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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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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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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连载

第七章 第二天(腊月廿七)尕叔之殇(二)

被铃声吵醒的时候,万源吓得电话都拿不稳,直接从床上摔到地板砖上,那是父亲的小灵通,他赶紧从地上捡起来。假如被父亲知道他昨天晚上没在出租屋内,他免不了挨一顿训斥,假如让父亲知道他昨天在来人巷待了一整天,他简直不敢想象父亲那悲伤的神情将会是什么样子,肯定比死人的脸色更难看。

站在窗前橱柜前准备早餐的和圆圆关心地问:“四舅舅打来的吗?这么早有什么要紧事情吧?”

“喂?”万源接通了电话。

“源源,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赶紧回来吧,出租屋里什么也没有。这两天你怎么过的呢?……”

“过两天我就回去,住惯了,什么都好。”万源想尽早挂断电话。

“你回来之前,到医院看望一下你尕叔,他又摔着了。”

“怎么?”

“他从埂子上摔下来,又摔到了脑袋。这一回,怕是危险了。”

“……”

“在汲水医院,你回来之前,或者今天就去看望一下吧。”

心头一紧,万源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万源并不是担心尕叔的病情,他是担心尕叔住院了,从乡下送到城里,自己的父亲或者其他亲人陪伴而来,要是有人去了出租屋的话,会发现自己不在那里。

转念又想到父亲大清早特意打电话让自己去看望尕叔,说明他自己没来,万源稍微放宽了心,不急不躁地开始穿衣服。

他这才发现,和圆圆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感觉一阵羞赧。

万千十去帮一位过逝的远亲老人挖坟的时候不小心从三米高的埂子上跌下来,又一次摔得不省人事。本来他跟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是去帮忙打新坟的,只要在阴阳师傅圈出的地方挖一个恰好棺材能下去的墓穴即可。偏巧被他看到坟地后头的埂子上有一块突兀的地方,应该是地鼠在埂子上打洞顶起来的一个土包,他越看越不顺眼,感觉那地方同平整的埂子极不和谐,他便自作主张绕了一大圈爬到上头拿铁锹将土包铲平,他还仔细地将周遭的雪拨过来覆盖住刚才新动过土的地方。万千十心满意足地打算原路返回,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滑就从埂子上直接跌到坟地里,吓得另外几个打坟的人险些丢了魂。

因为是寒冬腊月,地面冻了一尺多厚,万千十就像是磕到了石头上一样。

万千十被送到医院三天,除了刚送来的那天进了一趟手术室,他那可怜的脑袋又被打开了一次。出了手术室后,每天只是简单地挂几瓶药水,大夫再很少来他的床前查看。万千十的脑袋横着、斜着裹了两道纱布,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等待。

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周围的人在等什么。

大夫已经三番五次地说了,他应该不会再睁开眼睛了,除非奇迹发生。

但他还没有死。

所以,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周围的人在等什么。

应该是在等他的老婆柳如絮和那两万块用来给他缴住院费的钱吧。因为按照计划,柳如絮回家取钱,昨晚就应该返回医院,办理出院手续,接不省人事的千十出院。

但直到今天,她和那两万块钱都杳无音信。

柳如絮再次被齐校长的小汽车载上了去医院的路,这次齐校长没有跟她提车费的事,倒是一路嘘寒问暖,说了不少宽慰她的话。

“千十福大命大,上次被雷劈了都好好的过来这些年了,这次一样会没事的!”齐大茹说。

“他就是犟,我说了不让他去,他非得去,打坟那是多么费劲的事,这几年在家里我都不敢让他干重活!”

“就是,千十在学校,也是除了上课,什么体力活我都不让他干。他办公室用的水都是我叫学生抬过去的。”

“他就是死犟,还说他去只是给大家端茶递烟,不去的话什么情面上说不过去。最后被弄过去打坟挖坑去了。不是故意要他的命么?”

“千十是热心。不然咱们十里八村、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他受过伤?会让他去干挖坟的活来?”

“他现在驴犟驴犟地,他想好的事情,我大养的那头骡子都拗不过他。定是他自己要去坟上的。”

“千十以前不是非常听话吗,尤其你说的,他几时敢执拗过一次?”

柳如絮瞪了开车的齐大茹一眼。

“那是他被雷击以前,打那以后,他开始变得古怪,有时候就像个超子。”

“不就是爱笑点吗?”

“有时候更像个疯子!”柳如絮不知道自己的家事该不该向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提及,她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抱怨。

“怎么样疯了?千十还咬你不成?”齐大茹不像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但他尽量地说话诙谐,能让旁边这个满是心事的女人稍感宽慰一些。

“他真咬呀!五六年时间里,我给他生了四个女子,但他就跟个疯子一样,真咬我!”

齐大茹惊得哑口无言,他想不明白万千十会怎么样去咬这个女人,他的思绪里试图还原出一幅激情疯狂的景象。他更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已然都为男人生下了四个女儿,如今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柳如絮近些年的生活似乎并不如意,这从她急剧下降的体重上一目了然。

八九年前,柳如絮是一个一百四五十斤的胖女人,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她周身浑圆的赘肉像是被人一层层剥落一样,不到一年的时间几乎恢复到了她结婚前的光景。生完第二个孩子万果之后,她的身体又消瘦一圈,像是孩子卷走了她原先多余的所有养分一样,她变得像她少女时代一样苗条轻巧。唯独留下一对丰满的乳房几乎未减分毫,像两颗铅球一样傲人地挂在胸前。

之后短短几年时间里,她又生了万言和万宝,都是女孩,她已经做好了生第五个孩子的准备。

万千十是个能干的人,他在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情况下,为前面的三个女儿都上了户口,虽然,老二的户口不跟千十夫妇,但终归不是黑户了。到给小女儿万宝上户口的时候,他稍微遇到了点阻碍,以至于到现在还拖着。

但他告诉柳如絮,万宝六岁上学的时候,户口的事情自然能够解决。

“车到山前必有路。”万千十自信地给老婆说:“我每年过年给乡民政所的马所长背去猪腿的时候,他都爽快地应承了这事儿。”

“千十睡觉的时候咬你吗?”相对无言了半晌,齐大茹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发问。这让回想着过往,正倍感委屈,脸朝着窗外发呆的柳如絮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睡觉的时候咬你奶头?那太正常不过了!”齐大茹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表情明显滑稽起来,他不敢扭头看副驾上坐着的女人,悄悄地斜着眼珠子瞟了一眼。

“滚!”柳如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上去人五人六的校长竟然会这样说话。

但她的内心像是被人用锤子敲出一个小洞洞的瓷缸,一股原先溢满其中的不明液体舒缓地顺着那小洞不断地往外开始流淌。

又是半晌沉默,虽然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碾在柏油路上的嘈杂一直未间断,但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完全将多余的声音摒弃在各自身体之外。

他们都能听到各自心跳的声音。

“你咬你老婆呀?”

“我是没老婆的人!”齐大茹见女人终于说话了,赶紧接过话茬,回头看她的时候,只见柳如絮右肘靠在车窗坎上,右手杵着泛红的脸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嗷,我把那个给忘了!”柳如絮见专心开车的男人回头,感觉自己潮起发热的脸颊更加燥热,赶紧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朝窗外望去。

“你媳妇走了几年了?”

“三年半。”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像是彼此间简单的关心和嘘寒问暖。但当两个心怀目的的人彼此交流的时候,总会在平平淡淡的话语间敏锐地捕捉到自己想要掌握的信息。当男人跟女人在有了一个触及彼此秘密的开头,没有及时斩断而侥幸或者故意延续下去之后,原先本来属于一个人的秘密很快就会共享成为两个人的秘密。这不仅能了解彼此,而且比一般的交流能够极其有效甚至事半功倍地拉紧彼此的距离,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

柳如絮从齐大茹口中了解到一个失去女人的男人三年时间里是怎么度过的。

齐大茹从柳如絮怨妇般抱怨的诸多闲话中,非常有重点地捕捉到他想要的信息。她是做好了给万千十继续生娃直到生一个小子的准备。但有一天夜里,他从她的身上翻下来,本来想换个姿势继续行事,但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软绵绵地再也干不成事了。那是生了尕女子她坐足月子,他硬生生憋了多半年之后的事。

“就那一夜之后,很突然,他就再也不中用了。”

……

这样的交流不光打开了彼此的心扉,更加能打发时间。转眼间齐大茹就将柳如絮送到了汲水医院门口,他们挥手告别。但是故事还没讲完,听的人也没满足,彼此间依依不舍。

柳如絮到医院病房见到丈夫的时候,倍感委屈,她像是彻底失去了丈夫一样,也像是刚刚被人蹂躏糟蹋了一番,一进门就扑到万千十的身上哭诉起来。

“千十呀,你怎么能这样躺着,你得睁开眼睛看一看呀!你知道我有多苦吗?这几年来你总是这么个样子,我难受得紧呀!咱还有四个娃来,你让我可怎么办哇?以前你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至少还活泛,能走能动,蹦一下跳一下,你就这样躺下,我们娘儿咋整呀?……你让我咋弄耶?”她几乎哭晕过去,好不容易被几个亲戚婆姨劝住。

在医院待了两小时,柳如絮在众人的极力劝说下又踏上了回家的路。她留在医院里无时无刻不是哭哭啼啼的,扰得所有人心烦意乱,本来有条不紊地照顾万千十的几个姊妹被搅和得也无心料理它事。事已至此,柳如絮将小女人的性情体现的淋漓尽致,众人劝她看得开些,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往下过。“哪里看得开呀,这搁谁身上谁看得开!”她怼得劝她的人哑口无言。众亲戚实在不堪其扰,想了个办法,打发她回家取钱,张罗万千十出院。

柳如絮回家时依然联系了齐大茹。寒假期间齐大茹得空开着他的面包车城里乡下来回地跑着载人,年节里进城的人多,他利用假期赚的钱大抵顶得上他一学期的工资。

齐大茹接到柳如絮要回家的消息,他的心里翻起一股潮意。今儿个来的路上,两个人已经将谈不得、说不得的具多往事捅破了、说透了,几乎就差羞人的最后一步,不争气的汽车不懂他的心思将人送进了医院,他将错失良机的缘由归咎于汽车。

“我要去医院接个人,说不定还要拉平躺着的病人。……”他找借口将刚坐上来的两个农村老妇人礼貌地请下车,掉头奔向汲水医院。

“又麻烦你了,大茹哥!”

“不麻烦,往后需要什么了你尽管喊我,如絮妹子。”

两个人见面的问候掩不住地荡漾着某种此时还难以彼此尽情交融的情愫。

刚开始的交流无非是千十的情况和闲碎的琐事。齐大茹非常替千十惋惜:“这一回,千十的老师怕是确实当不成了。”

“千十刚摔了脑袋那一年是真的不能讲课,那一开口就笑,一笑就笑完一节课。”

“那是,他笑得我也跟着他笑,一笑我跟着止不住。”柳如絮像是回想起千十当初有趣的模样来,如同在自己眼前引得她不由痴笑起来。

“当初要不是我硬顶着学区领导,把千十的教师档案留着,他早就被报到县教育局开除了。他那样确实不适合当老师。”

柳如絮向齐大茹投去一抹浓烈的感激。齐大茹没有回头,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得到她炽热的目光。

“还好千十恢复得不错,就一年时间,又能上讲台了!”

“也是我向学区领导争取的,他的事情是在学校出的,所以这一年连他的工资都没有停发。他的教学任务都是我给帮忙完成的呀!”

“大茹哥,我们家实在是感谢你了。”

“这点事不值当谢,如絮妹子。”

假如一种浓烈的气息在一个如面包车这样密闭的空间里蔓延散发,到了一定程度,就如同随时能被点燃的沼气一样。

这中间只需要一根点火的引信。

齐大茹摸出一支纸烟点燃,他吞吐出来的烟雾同车厢内弥漫着的潮人的气息搅合到一起,熏得柳如絮闭起眼睛,将脑袋歪着靠在车厢上,显现出刚从医院出来的人该有的惆怅。齐大茹见状将刚点燃的香烟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

“大茹哥,我该咋过呀?”

“大茹哥,你看我咋样?”齐大茹魔幻般地将柳如絮有气无力的发问听岔了。

他早已按捺不住激情澎湃的心瞬间突破了多重障碍,如火山爆发,如破壳而出,随之而来的是爆发后石化僵硬的岩浆,如意欲起飞而迅速支棱起翅膀的雏鸟,他的身体也随着发生变化,从天灵盖到脚板底迅速膨胀。踩着油门离合器的脚板在急剧的变化下失去了原有的感触,车辆明显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假寐的女人被摇晃得清醒了,齐大茹扭头看的时候,她神情紧张地坐直了身子,懒散失神的架子亭亭玉立起来,气血瞬间涌入她的面颊,红润浸透出来,她的胸脯起伏跌宕如两只脱兔一般跳跃颤抖起来,她两手扶住面前的车体露出白皙的手腕和半截纤细的胳膊,如玉雕般让旁边的人心焦起来。

“哎吆吆,大茹哥,你要了妹子的命了!”

“不怕,不怕!”齐大茹自然地将他的右手从握着的档把上落在女人的大腿上轻轻地抚了几下。

火被点燃,火苗正在靠近本来就近在咫尺的引信。

寒冬腊月,一场场的雪积在黄土高原上,到处白茫茫一片,加之前夜又一次落雪,这片山河就像梦中的镜子一样,晶莹剔透,午后的阳光斜撒在大地上,照在雪地里,到处星星点点、五彩斑斓。

万里清空,蔚蓝一片。

不知是冬天猛烈的阳光照射,还是齐大茹将车子的空调开得太大的缘故,柳如絮感到闷热,她褪去原先敞开着领口的棉衣,紧身的薄毛衣勾勒出她傲人的身姿,白色的两大陀乳房更加活脱,随着车子的颠簸有节奏地跳动。柳如絮抬起双手去束蓬松的头发,齐大茹的右手寻迹而上,按住一只呼之欲出的白兔。

“你小心开车。”柳如絮放下右手抓住那只粗壮的手。轻柔如棉的女人的手没有将它推开,却使劲地按在自己的乳房上搓摩起来。

车子这一次心领神会地停到了一处废弃院落的场里,那是离大路很远的一处岭子的背面。说是背面,是因为主路在半山腰上从东边斜地里插过去,这间废弃的庄子从主路上分出一条小道,在西面一直往梁顶上走,几乎到山顶,在一个湾崂里,僻静的地方,有过那么一户人家,在山体上费了极大的气力削出几丈高几丈深的半圈地,建了院子盖了房子,但始终敌不过西北风的侵扰,没多久就放弃庄园另迁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直勾勾地射在这向西的湾崂里,被寒风侵蚀的皮梁上,此刻却不见丝毫清风,倒是揽住了一湾湾的温热。

柳如絮说自己要找个地方尿尿,车刚停下,她急不可耐地跳下车钻到破庄背后去了。留下齐大茹在车子上发呆。

“呀,还是有点冷!”她撒完尿回来,没有回到副驾的座位上,拉开面包车的后门,跳上车的时候搓着双手感叹。

齐大茹从前排的两个座位中间敏捷的爬到后排,扑身压到刚坐稳的女人身上。

“如絮妹子,哥哥给你暖和暖和。”他一手扒拉柳如絮的裤子,一手往上褪女人紧致的毛衣,放出两只他惦念了一路的白兔儿。它们一旦脱笼跳起来蹦到男人的胸脯上,男人顿时感觉那活跃的兔子是雪水做的,瞬间溶入自己体内,在自己体内又活过来,重新跳脱出来回到女人身上,如此反复往来,消融,跳脱,再消融,再跳脱,逗得他的心早已醉得不醒人事。

心醉得酣畅淋漓,肉体的摩擦在晶莹闪亮的四周的雪花的包裹里,在某个一瞬间同样绽放出迷人的光彩。

火山熔岩冷却过后变成乌漆麻黑丑陋不堪的石头渣滓。

“你说,我该咋过呀?”两个人默默地在车子里行进了一小会儿,柳如絮哽噎着又问同样的问题。这会齐大茹听得明白,还听出了她喉咙里的声音。

“他这些年应该攒下不少,你到城里随便过得也比守着的好。我听说他再也醒不来了,你总不是给他端屎端尿的,这往后还长着里,那不是守个能起来的病人,也不是守一两天丧的,那是你守了活寡了。”

柳如絮偷偷摸摸地进的家门,齐大茹本意要将她开车一直送到家门口,车开到上岔沟口的时候,她执意下车走着回家。离家还有两公里路程,在厚厚的积雪中行走,嘎吱嘎吱的响声让女人心里流淌起酸楚的味道。

万楠在照看几个孩子,孩子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回来了,虽然,她们与万楠也亲近,但这会都追逐着从上房跑到东堂屋缠着柳如絮去了。

万楠很想打听一下小儿子的情况,但媳妇儿一直和孩子们待在堂屋里,他不好进门去。

堂屋里,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万楠搭起上房的门帘蹲在门口,还是听不清她们在叫嚷什么。

半晌,儿媳妇从东堂屋出来,她把黑色的棉大衣换成了一袭大红色的长风衣。

大红色的女人身后衔着欢快的四个孩子来到上房的屋檐下,她站在台阶下朝屋内叫了两声“大”。躲在门后的万楠迅速地闪到门外头,问:“穿这么薄,不冷吗?”

“大,我要带着英子去看她爸,明后天就要出院的。”

万楠本想多问点什么,从媳妇儿嘴里多了解点儿子的情况,但他发觉儿媳妇的眼眶通红,这一路来肯定是哭了不少,他已经猜出儿子的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悻悻地将到嘴边的话堵在喉咙里。

“你多穿上件衣服,晚间了冷!还有英子!给娃娃多带上一件厚棉衣。”万楠将喉咙的问题和紧跟着从胸腔泛起来微弱的疑问一同吞到肚子里,换作对母女俩的关怀。

几个孩子的棉袄,都换成了新买的准备过年才穿的新衣裳。红的、黄的、紫的,鲜艳夺目。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围着母亲打闹,唯独万因紧紧牵着母亲的衣角,一双崭新的鞋子并得整整齐齐,她果然是最大的一个,乖巧懂事地聆听着爷爷跟母亲的谈话。

“大,英子我带走了,果儿、燕子、宝儿,就劳烦您照看了!”

柳如絮走的时候,从堂屋里提出一大箱东西,万楠咽回去的疑窦再次付出水面,但被儿媳妇轻松地又踢回池塘深处。她说:“我带了些千十换的衣服和一床褥子,千十回来的路上用得着。”

柳如絮终于还是大方地走了,她走的时候拿走了家里的两万块钱,还算是有良心,除了自己的和万因的几件衣服,她其它的什么也没带走。

但她走的时候,在万楠心中留下一丝隐隐约约不安的思虑,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细丝般缠绕在老头心里。老头无法把它扯出来仔细观瞧,也无法拨动听其音色,恰如跌落万丈深渊还未见着落地时候无法验证渊底是水还是石头一样。

这让万楠一夜未眠。

齐大茹的面包车一直停在上岔沟口未动,直到柳如絮钻进后排,车内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齐大茹打火发动车子,让汽车的轰鸣声掩盖掉女人的哭声。

跟着母亲的小女孩英子被母亲突兀的哭声吓得不知所措,很快同母亲一样嘤嘤地抽泣起来。她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死了。这几日,这个稍微懂事点的孩子一直听大人说,自己的父亲从埂子上摔下来,原本受过伤的脑袋又磕到了地上,她联想到自己摔在地上咔嚓间摔碎的鸡蛋。但生鸡蛋跟熟鸡蛋掉到地上的样子截然不同,人的脑袋磕到地上会是什么样子呢?小英子哭着哭着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柳如絮将女儿放在后排的座椅上平躺着,将自己的外衣圈成一团给她作枕头,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她自己钻到前排的位置,离齐大茹近些。她刚爬到副驾驶的座位上,齐大茹就伸过他粗鲁贪婪的手来,她任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车子开得很慢但平稳,他将手探入她解开的裤腰里,她两眼湿润泪汪汪一片。他在神秘境地同样感受到一汪如沼泽般哭泣的柔唇。

他踩停车子,探过头来进一步探索那神秘境地,如在沙漠和沼泽地里独自流浪太久的两个寂寥的灵魂相遇。

这次他没送她到医院门口,齐大茹在柳如絮的指引下将车停在一个旅社的门口,她整理衣容,默默地下了车跟司机款款摆手告别,神情淡雅,风韵飘逸。

晚间,齐大茹怀着无比期待的心重新来到旅社,打听傍晚间来住店的母女两人,店家告诉他“她们母女进来只是在走廊的沙发里休息了一阵子,就急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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