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仙不忍心刘秀芳一个人拖着被打伤的身体颤颤巍巍地回家,好心地说道:“秀芳,你真的不去镇上卫生所看看?刚才朝阳那孩子都说了你这样子是要住院才行的。你回去再哪里不注意惹了他们娘俩,那缺根筋的张隆庆再动手打你,岂不是要把你活活打死?”
“他现在可不敢打死我,把我打死了,婷婷可不认他!”刘秀芳说话的语气显得特别得意。
“婷婷不认他?我看现在婷婷连你都不想认了。”王凤仙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又可气的人,真是感觉自己胸口憋闷的难受,“你自己也是女人,咱们都是女人,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好意思委屈婷婷的。”
刘秀芳听了王凤仙的话,诧异地看向王凤仙,显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王凤仙疑惑地问。
“凤仙,你到底想说啥,直接说出来就是了。”刘秀芳一激动扯得被打断的那根肋骨有点疼,疼得她嘴里直“嘶嘶”的抽气。
“看你这可怜的样,把你儿子叫回来吧?有个儿子在身边,他张隆庆再厉害也不敢当着儿子面打娘吧。”王凤仙试探着问刘秀芳,她猜的到刘秀芳会拒绝,但没想到刘秀芳拒绝的理由竟那么让人生气。
“儿子有儿子的事,他忙,不能因为我这点事情把他影响了,婷婷在家呢,怎么着都能替我挡几下那狗日的拳头。”刘秀芳说着话,慢慢腾腾地挪着步子,嘴里还因为疼痛而发出像蛇吐芯子似的“嘶嘶”声。
“你真是想的出来,你让婷婷去挡拳头,你咋不让婷婷用命来搏你的安全呢?”王凤仙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恨不得甩开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直接离得远远的。
“咋滴?婷婷的命不是命,你要婷婷用命搏?”王凤仙没好气的说。
“咋了嘛,她是我生的,为我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嘛。”刘秀芳说的理所应当的。
王凤仙忍着愤怒,咬着后槽牙说道:“把张腾飞叫回来,让张腾飞给张隆庆几个拳头,你娘俩就不用再吃他拳头了。”
“可不行,那腾飞的名声怎么办?再说了,哪有儿子打老子的,我跟婷婷挨个打嘛,也就再挨几年结束了,张隆庆那狗日的还能再打几年?”刘秀芳连忙回应。
都是说儿子是母亲在家暴中的终结者,但凡有儿子的女人在家暴中,只要儿子能长大到可以挥动拳头保护自己母亲的时候,那个在婚姻中遭受家暴的可怜女人便会结束自己可怖的家暴生活。
王凤仙听了刘秀芳的话,也懒得再跟这个脑子里装了浆糊的女人再争论些什么了,气冲冲地将刘秀芳送到家,也懒得再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待王凤仙走后,躺在床上的刘秀芳将张婷叫到自己床边,问道:“婷婷,你这次回来是为啥?”
张婷看着自己老娘疼得龇牙咧嘴的,不忍心地劝说道:“妈,我还是把你送到镇卫生所吧,咱住个院,好得也快点?”
刘秀芳听了这话顿时来了脾气:“都给你说了,省点钱给你弟弟,都花我身上干嘛。”
“妈,我弟弟自己有手有脚,他不会自己赚钱吗?为什么要我的钱?再说是你现在赶紧看病要紧,还是把钱留着要紧?”张婷无奈地说。
“他是男娃,用钱的地方多!”刘秀芳说。
“男娃哪里用钱的地方多了?”张婷问。
“他以后要娶媳妇啊!养娃娃!这些都是要钱的地方。”刘秀芳说道。
张婷听了自己妈的话,只感觉眉心一阵疼痛,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反驳了一句:“妈,女娃更需要钱。”
刘秀芳疑惑地看着张婷:“女娃需要什么钱?不娶媳妇不养娃的!”
“女娃没钱就没底气,没钱就会被男人欺负!”张婷气愤地说。
“咋没底气?你弟以后不就是你的底气?娘家不就是你的底气?”刘秀芳说道。
话音刚落,刘秀芳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没有底气,毕竟她曾经因为自己受了委屈而回娘家却没有得到庇护,反而受到了无声的驱逐。
张婷没有再和刘秀芳争辩,因为她知道再争辩下去都不会纠正过来刘秀芳早已定型的三观。
刘秀芳也感觉自己说的没有信服力,便转过话头问道:“你这次回来是干什么的?”
张婷想了想说道:“回来告诉你们我谈了个男朋友。”
“啥时候结婚?”刘秀芳连忙问。
“谈了个男朋友,还没有想过要结婚。”张婷回答。
“他们家彩礼给多少?”刘秀芳问。
“是男朋友。”张婷回答。
“有没有三件套,电视、冰箱、洗衣机?”刘秀芳连忙问。
“还没想过结婚。”张婷回答。
“彩礼合适,又有三件套就可以结婚。”刘秀芳说道。
张婷顿时感觉到一阵窒息,她说的和她娘说的完全不在一个角度。她的本意只是想让自己娘给参谋参谋自己谈的对象可以吗?而她娘刘秀芳只想着结婚的条件,完全没有过问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房间外面偷听的张隆庆和他娘听到张婷说自己有了对象,连忙掀了门帘进了房间。
“婷啊,有对象了就赶紧结婚,女的到了年龄不结婚就没人要了。”张隆庆他娘说道。
“就是,有对象就赶紧结婚,找个男人照顾,爹妈就不操心了。”张隆庆说道。
张婷看着面前这两个有血亲关系又极其陌生的两人,心里一阵难过委屈。这两人和自己信赖的亲妈一样,都不关心自己过得幸不幸福,开不开心,只想着让自己赶紧结婚,顿时便咆哮道:“到了年龄就得结婚,是不是到了年龄就该去死?是不是?找个男人照顾?找个男人用拳头照顾吗?”
张婷说完,脸上早已滚下了大颗泪珠。
张婷在家待到刘秀芳的伤势彻底好到能下床了才又离开家,而从这次之后,张婷也彻底觉醒了:女孩子长大后面临的原生家庭的催婚和被原生家庭驱逐没有多大区别,她们面临的婚姻只是一次以幸福为名义的被榨干最大价值的手段,婚后的幸福与否大都没人去关注,因为她们婚后的幸福与否皆被归结为一个叫“命运”的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