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风云的第二天一早就接到综合队的田大姐发来的通知,上班之后马上要召开全体会,会议内容只字未提。我成功做到了没有迟到,但是却无法掩饰惺忪的睡眼,极力集中了些许可供使用的精力诚惶诚恐地在脑海里简要准备了一下近来的工作以防汇报。办公室的其他几位都在互相探听今天的会议议题,我没有足够的好奇心和可信的消息源故没有加入他们的组织,不过可能是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直到步入会场都没有人贡献出有用的情报。
等到金局出现,大家以为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不料金局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主席台的中间位置,显然是仍有更高级别的领导要出席,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自觉地保持了肃静,甚至连左顾右盼的都寥寥无几了。终于,分局政委昂首阔步走入了会场,政治处主任在一边陪同,金局赶忙起身上前迎接。这期间我竟然不合时宜地发现政委虽然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低头看路,但是走的却是离主席台中间位置最近的路径。我左右扫视了一番发现大家都近乎屏息凝神,可惜我怀揣如此重大的发现却无人可以分享。会议正式开始,金局充当主持,首先发言的是政治处主任。他的发言简明扼要,但是却掷地有声——宣布从即日起大队正式升级为支队,正式的挂牌仪式要下周一进行,届时分局局长将亲自出席。大家听了之后终于打破了沉寂,爆发出一阵阵躁动,随即在几个识时务的同志的带头下鼓起了掌。过了一会儿,金局示意大家恢复秩序,显然是要进入今天的重头戏——政委的发言。
政委的发言高屋建瓴,但对我来说更像是空中楼阁,实在是听不进去,这种会议的意义在于能够逼迫自己去做一些不愿去做但是憎恶程度不及会议本身的事。于是我在桌子下面偷偷拿出了手机,并截了张我买花的订单信息的图片发给了孙晓琪。发完之后内心却更加忐忑不安起来,随之更是如坐针毡,对什么都充耳不闻了,直到看到所有人都开始奋力鼓掌,我才意识到政委的发言到此为止了,于是也滥竽充数地鼓起掌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金局示意大家起身先目送领导离开。政委走后,金局也瞬间变得轻松下来,脸上的肌肉都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了,言语措辞也随意了不少,大概意思就是白大队被推荐为支队长人选,下一步的任命需要市局、分局进一步开会决定,暂时仍以大队长职务代为履行职务,其他领导职务的任免或选拔后续逐步推进,目前所有人的重点工作就是筹备挂牌仪式。
散会之后其他人都欢欣雀跃,我则因孙晓琪的事儿悬而未决而闷闷不乐,不过无论是悲是喜,所有人的共同表现均是无心工作。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品头论足,我因自身情报储备及当下心境无法真正加入到任何一个小型讨论组,只得在一旁被动接收一些别人不吝解密的零散消息,期间有人甚至综合得出了余队长由于年限不足仍将保持原来职级的结论,总之是头头是道、言之凿凿。半晌之后,孙晓琪终于回复了我一个吐血的表情,这样的回复起初让我不知该如何解读,不过思忖片刻之后我终于宽下心来,有回复总胜于沉默,何况整件事儿看起来确实让人不得不觉得狗血且无奈。当然更为无奈的是这种无奈还将继续,即将到来的周末以及未来不知道多久我都得与朗哥朝夕相伴。我对朗哥无疑是满心敬重,但是实话实说,这种敬重多是出于对他技术实力的仰慕,在我看来男人之间的敬重无论是什么类型都不代表能够在一起生活,何况要加上的期限还是遥遥无期。
整个周末我与朗哥的相处倒也算是和谐,因为除了技术相关的话题我们很少提及其他,这似乎也是朗哥唯一的兴趣所在。朗哥热情洋溢地给我介绍了他闲暇时候的消遣方式——首先从网上抓取全国各地网信部门和公安机关网安部门对网站、APP 或相关系统做出的处罚情况,然后逆推分析对方是因为什么漏洞被利用。由于这些处罚是不会公布具体的细节的,因此他这些在我看来仅仅是猜测的分析是无法得到验证的,但是他本人却乐此不疲。他的笔记本电脑里存着近几年内大量的此类信息,还有对应的追根溯源的分析,有的还不乏引经据典,甚至结合时下的热点事件,总之大部分看上去确实是脉络清晰、颇具说服力。这让我再次对他的离职愤愤不平,但是他本人却显得安于现状,仿佛即使明天就流落街头也将等闲视之。
晚饭过后,我终于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宅家生活了,于是向朗哥提议出去活动活动,岂料朗哥无动于衷,惊讶之余多少有些让我窃喜。我独自出门身轻如燕径直走到了孙晓琪的门外,敲几次门之后无人应答,正当我犹豫是否要启用密码特权的时候,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是孙晓琪。
“我今天没在,回家了。”
“哦,也是,补过生日去了?”
“算是吧,不过这周本来也打算回来看看我爸妈。”
“那好吧,改天见。”
“等会儿,既然你都到了,就顺便帮我遛个狗吧,我这就去取消订单。”
“呃,好吧,你还挺能借机行事。”
“那是,你这种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我可不免费,回头就连本带利跟你算账!”
“切,是我该跟你好好算算账了好吗!”
我进屋之后托尼老师已经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到我招呼之后便兴冲冲地跟了上来,毫无戒备之心,看来早已将之前的不快抛诸脑后。我牵着它在小区里漫步良久,有几次它都开始耍赖趴在地上不走了,张着个大嘴呼呼喘气,哈喇子都拖到地上了,我只好陪它休息片刻,当然后来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分明是它在陪我。我们休息的时候,小区里好多路过的小孩儿都跑过来想要摸摸托尼老师,它从来不抗拒,偶尔还与其中的几个互动一二。这画面让我倍感温馨,也让我的大脑暂时变得宁静澄澈。这时有一只柯基在主人的带领下路过,它竟然不可思议地用它那小短腿迈出了趾高气昂的感觉,脖子上的小铃铛清脆如鸟鸣。托尼老师回首看了看它又转过来看了看我,我一时童心大起,马上上网下单了一个更为精致的铃铛并悄悄贴近托尼老师的耳朵告诉它这个好消息。很快孙晓琪发来信息质问我是不是把她的狗拐卖走了,我拍了我们和睦相处的照片发给她以自证清白,她却察觉到了托尼老师累的够呛很是心疼,我辩称这是为了延续之前的夜跑计划,不过为了免于受到更多嗔怪我还是意犹未尽地带着它往回走去。
第二天下午快递到了之后我便直奔孙晓琪住处,打开房门之后只见女主人已回来了,她穿着居家的便服正坐在沙发上追剧,看我直接进屋倒是也并无多少意外之色,也没问我意见就起身去冰箱拿饮料,我说明来意并详细阐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半晌之后一边说我幼稚一边让我亲自给托尼老师戴上铃铛。戴上之后,我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于是边邀功边随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饮料。打开易拉罐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碳酸饮料,可是为时已晚,汽水喷了托尼老师一身,也喷了我一脸,它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变得无比幽怨,我也把无奈和悔恨直接写在了脸上,而始作俑者错愕几秒之后看着我们又爆发出了新的一轮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