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玉亮的头像

王玉亮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02/23
分享
《把爷》连载

第三十三章 轻易地拴好绳子,将脖子套在绳圈里

十年前,巧儿只身跑进了大山里。把爷指给她的羊肠小道是唯一通向外面世界的通道。她只有跑出去才能逃出生天,可是天知道那段山道有多么的坎坷和凶险。能否逃脱,要看她的造化了。

她一个人奔跑,不停地奔跑,摔倒了爬起来,接着奔跑,身上不知被枝杈划破了多少道伤痕,全然顾不了,只是不停地奔跑。天黑了,她听见各种野兽噬血的嘶叫,她瑟瑟发抖,恐怖和死亡的气息弥漫着每一根毛细血管。她在把爷给的布包里发现了洋火,她生起一簇新鲜的火苗,火的温暖驱赶夜魔的恐惧,一群森林狼围着火堆绕个不停,彻夜嗥叫。

她闭着眼睛,只能不停地祈祷。

黎明来临,第一缕热烫的阳光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接着不停的奔跑,山泉给了她滋养生命的血液。她看见水中的面容,伤口,忧伤,可怜,无助,狼狈。山泉就着大饼,她失声痛哭。

如果哭能唤醒内心的强大,那么就痛快地哭上一场,然后接着奔跑吧。

终于,巧儿在翻上一座大山时看见了远方的烟火。只要奔到那簇烟火,她就可以活下去。

只有一簇烟火的板房,那里住着一个孤独的猎人。猎人看见披头散发的巧儿撞进门时也吓了一跳。猎人问巧儿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啥翻山越岭?巧儿不停地摇头,她对任何人都要心存戒备。猎人炖了一锅狍子肉,巧儿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完全没有吃相。

吃饱了,巧儿说:“明日带我出大山,送我到离这里最近的村落。”

猎人用松针剔着牙,露出不屑地神情,说了句:“凭啥?”

巧儿脱掉被树枝刮成条的衣裳,赤着身子躺在兽皮铺上。

猎人眼珠变得猩红,兽叫一声扑过去,折腾了一夜,猎人才死猪一样打起呼噜。巧儿没有哭,泪水在恶人面前只能增加其施恶的心。

第二天吃过早饭,巧儿让猎人带他出山。猎人上去就扇了巧儿一个耳光,他蒲团一样的大手打得巧儿脑袋嗡嗡乱响,意识瞬间模糊,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猎人打了几样猎物回来,才松绑了她。猎人将猎物的毛皮去掉,用大锅炖起来,猎人在板房的四周随意薅一些草来,其实那是野藿香和野山葱,丢进锅里,锅里的肉便飘出诱人的香气。

猎人挑最好的肉给巧儿吃,猎人说:“我没有女人,留下来,做我的女人吧,我天天让你吃野味。”

巧儿不敢摇头,她怕他蒲团一样的大手,她瞪着如惊弓之鸟般的慌乱眼睛,让猎人误以为她真得怕了。猎人嘎嘎大笑,得意地啁上一壶老酒。巧儿悄悄地推板房门。猎人惊醒,端着猎枪吓唬她:“干啥去!”

巧儿瑟瑟地说:“我去拉屎,憋不住了。”

猎人松了一口气,将猎枪抱在怀里继续睡,迷迷糊糊地说:“不许走远了,就在门口拉!”

巧儿瑟瑟地说:“知道了。”

巧儿又开始了没命地奔跑,趟过冰冷的溪水,跨过横生腐烂的倒木,巧儿看到了一条平坦的石子路,有路,就说明已经逃出了大山。巧儿顺着这条石子路继续奔跑,希望就在眼前,巧儿一头撞进了人的怀里。是猎人。

猎人像拎小鸡一样将巧儿捉了回去。猎人将巧儿扒光了衣服,没日没夜的发泄兽欲,猎人只给巧儿吃一些残渣剩骨,他说吃饱的巧儿像野兽,太能跑了。所以饿着巧儿,只让她半死不活就可以了。

巧儿被摧残的奄奄一息,逆来顺受,成了猎人的活玩物,猎人心满意足,对巧儿放松了警惕,直到他光着屁股在门口撒完一泡黄尿进来,看到身子单薄的巧儿捧着那杆笨拙的猎枪。猎人慌了,管巧儿叫亲娘,让巧儿放下枪,甚至给巧儿磕头作揖。巧儿用枪指着猎人,让猎人炖新鲜的狍子肉。猎人光着屁股忙来忙去,炖了一大锅肉,等到肉香四溢的时候,砰的一声,猎枪响了。守着猎人的尸体,巧儿吃得肚子溜圆,并将炖好的肉块装到布包里,然后又开始了风一样的奔跑。

巧儿找到了那条石子路,顺着这条石子路走下去,碰到了一辆拉货的马车,赶马车的是一个憨憨的哑巴,只会咿咿呀呀地比划,巧儿也顾不了那么多,就上了他的马车,巧儿实在是太累了,就在马车上美美得睡下了,睡得昏天暗地,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又是一个黎明。她欣喜地看到了密集的烟火,看到了村庄,看到了人群,她喜极而泣。她在村庄里没敢多停留,她的耳边一直响着把爷的叮嘱,远远的走,越远越好。养足了精神的巧儿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朝着远离大山,远离扎兰屯的方向一直走去。有时会搭上什么牛车驴车马车走上一程。

一路向北,漫天大雪飘风的冬日来临时,雪儿已经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漠河小城。这座小城人口稀少,闭塞,寒冷,人与人之间冷漠的如同冰块。巧儿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光,在这座冰天雪地的小城里想换来一碗活命的粥简直是难上加难。想在这座似乎孤悬于人世间外的极寒小城活下去并不容易,人们各自忙碌着,没有停留,为了一碗粥,为了一个栖身之所,为了不被冻死。

巧儿初来乍到,没有栖身之所,就要冻死了。一个乞丐过来推醒被厚雪覆盖的巧儿:“跟我来。”巧儿鬼使神差地跟着乞丐走,活下去的本能让她迈开冻成冰棍的腿,无所顾及。巧儿跟着乞丐到了一处地下窝棚,当地人管这种地下窝棚叫“地窨子”。一股温暖袭来,巧儿感觉冻僵的身体开始融化。乞丐说:“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就住这里吧,这里原来住着一个老乞丐,死了,我把老乞丐扛后山扔了,所以这里就空闲着。”巧儿感激涕零,将包里所剩无几的铜子塞给乞丐。乞丐摇摇头说:“你先活命要紧,在这里,你不要指望谁会施舍你,在这里能活命的人都不容易。”乞丐的眼睛装着灰暗、空洞,没有一丝生气,巧儿有些怕,乞丐说完话,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个“小屋”成了巧儿夜晚栖身的家,白日里她背着包裹出去挣钱。巧儿又干起了老本行,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搭讪过往的男人。天冷。谁愿意在冰天雪地里睡女人,除非是穷疯了憋疯了。这样的人虽然少,但终归是可以接到生意的,谈好了价钱,其实根本没有价钱一说,只要给铜子,巧儿就是要做生意的。冰天雪地里随便找一处偏僻的胡同。其实到处是偏僻的胡同,风雪如刀,所有行人只顾闷头走路,就是碰到冻僵的死尸眼睛都不会斜一下,只会在心里骂了句晦气,然后扭着头绕开,没有人会在意谁在干嘛,只想快快地回到自己生着炉火的屋子里去。人们行色匆匆,将脖子缩在棉衣里,眼珠子冻得僵硬,眉毛上结着冰霜,眼睛里装的全是冷漠,似乎除了自己的生死,别的人和事儿都是漫天的雪花。

巧儿的生意做得艰难,巧儿无意之中抢了“疤脸”的生意,疤脸是个脸上长着大块胎记的老女人,一直也做着皮肉生意,与巧儿不同的是,疤脸有自己的小板房,所以和她做生意的男人比较享福,她会将客人请进生着小火炉的板房里。其实巧儿早就想过将客人带到地窨子里去做生意,可是她是有顾虑的,一是她觉着那样有愧于好心的乞丐,二是她想有一处别人不知道的清静之所,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不受任何人打扰,可以做自己的梦。

疤脸无意之中发现了“抢食”的巧儿,疤脸下手那叫个狠,一把扯过巧儿的头发,巧儿轻飘飘地倒下去,疤脸一阵乱脚踢在巧儿的身上,巧儿长得好看,她就专照着巧儿的脸上踢,巧儿的鼻子涌出血来,染红了雪地,疤脸累得呼呼直喘,踢够了开骂:“小婊子做的绝啊,敢抢老娘的生意!”没有人管闲事,不想被冻死,巧儿只能自己爬起来,往地窨子走去。事后,巧儿依然拉拢大街上的男人做生意,不这么做,她只有饿死。疤脸又打巧儿一次,不过是象征性的扇了一个耳光,骂了句婊子。疤脸看明白了,只要打不死这个丫头,她就会做男人的生意。天寒地冻的做那个生意,说不定哪天就冻死了,索性随她去吧。疤脸甚至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疤脸觉得没有杀人便是救了人,一样可以功德无量!

有一天,巧儿接一个岁数很大的男人生意,男人的头发胡须都是白的,走路颤颤巍巍的。巧儿根本没有上前搭讪这样的人,是白胡子主动搭讪的她。巧儿脸皮抽筋似地笑笑。白胡子提出做生意的想法,问巧儿多少钱?巧儿说:“老人家,您看着给就行了。”巧儿没有问白胡子的身份,白胡子倒是急于告诉她:“我是一个老木把,一辈子也没结过婚。”

巧儿惊住了,巧儿想到了把爷,眼前这个白胡子和把爷的年龄长相何其相似。巧儿头一次发了慈悲之心,将白胡子带到了地窨子里,那里暖和,不至于冻坏人。巧儿让哆哆嗦嗦的白胡子别急,帮白胡子脱衣物。

白胡子一遍遍说着:“真好,真好,就是老了。”他的眼角淌下一行混沌的泪花。

巧儿又帮着哆哆嗦嗦的白胡子系腰带。过程很长,白胡子身体一直在不停的抖动,是因为疾病还是激动的心不可知。末了,白胡子说:“这辈子值了,终于知道女人的滋味了,真好。”白胡子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塞给了巧儿。巧儿手下一沉,全是白花花的银元,有几十枚。巧儿吓着了,连忙塞给白胡子。巧儿惊说:“太多了,用不了,我只要一枚就好。”巧儿嘻嘻地取出一枚银元,甭提多美了,她自打来漠河,这是收入最可观的一笔钱了。

白胡子叹了口气说:“我这个老木把放了一辈子的大树,攒的钱全在这了。老了老了,祸害一个可以当孙女的娃娃,该遭雷劈了。娃娃,这些钱你就收着吧,我已经用不上了。”巧儿呆呆地抱着一袋银元,白胡子走出地窨子,消失在风雪中。

转天巧儿带着一袋银元走出地窨子,她一夜没有合眼,她觉着做人得厚道,绝不能收一个老人一辈子的积蓄,这也是会遭雷劈的。巧儿懊悔不已,怪自己昨日为何草草收下。一大早她就去找白胡子,她满小城里转,相信一定会碰到白胡子。临到中午的时候,有人围在一堆,似乎在看热闹。巧儿挤进去,看见墙角里被大雪埋着的一个人,是死是活无人知晓,没有人去动。但八成是死了,那人的面部上也全是积雪,根本没有呼吸的空隙。巧儿壮着胆子走上去,用手划开了那人脸上的积雪,竟是白胡子老人,他面带着微笑,像是在做着甜甜的梦,一推他就会醒。

巧儿不敢相信,瞬间泪流满面,扑在白胡子身上大哭大叫,一遍遍喊着爷爷。巧儿花钱雇人埋葬了白胡子,并在墓碑上写了老木把白胡子爷爷之墓几个大字,落款的地方写了孙女敬挽。

巧儿用白胡子留下的银元租了一个小磨房,做起了豆腐,从此小镇多了一个“豆腐西施”。巧儿的水豆腐做得块大量足而且价钱偏低,所以她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早早的起来做,却是每天最早卖完豆腐的人。以致于有些晚来的人根本买不到她的豆腐,在她面前唉声叹气地埋怨。巧儿并不多做,一是她的身体和精神有限,做多了实在是身体吃不消。二来她是想给别的豆腐房留有活路,生意全让她做了,树敌太多,早晚是灾。这样一来,巧儿做到了衣食无忧,过起了一段自在的生活。

转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烦心事也随之而来,毕竟巧儿是做过皮肉生意的,从良不易,有人到豆腐房里来调戏,巧儿只身一人,哪里是那些臭无赖的敌手,也不情不愿地挨了“欺负”,一来二去,巧儿的豆腐磨房被人传成了“豆腐青楼”,豆腐生意一直不错,但声名越来越差。

以泪洗面的日子巧儿过够了,她不再屈服于命运的摆布,只在漠河呆了两年,疲于应对那些臭无赖,在一个无人注意的傍晚收拾行囊踏上再度流浪的征程,四顾茫茫,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似随波逐流的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听天由命了。巧儿花钱雇了一驾马车,驾车的是个黑瘦的老头,日夜兼程,逃离漠河。岂料屋漏又逢连雨天,在路上又遇到劫匪,身上钱财被抢劫一空,驾车的老头一个铜子没赚着,唉声叹气地赶着驾空马车返回了漠河。巧儿万念俱灰,一心赴死。巧儿将绳子扔过一棵大树杈,周围连棵垫脚的木墩也没有,只好将绳子套脖子上,可是很勒,巧儿的脚一支地,咳了半天,没有死成。又试了几次,脚下没有垫着的木墩实在是不行,脖子一勒,她就将脚支在了地上,可以反悔,懊恼了半天。她只能解开绳子,拿着绳子往前走,希望可以碰到一个木墩之类的东西垫脚。

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听到一声马叫。一匹马正好栓在树下,巧儿想,借着这匹马,上吊应该完全没有问题。马很高大,她上了几次没有成功。她忽然转过身,感觉一双带着芒刺的眼睛正盯着她。

“偷马吗?我就去拉个屎,你这个小毛贼也真是见缝插针啊,是惯犯吧?”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军官,星眸微转,只觉一道凌厉的光芒锐不可挡,加之一身绒装,英气逼人。巧儿急着申辩,竟有些磕巴,“你你你,谁偷你马了?你可不许诬陷好人?”

“那,说说看,你在干嘛?”军官嘴里衔着根草,一副坏笑,还带着玩世不恭的挑逗。

“能不能借你的马用一下?”巧儿无心跟他调侃,她生无可恋,脑袋里装得全是怎么死。

“借马?你骑上我的马跑了,我怎么办?”

巧儿语蹙,目光闪烁,“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器?这样好了,你抓住缰绳,我骑在马上,只要将绳子系好就行了。”

“系绳子?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系绳子干嘛?”

“上吊!”

军官剑眉扬起,带着一道波光潋滟,忽然莞尔一笑,“我帮过的忙多了去了,帮人上吊可真是头一回。原来林子大了不光什么鸟都有,什么人也都有啊!”

“你就发发慈悲吧,但凡能找到一个垫脚的东西,我也不会死乞白赖地劳驾您了。”

“你就这么想死?”军官逼近一步,星眸闪烁,似乎要将对方探个明明白白。

“活不成了,不就得死吗!”巧儿扬起忧伤的细眉。

“怎么就活不成了?我看你活得好好的。”军官捕捉着巧儿的眼神,似乎在和她捉迷藏。

巧儿急得要哭,泣声道:“你看得不准不准,你到底帮是不帮?”

军官吐了草梗,连声道:“帮帮帮,你能骑马上去吗?”

“这么高,扶我一把。”巧儿抽泣着。

军官摇头,托着她的细腰,轻盈地将巧儿扶上马背。

巧儿轻易地将绳子扔过树杈,轻易地拴好绳子,将脖子套在绳圈里,说了句:“好了,你将马牵走吧,待会我无论怎样你都不要管,只管走掉就是了!”

军官吐口长气,“好,你请便!”

军马扬蹄走起,巧儿闭上眼睛,抓紧脖套,让身体与马脱离了关系。身体瞬时重重坠下。

“啊,勒死了,快救命——”巧儿乱蹬着腿,拼命地叫,但是声音卡在嗓子眼里,直翻白眼仁。

军官又将马急速地倒了回来,巧儿重新跨在马背上,憋得满脸紫红,咳了半天。巧儿喘了半天怒气冲天地朝军官嚷:“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不是告诉你,怎么样都不许管吗?你这样我还怎么死啊?”说着话,泪珠成线。

军官被这个蛮不讲理的丫头气笑了,“这可真是,里外都是我的错喽?”

“当然是你的错了。”巧儿用手背擦着泪水,成了花猫脸。

“这样,你,不死行不行?”军官嘴角勾起不怀好意般地笑。

“当然不行了!”巧儿一口回绝。

“那,你说出个必须死的理由。”军官蹭蹭军马的脸,一脸阳光地笑着,仿佛他们二人在谈论今晚的烛光晚餐。

巧儿撅着嘴,满眼愤恨,“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全被强盗抢了,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你说我还怎么活?”

“你多少钱被抢了?”

“五十个,整整五十个银元。”

军官变戏法一样从马背的布兜摸出一个小口袋,信手一扔,巧儿下意识地接下,好重,险些从马上栽下来。军官说:“这里是一百个银元,下马吧,我还得赶路呢。”

这份量不用数也知道差不了。因祸得福吗?巧儿破涕为笑。

“看看吧,为了一点小钱值得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还楞着干嘛,赶紧下来呀,我还有军务在身呢。”

巧儿嘟着嘴说:“这深山老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让我怎么走?”

军官又摇头,“好吧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驮你一程。”翻身上马,两人的身体紧紧挤在一起。巧儿怦然心动。

“驾——”纵马奔驰,军官的身体也有了反应。

呼呼风啸,巧儿的愁绪一扫而光。

巧儿大声喊话:“你身上有枪吗?有什么东西顶着我呢?”

“没有啊。”军官的脸红红的,他是军官,当然有佩枪,不过枪是在身侧。军官窃笑,这个傻丫头,你说是枪就是枪吧,反正也差不多。

风声狂吼。

巧儿傻呼呼地还喊问:“没有才怪。”伸手便去抓。这一下用得力气过大,正中要害,疼得军官“哎哟”大叫起来。

巧儿那一刻才反应过来,嘿嘿地尴尬一笑,羞得连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好在军官并看不到她的脸,一路上,她再也没了动静。

进了城已是月上梢头。军官说:“我有一处小宅院,租金也不贵,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住?”

那是一处盛开着杏花的小院,满院的花香,古色古香的家具,巧儿好生喜欢。军官狡黠一笑,说:“从现在起,你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了,小心看管着,别弄丢了。”

巧儿羞羞一笑,“嗯嗯”地点头,她知遇到了贵人,真是帮忙帮到了底,连她住的地方都安排妥当了。

军官抚了下她的肩,露出贝齿一笑,“我走了,早点休息吧。”

巧儿依依不舍,追问:“你去哪?”

军官坏笑:“怎么,舍不得我走?”

巧儿撇嘴:“才不是,天这么晚了,人家怕你走夜路不安全。”

军官笑笑说:“我还有军务在身,告辞。”

军官绝尘而去,独自留巧儿在风中凌乱,巧儿有些恍惚,她的生命中真得来过这样一个人吗?

在巧儿的眼中,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十岁的军官俨然就是一个大男孩,他英俊机敏,诡异而又直帅,也不趁人之危。这个人在她的心尖重重划过,荡起层层涟漪。

一连几日,军官没有出现。巧儿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到底有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她真得说不清。

一个夜晚,她去插门栓时,军官飘然而至。巧儿又惊又喜。还没有说话,樱桃小嘴已经被军官吻住。军官视巧儿如珍宝,手指按着她的唇,轻轻的摩挲,再用厚实温热的嘴唇去亲吻,手指是灯塔,嘴唇是进攻的军队,杀出血红,狂野和欢愉。辛勤耕耘在那一块田园里,生出无尽的欲望和欢愉,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巧儿觉得,那是她生命当中最像爱情的日子。

军官像不可琢磨的风,他总是如风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军官的一切对于巧儿来说都很神秘,他不说,巧儿也不问。她不愿触及别的人秘密,也不愿自己的秘密被别人触及。两人若即若离中保持着神秘的吸引。

这个小宅除了军官无人光顾,军官定期给巧儿一些银元,这些银元花不了的花。巧儿弄花种草,每日的期盼就是见到军官。但这是奢望,最长的时候,她甚至一个月也见不到军官。

她不怪他,军人自有军人的职责。只是这样一种相思的火无法熄灭。这样清冷的生活过了一年,一年中她和军官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因此她也倍加珍惜。军官来她的小宅,她必好酒好菜招待,两人推杯换盏,总是不觉到天明。军官懂得怜香惜玉,在床第之上,总是能让她欲仙欲死。只要军官在她的侧卧,她就闭眼享受着一切,她受不了他的引诱和撩拨,她总是不自觉地牙疼般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那是一种痛和快乐相互交织噬咬的声音。她脸色赤热,身子时而如柔滑的蛇,时而绷得紧紧的似根木棍。她被幸福和幻觉包裹着,他什么时间离去,她一概不知,醒后的怅然若失犹如幸福来临时的渴望,那么真实又那么虚无。

巧儿的梦在那日被人碰醒了。

又是一个久别胜新婚。巧儿急忙去开门,她边开门边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花瓶女人身后跟着一群家丁丫环涌了进来。

花瓶女人上下左右打量了巧儿,发出啧啧地惊叹:“哟哟,长得是挺可人呀,难怪有人被迷得神魂颠倒,有家不归。”

“你是谁?”巧儿反问。

“小婊子,我倒要问问你是谁?”花瓶女人狰狞万状。 

“我,我不认识你。”巧儿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已经预感到什么。

“给我打,往死里打,给我砸,屋里的东西全部砸烂!”

巧儿被打得昏死过去,精心营造起来的家被砸得一塌糊涂。巧儿醒来的时候,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已经变黑,她想哭,可是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三日后,军官来的时候,巧儿正在收拾包裹。相视久久无语。军官说:“巧儿,你受苦了。”

巧儿捶打着军官,然后扑进军官的怀里失声痛哭,“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我没敢告诉你,我已有家室,给我做小如何?”

巧儿没有想到军官这么直截了当,她更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她说:“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不在乎世俗的称呼,做小可以,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座杏花小院里。”

军官亲吻着她,“好,我答应你,给我时日正式娶你。”

有一日,军官邀来一群好友来小院喝酒,巧儿做出一桌拿手好菜,好友无不称赞色艺双绝,夸军官艳福不浅。军官喜上眉梢,那一日比做了皇上还要开心,那些人整整欢闹了一夜,喝了一夜。

几日后军官来到小院,喝得烂醉如泥。

巧儿急忙将人搀住,嗔怪其醉酒伤身。军官猛然转身,狠狠抽了巧儿一耳光,巧儿冷不防备,重重跌倒。军官高声咆哮:“贱人,还要瞒我到何时?”

巧儿无言以对,泪目相视。

“说,你打哪来,是不是漠河?”

“是。”巧儿怯怯地回话,捂着肿胀的脸颊淌着泪。

“你还打算骗我多久,你在漠河挂羊头卖狗肉,开个豆腐作坊,实际是豆腐青楼对不对?小婊子——”军官撕心裂肺地叫喊,将室内刚刚置办的新东西又砸个稀巴烂。

巧儿以泪洗面,跪爬到军官的脚下哭泣:“我是做过豆腐,可是事情不象你想得那样,求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说个屁,你个骗子!”上去就是一脚,巧儿飞出去,后脑直接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不知昏迷了几天,巧儿苏醒过来,身体并无不适,但苏醒后的巧儿变得傻傻的,她失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

军官以为巧儿是装的,可后来慢慢发现并不是,她真得失忆了。军官还是隔些日子来到巧儿的小宅,只是巧儿成了军官的泄欲工具。不再有爱,无关风月。完事走人……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