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里还躺着一个青布包,打开一看是二十张崭新的面票,散发着油墨的清香。檐下的燕子,扑地一声展翅飞向了雨中,直冲云霄而去。
村子深处传来了零星的铜铃声,许是谁家又找出一件祖传的雷击木,正擦拭着等待下一个惊蛰。
风停了,青铜转轴最后颤了颤,把明朝的月光、清朝的麦香和今岁的春雨,统统锁进了那道三指宽的裂缝,那是老匠人特意留给岁月的一个插销。
我知道等到晨光熹微时,它又会随着雾气逐渐消散,但此刻窗上的水珠正顺着羊的轮廓滚落,像许多来不及说完的话,在窗台积成了小小的一滩水洼。
如果你够狠心,要么永远不回故乡,要么永远不关注它的生死,否则你一生中永远就有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疤在那里疼痛,在那里撕裂,就如撕裂缯帛一般。
人到中年,特别是一跨过五十岁的门槛,人体的各种机能就会减退,多种毛病就会如婆婆针,一旦粘在你的身上,想甩也甩不脱,想扯也扯不掉。
那是甲骨灼裂的轻响,是简牍编连的细语,是活字排版时的沉吟,最终都化作我们指间书页翻动时,那一声声叹息般的轻响。
风起的时候,八百朵向日葵同时转向,千万颗葵花籽在黑暗中秘密计数,它们在等待某场春雨,将锁闭的阳光重新泼洒人间。
当推土机的轰鸣,碾碎第一根竹笋时,山风突然卷起漫天竹花,那些细小的白花,在月光下拼出了一个巨大的“归”字,飘向了祖坟所在的那个东南方。
特别是故乡的那些石头,就如一些古灵精怪,却有满肚子的话要向人倾诉。它们唠唠叨叨的絮语,就如外婆的婆婆嘴和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