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姐的那番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我得让自己犯个错,但是这个错还不能太大,最好是处于可控范围之内,否则我将引火烧身。思来想去我还是拨通了朗哥的电话,请他回来共商大事,他都没问任何细节就答应尽快赶回来,这让我顿时心生无限感激。不过感激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却转而问他电话里为什么没有马牛羊的声音,他没理会就挂了电话,当晚他来电话说是第二天晚上就能到并告诉了我具体时间跟车站。见到朗哥时,我倍感亲切,他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整齐不少。随即扔给我一包东西,说是牛肉干,我一再表明我指的是活的马牛羊,他告诉我活的不让上车。我试图进一步解释我并无任何向他索要特产的意思,不过待我尝过之后,我情愿当初就是这个意思,并且以后也将经常要求他再意思意思。朗哥行李不多,就一个双肩包,于是我们直奔老地方。
“朗哥,第一杯我敬您,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客气什么啊。”
“哈哈,您就不问问我什么计划吗?”
“问不问你不都得说吗?”
“呃……那倒也是。第一步得先助我获得自由。”
“自由?”
“我已经递交辞职报告了!”
“哦,终于忍不住了?”
“不忍了,我想换条路了。”
“你还挺有勇气的,那第二杯我敬你吧!”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我听说正常审批流程很慢。”
“是的,所以你想像我那样?可是我只是阴差阳错啊。”
“没事没事,咱们就想办法重蹈覆辙一次。”
“你有方向了吗?”
“我想还沿着咱们之前的路子走,以发现漏洞的名义去做,材料方面的事我提前预备好。”
“技术方面倒也不是不可行,其他事你看着来吧,那些我也不懂。”
“好!朗哥,有您这句话我就踏实了!来,咱们再干一个!”
“我干是没问题,不过就照这个喝法你能保证把要说的话都说完吗?”
“哈哈,说不完下次继续呗,等会儿喝多了您把我拖回去就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是有那个孙晓琪帮忙啊,哎,对了,你怎么没叫她一块儿来啊?”
“呃……这事儿我还没跟她提呢,等事成之后再说吧。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不成呢?”
“不成就不说了?”
“是啊,不成还说什么啊……”
“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还是喝酒吧。”
“喝,干了!反正我自己也不懂……”
当晚,我们没来得及更深入地畅想未来就收场了,详细的过程我不得而知,也不好再找朗哥求证。不过第二天我清醒之后看到朗哥已经坐在电脑前面了,我再次核实了一下发现时间确实尚早,不禁对朗哥刮目相看,朗哥都能做到不睡懒觉了,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我也迫不及待地开机与朗哥并肩而坐,我们重新同步并复核了一下之前掌握的情况。然后商定我负责搜集目标系统可能用到的各种软硬件相关的信息,以及对应的公开发布的漏洞信息,朗哥则负责搜寻暗网上流传的漏洞信息。
几天下来我们已制定了几套行动方案,在单位的时候我根据每套方案提前准备了相关的漏洞情况报告。待万事俱备之后,我在单位开始实施我们行动的验证环节,期间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不过好在我们的其中一个方案成功了。在进入对方系统后,按照朗哥的建议我多建了几个据点,以备后续使用。之后就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在未进行身份掩饰的情况下用既定的一个据点故意触发了对方的防火墙。可是以什么方式触发着实让我大费心机,朗哥对此不予任何建议,纠结半晌玩心大起的我最终上传了一张“黑猫警长”的图片。
果不其然,对方的发函来的迅疾如闪电,饶是如此都没有顺便发来回函。其措辞则更是咄咄逼人,严厉要求分局彻查,金局、白支队长、赵副支队长一同召见了我。兴师问罪的部分由白支队长负责,我狡辩声称是为对方进行漏洞测试,漏洞报告都准备好了,只不过是粗心大意忘了向各位领导上报了。金局在一旁冷眼相看,只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嘲讽的鼻音,赵副支队长则全程均没有插话,只负责用眼神指示着声音的来源。接下来当然是让我交出那份忘记上交的报告,赵副支队长主动提出陪我去取,白支队长欣然同意。报告取回来之后自然是先交给金局进行审阅,他看后直接改用口舌升级了嘲讽:“真是煞费苦心啊!也罢也罢,之前你写的那个报告拿回去,重新写一个交上来吧。”我难以置信地接过之前的辞职报告,白支队长与赵副支队长也是满脸的诧异。我喃喃低语到:“这个不是已经交……”金局恼怒到:“我用得着跟你解释吗?你都是要离开队伍的人了。”
之后几人均是默然不语,目光均时不时望向金局,半晌之后金局终于抬头对着白支队长发号施令:“给对方回一个函,大意就说咱们的民警发现了漏洞,目的是为了提醒对方加强防护,没有任何的不良意图,只是未按既定程序履行上报手续,分局已经进行了批评教育,现当事民警已认识到错误并引咎辞职,分局党委也批准了。另外,分局也将配合对方进行漏洞修复并愿意与对方加强合作,把那个漏洞报告附上。其它部分你看着来吧,写完之后尽快给我,我去报局长。”
金局说完就昂首挺胸走了出去,看着金局离去的背影,我想上前说声抱歉,但是深知此举已无济于事,而且自己从此也再没有了合适的身份。紧接着白支队长与赵副支队长也结伴而去,临走之前白支队长冷冰冰地让我做好交接。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良久,心中丝毫没有得逞之后的那种快慰之感,反而有些愧疚又有些失落。说来奇怪,这一次同事们也都不像之前那样上前问长问短,甚至都唯恐避之不及。
很快我就收到了田大姐的通知去队里签字办理交接手续,我直奔她的办公室。赵副支队长也在一旁,这一次田大姐没再跟我开任何玩笑,满脸严肃地解释着每一份文件的大概意思并指引着我应该在哪里签字,我看文件条款很是繁杂就失去了耐心,直接不假思索地全部一口气签完。田大姐特别提醒我一周内得交房,我表示理解并与她约定按时把钥匙寄还,随后她示意我可以走了,我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拉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我想似乎应该告个别,可是又不知跟谁,于是只好边走边在心里跟过去的自己说了再见。
一切收拾妥当那晚,朗哥与我打算最后一次去老地方喝点,可是酒菜上桌之后我却变得毫无兴致。勉强陪朗哥喝了几杯之后我就如坐针毡,好在朗哥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主动提出让我先走,他想再多坐一会儿。逃离之后我一路小跑来到了孙晓琪的门外,抬手正欲敲门,却突然意识到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本想组织好语言再敲门,可是徘徊许久仍是心乱如麻。最终我还是败给了这最后一步的距离,只好选择转身离开,路上我发了一条信息给孙晓琪,承诺一个月后的此刻再来给她一个完整的解释,还故作轻松地提出那天我想吃涮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