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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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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泥与天梯河》连载

第一十四章

他们刚走到楼上迎面碰到邻居张阿姨,她领着孙女小童正准备出门。春泥和张海民两人同张阿姨打了招呼,张海民随即进了门,而春泥却被张阿姨叫住了,张阿姨结结巴巴地对春泥说明天早上有义工的活动,想让她一起去体验一下,还可以带着她儿子豆豆一起。

“奶奶,出去玩吧。”两岁多的小童拉着她奶奶的衣角,一只手塞在嘴中不停地吮着,带着小孩子独有的羞羞答答看着春泥。

“找豆豆哥玩吧,豆豆出来给小童玩一会。”春泥朝家中喊着豆豆,听到春泥的喊声,豆豆蹦蹦跳跳地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玩具小汽车要递给小童,但小童并不接,她也不跟豆豆进家玩,她仍旧用一只手拉着奶奶的衣角,豆豆无可奈何地又回家去了。

“稍等一会啊,奶奶一会带你去。”听了奶奶安慰的话,小童暂时安静了下来。她站在那里无所事事,带着好奇而胆怯的目光,不停地东看看西瞅瞅,她有时盯着天花板,有时焦急地盯着楼梯,有时从奶奶的身后看看春泥,当碰到春泥的目光时,又慌乱地躲开了。

“明天要起的很早,也不知道我和豆豆能不能起得来。那儿远吗?”春泥带着疑问望着张阿姨说。这已经不是张阿姨第一次对她提起这种事,以前曾对她说过两三次,但春泥并没有放在心上。春泥根本不了解义工的事,也不觉得义工非做不可,工作和生活有时够她忙的啦,再说她本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她狭隘地认为有些人做义工纯粹是为了博得别人的眼球和获得表面的荣誉。她那时还没有真正体会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处于极度贫困中无法过活,当这次活动结束后,她不禁为以前自己理所当然的肤浅、狭隘看法而羞愧难当了。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无依无靠又丧失了生活的能力,他们从出生就不是上帝的宠儿,他们被上帝抛弃,但他们没有被人间抛弃,没有被人间的善良抛弃。

春泥问张阿姨这个活动是谁发起的,以及义工的深层次的意义?当张阿姨听到春泥的问话时,她显得非常激动,也更结巴了。她说是一个好人发起的,至于是谁根本无足轻重,她只知道大家都喊他老张。“深层次的意义?”她重复了一遍,这才不是她管的范围呢,她只是尽力帮助一些穷人和可怜人罢了,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不过,这时她向春泥身边靠了靠,悄悄地对春泥说,她的心中莫名地平添一种十分富足的感觉,平添一种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平添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和快乐。她结巴得很严重,费力地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粗浅的感受,但春泥听出了张阿姨发自肺腑的真挚情感。“感谢主!”仿佛她完成了主交给她的一份神圣的使命似的。她的确是一个善良的可爱的简单的人。她自己是多么朴素啊!脚上一双平头黑皮鞋,想必已经穿了好多年了,两只鞋面都被磨的破损了,谁的鞋子能穿成这样还没有扔掉呢?张阿姨说就在小区西南,15分钟的路程就能到,春泥答应了。她们约定好明天五点半她准时敲春泥家的门,带着豆豆一起,说完这些,她欢欢喜喜领着她孙女小童下楼了,小女孩可是兴高采烈,因为她早都等不及了,她自己扶着楼梯往楼下走,张阿姨说着楼梯的扶手上很脏、有灰尘,并大声训斥她,但小女孩完会顾不上这些了。

春泥走进家门,看到张海民正在收拾桌子,桌子上原本已经很干净了,但张海民仍用一块红色毛巾在擦来擦去,他喜欢家里窗明几净,总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并且能够亲力亲为。张海民不像贺素丽口中讲的宋晓辰的丈夫,那个自高自大,又一副目中无人的男人,回到家总是指使宋晓辰做这做那,仿佛宋晓辰是一台能够灵活运转的机器,完全忽视宋晓辰也要工作、辅导孩子作业、照顾宋晓辰卧病在床的母亲的现实,但宋晓辰却能忍耐,她无怨无悔,她极力想让工作和生活都在她的努力下变的更好,仿佛是生活的甜蜜馈赠已经纷至沓来,奈何她高估了自己的实际能力,她亲口说她一度抑郁到崩溃的边缘。贺素丽在开始讲到宋晓辰的时候,春泥感受到贺素丽对宋晓辰这个女人的不屑一顾的语气和神情,好似宋晓辰的一切无可耐何和不幸遭遇都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她只能自作自受。“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怜的女人何止她一个?”贺素丽讲着讲着会流露出一股悲悯之心,“她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面带愁容地这样说,她妩媚的神情搭配悲天悯人之心显示出她特别自然真诚的一面。到最后,春泥和贺素丽两人忍不住黯然神伤,她们一致认为宋晓辰很伟大,是一位平凡伟大的女性。生活就是这样骄傲自大,对人间的苦难总是视而不见,很多人不得不对生活强颜欢笑,甚至屈服于它的脚下。

春泥看到丈夫正在忙碌,于是赶忙放下手提包并挂在了墙上,她问丈夫是不是渴了,因为她自己觉得非常口渴,从吃过中午饭到现在她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当然丈夫也没有。张海民正在整理书架,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历史书,他喜欢历史书,尤其喜欢读晋朝的历史,《晋朝那些事儿》是他现在抽出的一本书,仅仅看着封面写的“数百英雄争天下中国历史最乱的年代”,春泥就感觉那段历史必定混乱不堪,张海民会向春泥讲述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的事,“是有点渴了。”他边干活边说。

“还泡菊花吧?”这句话倒像是春泥的没话找话,在喝茶上她的丈夫也就这一个爱好,当然偶尔他也喝红茶和河南产的信阳毛尖。她去厨房烧水,路过那间小卧室看到豆豆正在聚精会神堆积木,她没有打扰他,自从豆豆上了一年级后,生活上有不少改变,他住宿学习,多了更多的独立自主和独自处理问题的能力,这当然是好事,但他也少了围着春泥团团转的乐趣。他对新鲜事物更加好奇,开始结交朋友,春泥感觉豆豆对自己的依赖明显少了,但在看到豆豆的瞬间她的心就被融化了。

春泥在厨房的时候听到张海民接了一通电话,他说陈鑫伟要来。等春泥刚迈出厨房,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春泥快步走去开门,果然看到陈鑫伟和她的女儿陈玥玥两人。春泥请他们赶快进来,丈夫此时也从凳子起身迎接他们。“阿姨,豆豆哥呢?”陈玥玥仰起头欢快地问春泥。陈玥玥是个明朗、快乐的孩子,她脸上总是挂着天真烂漫、洁白无瑕的微笑,白嫩的小脸犹如盛开的百合。春泥摸摸她扎的两个高高小辫子,领着她到了豆豆所在的卧室,豆豆仍在专心致志地堆积木,堆起的坦克像模像样,非常震撼。“看我堆的。”豆豆兴奋地举起坦克,脸上闪着快乐的光,快乐的神情溢满他的笑脸。“一起玩吧!”豆豆看到陈玥玥对她说。 不上学时,他们经常在楼下见面,一起追逐打闹,一起在简单的健身器材那里寻找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乐趣,所以豆豆和陈玥玥很熟悉。陈玥玥坐在一个蓝色正方形的塑料凳子上,趴在床边看豆豆堆积木并下手挑选豆豆需要的零件。“你们俩好好玩吧。”说完,春泥出去了。

等她来到客厅,她看到丈夫和陈鑫伟正坐在那里闲聊。看到陈鑫伟,春泥总想到生活有时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又不尽人意,当然生活并不完全冷酷无情,这就看你如何对待生活了。陈鑫伟家境很好,他的祖父在当地的政界名声很大,他的父亲虽然不抵他祖父的成就,但目前也是一位实干的企业家,认真管理着企业,希望能在自己的手中把企业做大做强,更希望当自己衰老时把自己的事业传给他的儿子陈鑫伟。陈鑫伟显然继承了他祖父和他父亲的全部优点。他祖父为人处事非常得体,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让人能感到与他交往的诚意并使人饮佩。他的父亲则踏实肯干,专注每一个细节。陈鑫伟继承的来自祖辈和父辈的优点使他在工作中如鱼得水,在众多年轻人中脱颖而出并很快得到领导的认可并受到重用,目前已是供电公司营销部的主任,前途不可限量。但唯一美中不足、令人唏嘘不已的是,他天生残疾,腿有点轻微的跛,这让他走路稍稍慢于常人。听说,他刚出生时全家人都很开心,家中弥漫着欢声笑语和喜气洋洋的氛围,洋溢着幸福和喜悦,洋溢着家族的精神支柱和希望。他具有可爱的性格、眉目眼神外表酷似祖父和父亲:神采奕奕的眼睛、宽阔饱满的额头、棱角分明的五官。“长大一定像他父亲一样英俊伟岸!”大家都这样夸奖他。更何况他是家中第一个孩子,祖父母和父母倾注所有的爱去疼他。直到他开始学习走路,他的母亲才最先发现他异于常人的端倪,于是全家人开始辗转郑州、武汉和北京的各大医院,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们都希望换回陈鑫伟的健康,最后北京权威专家的结论是:“这是先天性的,要伴随他一生。”这个结论毫无疑问是残酷无情的,全家人不得不接受放弃再治疗的事实。家人对他的疼爱有增无减,但家中上空开始弥漫上一层无形的阴影,祖父那一辈就他一个男丁,到了父亲这一辈仍然是他自己一个男丁,家中可谓人丁单薄。祖父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父亲的庞大家族企业,都有了名正言顺让他母亲再生的理由,果然在陈鑫伟不到两岁的时候,他们家迎来了一出生就身体健硕的弟弟,后来又相继有了两个妹妹。他们陈家人丁兴旺让他的祖父打心底乐开了花,从他的行动谁都可以看出,每当有新生命降临的时候他走路会短暂地恢复年轻时那样的步履轻盈,但他明显有了衰老的迹象。陈鑫伟的父亲在第二个儿子降临的时候,同样兴高采烈,他快乐的心情如同看到栽种多年的果树开了花、结了果,如同看到他的企业王国经历了上百年后仍在他的第四代继承人手中屹立不倒,因为他不光具备敏捷的思维,还有长远的打算,他也是一个家族观念极其严重的人,他从陈鑫伟的出生就想到了他苦心经营的企业的继承问题,他有强烈的愿望寄希望于陈鑫伟,奈何儿子的天生缺陷让他的内心反复挣扎,他开始进入一种自我精神内耗的状态,直到二儿子的出生他才恢复正常的理智和情感,因为他的二儿子是个正常的健壮的生命。

陈鑫伟和他的弟弟陈鑫安由于年龄相近,除了偶尔争抢玩具零食外,他们相处愉快、关系融洽,直到除鑫安成年,他依然同他的哥哥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手足之情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感人至深。但他们的性格却相差很远,可以说南辕北辙。陈鑫安到了高中时学业基本完全荒废,家人只得出高价学费以期让他高中毕业,他不羁风流的性格倒收获了短暂的爱情,赢得了几个女生的亲睐,但他如同一匹野马,他的爱也不着边际,从来无法被束缚。他无法永远爱她们,其中两个女生伤心地迅速地离开了他,而另外两个女生却很执拗。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眼睛明亮的温顺的女生,找到了正放寒假在家的陈鑫安的哥哥陈鑫伟。那天陈鑫伟像往常一样在家读书,他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在大学中因为学习成绩出众已经多次获奖,在家中他仍然手不释卷。当他听到敲门声,打开他家的豪华气派的大门时,在他的家门口,在大雨滂沱中,他看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女生,她的脸上布满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还是二者的混合物,他突然遇到一个向他哭诉她视若珍宝的却即将濒死的爱情的女生,他一时变得手足无措,站在大门口好一阵子只得让女生进家,家中当时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他只好邀请女生进了他的房间。不知是女生开启了陈鑫伟爱的轻掩的大门,还是在那个蠢蠢欲动、血气方刚的年纪,爱的大门自动打开了,亦或是陈鑫伟抚慰了女生受伤的仍渴望爱情的孤独的心,他们自此有了联系,并在陈鑫伟和那个女生先后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结了婚。他毕业两年后她也毕业了,他等了她两年,但他心无旁骜并无怨无悔,他忍耐了两年,怀着敬畏的态度在新婚之夜以处男之身交给他的妻子,他们婚后甜密、幸福,并于一年后有了女儿陈玥玥。而他的弟弟陈鑫安则真心祝福他的哥哥和他的前女友,他依然我行我素。他的父母和祖父母曾多次聚在大宅子里,一筹莫展地谈陈鑫安教育失败的原因,但他们却找不到问题的根源,他和哥哥一起教养但品性却如此截然不同,于情于理难以说得通。直到这时陈鑫伟的父亲再次面临选哪个儿子继承自己苦心经营的家族企业的问题,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他再次进入到精神内耗的状态,他开始迅速衰老,出现健忘、嗜睡、尿急一系列老年症状,因为大儿子陈鑫伟一心一意只想干好自己目前的工作,对家族企业没有产生任何的兴趣,也从不过问,而二儿子陈鑫安则天天见不到人影。

与陈鑫安爱恋的另一个小个子女生倒同他结出了爱的果实,奈何果实是如此苦涩。晚自习后校园黑暗的角落留下了他们干柴烈火的情爱,情爱生了根发了芽,但却如流星般如此短暂。女生的肚子逐渐隆起,女生的父母受到了巨大的挑战和屈辱,但女生却毫不动摇,她坚决生下这个孩子以纪念她第一次炽热的爱情,最终她的父母只得妥协。她中途退学回家以期新生命的到来,九个多月后在她的生命中降临了一个男婴,像他的父亲陈鑫安一样健硕,并且也同样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眉宇眼神和外表,她与满月后同陈鑫安取得联系,因为最近的七个月他们已经断绝任何往来,并直接把男婴送到陈鑫安家的大宅子里。陈鑫安的父母在见到这个婴儿时的第一眼顿时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从未从儿子口中听说过关于这个婴儿的只言片语,但从婴儿母亲简短的叙述中和男婴的外貌特征一下子确认这就是他们陈家的血脉。他们出于同情和善意想给婴儿的母亲一笔钱,以弥补儿子犯下的错误和女生怀脱十月的艰难及顶住的巨大压力,奈何此女生也是天生一副不羁的性格。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亲生的儿子,离开陈家的大宅子,从此与陈鑫安再关任何瓜葛。而婴儿抚养的一大堆问题,不光是吃好穿暖及成长问题、孩子的生病求医、孩子的教育问题都落在了陈鑫安母亲及父亲身上,因为陈鑫安自高中毕业后去向不固定,工作处于今天在这个地方明天在那个地方的状态,他不可能担负起儿子的成长责任。父母对儿子的未婚先育的私生子也是喜忧参半,他们只好一边感叹命运的捉弄,一边尽心抚养教育孙子,他们继续经营企业,并不时寄钱给二儿子,也只有寄钱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的二儿子的行踪,二儿子行踪的消息让他们稍感欣慰,让他们知道他们永远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让他们清楚他们会永远爱这个放荡不羁的儿子,让他们不断自责孩子的教育失败和他们自己脱不了干系。

春泥安顿好陈玥玥和豆豆返回到客厅中,张海民此时已给陈鑫伟倒好了茶,这次他泡了三杯红茶,春泥又拿起茶壶给陈鑫伟和大夫的水杯里续了热水,并拿出洽洽瓜子和洗得干干净净的红宝石般颗颗饱满的草莓放在桌子上。她坐在张海民身边的一个小凳子,倾听他们的热烈交谈。他们谈各自的工作、谈历史、谈战争偶尔谈起股票,春泥偶尔会凑两句,以尽到她女主人的地主之谊,其他的时间她就漫无目的地抬头看电视节目以进行消遣,声音放的很小以不影响张海民和陈鑫伟两人的交谈。从他们无拘无束的畅所欲言中,从他们真诚的推心置腹中,春泥可以窥见他们的友谊,其实他们友谊建立的时间并不长,具体来说是前年的一个夏日炎炎的夜晚,而董坤生则是连接这起伟大友谊的桥梁。那个夏日的夜晚,像平常一样,经过一天的暴晒,七点多仍袭来阵阵热浪,一丝风也没有,所有的树叶纹丝不动,空气也好像静止了,但这无法抵挡热爱生活的人们。一些人在空调中待了一整天,此时正是挥汗如雨健身的时候。广场舞优美十足的旋律仍然飘荡在城市的上空,播放的动人情歌让一群步入老态的女人唤醒了曾经的似水流年和刹那芳华,你看她们迈着不太轻快的步子如痴如醉,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和繁琐事务。爱民饭店更是热闹非凡,这是一家回民饭店,夏季经营烧烤、啤酒、美食和小菜,陈鑫伟受董坤生之邀来到这里,他们是表兄弟,董坤生的母亲是陈鑫伟的大姨,双方母亲关系融洽,拥有令人羡慕的姐妹情深,受家人的影响,他们表兄弟间也真诚相待、关系和睦,除了节日的往来和家庭聚会外,在男人喝酒聚会中也会叫上彼此。张海民是董坤生的初中、高中时代的同学,关系自然相当亲近,这次聚合也在受邀之列。除了董坤生,其余六人对张海民来说全是陌生面孔,但男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交往优势,这让他们能很快彼此熟悉并能愉快地畅谈。他们中有一个中等身材但温文尔雅的青年开始给人散烟,并拿出打火机逐个给人点上火,此人正是陈鑫伟,他虽然有点脚跛行动不便,但他仍站起来走到每个人身边并说到“哥,我给您点个火。”他的言辞诚恳、语气谦虚令在场的每个男人都欣然接受,当他走到张海民的身边时,董坤生给他们进行了一番介绍:“海民,鑫伟兄弟也住在你们的小区,以后多多关照。”张海民爽快地答应了。“海民哥,我记下你的电话吧,有事方便联系。”张海民自然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陈鑫伟拨打了一次,并让张海民也保存一下他的电话号码,张海民照办了。

在北方的夏季,无人能拒绝烧烤独特的魅力,它就像一个妩媚妖娆的姑娘,引诱着大家的味蕾。烧烤架就支在爱民饭店的门外,羊肉串、鸡翅、串串的蔬菜欢腾地架在火上,炉子前的老板不停地翻动食物并不时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着流下的滴滴汗水,偶尔吹来的一阵热风让浓烟飘向更远更高的天空。人们正在对抗并享受着热浪下的美好时光,就连对面坐着的一位环保局的工作人员此刻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职责在此时此刻如此不值一提。有的只是他们的推杯换盏伴随着阵阵的高谈阔论,他们偶尔谈到女人,乳房丰硕、性感妖娆是令他们男人销魂的第一标签,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并发出爽朗的笑声,这笑声并不邪恶而是友好的并包含短暂的渴望,因为他们明白千千万万女性的美是多样性的,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女人,就像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女人们各不相同,像极了五彩缤纷的颜色,鲜艳的红色带给人们火热、深邃的蓝色赋予人们广阔、明亮的黄色带给人们希望。不时有男人脱掉身上的短袖,赤裸上身,他们并非是展示他们完美的肌肉,其实他们都有了鼓起的腹部,而是热浪和激情催生了男人的豪放、酒精刺激了男人的放荡不羁。这场聚会一直从七点多持续到十点,八个人中有三人喝得扶着路边的蔷薇树乱吐,吐完后他们觉得酣畅淋漓,这是一种痛快地呕吐,不失男人的尊严和颜面,其中一个在税务局人班的男人竟在呕吐后说出“我最爱我家那个彪悍的女人!”的话,说完后他摇晃着骑上电动车走了,董坤生喊着王哥你碍事不?那位令人惊艳的王哥头也不回地大声回应着“老婆还是能找到的!”,剩余的几人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有人发出“我去,这哥们真牛!”的话来。董坤生走到柜台去结帐,此刻他心中洋溢着欢快喜悦,一是他喜欢今天的聚会,今天的这场朋友间的聚会无疑是成功的,二是他邀请的其中一个重要人物已经与上周答应帮他让他儿子今年上全市最好的初中,当然以他儿子目前的成绩上那所学校是万万不能的,但董坤生却很执着,托亲托友花高价也想让儿子上最好的学校,完会忽略了孩子的基础,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给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今天也是初步答谢贵人的帮助。等他结帐出来,这场聚会就算圆满结束了。

张海民到家时已经将近10点30分了,春泥仍未睡,结婚这么多年她有等他的习惯。结婚的前几年,丈夫出去应酬的次数少,最近一年多随着工作、交往的关系出去的次数也多起来。她不管他出去多晚她都会等他,她在等他的过程中会翻开自己拍摄的照片,一遍一遍细细地看;会打开电视看电视剧,看搞笑捧腹的《乡村爱情》、还喜欢看中国台湾的一部叫《意难忘》的电视剧,看到动情处自己也跟着掉眼泪,这种行为张海民一度认为会影响春泥的无忧无虑却又积极生活的心情,极力规劝春泥不再观看这类体裁的电视剧,春泥也觉得丈夫的规劝有一定的道理,但内心却认为丈夫不理解自己,而且春泥对丈夫认为自己无忧无虑的看法也并不完全赞同,春泥认为当事情来临的时候应该以一颗尽量平静的心去面对,而非忧虑,其实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看法,有时她自己当然无法做到;她会登陆两个QQ号,看看都是谁在线,亦或是仅仅是看一看。一个QQ号里面全是初中、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上班后陆续添加了几个同事,同事之间仅限于传送工作文件。现在随着微信的开始普及,QQ在聊天功能上明显没落了,和春泥交谈最多的就是陈巧玲了,她会发照片给春泥,发她在服装店卖服装时认为的漂亮衣服、发她下班路过的一片池塘,池塘里盛开着朵朵的莲花、发她天天行走的小区门前的一条林荫路,道路干净整洁,茂盛的枝叶伸进道路中间。陈巧玲是个热爱生活的女人,她能细细品味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让生活充满如诗如画的韵味。赵慧敏不常上网,春泥偶尔看到过她的一次留言,得知她医学博士毕业才两年,谁知毕业后仍要啃一堆厚厚的书,她忙着治病救人还要忙着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的晋升,春泥看到她给自己留言的内容,了解到作为一名医生的千辛万苦,并想到了“学海无涯”,于是就把这四个字发给她,并附上一句:“愿你这美丽的百衣天使能够治愈更多的患者。”赵慧敏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了。大学时的张雅晴,现在去了中国的北方哈尔滨,定居在那里。付妍妍和李欣,总是不在线,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追梦的女孩”梁艳艳倒是经常在线,现在她们已经毕业多年,她们会聊些回忆,回忆那时一起去上网的日子,那些自由自在放飞的又无法再现的时光,她们会打出高兴得飞起来的表情包,这是她们一贯的作风。她们会感慨时间的流逝,像所有人一样感到人生有很多无可奈何。春泥还会登陆另一个QQ小号,当时是梁艳艳看着她注册的,她当时不知起什么网名好,梁艳艳就随口说叫“小女人”吧,春泥听从了她的建议。可当她注册完成登陆成功后,在添加朋友时她又犯了难,她认为无端添加陌生人是件难为情的事,而且不论是认识的朋友或是网络朋友,一旦交谈,理应坦诚相待,尽管相隔在虚拟的世界中,也应怀抱一颗炽热的真心,她敲打的文字应该是带着爱的,当然这只是春泥个人的看法。梁艳艳仿佛看穿了春泥的内心想法,她看着春泥的模样,洒脱地对春泥说:“你就随便添加几个,就是随便聊聊而已,我敢打赌,这种关系超不过十年。”梁艳艳就是这样洒脱自在,如风一般自由。春泥在附近的人里查找,翻看眼花缭乱的网名,最后添加了‘陌上花开’、‘可爱爆了’、‘恋爱の歌唱’和‘埋骨之人’四个网名,这四人都在线,都在第一时间添加上了春泥,这让春泥少了一丝当初的拘谨和紧张。‘可爱爆了’上来就给春泥发了句:“姐姐好,我也是女生哦。”瞬间让春泥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快乐,但‘陌上花开’和‘开爱爆了’在不到半年中就从春泥的好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恋爱の歌唱’在和春泥聊了几次后,彼此再也不发任何消上,直到现在头像仍旧一直是灰色的。春泥想估计是‘恋爱の歌唱’难以忍受春泥语言中的平淡如水,她的言语从不放纵,总是中规中矩,这当然是她的性格使然。春泥的网络中只剩下‘埋骨之人’,他说他叫郑继开,他自己说名字既普通又不霸气,却深深刻在了春泥的心底,无法抹去。她会偶尔翻阅丈夫的专业书和一些历史书,有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晦涩难懂,有些书本上爬行的文字则太过刻板和孤独,而有些书春泥则认为作者注入了太多自己的感情和言论,有些书却纯粹是文字游戏。她认为书中应该传递一种精神,一种高尚的精神,尤其是文学书,但她发现很多书中的内容并非如此,书中内容泛滥,但却无法让人体会到一种沁人心脾、发人深思的情感,也没有动人的艺术情操。她会做做家务,不管是厨房,摆放家具的客厅,还是有点昏暗的卫生间,她在打扫上对这些地方均一视同仁,唯恐遗漏一处她们生活的地方,但这个过程总会被打断,有时是因为她想到了儿子小时候发生的一件趣事,有时则想到了曾经给丈夫编织的那件灰色的不带任何花纹和图案的毛衣,那件毛衣张海民早不穿了,已经被春泥收藏了起来,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衣柜,从上翻到下也无法找到收藏的踪迹,那件毛衣质地并不柔软但较厚重,是春泥花两天时间才买来的毛线,然后一针一线编织起来的。那时她并不清楚哪里有卖毛线的,但她一要要找到心仪的颜色和能够保暖的质地,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她并不熟悉这个城市越来越明显的拥挤不堪的大街和那些偏僻、小商品店铺和小吃店汇集热闹并嘈杂的小巷。当那天她走进一个狭窄的街道时,她发现了各种各样为了生计而努力生活的人,店里的主人有的极富热情,有的表情麻木,或许他们是被一种重复的、每天起早贪黑却仅能勉强维持他们生活的劳动所麻痹。有一位老人蹲在一棵树叶繁茂的梧桐树下,面前摆放着简单的工具,不时吆喝一声“磨刀磨剪子”,这几个熟悉得再也不能更熟悉的字,这句忽略主语的话,就像忽略了他自己一样,悠长而苍老。春泥在第二天漫无目的的寻觅中,终于发现了卖毛线的商店,而且竟然是紧邻着至少有四家铺子,这让她内心欣喜激动,似乎是完成了一项壮举。她在这几家铺子中进进出出、观看色彩多样的颜色以及挂出的成品样式,她反复对比挑拣并认真听取店主的介绍。第三家店主详细询问春泥给谁编织、将来要穿在身上的人的年龄、身高、体重,她事无巨细并有理有据地耐心询问一番,春泥完全不认为这位店主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倾向,后来店主竟和春泥拉起了家长里短,聊起了八卦新闻,看得出她对很多八卦了如指掌,她讲的眉飞色舞,自我沉醉在她自己不时夸大的乐趣中。春泥就在这些事中迎来四季更替,肉眼可见的儿子成长,悄无声息的伴随自己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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