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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祥(张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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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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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连载

第二章 联袂张恩好 行走洪家庄

1

月亮升上了半空,夜安静下来。陈力清回到了自己的家。又是一个礼拜天,陈力清准备去拜访一下小学同学张恩好。一大早就走出了家门。张恩好家住在玉龙坡,离玉皇庙村大概有20华里路。陈力清疾步如飞,两个小时后,他来到了张恩好的家。张恩好迎老同学进屋,烧水冲茶。茶还没有喝完一道,就听见远处响起了枪声。

陈力清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枪声好像来自东南方向,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被张恩好一把拽回屋里:“没事,这可能是校长家的四哥又在训练他看家护院的那些人,他们有土枪。”

陈力清说:“我二姨一家住在那里。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张恩好愣了一下:“行,我在那个村教国文,平时我住在学校里。”

他们说着话,恩好妈妈已经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张恩好和陈力清匆匆忙忙吃完饭,就开始走上了去洪家庄的路。

洪家庄是不太引人注意的一个小村庄,在地图上也很难找到它的位置。村子的中央有一条贯通东西的小河,小河把村庄分成了前街和后街。陈力清的二姨家和村里的小学都在后街。陈力清和张恩好在村头分手,张恩好去小学,陈力清去二姨家。并约好傍晚回张恩好的家里再见面。

汶河边上的小村庄,冬天特别冷。陈力清的二姨夫洪本通早早就起了床,抱了两抱麦秸盖在老母猪身上。老母猪却不领情,站起身来把身上的麦秸都抖掉,然后就看着洪本通哼哼。洪本通将煮好的猪食倒进猪食槽,老母猪“呱唧呱唧”吃起来。洪本通掏出旱烟袋准备抽几口,还没点着火就被突然而来的枪声给扰乱了。

灵娃从屋里窜出来问:“爹爹,哪里打枪?哪里打枪啊?”一边问一边就想往大门外跑。

“回来!你给我回来!”洪本通厉声喝到。

灵娃停下了脚步:“爹爹别害怕,我不靠近,只从旁边看看他们怎么打枪。”

洪本通没有回话。灵娃拔腿就跑,刚刚跑出门外,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陈力清。

陈力清看灵娃急匆匆的样字,问:“你是灵娃吧?跑这么快干什么去?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表哥文文啊!”

凌娃停住脚步,定睛打量了一下陈力清:“表哥?你不是出去上学了吗?怎么来我们这里了?我表哥可是比你脸白,脸上也没有胡须,说话的声音也不是你这样,他的声音没有你的粗!”陈力清上一次来大姨家是3年前,上师范临走前来辞行,如今灵娃不敢认了。

陈力清笑了:“我长大了呀,傻灵娃。你也不是三年前整天拖着鼻涕的样子了啊!”

灵娃摸了摸自己的头,笑了:“你真是文哥呀?怎么不上学了?”

“我毕业了,回家来当老师了。”一听说表哥当了老师,灵娃兴奋了。他忘了去看打枪的事儿,接过陈力清手中的礼物,一边往家跑一边喊:“爹,娘,我文哥来了。”

洪江氏正在屋里纳鞋底,听到灵娃的喊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就走了出来。

陈力清进门先叫了一声 “姨夫”,又叫了一声“姨”。洪本通领陈力清屋内坐下,让凌娃烧水、洪江氏做饭,自己陪陈力清聊天。

洪本通早就对陈力清有所耳闻,只是不明白他如此年轻,怎么会明白那么多事情。自己的小儿顽皮好动切喜欢舞枪弄棒,这是洪本通的一块心病。他想和陈力清好好聊聊,该怎样让灵娃也能变成如这外甥文质彬彬的模样。

饭菜上桌,免不了要喝两盅。陈力清对姨夫说自己不会喝酒,姨夫喝,我一盅陪到底。酒过三巡,人就开始说心里话:“我说文文啊,我家你表弟你要多操心,我想送他入学堂,可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他在家整天除了割草拾柴外就到处乱跑,只要听到侯老四训练家丁的枪声一响,他拔腿就往那地方跑,真让人不放心啊,你说这枪子是有眼睛的吗?”说着,一仰脖子就把酒盅里的酒全都灌了下去。

陈力清忙安慰说:“姨夫别着急,树大自直。灵娃还小,长大就好了。他上学的事我来想想办法。”

洪本通一听这话来了劲头,要给陈力清敬酒。陈力清谢绝:“姨夫不要见外,我一会儿就去见我同学,让灵娃进学堂读书或许就不到处乱跑了。”

洪本通点了点头,笑着说:“或许吧。”

2

侯四院在洪家庄是有钱的大户。候家弟兄四个每人一个大院,有事弟兄四个同时上阵,自然让人心生畏惧,,被人称为候四院。侯家发迹是在同治年间。慈禧垂帘听政,在镇压了八位顾命大臣后刺激经济,实行的政策对汉族人经商和土地经营极其有利。侯四院四兄弟的爷爷侯旭根虽然已经50多岁,体力脑力仍然不输当年,指导儿子侯俊峰在种地的同时,从内地往边远地带贩卖特产。他们将内地的特产拉到西域和关东,换回珍贵的中药到内地,几年的功夫暴富,在洪家庄给自己的四个儿子每人置办了一处宅院。侯四院就成了四兄弟的代名词,势大力强,让人们望而生畏。

候家四个儿子,四种做派。侯老大经商,经常从山东到东北或者到西藏和新疆的路途上奔波。

侯老二种地,是村里地最多的地主。农闲时家里就雇一个管账先生、一个厨师、一个干活的长工。农忙的时候雇佣很多短工帮助春种、夏收夏种、秋收秋种。

侯老三是候家最有学问的人,进过京城出过国,见过大世面。从日本留学回来,聘用了几个师范毕业生当老师,自己当校长,在家乡办起了学堂。

侯老四排行老小,自幼娇生惯养,在屋里坐不住,也很难学习成才。就招了一帮子人舞刀弄枪,专门给其他的兄弟或者邻村的富户们输送看家护院的人。

张恩好心里挂念着一件事,也可以说是挂念一张照片,走路速度特别快。进了学校,瞟了一眼正领着一帮人在练习枪法的侯老四,就径直去了自己的寝室。

张恩好很快在书桌上找到了那本书。还好,照片完好无损的夹在书中,她正在望着自己微笑呢。他赶紧把照片放进贴身上衣的口袋里,提着礼物去了校长的家。

侯老三名字叫侯文轩。喜欢文房四宝,每个礼拜天只要有空,学画一幅国画。今天天气晴朗,心情也不错,起身走出卧室。准备去书房写几个字。却听见刘妈在和自己的太太林慧娟说话。林慧娟问是谁,刘妈说是一个书生,没见过。林慧娟说让他去客厅等吧。侯文轩一听就知道来了客人。今天的画是画不成了,在夫人的伺候下更衣。

张恩好把自己从上海带回的糖果和一个包装精美的打火机交给刘妈,在刘妈的引领下低着头往前走。听到刘妈说“到了”就停住脚步抬起头。

“哇”!校长已经在等候了,赶紧施过拱手礼。侯文轩见来人是张恩好,示意刘妈收下礼物退出,心里很是疑惑:这不是张老师吗?平时在学校天天见面打招呼。今天专门到家里来,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忙示意张恩好坐下,又呼刘妈沏茶。张恩好起身感谢。

侯文轩对刘妈说:“你可以去忙了。”待刘妈离去,张恩好拿出那张在内衣口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侯文轩接过照片一看,手“哆嗦”了一下,立马环顾四周,然后问:“这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你和她是朋友?她多大年纪?”

“是我朋友,今年19岁。”

“你们怎么认识的?”张恩好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说:“我们在上海青春剧社演话剧认识的。”

侯文轩的手依然颤抖,他品了一口茶,稳了稳激动的情绪,把照片又仔细看了两遍:“她叫什么名字?”

“钟芝诺。”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张照片?”

“是这样校长。我和芝诺认识后彼此印象很好,一直保持着来往。”

张恩好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侯文轩的脸色继续说:“前些日子接到她的一封信,她说她妈妈病了,医生说是治不好的病。她想带着妈妈离开上海找个清净的地方养养心。芝诺想到了我,就托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问我可否帮她在乡下找个教学谋生的职业。能顾得上她娘俩的生活就行。”

侯文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边整理衣领边说:“你捎等一下,我们去学校吧!”说完就走出会客厅去寝室更衣。张恩好把照片重新揣到上衣口袋里,等侯片刻,就跟着侯文轩回到了学校。走进校长室听侯文轩说了声“坐”,就坐在了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刚刚坐稳,就听侯文轩说:“你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讲。”

张恩好定了定神,感到侯文轩今天的表现有点儿反常,也觉察到了他反常的原因好像与钟芝诺的那张照片有关。他想了一想说:“芝诺绝对是个好女孩,虽然漂亮,但是却传统。她在剧社里管服装和道具。”

“她妈妈叫什么名字?”侯文轩好像费了好大劲儿才问出了这句话。

“这个我没有问过她,不知道。”

侯文轩说把:“照片再给我看看,我好像见过这个女孩。”

张恩好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递给了侯文轩。侯文轩拿着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问清楚她母亲叫什么名字后再来找我吧。”

停了一下他又问:“晚上你住学校还是回家?”

“我回家去住,有同学从西乡来我家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我还有点儿事情,不送你了。”说着把照片又还给了张恩好。

张恩好走出学校的大门,看太阳已经压山,想起了和陈力清的约定,急急忙忙向回家的路走去。

陈力清和洪本通边吃饭边聊天,一转眼,两个时辰就过去了。想起和张恩好的决定,便起身与洪本通告别。

回玉龙坡的路上。被冷风一吹,陈力清突然想起了老师项云的话:“中日战争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战火有可能很快就烧到我们的家乡。组织上有意派您回东原开展工作,发展我们的力量。”今天喝了一杯酒,脑细胞活跃厉害。老师的这些话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他把回乡后认识的人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发展的第一个党员竟然应该是张恩好。

自小学毕业后,张恩好去了上海他的姨家,跟着他姨夫上学。自己去了省城读师范。张恩好和自己一样学的也是国文,这对以后的宣传是有利条件。明天自己下午才有课,不如今夜就住在玉龙坡,探听一下张恩好的意愿。如果可以,就把他发展成自己回东原后的第一个党员。

张恩好回到家里,见陈力清还没回来,就烧了两壶开水,把茶焖上。侯文轩接过钟芝诺照片时一瞬间惊愕激动的样子,不停地在脑子打转。为什么他非要知道芝诺妈妈叫什么名字?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今天没有把芝诺妈妈的名字马上告诉侯文轩,主要是因为害怕。害怕因自己的仓促帮不了芷诺,反而给她和她妈妈带来危险。再说呢,自己也真的还不知道芝诺妈妈的名字呢。

恩好娘从外面走进家来,手里拿着两棵葱,见张恩好坐在椅子发愣,忍不住问是不是来家里的那个同学回玉皇庙了?张恩好回说没有,从洪家庄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是陈力清回来了。“回来这么晚,是酒喝多了吧?”张恩好问。

“喝了一点儿,但是没喝多。”

“明天你有课吗?天这么晚了,没有课的话今天就先别回去了,我有事儿给你商量。”没想到这么巧合,陈力清爽快地答应:“行,不回去了。明天上午再回,下午有课。”

初冬的夜有些寒冷,张恩好动手点着了取暖炉。将事先准备好的碎木头一块一块的装进炉膛。在霹雳啪嗒的木材爆裂声中,火光映红了张恩好的脸。陈力清见张恩好看着火光愣愣地出神,问:“老兄你在想什么呢?”

张恩好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上海新路师范学校的青年剧社吗?”

“记得,怎么了?”

“剧社里负责服装和道具的钟芝诺,我们是好朋友。”

“这你以前和我说过,怎么了?”

“我们是很纯洁的友谊,她很信任我。”张恩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前几天芝诺托人捎来一封信,说她妈妈有病,上海太乱。想在咱们这边找个僻静的地方教书养活妈妈。”

“那好啊,让她来吧。”

“今天我见校长就是为了这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把照片给他看过之后,侯校长说要先问清楚她妈叫什么名字,我有点儿纠结,问还是不问?”

“问吧,找个理由问。问了告诉侯文轩,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陈力清两句话,让张恩好有了主张。陈力清见张恩好沉思就说:“别胡思乱想了。听说日本人快打到咱们这里来了。有什么打算?”

“还用打算吗?想办法抗战呗!”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咱们必须联合更多的人。”

“怎么联合?”

“现在有一种组织,是好多愿意打小日本的人联合在一起的。除了商量如何抗战外,还为争取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努力!”

“那也只是听说。,谁见过?”张恩好打断陈力清的话说。陈力清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本书,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说着就从大褂口袋里掏出了那本共产党宣言。

张恩好眼前一亮,马上从陈力清手里接过来仔细端详,念出了声音:共产党宣言。翻了几页,然后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要爱惜,别外传。”张恩好一边答应一边打开书再也不吭声了。

陈力清说:“天不早了,睡觉吧,明天再看。这本书先放你这里,下个礼拜天我再过来拿。”也许是一天跑路太多,说着说着竟然睁不开眼睛,睡着了。

3

陈力清回到玉皇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多钟。匆匆忙忙吃了中午饭,就去了学校。走

进办公室,看到对面多了张办公桌,正纳闷呢,马支笑领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进来介绍说:.“这是教数学的汪老师。”

陈力清马上站起身说:“汪老师好”。

汪老师笑着边点头边用手示意:“坐坐坐”。

马支笑又把手指向陈力清说:“这是教国文的陈老师。”陈力清点点头,向着汪老师行了一个拱手礼。

汪老师惊讶地一边还礼一边说“是国文老师啊,年轻有为,好好好”。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他办公桌上的东西。下午一节国文课,很快就下课了。

陈力清走出校门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忽听见有人喊“文哥哥,文哥哥。”

随声望去,却见二姨领着表弟灵娃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忙问:“二姨,您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灵娃这几天每天哭闹着要上学堂,软泡硬磨的,你姨夫就让我领着他来找你了。我也有半年多没见我姐姐了,怪想念的。”

陈力清想起礼拜天给姨夫的承诺,连忙说:“那好,咱们一起回家吧。”

陈力清的娘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忽见儿子领着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进了家门,很是高兴。姐妹俩已是半年多没有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贴心话。

晚饭后老姊妹俩就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聊天,灵娃却缠着陈力清不放。“文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上学?”

“下个礼拜天我再去你们村里,问问校长,”

“还要等一个礼拜呀。我在你这里等着你一起去。”陈答应着:“行,你先在我课堂上旁听,感觉一下上课的氛围。”

灵娃高兴地蹦蹦跳跳,拍手称赞。

天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接着又现橘红色,太阳从东边树林子里跳了出来。陈力清带着凌娃走进办公室。校长不在屋里,汪老师也没在屋里,陈力清对灵娃说:“你进了班里别说话,坐在最后面一排听课。课堂上你不用说话,哪里不懂下课再问我。”

灵娃点点头说:“哥,我都11岁了,不是小孩了。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晨读还没有开始,陈力清就提着一个方櫈把灵娃送进了教室。灵娃悄悄地坐在最后一排,仍然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惊奇。扭过头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晨读开始了,学生们都大声朗读。灵娃不认识字,看着书上的画面翻来翻去。晨读的声音越来越大,灵娃被这种氛围感染。听了几遍竟然也能跟着读了。他也学同学的样子,高声念道:“小山下,空地上,家家户户植树忙。一棵棵,一行行,根儿深,枝儿长。叶儿肥,花儿香。春看花,夏乘凉,结成果儿大家尝。”

陈力清对灵娃的表现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想:我这表弟真是块学习的好材料,不上学就可惜了,一定要为他争取个上学的机会。

又是一个艳阳天,陈力清把二姨和表弟送回了洪家庄。洪本通看到他们三个一起进了院子,放下手中正干着的活儿出门迎接。把陈力清引进屋里忙冲茶倒水,询问灵娃上学的事情。陈力清说“姨夫放心,我这次是专门为凌娃上学的事来,现在就去我同学家。”

4

走出洪家庄,又走进玉龙坡。陈力清一直在考虑该怎样给张恩好说让表弟入学堂的事。少拿钱或者不拿钱能让灵娃进学堂,必须仔细合计合计。

此时,张恩好正坐在家里思绪连连。自从那天侯文轩说要知道钟芝诺妈妈的名字,张恩好就想起了给他捎信来的表姐魏玲。记得芝诺说过她妈妈和表姐魏玲是好朋友,表姐一定知道芝诺妈妈的名字。

今天给学生们上完晨读,他就起身去表姐家。

表姐家的仆人柳妈打开门问:“找谁?”

张恩好回答说我是魏玲的表弟庚辰(乳名)。想托表姐回上海时捎点儿东西。说着把母亲捎给表姐的绣花大褂往上举了举。

因为表姐家是富户,自从表姐嫁过门后,张恩好还是第一次来她家。走进大门还有二门,走过二门还有半圆弧形状的小门。

柳妈说:“您先留步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这内院是不允许男人进去的。”

张恩好站在小拱门的内门口往里张望,在这寒冬腊月,小院内却是花红如春,那嫣红嫣红的花儿应该是四季海棠吧?已经是三年没有见到过表姐了。

上次从她家仆人手里接过捎来的信时,想跟着仆人一起来看表姐,却被告知表姐已回上海。问姑妈说表姐连姑妈家都没回。可能是太忙了吧?

柳妈在一座土黄色红瓦盖頂的房子前站定:“二奶奶,你表弟庚辰来看你了!”

随着一声“真的是庚辰来了吗?”,表姐挑开门帘走出了屋子。

“呵,真的是庚辰啊,长高了,也胖了呢。”魏玲说着,示意柳妈把礼物收起来,就领着张恩好来到了客厅。

张恩好问表姐生活的可好?表姐笑嘻嘻地说“可以,你姐夫挺开明,所以我的日子也就过的很舒心。”停顿了一下,魏玲又问他:“我上次捎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姐。我同学钟芝诺让我帮她找个教书的活儿。她妈妈是什么病啊?好些了吗?”

“听说是一种给情绪有关的病,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你知道芝诺妈妈的名字吗?”

“你问这干什么?白姐嘱咐过我不是非常可信的人,不要把她的名字告诉别人。”

张恩好愣愣地看着表姐,好像傻呆了一样,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茬了。魏玲也许觉察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合适,赶紧补充了一句:“你是我信的过的人,可以告诉你的。她叫白玉梅。”

“是赫赫有名的影星白玉梅吗?“张恩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表姐点了点头。

他嘟噜一句:“怪不得芝诺长得那么漂亮,原来是影星的女儿。”

张恩好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见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他想起了和陈力清的约定,便起身告辞回家。

陈力清赶到张恩好家时已经是午饭时刻,正好和刚刚从表姐家回来的陈力清相遇,两人又拥抱又互拍肩膀,似久别重逢一般。

张恩好第一句话就是:你可来了,那么多话想和你说。说着两个人就直奔了张恩好的卧室。张恩好一边冲茶一边说:“《共产党宣言》我看过了,分析的有道理。消灭基于阶级分化之上的剥削与压迫,建立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是多么美好的一幅蓝图啊?”

陈力清严肃起来:“你想为实现这个蓝图贡献力量吗?”

“当然想了!”张恩好不假思索地回答。

陈力清把自己随身带的粗布背包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不包,一抹鲜艳的红色顿时让人感到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张恩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别出声,认真听我说。”

“兄弟,这是一面红旗。这红旗的故事以后给你讲。在这个面红旗前宣誓后,就加入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叫中国共产党。是为实现咱们上面说的那个理想而奋斗的组织。你是否愿意加入这样的组织。如果愿意,现在就跟着我宣誓。”

张恩好想了想后认真地说:“我愿意!”

“举起你的右手,我说一句你说一句。”“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宣誓完毕。陈力清把党旗收好,又强调了一下纪律:“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共产党面临的问题很复杂。所以我们的身份现在必须是保密的。对自己的家人也不能说。”

张恩好点点头说:“我记下了。”

陈力清接着说:“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及时联系。现如今日本鬼子侵占了东北三省,战火不断向内地蔓延。我们要在周围的人中善于发现那些和我们能志同道合、处事严谨的人。”

张恩好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以前我们是同学加朋友,现在是亲兄弟了。”

陈力清笑着看了张恩好一眼说:“理解很到位。”。,

张恩好忽然想起自己打听钟芝诺妈妈名字的事:“你猜芝诺妈妈是谁?”

“谁?”

“上海的著名影星白玉梅。”

“你告诉侯文轩了吗?”

“还没有,我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不管他什么反应,你都要告诉他。从他对这件事作出的反应,可以判断出他的人性如何。”

陈力清停顿了一下说:“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相助。”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

“我姨家表弟想去学堂上学,家里贫寒交不起学费,你看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张恩好呻吟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给他弄套课本,先让他跟着我学。如果他悟性好的话,我再推荐给侯文轩。侯校长还是很爱才的。”

说着他站起身,在书架上的橱子里来回翻找,终于找到了一套小学国文一年级的教材。接过教材,陈力清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约好明天一早带着灵娃在洪家庄的村口见面,还约好下礼拜天和张恩好一起去省城看看离别了一个多月的老师。然后带着小学教材和《共产党宣言》和张恩好告别。

送陈力清回来,张恩好情绪仍然高涨,思绪万千。想起钟芝诺对自己的拜托,总是想马上去告诉侯文轩,尽快有个结果。便洗头更衣准备去再会一会侯文轩。

5

张恩好又一次来到候家,开门的不再是刘妈,而是一个小伙子,穿着打扮也不像仆人。西装革履,留着偏分头,戴着金丝边眼睛。

开门后客气对张恩好说:“张先生您来了,老爷正在等您。”这让张恩好吃了一惊。正在等我?怎么可能?侯文轩知道我今天会来见他吗?张恩好胡思乱想的跟着那位书生走到客厅前,书生自动退下。

候文轩正坐在客厅里等待张恩好的到来。自从上次看到钟芝诺的照片后,他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这个女孩太像她了,是不是她的女儿?这种想法始终在脑子里打转,怎么也消除不掉。自己和张恩好的谈话也不愿意别人知道。

刘妈是太太林慧娟的贴心红人,让她给来拜访自己的人引路不太合适。正巧舅舅家最小的表弟麦吉从上海回来,侯文轩便把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嘱咐他说今天可能有客人来见,直接领到客厅。

张恩好见侯文轩在客厅等候,忙进屋施礼。

侯文轩说“坐吧”。“您问过了吗?她妈妈叫什么名字?”

“白玉梅”

“影星白玉梅是吧?”还没等张恩好回答,侯文轩自言自语似地自己回答了。此时的张恩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静静地看着侯文轩什么也不说。

侯文轩看上去很平静,但是眼睛里竟然有泪水溢出。停顿了一会,从长衫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打银票,放在了张恩好的面前说:“麻烦你转交给白玉梅女士娘俩。告诉她我们乡村怎么也比不上大上海,让她们用这笔钱在上海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调养吧,这些费用用完后,我再通过你给她们捎新的费用。”

张恩好一愣,他没想到侯文轩会这样处理这件事。脑子里极速运转着:这钱该收还是不该收。侯文轩的态度说明他和芝诺母女的关系非同一般。无论怎样,钱还是应该先收下,给芝诺交代清楚,应由芝诺妈妈和芝诺娘俩来做决定。便接过了侯文轩递过来的银票:“我先代芝诺谢谢校长,把您的意思转达给她们。已经快到中午了,在下先告辞,以后再来看您。”说着就退出了侯文轩的办公室。他要回家打好包裹接着送到表姐家去,把自己昨晚写好的信和这些银票交给表姐,让表姐明天回上海时捎给芝诺。

陈力清从张恩好家出来,就去了二姨家。把课本交给姨夫,说让凌娃先跟着张老师去免费旁听。如果张老师觉得他是学习的那块料,再给他争取免费进学堂。

洪本通听后很高兴,问陈力清什么时候去拜师。!陈力清说:“明天一早吧,今天我先不回玉皇庙,明天一早我领凌娃去张老师家。把这件事办妥再回玉皇庙。“以后凌娃上学了,就别再叫他凌娃了,姨夫给凌娃起个学名吧。”

“我没文化,还是你赐他一个号吧。”陈力清想了想,不再推辞:“叫洪烛怎么样?烛有光,既可以照亮自己前行的路,也可以照亮周围的人。”

洪本通连声说“好!”。洪本通说话声音太大,惊动了在外面喂羊的凌娃,凌娃跑到屋里来问:“什么好好好呀?”

“明天你文哥带你去拜师了,还赐了你学名叫“洪烛”,快给你哥磕头。”

凌娃马上要跪下给陈力清磕头,陈力清拦住了他:“不用磕头,好好学习,争取能免费进学堂就行。以后就都不再叫你凌娃,叫你洪烛了。”

凌娃开心地笑了:“我喜欢洪烛这个名字,好听。”

夜来得很快,陈力清和洪烛睡小西屋里的同一个床,二姨特意给加了一床被。没有取暖炉,姨妈从院子里抱来一抱树枝点燃取暖。

树枝噼里啪啦的响声给屋里增添些许温暖的气氛,把寒冬的冷隔在了房间的外面。当树枝燃烧成灰烬的时候,看着洪烛瘦小的身躯和成熟的表情,陈力清心里有点儿酸酸的:“睡觉吧凌娃,明天还需要早起见老师呢。”

洪烛躺进被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也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吧,脸上露出了微笑,并“咯咯”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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