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的具体战况自然是不便透露的,但是对于省厅同志们的热情好客、陶哥的仗义相助我不得不表示感谢,同时对于未能成功品味并消化吸收声名远扬的云南美食也不得不表示遗憾。可以透露的反而是工作,毛弟虽然年轻,但毕竟是省厅的,仰仗着他的金字招牌,我们工作开展得畅行无阻,到哪都能够得到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
我们按照既定计划,以取款银行为起点,根据银行介绍,这些钱都是 ATM 机上取走的,我们查看了当时的录像,取款人一身深色的运动服,上衣本就带有帽子,但仍加了一个鸭舌帽,墨镜、口罩自然也是一样没落,加上当时已是傍晚时分,面部特征一点儿也没有拍到。只能看到此人体型瘦小,有些驼背,体态偏向于男性,出门之后骑着一辆电动车扬长而去。于是我们又追了几个路口的摄像头,遗憾的是这辆电动车没有号牌,也无法辨认出品牌,最终逃离出了摄像头的视野。最让我们诧异的是此人离去的时候电动车灯都没有打开,不知是坏了还是刻意为之,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还算是一条潜在的线索,如果是后者的话则说明此人定是老手了,知道夜晚开灯会让摄像头画面更清晰。无论如何,那一骑绝尘的速度表明他对此地的道路情况是相当熟悉的,这也符合多数 APP 按照距离派单的算法。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又查询了他来时的录像,这是一条偏南北向的街道,他是从北边来的,再之前的录像则如去时一样断了,正是从未知中来又消失在了未知中。
时间很快就过了大半天,我们也变得烦躁起来。毛弟见我们有些垂头丧气,就提议先吃饭,毕竟饭点已过了几小时。我们在路边随意找了一个小摊,并让老板自行推荐了几样小菜,之后又根据毛弟的推荐点了必点的米线,在没来之前云南的美食我听得最多的就是米线,可能是其名声太过如雷贯耳掩盖了其他。其实在酒店时早餐我们就已经吃了米线,不过这看似用料相差无几的米线,吃起来却是各家有各家的特点,丝毫没有雷同之感。我猜想这种不可复制的特征极有可能就造成了我国没有“麦当劳”、“肯德基”这样的批量化产物,于我而言这是该感到欣慰的。随着大家的胃渐渐被填饱,心情似乎也随之好了起来,原本都沉默不语、埋头大吃的我们开始三言两语的聊了起来,当然每每最先聊起工作的总是陶哥,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感觉他是职业干这个的,哪能那么巧就正好有不是自己名下的银行卡的。”
“是啊,我觉得这种单应该不多吧?他很大概率从家来的,我感觉他应该就住附近。”
“哦,这样的话,那交接人也应该也不太远吧?毕竟是根据交接地点来招募跑腿的吧?”
“可以啊,毛弟,可造之材,大有前途啊。”
随着相处时间的累积,毛弟跟我们熟络起来,至少在我开玩笑时不再那么容易脸红了,不过仍然有些放不开。陶哥看我们又开始胡闹,径自拿出手机拨通了张超的电话,也不顾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食物,原来他是急于想让张超核实一下我们初步锁定的那3个学生有没有留下附近的轨迹。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阵敲击键盘的声音,此时我们三人均屏息凝神,可是最终迎来的却是否定的答案,这直接抹杀了陶哥与我刚被美食拯救的那几分好心情。毛弟则热心地安慰起我们来,并提议我们何不尝试查看一下后续的录像,毕竟如果对方真的住在附近,大有可能会从来的路返回,我们深觉有理,于是说干就干。
大约在 40 分钟之后,那辆电动车还真出现了,依然没有开车灯,骑车的人仍然包裹得严严实实,这也让我们更加笃信他就住在这附近。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在侦探小说里的话,那就是画一个电动车速乘以时间的半径,然后就锁定了某某小区,之后顺藤摸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要找的人。可惜现实不是小说,缺乏这种浪漫主义色彩,当然也许可以归结于我国的国情,这附近的居民区不胜枚举,人口密度大的惊人,而且不同的小区之间也没有什么壁垒分明的区别。这种摸排难度对我们来说虽不及大海捞针,但可能近乎是“洱海”捞针,说可能当然是因为我目前尚没有机会实地去丈量。虽说我们并非一无所获,可是又陷入了新一轮一筹莫展的境地。
此时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我突然灵机一动联想到那个骑车人接单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段,于是提议我们三个人何不同时用不同的此类 APP 下单来个“钓鱼执法”。可是我们三个人实际上都没用过这类软件,为了节省时间我建议陶哥让孙晓琪帮忙列个单子,我们好一一试试。可是陶哥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理由是手机突然没电了,这时毛弟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充电宝,可是陶哥却仍一再推辞,之后还用狡黠的眼神看了看我,我恍然意识到他的用意,只得无奈地当着不明真相的毛弟的面拨通了电话。
“我跟果姐散心呢,有急事吗?”
“我记得今天你值班,果姐不值啊,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赶紧说事儿。”
“别散了,远征军需要协助啊。”
“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帮我们列个约单类 APP 的名单,最好再帮我们写一段话,大意就是我们需要别人帮我们去取点钱,卡我们当面交给对方,你看看怎么组织语言比较合适,我们几个都没用过。”
十分钟之后,我们收到了孙晓琪发来的列表及文案,于是我们分别跟位于道路两边彼此之间目光可及的三家门店打好了招呼,作为我们临时落脚的据点,之后每人下载了几个 APP 开始下单。陆陆续续不乏有骑手接了单,但是这些人体貌特征与我们寻找的明显不符,我们就想借故改单,但是频频遭到拒绝,无奈只能一次次支付了平台的违约金。为了防止平台封号,后来我们就在孙晓琪的指导下改为协商改单,比如让对方帮忙买包烟什么的,在烟也送对方的前提下后面的骑手终于不再拒绝。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还以德报怨跟我们闲聊起来,他大学毕业之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留在所在的城市打工,折腾几年之后发现其实在大城市打工也难以为继,就索性回乡开始送外卖。起初他自己心理上很难适应,因为他觉得这对他的学历毕竟是一种辱没,可是后来发现他的学历也并不算是凤毛麟角,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坦然面对现实了。他现在是一边接跑腿单一边送外卖,前者的收益要远高于外卖,所以有这种跑腿单就优先做这种。我们假意对我们的下单的诡异要求表示歉意,岂料他有些见怪不怪了,他直言遇到的千奇百怪的订单多了去了,丝毫不关心客人要做什么,只想拿到佣金收工之后来几瓶冰镇啤酒睡到第二天自然醒。我笑着称赞他豁达,他则连连否认,说这只是得过且过。他走后我们继续我们的“面试”工作,同时我还在想得过且过与豁达之间究竟存在不存在什么内在关联、是不是满足量变积累从而会发生质变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