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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晴的电话是孙晓琪拨通的，正如卫岚老师所述，她承认确实已经收到了大部分的退款，后又在卫岚老师离开后的接下来几天如愿收到了余下的部分。叶雨晴去刑警队里提交撤案申请的时候我也特意提前赶了过去，我质问她为什么跟对方达成了协议却不同步告知我们，要知道这样案件的定性已然改变，而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继续办理极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表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她只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想在确保完全挽回损失的情况下再正式通知我们。
虽然大家得知这种情况之后都颇为恼怒，但是毕竟事已至此。邢队当即向上进行了逐级汇报，金局表示会择日就此召开会议进行讨论。我也向白大队进行了汇报并同步了余队长，白大队一反常态将不甘与愠怒都投射在了脸上，余队长则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金局组会的时间选择在了临近下班，显然是临时起意，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安排，参会的人员仅限于参与案件的人员。金局首先难得一见地对于可能耽误大家正常下班表示歉意，之后又按照惯例让其他人先表态，大家出奇默契地陷入了一阵集体缄默，金局环视一周之后仍然是无人发言，于是开始按顺序点名，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白大队。
“白大队长，你什么意见？”
“这个案子我们这边是余队长亲自参与的多一些，余队长你先来说说？”
“我？嗯——我没什么意见。”
“邢队长，你那边呢？”
“金局，我也没有，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呗。”
“都没意见？所有事儿都得我来拿意见？那要你们干嘛啊？”
“要我说吧，这事儿事主都提出来撤案了，案子的性质可能已经变了，按照我们刑侦这边的惯例是只能到此为止了。”
“可是，据我了解，这个案子里面还是有一些疑点没有证实吧？这样结案的话市局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吧？”
“我这边继续办理也没问题，但是肯定得重新定性了。”
金局见两个部门意见出现了分歧，但是双方的主旨也都表达清楚了，于是也就不再要求大家继续讨论，转而双手交叉，思忖片刻开口说到：“咱们公安机关办案子，说到底就是两个目的，一是维护群众利益，二是打击惩治犯罪，一般情况下这两点是相辅相成的，但是现在这个案子显然是出现了不统一的局面。这种情况的出现某种意义上表明咱们办案还存在一定的瑕疵，但是这并不能全盘否定咱们在座各位付出的努力，尤其是具体负责办案的同志们，至少通过咱们的一步步追踪实现了为事主追赃减损。反过来讲，也有不少案子，成功地抓获了嫌疑人，但是涉案财物早已被挥霍一空了，从咱们传统办案的角度来看案子算是告破了，但是群众的利益却没法保障了。诸位好好想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咱们该怎么取舍呢？”
抛出这个问题之后，金局停了下来，打开随身带着的玻璃杯喝了几口茶，再次环视一圈之后又继续说到：“大家都知道，目前来说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规范，但是我认为实践当中的标准应该就是一条：看后果。这个案子是恶性案事件吗？显然也不算是。那么社会危害性大吗？显然也并不大。所以啊，综合来看我觉得这个案子咱们办得还是不错的，我个人觉得按照结案处理也未尝不可。”
“我们这边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走流程。”
“白大，哦，不，白支队长，你呢？”
“金局，您可别拿我开玩笑，我这还没任命呢。”
“这不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吗？你不会不知道吧？”
“金局，我确实不知道，这都是您跟其他局领导才能决定的事儿。这个案子我个人而言也不是不同意结案，我主要也是担心市局考核不好应付啊，我这刚来没多久要是被扣了分也不好跟您交代啊。”
“考核那边你应该熟人不少啊，你刚从那儿调来他们就不买账了？那可不行啊，你得好好跟他们协调协调，得让他们多多支持你的工作啊。”
“哎，毕竟人走茶凉啊，我只能是硬着头皮试试了。”
“光试试可不够，很快你就正式统领咱们分局这么重要的部门了，得主动为分局分忧解难了啊。”
“好的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您放心吧！”
“行吧，那就这么定了，今天就不再耽误大家时间了，回去各自准备去吧。”
金局的一番慷慨陈词让听上去是那么无懈可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力反驳，包括我在内，当然了，即使我能反驳也没有机会，有机会也无济于事。于是这个案子就这样开始进入了结案流程，邢队对于这样的结局很是满意，因为没有被问责就已经足够他窃喜的了，何况还变相得到了认可。白大队，或者不如自此就称之为白支队长——毕竟已经得到了金局的非正式官宣——虽保留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也最终同意了这样的决议，余队长仍然是一副一夜之间看破红尘的状态。
叶雨晴又恢复了坚持不懈给我发信息的习惯，内容不再是嘘寒问暖，转而变成不是感谢我就此事的付出，就是一再为她的行为表示歉意。我始终没有再回复过，某种意义上讲，我是可以理解她的，但是心中那种如遭背刺的感觉却怎么也无法抚平；当然我也没有选择拒收，毕竟在我看来这个案子还不能算完，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得到证实，可是问题具体出在哪里我又一时说不上来。总之，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件事儿就这样草草收场，我再次成功地找到了让自己不能安然入眠的理由。
邢队准备好材料来找金局签字的那天，金局正在开会，于是就又来我办公室暂坐，我们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闲聊了一番。忽然他话锋一转问到了孙晓琪的事，我有些诧异只好简单敷衍了几句，他见我完全不在状态就追问我缘由，我坦言了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邢队不置可否，但以大哥的身份劝我不要太过执着，我点头应允，可是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又没能控制住内心那另外一个自己。
“大哥，您能不能拖几天再签字？”
“你！哎，我刚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吧？真是服了你了——说吧，你想怎么办？”
“嘿嘿，您看看能不能先帮我查查给叶雨晴退的钱的来源和明细？”
“行吧行吧，我这刚准备把这破事结了消停几天……”
“对不起对不起，邢队，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卫岚老师不那么简单。”
“你大爷的，你刚刚要叫邢队我就不答应你了，这会儿又改口了啊。”
“大哥大哥，我刚刚真是下意识那么称呼的，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大哥多过队长！”
“你小子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我可得走了，别一会儿再给我灌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