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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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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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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谣》连载

第三十章 番外:王村

南方一座小城里,绿树环绕,没有拔地而起的幢幢高楼,作为省内第一大地级市,火箭般的速度发展成为该省第一大工业城市,为全省增加GDP的同时响应国际环保组织提倡节能一小时,请勿过度发展工业的口号,为了经济和环保两件事,该市可谓大费周章,工业园区建在稍远的城镇郊区,整座城市被团团的绿树山林包裹着,钢筋水泥穿插在荫蔽遮天的藤蔓里,尤其在炎炎夏日,花草芳香蓊郁,马路中间的花坛盛放着各式各样艳丽的不知名的花儿,街道两旁的住宅区和临街商铺前全是参天大树,这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市,连水泥马路都是长而斜的山坡,横架在城市上空的天桥是穿越进山洞内的,明令禁止小汽车禁止进入市中心,尾气排放问题得到了良好的解决,为该市的市民居住也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基本上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是蹬着自行车的行人,或者电动车大军从山坡上集体迎面而来,王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颇有点看张艺谋电影的幻觉,两军对垒,王村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扎根在这座物美价廉的工业城市,她一向偏科严重,于是选了没有就业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四年沉浸在图书馆,二楼的文学类书籍让她翻了个遍,别人在青葱的校园内浓情蜜意的谈情说爱时,她在图书馆看完一本又一本历史小说,在老师的鼓励下她开始尝试写短小说,因为老师的推荐成功登上了校园内刊的头版,一篇短小说就此让她在校园内声名鹊起,面对大好前程她自己也似乎在众人的期待中找到了未来的人生方向。

研究生三年级,她做了一个大胆决定,放弃了老师给其推荐当地广电编辑一职,认为人生一世不该困囿在小小城市,应该去更广博的天地施展,可她不知道的是人才济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与老师辞行的最后一晚,她在酒桌上大放厥词,众人都笑她的年轻气盛,期待着她大展宏图,古文字学老师只在一旁笑而不语,既不能打击自己的学生,也不能用过来人的经验劝诫她,因为年轻人就该是朝气蓬勃的样子,怎样的生活都可以接受,就这样她带着无限憧憬去了北京,此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且听我娓娓道来。

兜里揣着父母给的5000元只身一人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北漂生活,凭借出色的写作水平并没有顺风顺水的进入杂志社的编辑部,然而每个人都在费尽周章的讨生活中最后和自己的梦想南辕北辙,王村也不例外,可是亲戚圈子里对她却充满了期待,她一次次被拒稿,吃了无数杂志社的闭门羹,在一次次失败中重整旗鼓,你若问她何以毫无成果的一直坚持,唯一能回答的是喜欢,王村褪掉衣裤一个人躺在南锣鼓巷一条隐蔽的又脏又旧的胡同街,好不容易用2000块钱租了一间不到10平米的地下室,啃面包和吃5块钱一桶的泡面常有的事,她在一次次焦虑中熬到天亮,京城的拂晓拉开朝气蓬勃的一天,胡同临街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店,硕大的梧桐叶从天上飘零而落,她穿一双棕色马靴杂沓在枯黄叶上,晨风掀开了早高峰,天桥上围堵着轿车大军,统一的方向来来往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一条浅色紧身牛仔裤,她匆匆忙忙的从小摊贩手上接过葱油饼,飞奔向人满为患的地铁,一夜入秋,半靠着家里人的接济,她勉强在北京城里如同蝼蚁般过着,戴着耳机拉着地铁上的吊环,在人堆里寻一个方寸之地,她在人海茫茫里被推着出站,急匆匆的赶往上班的美容店,跨越半个北京城,通勤的时间超过2个小时,她咬了一口葱油饼一边想着这个月发工资就可以换一间宽敞的单间,每天面对行行色色的脸,她坐在客人跟前,耐心的用娴熟的手法替一个个顾客提拉紧致,月入2万的她似乎成了金钱的机器人,下班后已经是凉风乍起的初秋,她照旧背着单肩包一个人踏着星夜往5环外坐地铁回家,刚拔腿下地铁出站,一个人影冲她撞来,撞个人仰马翻跌倒在地,男人忙朝地下一团道歉,那男人眉清目秀拉着她不分青红皂白一路狂奔,她脑子一片嗡嗡声,上气不接下气,跟着拐进胡同街巷,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拽过他躲进逼仄的小巷子内,果不其然后边儿跟着一两个黑衣黑裤的彪形大汉,男人掩住她的口鼻,她惊恐的望着他,前额抵住他的喉结,逼仄的空间让两人不得已紧挨着对方,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和她做出亲密状,彪形大汉面对浓密的建筑群,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左顾右盼,执身进的胡同内一团黑影,漆黑一片,良久,两人才失态的从楼隙挤挤挨挨的出来,男人低头直直的望着她,她俯身轻拍衣衫上的墙灰。

她愠怒道:“我并不认识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何以这么拽着我一路狂奔,并不过问我的意见。”男人一席黑色薄外套静静的站在下首,并不讲话,只眯眼对她笑。

恼怒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你当真以为在拍电影,英雄救美吗?”

“你真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学生啊!颜展悦啊,你这么快就忘了?这才多久不见。”明媚少年笑道。

王村瞪大双眼,满腹狐疑:几时有这么个莽撞学生,况且自己从未当过老师,更加纳闷儿起来。

“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1年前你在一家陶艺馆跟着老师傅学陶艺,我那天正好没钱结账了,你帮我结了的,我找你找了好久,那一整天就是你教的我啊?你忘了?”

王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严肃道:“不过是一面之缘,不值得你这样煞费苦心,既然这样,你刚刚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而且天子脚下,还值得你这么逃命不成?”

“姐姐,误会了,那是我父亲捉我回去呢,我就想自由的在外面自己闯荡闯荡。”

王村摇了摇头,无奈的心想:又是个纨绔子弟,少年不识愁滋味,在这里强说愁。

少年死乞白赖道:“好姐姐,今天收留收留我吧。”

“你这小孩儿,到处都有酒店房,我给你钱你自己开去,况且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没钱的主,怎么就落魄到这个地步?”

“我有钱,我给钱给你,让我在你这儿打搅一宿,我保证明儿一早就走,向你保证。”少年把三只手顺势敬礼似的放在脑门儿调皮道。王村这才仔细端详起来,白净的脸皮,身板儿颀长有力,似乎是常年练体育,前额上没有头发,整个的向脑后梳上去,不很长,舔着脸笑哈哈,高挺鼻梁,双眼皮,一张招风耳竖在两腮旁,两扇厚嘴唇劈开,笑起来倒是既有感染力,王村对这个少年似乎一见钟情了,她只把这种心思藏在心底,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况且并不知道他的底细,而且她要在他面前装的穷困一点,这样倒好施展这段感情。

一夜无眠,就这样如他所愿跟着王村回了这间十平米的狭小屋子,并不能盛得下两个人,她把房门打开,一张纱帐隔断在门口,王村搬了一把折叠躺椅自摆在屋外的院子里去了,少年倒抢先睡在折叠躺椅上,嬉皮笑脸道:“姐姐,还是请去里边床上睡吧,我在这上面,我想让姐姐陪陪我。”

王村白了他一眼,铺好被褥躲过一边:“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吗?你就一口一个姐姐。”

“那我不管,就是姐姐,不管大多少”

“入秋了,大概蚊子是没有的,你既然要和我挤,那就只能委屈你了,你就是个小屁孩儿,不说了这隔壁左右的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宿无话,王村一觉醒来时,少年已然躺在她身边,她睁开惺忪的双眼,一张白净的脸盘赫然映入她眼帘,两人就这么不明就里的撮合在一起,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啊”的一声,嚷起来。

“你什么时候上床来的?我的,我的。。。”说着忙揭开被子瞅了两眼,这才稍稍安了心,推开他一手臂的距离。

“在你说着梦话,喊明哥的时候,这个明哥是谁?我要取代他。”少年赤裸裸的挑衅道。

“你无赖,太无赖了。”说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姐姐,你别哭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混蛋了,我以后一定经过你的同意。”颜展悦一咕噜跳起来,站在床沿边,抵着墙认错道。

“你们都喜欢欺负人,果然不管年少还是年老,都没个过程就喜欢这么样霸王硬上勾,我都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谈一场恋爱总要奔着结婚去的。”

颜展悦急得跺脚道:“好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十分的尊重你。”

“我可不比你那些莺莺燕燕,我都不认识你,你就钻进我的被窝,传出去了,我还怎么见人?”

“我该死,我真该死,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拿起床头的衣物裤子,趿拉着鞋狼狈的逃窜了出去。

王村用手拂了几滴泪,仔细回想昨晚上,是自己抱着一个温柔的身体一个劲儿的蹭,想着捂着脸耳朵根羞红了,颜展悦又折转身喊道:“为了赔罪,我周五请你去吃饭,这是我的号码,你必须联系我,要不然我又跑来,牛皮糖一样黏着你,给我一次赔罪的机会,我再也不这样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在被子里掏摸一阵,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颜展悦瞅着拨通了这才离开。

接下来一周颜展悦杳无音讯,王村自当没发生这么一个小插曲,也全然不在意,依然每天一个人行在上班途中来回,只是隐在心里放不下的写作梦不得已暂且放一边,偶尔心血来潮提笔写上一两个片段,打电话回家只言片语讲正在杂志社当编辑,家里人满心满眼都是荣耀,不成想在偌大的北京城她真正靠自己的双手让自己尽量活得体面的并不是让人充满羡慕的职业,自由作家的职业。

这天下班,晚风吹鼓了行色匆匆的年轻人的衣衫,陡然的凉意铺天盖地而来,她裹紧身上厚长衫毛呢外套,捂住贝雷帽,双手在胸前搓了搓,刚下地铁,出站口一阵大风刮来,她踽踽独行在人行道上,身后一张大手轻拍左边肩膀,人却在右边,她朝左边望去,随着那张白净大手往后转了个圈才看见男人的脸,她狐疑着怪罪道:“你吓我一大跳。”

“这一周倒是忙的很,所以没联系姐姐,可姐姐也不联系我。”

她斜了他一眼:“小小年纪,正是读书的大好年纪,有个什么正事要忙,一天天的不务正业。”

少年快步向前倒退着走在她前面,调侃道:“姐姐,这可就错了,虽然我们是两个时代的人了,我忙的可还真是正业,我自力更生,又没有靠家里人,要我说你们就是低看我们新一代,而且读书的大好年纪都是老思想了,我讨厌读死书,姐姐你什么学历?”

“无可奉告。”王村快步一个劲儿往前冲,也并不等颜展悦。

“姐姐实乃才女,为何沦落到做美容了?”

王村气道:“天底下就准许你们男人可以不分职业不分贵贱,那我们女性就应该分职业贵贱了?你这属实就是对女性职业带着偏见,可恶可恶,怎么了,美容能养活我,而且让我过得舒心,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怎么着就要挑挑拣拣的那个这个。”

“姐姐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我只是随口一提,不知道多有冒犯,就这个错更加要赔礼道歉,我预约了王府井一家超级好吃的饭店,我带你去吃?”

王村拂袖扒开他的身体气鼓鼓道:“你小小年纪就调戏我,我跟你很熟吗?你想泡妞,打错算盘了,我不是你那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红粉知己,不是你随意就可以调戏的。”一赌气冲了出去,颜展悦侧身被她撞得差点失去重心,往后退了几步,跟着追了出去。

他抓紧上前喘呼呼的赶上王村,一把扯过她单瘦的手臂,王村泪流满面,颜展悦倒是吃了一惊,双手把她捧在怀里,她的额头抵着他的喉结,他的右手抚着她的脑袋,一头长乌发直直的垂下来。

他静下来,沉吟一会儿,心疼道:“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了,我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原谅我,从你第一次给我解围,付账之后我就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后来一直打听打听,好不容易上周才找到你,姐姐,我不管外面什么看法,什么舆论压力,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养着你。”

深夜明晃晃的银杏树漱漱作响,一片片飘零下来,落在两人的头上,像戴了一层黄色头纱。

“人海茫茫,找到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真的很不容易,虽然我才20岁,我感觉我和你认识了好久好久,就到上辈子我们也是情人,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沉默半晌,王村抽泣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你也不用立马答应我,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不放弃你,我知道你比我大十岁,而且在哪家美容院工作,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王村揉了揉带着淡妆的眼睛,白皙的脸上红了一片,淡淡的晕红在一层轻薄的粉上显得更加俏皮,王村算不得很惊艳的美人,但她很像她的姑姑,站在人群里有一种温婉的特别的吸引力。

她俏皮的朝他鼓了鼓腮帮子。

“我饿了。”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坐在路边摊大快朵颐了起来,王村倒比颜展悦拘谨,两人用纸巾擦了擦嘴,相伴着往深夜的湿淋淋的细雨丝里走去,一把透明伞撑开,撑开的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人终究都要为年轻时的冲动决定付出巨大的代价,常说不后悔,却时常后悔。

王村头一次享受到男人的爱抚是和颜展悦浓情蜜意到无法分开的程度,她爱他爱到死的程度,哪怕他天天在外面神神秘秘,她爱到何其卑微,她甚至接受如果有新的女人来找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的一切请求,她完全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躺在他身下,像一根尖针狠狠的扎下去,扎得她无法呼吸,这一夜,他们在颠鸾倒凤里享受爱欲,极致的爱欲。

她裸着上半身背对着他蜷成一团,楼道里的长燃灯把黑夜烫出一个洞,然而他在她无限的青春和生命里烫了一个疤,一个久到无法痊愈的疤,他也爱她,爱到相互折磨,相互控制。

颜展悦把他的长手臂枕着她的头,小心翼翼的吻在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犹疑的在被子里把玩着她微凸的乳。

“姐姐,我好爱你啊,我好困。”

“没想过我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没有谈过男朋友吧!”

“我不介意,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谈不谈都是你的过去,和现在无关,和未来也无关。”

“你谈过几个?”

“你是第二个吧,头一个是我们班的同学。”

“我还是会担心,和你在一起压力好大?”

颜展悦翻身搬过她的脸,睁大双眼堵住她的嘴。

“为什么?”

“因为容貌和年龄焦虑,不过就当这是我走在青春的尾巴上老天给我最好的礼物吧。”王村在黑里用双手搂过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压,两人埋在对方的脖颈里。

“和你这样之后,老想着结婚和永远,可是我明知没有永远。我真恨没有早点遇见你,我也真狠自己这么早生出来,十年我都在小学背古文,而你还是一个细胞,我也真恨你生出来这么晚,下辈子我希望你比我早生出来,早一点遇见。”

“我不介意的。”颜展悦的轻声道。

“我晓得你现在不介意,但你将来会介意,永远本身就是一个很混蛋的词,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养我三年,我要重振旗鼓,完成我的梦想。”

厚厚的鼻息吹着她的耳朵,让她心里又痒又麻,一翻身把熟睡的他推下身去,自己摸黑起床踅进浴室冲了澡,她闭着眼由着花洒上的水,喷枪似的从上淋到下,她心里却翻江倒海,恋人们总想着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长到相看两厌,久到糜荼开花,这本身就是一场经不起任何考验的人生之路,要求从一而终,要求长相厮守,要求白头偕老,这对任何一对恋人来说都是一厢情愿的希望,世上任何一段感情都经不过时间的淬炼。

她穿好白色睡袍,身子倚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就着银杏叶的缝隙里射将下来的一缕疏朗白月光,手里端一杯红酒向天上敬了一杯,一仰脖灌下去,新换的寓所在五环开外一个荒无人烟的郊区,她辞了美容院的工作,开始一本正经的和少年蜗居在京城潜心创作,依旧是石沉大海的投稿之路。

一日,她正自坐在这栋独栋别墅二楼的阳台栏杆边吃水果边看书,头发松松垮垮的束在颅顶,颜展悦虎着脸情绪不佳的开门回来,厌恶的朝她瞥了一眼,一屁股坐在靠床的木地板下,整理一地狼藉的衣物,嘴里喃喃。

“成天你都不知道把衣服收拾收拾,除了吃还能干啥?”

王村一脸嘻哈道:“还能爱你啊,当然是。”她用牙签戳了一小块苹果腆着脸凑过来往他嘴里递。

颜展悦把头歪过去,边整理边絮叨。

“我们这个月的经济你也不管,什么都不管,就一门心思扎进电脑里边儿。”

王村小心翼翼的躲进厨房,收拾起锅碗瓢盆起来,准备准备做晚饭。他在玻璃门外边收拾边数落。

“你还有完没完?一回来给你赔着小心,你还要怎么着,你没能力养活那你当初别答应啊,这时候了怪我,大不了就仔细考虑不在一处过了,多大的事儿,值得你这么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你看看你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天天家里家里不收拾,自己蓬头垢面,每天自己还焦虑,情绪不好。”

“拜托,现在是谁情绪不好了,有意思吗?颜展悦,你在外边儿找到新的富婆了你大可以离开,我王某人要是挽留一句我不姓王,赶明儿大家趁早散了干净,省得这么叽叽歪歪,我懒得跟你个大男人在这里计较这么多。”

“你甭想把我甩掉,妈的,今儿倒霉,打牌输了好几千,心情不好。”颜展悦败下阵来。

“我的少爷,你拢共一个月不挣多少钱,我们还要吃喝,你又去打牌,老说不听,我不反对你玩玩儿牌,那也仅限于放松,并不能当成个活路,你若再这么不听劝我真的会受不了的,你找个能把你养着的富婆去吧。这京城里遍地都是金子,随你去找。”王村气急败坏道。

颜展悦气性也上来了,不管不顾道:“你怎么回事儿,就是想早点和我分手了,就是嫌我赚不着钱,幸亏是我自己在挣钱,要不然得被你嫌弃死。”两人跪坐在床边的小矮桌旁,争执得面红耳赤。

“我从没把你当成我的最后的选项,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我接受不了比我小的,趁早你离开我吧。趁早现在感情还没有深得无法自拔,离开是对的,我写这些废话也没人会看。”

“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活不下两个人?我偏不信了,你天天就知道写,又不出去活络活络,京城里最讲究这个,你这就是在闭门造车,写到人老珠黄你也不一定能写出来,反正你也是死犟死犟的一个女人。”

“滚,别在这里了。”王村一声大吼。

颜展悦起身朝厨房方向一脚踢翻小矮桌,杯盘碗盏杂碎一地。王村早闪进阳台外,气势汹汹的鼓眼瞪着他。

颜展悦的拳头捏得死死的,一拳头砸在玻璃门上,就是一震,随后摔门而出。

头一次王村一个人睡在这间寓所里,她的枕头湿了一大块,半夜起身孤零零的收拾傍晚踢翻的菜汤和破碎的碗盏,第二天当没事人一样照旧坐在电脑面前打字,可心里总落了空,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空等一夜又一夜,她按捺不住自己想联系他却强忍着,一个陌生号码显示在她的手机上,她战战兢兢的接通。

“是颜展悦的女朋友吗?”

她心里一紧,生怕出了意外,他那么意气用事的一个人,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整个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在骗局戛然而止的时候是相互动了真感情,颜展悦好歹还有点良心的,可是晚了,他对她曾经真的很爱过。

“是。。。。”

“你现在立刻马上转20万,我给你一个银行账号,否则我就把他。。。。不准报警,报警你就见不到他人了。”那头做了一个抹杀脖子的动作。发出“死”的音。

“可可,我现在手上只有十万,,我,,,,,”

电话里随即传来一长串:嘟嘟嘟嘟,没等她回过神来,手机的聊天窗口传来一段被绑架的视频,颜展悦惊恐的望着镜头嘴里堵满了白布,只摇头。

一条短信发来一串银行卡号,先转十万,再给她宽限一天转十万。连忙将发来的银行账号复制之后从APP里转了自己卡里的十万块钱进去,她正自六神无主,四下犯难,拨了一通电话给王阳,叫她急转10万过来周转,王阳在电话那头纳闷,多问了一嘴:“这人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绑架的人不找他爸妈,偏偏找你?我就多说一嘴,我直接转你建设银行了,自己晚点查收”这些问题掷地有声,她愣在原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完全听不见王阳后面几句叮嘱的话,急糊涂了让她来不及沉下来思考,顺着王阳的提醒越想越觉得诡异可怕。她扔掉电话,任凭电话怎么震动她始终不为所动,担惊受怕了两天,她下定决心走进公安局,把和颜展悦的详细情况描述了一遍,等她失魂落魄的从公安局出来,脑海里一幕幕颜展悦逗自己的那些幸福画面,她一阵干呕,连日来的饥饿感让她的思维达到了鼎峰,肚里一阵咕咕噜叫唤,没错她险些步入了一桩惊天骗局,干燥的空气让她的喉咙发痒,咳嗽半晌,她仰天长舒了一口气,满街的银杏也飘飘荡荡的落下来,像落了一层黄雪,不过这一次只有飘飘零零的满街落叶落在她的羽绒服上,她又一次孤身回到了美容院开始上班,绝口不提过去这几年陡然销声匿迹的踪迹,她难以启齿,她经过这么一回事故人自然变得清醒了,人财两空,通过警方的追寻,该犯罪团伙是惯犯,专门寻找单身独立的女人使用美男计下手,她穿着美容店里的紫色制服外边儿套一件黑色羽绒服,正坐在兰州拉面店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角落里架着一台迷你彩电,里面的央视网正播放着一则新闻。

近日某犯罪团伙专挑独身女人下手,最长期限2年专门骗取这些独身都市女人的钱财,请各位广大女性市民尽量结伴同行。

电视画面里出现了颜展悦等一行人烤着手铐,眼睛打码的画面,她定睛望着电视机,手机在口袋响起,她掏摸出来,把筷子放在碗里。

“请问是王村吗?”

“我是,您好。”

“我这里是你前阵子报警的公安局,你那个被骗的款子已经追到了,他那个银行账户异常被银行冻结,所以第一时间把这笔款给你追回来了,以后一定要当心这种骗局。”

王村忙握着手机不停点头。

“好的,感谢感谢,我下午来取。”

她拎了一瓶饮料,找戴着头巾的拉面老板娘付了款,径自出了店,不住苦笑。这时候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像极了爷爷去世那年新堆起一座新坟上被一股风吹得漫天飞舞烧掉的灰烬,她把帽子戴在头上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一个孤独的微胖的身影踽踽独行在漫天飞扬的城市大雪中,茫茫白雾隐没了她的踪迹。。。

她在美容院辞职出来是两年后,果断存了一点钱全款在白市付了一套房子,在王玄贵的极力撺掇下让她考进白市文联中心当了一名窗口人员,此后她和王阳两个人常常结伴同行。

她从京城回来小城市必然会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比如职场上的饭局是她极其讨厌的一项,她看着王阳在酒桌上游刃有余,冷眼瞧着她从一个青葱笨拙的女孩蜕变成独当一面的女人,在这酒桌上一路走过来的许多艰辛,心里五味杂陈,她似乎也看见了大伯在一次次酒桌上如何走钢丝般运筹帷幄,才有如今在白市的地位,为人民服务始终是作为一名共产党人最忠诚的信仰,一张肥脸的中年男人端起高脚杯凑近朝她谄媚,她勉强端起酒杯礼貌性的抬手敬了中年男人便自顾自的抿了一小口,坐在主位的秃顶男人讪笑道:“今天两大女王,都还没有男朋友,在坐的各位有福了啊,这位是我们的老朋友王阳女士了。”王阳爽朗的笑着端起酒杯大声介绍道:“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大家都认识我了,今天我们领导也在场,这位是我妹妹,还请各位领导多多关照。”她娴熟的将她身旁的中年男人酒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倒进自己杯子,一骨碌全喝了下去。

“大家见谅,我们周处身体情况大家都知道的,我替他代劳了。”

周处故意正色道:“这,我今儿要自己喝,都是几个老领导哥哥,你看看她就是不像话。”

“还是周处幸福啊,有个这么贴心的助理。”

王阳一个劲儿朝王村使眼色,她只当不看见。

一个瘦条戴眼镜的年轻男人道:“来,妹妹,我敬你。”

王村受宠若惊赶忙站起身,两人相互对拜了拜。

“哪里,哪里。”

坐在年轻男人另一边的上年纪的女人噗嗤笑道:“你看这两人在这里喝交杯酒,对拜呢!”

王村一时急了,脸胀得通红。戴眼镜男人赶忙起身朝一旁的女人赔罪道:“多有得罪,珊姐,妹妹脸皮薄,初来乍到,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小伙子还没有女朋友吧,正好凑一对儿,妹妹现在在文联工作。”王阳调侃道。

王村红着脸壮胆道:“净拿我开玩笑,我是新近考进来的,希望各位领导们嘴下留情,手下也留情,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小女子能代劳的绝不打马虎眼。今儿当着各位老板领导的面,自罚三杯。”一点红晕色爬上了她白皙的脸颊,众人看了越发显得可爱俏皮。

三杯下肚后,王村开始陷入中度模糊,整个人东倒西歪,踉踉跄跄,浑身瘫软,只记得戴眼镜的男人背着自己往饭店外走,酩酊大醉的她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王阳被周处搀着,一行人出了饭店,这才各自回家。

这以后她不再跟着王阳踏进这种毫无意义的酒局,消耗能量的饭局,她开始紧锣密鼓的投身进文联的公益事业,醉心于白市周围的贫困儿童和贫困家庭的探访,写一些采访传记和报道,头一次让她萌生写自己的家族史的时候,是她怀孕生孩子后某个打雷下暴雨的夜晚,孩子的生父至今是个谜,刚生的头两年文三妹帮着带了几年孩子,后来,她和王阳住在一起,两人兼顾着孩子,陡然萌生出好好翻翻家族史写一部她们父亲那个年代的故事,又一年倒春寒,她只身一人回到小时候熟悉的村子,村镇里驻扎着零星佝偻的老人,死守在这个生养了他们漫长一生的地方,黄梅时节的阴雨一连下好几个月,她一个人住在爷爷的老房子里听着屋顶滴答滴答的雨声,腥湿的衣服上沾着一股霉味,她一点点看着潮湿的水汽渗进墙面,洇出一个湿晕,一股阴冷风掀翻了她摆放在老旧写字桌上的纸张,四处飞扬。。。。。。。她收拾停当,打开电脑,从王贺东伯伯零碎的记忆里找一点陈年旧事,一卷长书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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