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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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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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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兵的承诺》连载

第一十八章 阿三

“大嫂,晾酱油肉啊。”

“大叔,去轧糯米粉吗?”

一路上,赵英与邻居们打着招呼。虽然,离过年还有一些日子,但村里过年的气氛已经慢慢浓了起来。

“阿英,放假啦!”村民们也热情地回应着。

“爸妈,我回来了。”赵英走进院子,看见爸妈正忙着晒年糕干,便放下行李也走了过去。

“哎呀,阿英回来啦。”赵英妈听到赵英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

“我们阿英又长胖啦!”赵英妈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女儿。

“妈,您别老说我胖,我的体重又没有增加,我才不要胖呢。”赵英嘟着嘴。

“呵呵,我不说就是了。”其实,赵英妈也只是无话找话随便说说,并没在意赵英胖了还是瘦了。

“妈,几个月不见,太想您了。”赵英撒着娇。

“看,我给你们准备什么好吃的了。”赵英妈指着晒在竹簟里的粳米饭干说。

“哇,晒那么多饭干啊,是准备做冻米糖吗?”赵英最爱吃妈做的冻米糖了。

“是啊。你的几个姐姐好多年没回来了,今年她们全家人都要来,所以我准备做点冻米糖,到时候分给外孙、外孙女们吃。”赵英妈说起在外的女儿们总是特别兴奋。

“不分点给我吗,我也想吃。”赵英嘟着嘴。

“也有,不过你要比他们少一点,谁让你还不成家,给我生个小外孙小外孙囡的。”赵英妈看一眼赵英。

赵英的几位姐姐是值得骄傲的,赵英妈每每与邻居们谈论起女儿们,总会笑逐颜开滔滔不绝。前些日子,两位老人得知女儿们都要回来过年,已经高兴得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掰着手指头盘算着那么多人吃喝拉撒的那些事。

“你来得正是时候,妈为身边缺少帮手发着愁呢。”赵英妈眯着眼睛,看着女儿丰满的身姿,悄悄地说:“学校里有相中的小后生吗?”

“妈!刚回来又说这话了,真是的。”听到姐姐们都要回家过年,赵英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但嘴上还是假装生气的样子。

“好,不说,不说了。妈这还不是为你好嘛,也老大不小的了。”赵英妈看着女儿,嘴巴里嚷嚷着:“婚姻大事要靠缘分,唉,不知我们阿英的缘分什么时候才会到。”

“没有缘分就不嫁人了,一辈子陪着你和爸。”赵英故意与妈抬着杠。

“别瞎说了。”赵英妈瞪了赵英一眼,悄悄地说:“隔壁的阿三真不错,自从你读书去了后,隔三岔五地往阿红家跑,不是帮着照顾二老身体,就是帮着干鱼塘里的活。听你爹说,前些日子他叫了村里一帮小后生,已经把山坡西边那块荒山挖得差不多了,过了年就可以养鱼了。”

“对了,我这就去阿红她家,看看爹娘。”赵英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帮我干活了呀,这孩子。”赵英妈看着女儿急急忙忙的样子,一个劲地摇着头。

“爹!”赵英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山坡。

养鱼塘西首的一块荒地上,一个个小土丘和乱石堆不见了踪影,两只方方正正的养鱼塘雏形呈现在眼前。

“阿英,快来看。两个养鱼塘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过了年就可以放水养鱼了。”阿红爹站在新挖的鱼塘旁边,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听到赵英声音转过身来,向她招着手。

“阿三哥,你也在这里啊。”赵英看见正在鱼塘里干活的阿三。

“阿三呀,这次可出了大力了。最近段时间每天在这里,这两个养鱼塘都是他和村里几个小后生一起挖的。”阿红爹看着干活的阿三,一个劲地夸了起来。

“阿英放假回来啦。”阿三抬起头,腼腆地向赵英打了个招呼后,继续挖着鱼塘旁边一条沟里的烂泥。

“阿三啊,别干了。今天阿英回来了,我们早点收工晚上一起吃饭。”阿红爹对阿三说。

“不了,你们先走吧,我把这条沟挖好后就回家。”阿三说。

“听大叔的,今天别回去了,就在我们这里吃。上次你帮我搭的那缸酒差不多可以吃了,今天帮我尝尝味道。阿英啊,我们先走,帮我一起弄几个菜去。”阿红爹回头对阿三又关照了几句。

阿英跟着阿红爹,到养鱼塘的网里挑了几条河鲫鱼和一条草鱼,说说笑笑拎着回家去了。

“爹,您的手和腿怎么样了?”阿英见阿红爹的腿比原来好多了,但仍然一瘸一拐的。

“好多了,你看!”阿红爹活动了一下手,又迈着腿走了几步:“要不是阿三天天盯着,让我走来走去的,哪会恢复得那么快啊。这只手也一样,现在除了干活还使不上劲外,简单的一些事情都能做了。”

“太好了!”赵英向着阿红爹竖着大拇指:“我说嘛,只要你好好坚持锻炼,一定会好起来的。”

“嘿嘿。”阿红爹憨厚地笑了。

“全靠你和阿三俩,住了这么多天的院,天天陪着我忙里忙外的。你读书去后,阿三还是天天来,最近又忙着为我挖好了这两个养鱼塘。唉,阿三这后生真不错,只是家里穷少读了几年书,其他各个方面都是没啥说的。”一路上,阿红爹阿三长阿三短地夸个不停。

真香!回到家里,赵英杀鱼炒菜准备晚餐。阿红爹则拿着酒壶,在酒缸里吊着糯米酒,闻到酒香,阿红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爹,医生说不能喝酒哦。”赵英端着一盆刚烧好的河鲫鱼从灶间出来,看见阿红爹捧着酒瓶,对着香喷喷的糯米酒,闻了又闻不肯撒手的样子,就笑着关照他。

“呵呵,好几个月滴酒没沾了,真想痛痛快快把这壶酒干了。唉,没办法,还是听你们的。”阿红爹不舍地把酒壶放在桌上。

“这还差不多。”没一会儿工夫,赵英把几只热腾腾的菜和饭都烧好了。

“哎哟,我们阿英手越来越巧了。阿三啊,快来吃饭!”阿红爹看着桌上摆好的酒菜,满意地点着头。看见阿三背着铁锹也赶到了,就招呼大家吃饭。

“阿三,这就是上次你搭的糯米酒,尝一尝味道怎么样了。”阿红爹给阿三倒了满满一碗。

“阿三哥你先吃,我给娘送点饭去。”赵英说着,盛了一碗米饭,夹了点菜,送到阿红娘房间里去了。

“唉,还是阿英这孩子想得周到。”没一会,阿红爹看见赵英拉着阿红的大姐也来了。

“阿三呀,自从我生病到现在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在我们家好好吃过一餐饭。今天我们难得坐在一起,没什么菜你就多喝点酒。”阿红爹对阿三说。

“大叔,我又没做什么,您用不着那么客气。”阿三被阿红爹说得有点难为情起来了。

“大叔我是没有办法,医生不让喝,你们也管得这么牢,等以后我能喝了再好好陪你。”阿红爹说着,给阿三夹了一块鱼。

“阿三哥,爹让你喝就喝点吧。”赵英看阿三很拘谨的样子,端起酒碗送到他面前。

“阿英,要不你也陪阿三一起喝点?”阿红爹想起阿英曾经与阿红一起喝过酒,就拿起酒壶也替她倒了一小碗。

“阿英,你带个头,替我陪阿三一起喝点。”阿红爹说着,给阿英也夹了一大块鱼肉。

“要是过去,这点酒我早就一口下去了。唉,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阿红爹闻到酒香又要咽口水了。

“爹,您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喝,等到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听医生的。”赵英看着阿红爹嗜酒如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不喝,不喝,听你的。”阿红爹点着头,像一个听话的大小孩。

“阿三哥,我代爹敬你一碗!”阿英说着,端起酒碗一口喝了下去。

阿三看着赵英,眨巴了一下眼睛,也拿起酒碗一口喝了下去。

“好,好,快吃点菜。”阿红爹看他俩都把酒喝下去了,又给他们分别夹了块鱼:“这酒的味道怎样?”

“不错,很醇很香,还带有甜味。”阿三说是不会喝酒,但说起酒来却很内行。

“阿三哥,你以后又多了一门手艺,呵呵。”大家说说笑笑,一来二往,没一会工夫一大壶糯米酒就所剩无几了。

糯米酒,也叫米酒或者甜酒,是一种用蒸熟的糯米拌上酒酵发酵而成的甜米酒。它的酿制工艺简单,酒精含量极低,但口味香甜醇美,因此深受人们的喜爱。每年秋收冬种前后,这里家家户户都会酿制这种糯米酒。糯米酒喝起来味道不错,但后劲却十分足,一些不太会喝酒的人往往因贪杯而烂醉如泥。

“大叔,您放心,鱼塘的事我会弄好的。”阿三满脸通红,对着阿红爹。

“阿三,鱼塘的事全靠你了,大叔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阿红爹见阿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就收起酒壶不再往碗里倒酒了,要阿三吃点菜。

自从生病后,阿红爹从内心里感激阿三,不仅住院期间一直陪着照顾他,就是阿英读书去了,也是三天两头地往他家里跑。说阿英不在,就由他来照顾,小到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大到养鱼塘和农田的力气活都由他全包了。

阿红爹对阿英说:“结婚生子过日子,有阿三这样的小后生最好也没有了。阿英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应该考虑了。”

“爹您在说什么啊。”不知是酒后还是害羞,赵英白皙细腻的脸庞像涂了一层粉红色的胭脂,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娇嫩动人。

“不说不说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找对象啊,是要靠缘分的。”阿红爹感到阿三确实不错,但不知阿英的想法,也不敢随便乱说。再说,阿英现在是大学生了,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爹,给您添点饭。阿三哥,也给你盛一碗。”赵英起身盛饭去了。

阿红爹和阿三像听话的孩子,顺从地把饭碗递了过去……

晚饭后,阿英洗了碗筷又抹桌子,还把屋子的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动作干脆利落,俨然像一个当家的主妇。

“爹,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赵英解下围裙。

“今天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阿红爹嘱咐阿英。

“大叔,我也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来,把另外几条沟再挖一下。”阿三也站了起来。

“阿三啊,就要过年了,自己家里的事情多起来了,养鱼塘里的活等过了年再说吧。”阿红爹让阿三别来了。

“大叔,没关系,明天我会来的!”阿三说完,跌跌撞撞地追着赵英。

“阿三哥,你怎么也来了!”赵英回过头来。

“哦,大叔让我与你一起走。”阿三支支吾吾的。

“好啊,那我们一起走吧。”赵英停下脚步,等着阿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民们还在忙碌着,丝毫没有停下来准备休息的样子。

“阿三,阿英,你们要去哪啊?”村口的阿根嫂端着一只脸盆,急匆匆地从后面赶上来。

“阿根嫂,着急忙慌的去年糕场搡年糕吗?”阿三对阿根嫂说。

“是啊,今天轮到我们家搡年糕,阿根挑着年糕粉早就去了,我在家炒了一点雪菜冬笋丝。走,阿三帮我们搡年糕去,那边正缺少人手呢。阿英,你喜欢吃甜的,这里有豆酥糖,跟嫂子一起吃年糕饺去。”阿根嫂说着拉起阿英的手。

这几天,村民们都在为轧糯米粉、搭白酒、晒年糕粉、搡年糕的事忙得不亦乐乎。生产队里也早把几间旧仓库腾出来了,临时做成年糕加工场,让大家轮流着前来搡年糕。

自从当兵离开家乡后,赵英已经好多年没有到这种场合了,年糕场里浓浓醉醉的年味,实在令人陶醉和难以忘怀,当年还与阿红一起给小老表讲过家乡过年做年糕的故事呢。当听到阿根嫂说去年糕场看搡年糕,兴致一下子提了上来。

“可是我……从家里出来已经大半天了,爸妈一定会着急的。”想到今天才放假回来,跑来跑去已经大半天了,爸妈在家里一定等着她,赵英有点犯难了。

“走吧,别再犹豫了,嫂子给你裹年糕饺去。”阿根嫂见赵英有点犹豫,就拉着赵英直往仓库走去。

与以往一样,两间旧仓库里面一间的前半间堆放着许多棉花竿和稻草,后半间新砌着一口用来烧水蒸年糕粉的大灶。仓库的门口搭着两块长长的门板,门板周围排着好多条长凳和椅子,供大家坐着揉粉团和搓年糕垒年糕用。仓库中间,放着一只石捣臼,这是年糕场的中心,也是后生们出大力显本事的地方。

赵英她们还没走近仓库,老远就听到里面“嘭、嘭”的搡年糕声和人们说笑的嘈杂声。

“好热闹呀!”阿三猛地推开紧闭着的仓库门,一股夹杂着饭香味的热浪从里面飘溢出来,直扑赵英她们的鼻子。

“哇,真香啊!”赵英跟着阿根嫂,从满屋的烟雾中钻了进去。

“阿三,快上!”昏暗的灯光下,几个衣衫单薄的小后生,正轮番挥动着手中的石臌子,搡着石捣臼里雪白的米粉团。他们见阿三进来,就把石臌子交给了阿三。

阿三甩掉棉衣,捋起袖子,向手心“呸”吐了一口唾沫,挥动起石臌子“嘭、嘭、嘭”一阵猛搡,把石捣臼里的米粉团搡得又糯又光滑。

“好,好。”小后生和围着看热闹的孩子们,拍着手叫着好。

“哎哟,阿三慢一点,累死我了。”坐在小椅子上,翻转石捣臼里米粉团的阿根,被阿三的一阵“嘭、嘭、嘭”累得直喘粗气。

“你们看,我把谁请来了。”阿根嫂拉着阿英,走到正在搓年糕团的老头老太们面前。

“呵呵,阿英来啦。”老头老太们抬起头来。

“老叔、老婶、大嫂,你们都在啊,真热闹。”赵英向大家打着招呼。

“认识阿姨吗?快把这个年糕团给阿姨送去。”一位大婶搓了个年糕团,要身边的孩子给赵英送去。

“真乖,你自己吃哦。”赵英抱起小孩。

“来,阿英坐到这里来。”大婶向赵英招了招手,顺手把一条凳子递了过去。

“哎哟,今天谁把我们的大秀才给请来了呀?”阿根嫂发现村里一位“秀才”也很难得地过来了。

“嘘。”有人做了一个手势。

只见,那个被阿根嫂叫作“秀才”的中年男子,操起一块年糕模板,猛地往门板上“啪!”地一敲:

话说,唐天子李世民平定北番后,一路旌旗招展,凯歌阵阵,班师驾返长安。

一日,天子升殿,诸卿朝拜已毕,徐茂功俯伏启奏道:“臣启陛下,臣昨夜三更时候望观星象,只见正东上一派红光冲起,少停又是一道黑光,足有四五千里路远,实为不祥!臣想起来,才得北番平静,只怕正东外国又有事发了。”

天子说:“先生见此异事,寡人也得一梦兆,想来越发不祥了。”

茂功说:“嗄!陛下得一梦兆,不知怎样的缘由,讲与臣听,待臣详解。”

天子叫了声:“先生,寡人所梦甚奇。朕骑在马上独自出营游玩,并无一人保驾。只见外边世界甚好,单不见自己营帐。不想后边来了一人,红盔铁甲,青面獠牙,雉尾双挑,手中执赤钢刀,催开一骑绿马,飞身赶来,要杀寡人。朕心甚慌,叫救不应,只得加鞭逃命。哪知山路崎岖,不好行走,追到一派大海,只见波浪滔天,没有旱路云处。朕心慌张,纵下海滩,四蹄陷住泥沙,口叫:救驾!哪晓后面又来了一人,头上粉白将巾,身上白绫战袄,坐下白马,手提方天戟。叫道,陛下,不必惊慌,我来救驾了!追得过来,与这青面汉斗不上四五合,就被穿白的一戟刺死,扯了寡人起来。朕心欢悦,就问,小王兄英雄,未知姓什名谁?为何却救寡人。且随朕回营,加封厚爵。他说,臣家内有事,不敢就来随驾,改日还要保驾南征北讨。臣去也!朕连忙扯住说,快留个姓名,家住何处,好改日差使臣来召到京师封官受爵。他却说,名姓不便留,有四句诗在此,就知小臣名姓。朕便问他什么诗句。他说道,家住遥遥一点红,飘飘四下影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说完,只见海内透起一个青龙头来,张开龙口。这个穿白的连人带马望龙嘴内跳了下去,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秀才”起身找来热水瓶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秀才”是村里有名的大知识分子,虽说也只读了两年初中就下地干活了,但他与别人不同的是喜欢看书。不管晴天还是雨天,下地还是不下地,兜里总是揣着一本书,只要一有空就会掏出来过上一阵书瘾。他看的书涉及面特别广,有人说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什么都看,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历史类演义小说。通俗的语言,生动的文字,把一个个王朝兴废、朝代更替演绎得活龙活现。村民们尤其那些上了年纪的村民,也特别喜欢听“秀才”从书上贩来再经过添油加醋的故事解闷,自从年糕工场开张以来,已经多次邀请“秀才”前来讲故事了。

“秀才,后来怎么样了?快说下去啊。”

“别卖关子了,自己也不知道了吧。”

“谁有香烟啊?快给他一支。”

老头老太们搓着年糕团,垒着年糕,一个劲地催“秀才”快说下去……

“寡人大称奇异,哈哈笑醒,却是一梦。未知凶吉如何,先生详解。”

茂功说:“原来如此,据臣看来,这一道红光乃是杀气,必有一番血战之灾,只怕不出一年半载,这青面獠牙就要在正东上作乱,这个人一作乱了,当不得了!想我们这班老幼大将,擒他不住,不比去扫北,三年就平静了。东边乃是大海,海外国度多有吹毛画虎之人,撒豆成兵之将,故而这杀气冲空,此乃报信于我。却幸有这应梦贤人。若得梦内穿白小将,寻来就擒得他青面獠牙,平得他作乱了。”

天子说:“先生,梦内人知道有这个没有。这个人有影无形,何处寻他?”

茂功说:“陛下有梦,必有应验。臣详这四句诗,名姓乡坊都是有的。”

天子说:“既如此,先生且详解,看他姓什名谁,住居哪里?”

茂功说:“陛下。他说,‘家住遥遥一点红’,那太阳沉西只算一点红了,必家住在山西。他纵下龙口去的,乃是龙门县了。山西绛州府有一个龙门县,若去寻他,必定在山西绛州府龙门县住。‘飘飘四下影无踪’,乃寒天降雪,四下里飘飘落下没有踪迹的,其人姓薛。‘三岁孩童千两价’,那三岁一个孩子值了千两价钱,岂不是这个人贵了?仁贵二字是他名字了,其人必叫薛仁贵。‘保陛下跨海征东’,东首多是个海,若去征东,必要过海的。所以这应梦贤臣,保陛下跨海去平复东辽,必得要这薛仁贵征得东来……”

“噢,原来这就是薛仁贵征东的出典啊?”

“薛仁贵征东这样来的,那后来呢?快说下去……”

“来啦!”阿三光着膀子,捧着一大团搡得又滑又软冒着热气的米粉团,从人堆里挤了进来。

“来,来,吃年糕饺啦!”阿根嫂也跟着把一大盆雪菜炒笋丝端了上来。

“阿根嫂,你的豆酥糖呢?快拿上来。”人称快嘴王嫂的也跟着嚷嚷。

听说吃年糕饺了,也顾不上薛仁贵征东不征东了。大家笑着闹着,年糕场里乱哄哄的成了一锅粥。

阿根嫂从阿三手中接过三个粉团,裹了一只雪菜炒笋丝馅,两只豆酥糖馅的年糕饺,塞给赵英:“阿英啊,快把这两只年糕饺给你爸妈送过去。”

“阿根嫂,不用了。”阿英不好意思地推辞着。

“什么不用了。我知道你爸喜欢吃咸的,你妈喜欢吃甜的,这两只饺正合他俩的胃口,趁热你快送过去吧。”阿根嫂笑呵呵的。

“谢谢阿根嫂。”赵英这才想起也该回家了。

“哎哟,我的肚子……”

“阿秀,怎么了?”阿根嫂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只见村口阿坤家的儿媳妇阿秀,两只手捧着一个大肚子,紧皱着眉头直喊痛。

“哎哟,是不是阿秀要生了?”阿根嫂放下手中还没裹好的年糕饺,赶紧跑了过去。

“哎哟。”阿秀大声呻吟着,一股黏黏糊糊的东西从身下渗了出来。

“快送卫生院!阿三哥,快回家把拖拉机开过来。”赵英跟着跑过去,见情况紧急就使劲地叫着阿三。阿三听到声音,一把抓起棉衣胡乱往身上一披,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没一会,阿根嫂把阿秀的家人叫来了,阿三开着拖拉机也“突、突”地赶到了,正在搓年糕团的老头老太们放下手中的活,七手八脚地拆下一块门板,把阿秀抬了上去。

“快走!”赵英催阿三。

“小心点!”大家对阿三说。

很快,拖拉机“突、突”地消失在夜幕中了……

“阿秀姐,坚持住!”赵英握着阿秀的手,嘴里不停地催阿三开快点,开稳点。

“哎哟,哎哟……”阿秀突然大声尖叫起来。

“阿三哥,再快点。”赵英像当年指挥战士发起冲锋那样发着指令。

“都坐稳了。”阿三踩着油门。

拖拉机吼叫着,排气管里吐出了一团浓浓的黑烟……

“医生,快!有个产妇就要生产了。”还没等拖拉机停稳,赵英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快,快!”一阵小跑,赵英与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起把阿秀推进了产房……还没等大家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哇”的一声,产房里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啊!生了,生了。”守候在产房门口的赵英、阿三和阿秀家人都叫了起来。

“谁是家属?”门开了,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阿秀走了出来。

“大夫,我在。是男孩还是女孩?”阿秀老公迎了上去。

“只记得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不问问老婆怎么样了。”一位医生对着阿秀老公劈头一句:“你老婆一切顺利,可以回病房了。”医生对阿秀老公交代完,就转身又要回产房了。

“大夫,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阿秀老公还是想问个明白。

“你不会自己看呀,真是的。是个男孩,正好七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说完就回产房了。

“谢谢大夫!”大家都围了上去。阿秀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推车上,只是身边多了一个蓝花土布襁褓。

“看,小家伙多可爱。”襁褓里一个粉色小肉团,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装装怪样……

“阿秀姐,我们准备回去了,你在这里安心休息几天,到时候再来接你。”赵英从袋里摸出二十元钱塞给阿秀。

“阿英别这样,今天够辛苦你们了。要不是你和阿三哥,我们母子俩真不知道怎么样了。”阿秀把钱还了回来。

“阿秀,你就收着吧,到时候这里会用得着。”阿三替赵英又把钱塞了回去,说:“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来接你。”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阿秀对赵英和阿三摆着手。

“你也早点休息,我们走了。”赵英对阿秀也挥了挥手。

“阿三哥,我们走吧。”赵英爬上拖拉机。

“阿英,肚子饿了吧?”阿三哥在前面大声说着,拖拉机在路边慢慢停了下来。

“什么啊?”赵英坐在后面没听清楚阿三在说什么。只看见阿三停稳拖拉机,从棉袄袋里掏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塞给赵英。

“给。”

“什么?”赵英用手接着,但由于天太黑,没有看清是什么。

“豆酥糖馅的。”阿三说。

“年糕饺啊?太好了。”赵英仔细一摸,发现还有点热。

“你呢?”赵英咬了一口后,发现阿三空着手回到拖拉机驾驶位上。

“趁热快吃吧。”阿三说着,给拖拉机挂了前进挡。

“阿三哥,停一停。”赵英说着,把咬过一口的年糕饺,撕下一半要塞给阿三。

“你吃吧,我手很脏。”阿三没接。

“来吧,给。”赵英把那半只年糕饺塞进了阿三的嘴里。

阿三看了一眼赵英,大口吞咽着阿英塞给他的半只豆酥糖馅年糕饺。

拖拉机冒着浓烟,一阵“突、突、突”,又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了……

“好香啊。”赵英推开门,看见爸妈围着围裙,还忙着在煤球炉上炒瓜子和花生。

“阿英回来啦,快歇一会,今天累坏了吧。”见赵英回来,赵英妈起身给她递了一把椅子:“阿秀怎么样了?”

赵英抓了一把瓜子,送到嘴里“啪啪”地嗑了起来:“妈,你怎么知道的啊?”赵英没想到两个老人躲在家里没出门,消息倒还挺灵的。

“这不,刚才村口阿根嫂送年糕饺来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还说你和阿三一起送阿秀去卫生院了,要迟点才能回来。”赵英这才想起,刚才心一急几只年糕饺忘记拿了,没想到阿根嫂还特地送了过来。

“阿秀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足足有七斤重。”赵英兴奋地对妈说。

“生了个儿子啊,这下阿坤要高兴坏了。”赵英妈听到阿秀生了个儿子,也跟着高兴起来。

“妈,这个阿秀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呀?”赵英问妈。

“阿英啊,今天你和阿三可做了件大好事。你知道村东头的阿坤叔吧,说起来也真是作孽。由于家里穷一直没能讨上老婆,到了年纪很大时才经人介绍,讨了隔壁村的一个呆子做了老婆。呆子老婆进门后,不会干农活也不会做家务,却为阿坤生了三个儿子。可是,前面两个生下来与她娘一样,整天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当然长大后也没讨上老婆。第三个儿子还算正常,书也读到了高小毕业,去年结婚讨了阿秀这个外地老婆。现在阿秀生了,而且生了一个大胖儿子,阿坤总算有了盼头,有人接他们家香火了。”赵英妈听到消息,也着实替阿坤高兴一番。

“阿红爹娘他们都好吧?我们也好几天没去他们家了。”赵英爸问赵英。

“爹比我上学前那会好多了,除了那条腿还有点不利索外,其他差不多都正常了。”赵英说。

“那条腿只能这样了。医生说这是脑梗后遗症,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赵英爸说。

赵英接过爸手中的锅铲,一边炒着花生,一边把下午到小山坡看新挖的鱼塘,与阿三一起在阿红家喝酒吃饭,回来路上碰到阿根嫂拉她们到年糕场看搡年糕,后来又送阿秀上卫生院的全过程,详详细细地向爸妈说了一遍。

“你这疯丫头,跑来跑去的肚子饿了吧,你阿根嫂送来的那只年糕饺还焐在被窝里。”赵英妈说着起身要去拿年糕饺。

“妈,不用了,我刚吃过,不饿。”赵英摸着肚子,把回来路上阿三给她吃年糕饺的事也给妈说了一遍。

“对了,你等一下。”说起阿三,赵英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从里屋拿出一包东西交给赵英:“这是你读书去不久阿三送过来的,说等到你放假了让我转交给你。”

赵英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一支乌黑发亮的“英雄”牌自来水钢笔展现在眼前。

“自来水笔?”赵英妈见了,也把脸凑了过去:“这么高级的笔一定要花不少钱吧。”

赵英没吭声,点了点头。

“阿英啊,我知道你一直想买支自来水笔,可是心痛钱而一直没有买成。记得有一次,你与我一起上街,在一爿文具店里看上看下转悠了大半天,结果还是两手空空退了出来。当时我对你说,如果喜欢就买一支,妈有钱帮你买,可你拉着我的手,说什么也不让我掏钱。你看人家阿三知道你喜欢,就花钱给你送过来了。”说到阿三,赵英妈的话又多了起来。

“阿英啊,有件事你爸一直不让我说,我想事到如今还是对你说了吧。”赵英不明白妈的意思,眨巴着眼睛抬起头来。

“你去学校不久,有一天你爸到自家的那块菜地里干活,他拔完草想再给几枝茄子施点肥,没想到刚挑起粪桶,脚底下突然一滑,整个身子连同一对粪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哎哟,你爸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直往心里钻,脱下鞋子一看,右脚踝关节已经红肿得像一个小馒头。这时候,正在隔壁地里干活的阿三,听到你爸的声音立即跑了过来。看到你爸脸色苍白,两只手捂着右脚的脚背一个劲地喊痛,二话没说背起你爸就往村卫生室里跑。赤脚医生说你爸右脚踝关节可能骨裂了,要我们马上送医院。阿三又带着你爸和我在医院里折腾了大半天,到很晚才回到家里。”赵英妈说到这里,看了一下赵英。

“说下去啊,最后怎么样?”赵英着急地问。

“看你急的样子。检查结果,医生说你爸还算运气好,右脚只是韧带拉伤和一些皮外组织损伤,并没有伤到骨头,给我们开点药和几张伤膏,关照你爸这几天别乱跑,要注意休息。”听了妈的这番话,赵英才松了口气。

“爸,你的脚怎么样了?”赵英跑到爸跟前,要看爸的右脚。

“早已好了,是谁对你说的?”赵英爸回头看了一眼赵英妈:“看你这张嘴,让你不要说不要说,还是说出来了。”

“看一下!”赵英坚持要看。

“早已好了,有什么好看的。”赵英爸脱下鞋子。

“以后地里的活少干点,种这么多菜你们俩老又吃不了。”赵英对爸妈说。

“你爸的右脚韧带拉伤后,好长时间没有下地,菜地里的活都是阿三帮我们干的。我们知道他很忙,尤其农忙时既要每天起早摸黑开着拖拉机耕地,又要三天两头跑供销社拉化肥买农药,一有空还要往我家菜地里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他别管我们家的事了。可他总是说,才这么点活带带进就行了,要你爸尽管放心。”赵英妈继续说着阿三。

“你看,家里的这缸米和这缸年糕,都是阿三帮我们轧,帮我们搡的。”赵英爸指着屋角落的几只缸。

“现在,阿三这样的后生真不多了……”

赵英走进房里,隐隐约约地听见爸妈还在说着什么:“唉,时间过得真快,眼看又快过年了。阿英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的事也该考虑了,趁我们俩手脚还健早点生个小宝宝。”

“阿三这小后生各方面都不错,只是书读得不够高。”

“结婚生子,只要能过日子就行了。”

……

赵英静静地躺在床上,手里捏着那支“英雄”牌自来水钢笔,回想着刚才爸妈说的那些话。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脑子里不时地浮现出阿三哥的身影,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她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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