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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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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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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朝前拱》连载

第二章 案件传闻

乌江县教育局局长颜仲江,下午被他的同学、老乡、反贪局局长牛国松请去后,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上午,也没有人见到他的身影,找他办事的人,打他手机,总是关机;下午,他贪污受贿的传闻,就在乌江岸边这座小城传得沸沸扬扬:有说他与出纳会计私分公款数十万的,也有人说只是十来万;有说他私设小金库百多万全部存在私人账户上的,也有人说,小金库只有几十万;有说他挪用公款数十万的,也有人说挪用数额只有十多万。第三天,传说更猛,说第二天上午从他办公室和家中搜出各种存折现金上百万,城内的房产证就有三本,有三个女人与他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传闻遍布大街小巷。也有好事者向反贪局打听,人家都只回答:不要乱说!关系好的多得了一句:正在调查。

颜仲江案件在小城人们的口中流传几天后,逐渐减弱并消逝,就像登陆的台风,其强劲的势头在山树房屋的阻挡下,已变成和风细雨,渐渐消失在内陆深处。这倒不是案件本身是一场误会或已结案什么的,而是“见多识广”的城里人,猛然间发现,即使传说属实,也确算是小城有史以来数额最大的贪污受贿案,但比起广东省国际投资公司香港分公司原副总经理黄清洲贪污、挪用公款十三亿港币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比起河南省几任交通厅长“前腐后继”惊心动魄的情节来,也只是波澜微起;比起成克杰等二品人物来,他只不过是“九品油菜籽官”……

有关颜仲江案件的传说,在县城逐渐消退时,在农村却四散开来,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掷进一块石块后,水波迅速出现并向四周扩展一样。特别是在他的家乡青龙坝,有人说可惜,这些人大多忆念起他对家乡和乡亲们的好处来。有人说他家不缺钱,为什么去做这种傻事呢?有的甚至说:“如果我每个月拿他一半的工资,都不会去做他那种事。何况一天车接人送,吃喝玩乐不开钱,还有人送烟送酒,好不风光。”也有年老的说,彭八字真是神仙,颜家的大事他都算准了。

颜仲江的父亲颜河义听到这一消息,是在青龙赶场。他从山上掰回一挑苞谷,吃饭后挑着鸭蛋上街时,看到赶场的乡亲在窃窃议论什么。只听背对他的人说:“可惜了!”也有人说:“吃黄铜呕生铁,吃多了不呕转来才怪呢!”他走过去,面对他的人就高喊:“颜大伯,赶场啊?”人们就迅速散开了。他如是碰到了两三起,问人家,都说没说什么,却用异样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他。

颜河义把鸭蛋挑到收购鸭蛋的汽车旁放下,弯腰放下绾到膝盖的裤脚,撩起身上仲江穿后拿下乡准备赠送他人的白衬衣衣襟,抹了一把脸上皱纹里的汗水,用手抠了抠花白的头发。刚抬头,看到大儿子颜孟江之子石牛,黄发头上顶一绺鸡冠式红发,身穿红底黑方格衬衣和牛仔裤,脚套白色波鞋,从街上匆匆向他走来,扯着他的衣袖来到无人处,说:“爷爷,二爹出事了。”

“哪样事?被车撞啦?”颜河义急切地问。

“不是!听说被反贪局抓去了。”石牛回答。

“不会吧?上场赶场,他还打电话问你奶奶气喘病好点没有。我问他米吃完没有,吃完了给他们带点去。”颜河义稍停了一下说,“真的出事了,你二娘也该打电话来讲声呀。”

“二娘?哪位二娘啊?是离了婚的辛娅还是结婚半年的楚娟?”

“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颜河义说,“不是你楚娟二娘还有谁!”

“楚娟!二爹要不是为她,哪会落到今天!听说,反贪局搜完家,第二天她就跑了。人家说,她带走了几十万!”石牛气愤地说。

“……”颜河义像突然遭遇寒流一般,牙齿咯咯地响,全身颤抖起来。

“爷爷,你赶快坐班车到城里去找辛娅二娘,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石牛在一旁唤醒茫然无语的颜河义。

“石牛,你来卖一下。收蛋的上街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来。一共是三百五十个。上场一十(个)是三块五,三块三也行。我现在就去找车子,去看看你二爹。箩篼待会儿你挑回去交给奶奶。”颜河义不待石牛回答,急匆匆向街上走去,没走几步,又踅回来挨近石牛的耳朵说,“你不要又把钱用了啊?暂时也不要给你奶奶讲,她身体不好,也不要给其他人谈这件事。”说完,转身几大步消失在花花绿绿的人流中。

颜河义内心感觉不如蚂蚁快的中巴车,一路摇摇晃晃,时停时行,终于来到云岩关。从车窗俯视,山脚老城,参差不齐的房屋,黑白相间中又长出了许多白色高楼;目光越过因下游修建电站蓄水变得宽阔平缓的乌江,进入城东新区,东面四千来亩的土地,前些年打捆给关兴明等人开发修建的商品房,卖地给私人建成火柴盒般的私房,房顶杂乱如垃圾,墙体虽然还白得耀眼,却已在风霜雨雪中,渐渐显出斑驳来;城东中部和西部一万多亩的土地,果如仲江曾在电话中所说,正在建设,翻起了许多宽阔的黄色泥浪,纵横交错的路网骨架,以及春笋般的电梯楼,已经显现出来。

颜河义乘坐的中巴车,从弯弯拐拐的公路上转下老城,跨过乌江二桥,开到了新车站门口。车刚停稳,他跳下来,径直朝仲江在城东新区东边山脚下的别墅快步走去。他按响铁门上的门铃,希望开门的是儿子——这时应该下班了。但按了几次,都没有人开门。他希望儿子在加班,或者有应酬,楚娟打牌去了;或是出了远差,顺便也将楚娟带了去,以往来时多是如此。门前走过来一位年轻人问他找谁,他回答后,对方睁大的眼睛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回答说夫妻俩都不在家。他垂头丧气地来到一中教师宿舍的四楼,按响辛娅家铁门的门铃。开门的是辛娅,她说了声“是她爷爷?”侧身让他进了屋,随后“砰”一声将铁门重重地关上。

颜河义脱下解放鞋换上毛线拖鞋,走进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就问辛娅:“老二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给家里讲声?”

“和你们讲有哪样用?怕她奶奶死得快点。”辛娅沉默了一会说,“海菊我也没给她讲,怕影响她学习,拖一天算一天。”海菊是仲江的女儿。

“他究竟拿了多少?”

“哪个晓得他的?”

“我原来就喊他不要收人家的烟酒,一次折下来就是几百上千,不知他收了多少次?”

“如果收烟酒都要坐牢的话,”辛娅瞥了他一眼,冷笑着哼了一下,“怕监狱修少了!”

“他究竟拿的是哪样钱?是两三万的话,屋里想办法筹来还人家就是了。”

“两三万?人家说,乱七八糟加起来有几十万!”

“你们该去找找包书记,”颜河义好像突然醒悟似的说,“她一直对他都好。”

“没有用。人家说,反贪局在抓他那晚就请示包书记了。她说,如果是到上面跑项目用了点钱,要慎之又慎;如果是个人揣了腰包,由他们按法律程序办。”

“那就说跑项目送人了。”

“你以为人家反贪局的傻得很!”

颜河义焦急地回到先前的话题上:“你带我去问问老二,得句实话,他究竟该多少?既然他收了钱,钱总还在吧?把钱还给人家,里面那个苦,这些年他哪里吃过呀!”

“钱还在?又买房子又买首饰,打牌又经常输,哪个晓得他还剩多少!”辛娅又解释说,“可能关在公安局看守所吧。人家怕串供,也不准去看。”

“楚娟呢?听说搜家后跑了?”

“是跑了。”辛娅平静地回答。

“在他们屋搜出了多少钱?”颜河义迫不及待地问。

“只有几万块钱的存折。”

“那狗日的,那么多钱拿到哪里去了?肯定是楚娟藏起了!”颜河义说完,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辛娅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喊:“楚娟,你出来一下。”

房间衣柜的门被推开,头发有些蓬乱,脸色有些苍白的楚娟,穿一件白底满天星蓝花的睡衣,趿一双毛线拖鞋,低头从卧室走出来。

目瞪口呆的颜河义,看到楚娟腹部已经明显凸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喊了声“楚娟”。从未喊过他的楚娟,叫一声“爸”,就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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