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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得不承认我偶尔也的确夹带有一些公报私仇的情绪，但是绝大部分时间我已极力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饶是如此开课前恶补的这三天也让我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辅导作业的痛楚，特别是辅导的还是一个不那么任人摆布的“大孩子”。读懂一个人已经是难于上青天，改变一个人的认知则更是难上加难，而辅导作业则需要做到二者兼具，否则只能停留在填鸭式的灌输上。由于自己是所谓一流院校毕业的，曾经一度不屑地认为教师不过是单科突出不得已选择二流院校的一些投机分子，这几天彻底改变了我的认知，让我对教师这个行业增加了新的尊重，同时也让我对开朗如果姐都难以逾越辅导作业这一关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经过了对我来说无比漫长的岗前培训，孙晓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样子对自己信心满满，于是她职业生涯以来的第一次“卧底”行动就这样开启了。开班第一天正好轮到我值班就没能去参加夜跑接头，晚上我在办公室收到了她发来的一张笔记的照片，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天主要是一些仪式性的环节，可是她还是事无巨细地进行了记录，还没等我看完电话就拨过来了。
“我给你发的图片你看了吗？”
“正看着呢你电话就来了。”
“你边看我边给你说吧。”
“我大概扫了……”
“参加活动的我估摸得有上百人，我又怕有遗漏又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就特意挑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座位。”
“哟，你还挺注意方式方法。”
“那可不，我什么都记下来了，比上学时候都用心！”
“你真棒！”
“学校负责联络的是一个卫老师，主持人介绍她说是学院最年轻的老师。”
“哎，看来年轻人在哪都得打打杂啊。”
“你别打岔，我这说正事呢！”
“好好好，我认真听。”
“那老师挺漂亮的，看着就特温柔。”
“啊？女的？计算机学院女老师应该很少见啊。”
“你这纯属大男子主义。”
“哈哈，我这是统计学，她穿的是格子衫吗？”
“什么玩意？跟格子衫有什么关系？”
“学计算机的不都喜欢格子衫吗，标配啊。”
“你这典型的刻板印象！”
“这是有内在逻辑的。”
“你倒说说能有什么狗屁逻辑？”
“你想想啊，那格子衫，特别是黑白格，跟二进制那 01 组合是不是一个样？”
“呃……嗯……我要说什么来着都被你打乱了。”
“哈哈哈，我看了第一天都是仪式性的，后面几天加油吧！”
“哦，对了，我看别人加她微信，我也加了。”
“哦，那不错啊，留着说不定有用。”
“那当然啦，我是专业的，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嗯，你真机智！”
“你得给我这次行动取一个代号！”
“啊？代号？要什么代号？你玩谍战呢？”
“完美的行动不能没有代号啊，不然我老觉得缺了点什么。”
“行行行，你让我好好想想。”
为了不打消孙晓琪的积极性，我小心翼翼地尽量不使用拟声词作为回复，可是成全别人往往意味着委屈自己，终于等到孙晓琪的表达欲释放完毕，我才畅快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的电话有限制我呼吸的魔力。正当我大肆喘息的时候，系统提示接到报警，看标题应该又是点击色情网站被骗钱了。这种案子的套路简直简单到令人不屑一顾，但是追损却又是困难重重。我当然明白这涉及到人性最原始的冲动，可是不管我们如何大力宣传都阻止不了此类案件长期保持令人发指的高发频率。无论如何，这种事处理起来对我们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内心都有些麻木了，唯一能触动我的可能只是这意味着这个班又无法入眠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事儿办案程序都比事件本身要复杂得多，直到凌晨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此时太阳还没露头但是天际已微亮，照明已不再单独依赖路灯。周遭的光影在大自然与人工的共同渲染下竟然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可惜我实在是缺乏欣赏光影艺术的心境，就只能当作是睡眼惺忪的幻觉——可能也未必不是实情。此时此刻唯一让我惦记的就是单位宿舍那张平日每每遭到我们所有人嫌弃的简陋的窄床，摸进门之后我倒头就睡。直到电话声响起，我伸手去够，可是超出了可及范围，就打算听之任之，侥幸地以为响过几次之后对方可能会暂时放弃，哪知对方有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和永不放弃的耐心。经过几轮博弈，我的睡意被暂时驱走，只能选择爬起来去接电话，可是这时我才发现压着的那只手早已发麻动弹不得，奋力起身之后仍是久久不能恢复知觉，甚至有些发青，似乎我该感谢这个吵醒我的电话，让我避免了失去一只胳膊。
我用另一只手接了电话，是值班室打来的，通知我说是昨天晚上有个云南发来的文件，专门写明了是需要我签收的，当时值班的同事看我上案子去了就没有打扰我，现在到了交接班的时间了。我表达了谢意就马上朝着值班室的方向走去，直到推门的前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毛弟发来的，多数函件都是发给单位，极少有专门标注个人的。果不其然，毛弟办事还真是值得信赖，节后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他就把剩下的地点都核实了一遍，估计不是占用了假期时间就是日夜兼程一刻也没有耽搁。我边走边看着毛弟详细的记录，内心涌起了无限的感激之情。翻了几页我呆住了，毛弟还给我们带来了惊喜，他又蹲守到了另一个骑手，那个骑手一样声称是一个年轻女子收了钱，而且还补充说隐约记得这名女子头发不长。毛弟特意又进行了追问确认，对方说当时正巧起风了，印象之中女子头发刚过耳。
我虽无法预估这对案件的破获能起到多大的帮助，但至少是对我们云南之行工作的印证。我赶忙拨通了毛弟的电话，不断表示感谢，毛弟在电话中还是有一些腼腆，我们互相应承对方以后多多协作并尽量创造机会再聚。这是我回京之后第一次联系毛弟，当然之前没有联系主要是为了避免让对方觉得我们是在变相催促。为了不失礼节又避免太过冒失，我随即又给万处发了一条信息以示谢意，这一次他没再纠正我对他的称呼——只是单纯没有回复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