催促声中才停下来,她们有太多的话要向彼此诉说,她们有太多道不尽的情想向对方表达,她们有太多的苦难急于排解。

孩子们才不管大人们在做什么呢,他们还不能体会生活的艰辛不易。春泥和柳凤霞、王小娜、王超恒、王向党围拢一起,准备玩捉迷藏的游戏。这时,王建国端着一碗热饭走出来。“棍子叔!”孩子们都这样欢快亲切地称呼王建国,很多人忽略了他响亮的名字,多数人都叫他的小名,“棍子叔!棍子叔!”孩子们七嘴八舌峰拥着同王建国打招呼。“好闺女,好孩子,这群孩子。”他呵呵地笑着,他总是呵呵地笑,他再忙再累对孩子们也从不打骂,这让孩子们都不害怕他,极其喜欢他,喜欢在他家高岗子上聚堆玩耍,蹦跳绳、玩捉迷藏,他家的大门后、羊圈里、厨房里、甚至厕所里都藏过孩子们的身影,洒下了无数童真的欢声笑语。孩子们口渴了会去他厨房里一个土灰色瓦缸里舀水喝,这对春泥那群孩子们来说轻车熟路。或许你们觉得他那样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英俊青年不应该这样像老年人一样儿女情怀,应满怀斗志和激情,有所作为。他确实是满怀热情的,他那时已有了两个孩子,后来在他的期待中又迎来了两个健康生命的降临,他一生都未离开他的土地,他总是赶着他的十多只羊去村外的小河边吃青草,那是一条绕村小河,河水很浅、很清,它应该是天梯河的支流,只有天梯河泛滥时,水才会涨满整个小河,河沿长满了青草,羊群在他的精心呵护下繁殖壮大,一度达到30多只,他修修补补并扩大他的羊圈,他一直对孩子们都是笑呵呵的,他的笑容温暖了王向党和春泥这些小伙伴们,他的笑容在他余后人生中也融化了王向党的孩子们。

当孩子们在疯狂地尽情玩耍时,春泥的父母也来到了高岗子上,他们和王向党的父亲母亲、王向党的二伯父,一起交谈今年麦子的收成如何。“建国,你家那块自留地里的麦子看着很好啊,麦苗又绿又黑,长势很旺啊!”千真万确,王建国和他媳妇杨香都很勤快,地里总是料理得干净整洁,一棵杂草也看不见。“明天咱去赶会吧,我去裁点布,给孩子们添件新衣服,回来了你给孩子们的衣服剪剪,我抽空缝缝做一做。”杨香央着路翠荣去赶会,路翠荣欣然同意了。他们大人们聊聊东聊聊西,拉拉家长里短,他们用真挚的情感感动着彼此,用勤劳的双手创造着属于他们的幸福,用无穷无尽的爱注入这片土地。“春泥,一会早点回去,我和你爸先回去了。”春泥的母亲对着春泥大声说。“我知道了,妈妈。”春泥的回声在黑夜中清澈响亮。“再抽一支,二东哥。”王建国看春泥的父亲和母亲要回去,就又递一支烟给春泥的父亲柳二东。他们急着回去,春泥的姐姐柳春梅正在家里写作业呢,她学习成绩不好,好多像她这样的年纪都辍学在家帮父母干农活了,最近村附近新建有一家砖厂,不少大人为了过得好一点,迫于无奈让孩子辍学去砌砖拉砖赚钱养家了,但春泥的父母不舍得让柳春梅去受那份罪,也希望她能像她们的哥哥那样在高中名列前茅,但春泥的姐姐最终没能考上大学,后来她外出打工,打工几年后,春泥家的生活有了好转,但春泥的父母却已经衰老了。

今晚的夜空,月明星稀,几颗星星和耀眼夺目的月亮高悬在天空,如银的月光在柳树下、在桐树下洒下斑斑疏疏的影子。小伙伴们都跑累了,大家商量好各自回家。春泥一口气跑到那棵古老的大桐树下,桐树开花的时候,满树淡紫色花朵,煞是好看。桐树落叶的季节,也是充满收获的季节,路翠荣会早早起来了,她要趁着晨曦还不到给学生做饭的时间去扎一车桐叶,桐叶可以烧火做饭,还可以喂家养的羊群和兔子,路翠荣、杨香和秀兰姑三人总是一起。只有秀兰姑扎的最少,她那时是待嫁的姑娘,同同村的一个小伙子打的火热,她梳着两条齐腰的长辫子,她的皮肤并不白,而是像极了熟透的麦子的颜色,散发出健康的光泽,她的眼睛不大不小非常迷人,仔细看,她确实比同龄的几个姑狼更美丽、更妩媚。她令那个叫李坤的小伙子心动不已,唯一遗憾的她父母并不同意他们的交往。最近李坤做什么事都无法集中精力,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有见了他心爱的姑娘他才能焕发生机,他趁秀兰姑的母亲不在家,就爬墙溜进去,但秀兰姑的母亲坚决反对,一度他心灰意冷,成天无所事事,并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后来怎样了,春泥没听母亲说过。春泥一口气跑到桐树下,看到熟悉的黑影朝她跑过来,春泥知道是她家的狗小灰来接她了。这是一条富有灵性的忠诚的狗,春泥每次放学小灰总是飞快从池塘那边跑着去接她,她见到春泥就会扑到她的身上,在春泥的身上蹭来蹭去,春泥开始跑,它就撒欢一般跑在前头,跑的稍微远一点它停下来坐下等着春泥。晚上,它能准确无误地捕捉春泥捉迷藏回来的风吹草动,它好像在守护它的小主人,它总是摇着尾巴出来迎接,这次也毫不例外。它的尾巴摆来摆去的,春泥摸着它的头,打开虚掩的大门进了自家的院子里。父母还没有睡,都在等她,她躺的母亲的身边,一会儿就进入了梦境。回忆多么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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