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羊房子,索秀云扶着精疲力竭的秦天坐到沙发上,帮他脱掉羽绒服,又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说:“一定饿了吧?先喝口水暖暖身子,我给你打炒面茶。”索秀云知道,在她接触过的数量有限的汉民中,没有哪个人比秦天更喜欢喝浓浓的青稞酥油炒面茶的了。
“哦,确实又累又饿。这鬼天气……谁能料到呢。真没想到,你的预感这么准呀,中彩票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吧?”秦天想让气氛轻松一些,就故弄玄虚地应和了一句。
索秀云却趁机挤兑他:“哼,我说什么来着?可你就是不相信。”
索秀云打炒面茶的同时,跟秦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多半是索秀云问起秦天这两天的经历,秦天轻描淡写地应答,省略了好多重要细节。索秀云以为秦天这两天实在太累了,所以懒得说话。其实她哪里明白,秦天是不想让她知道此行的险恶遭遇,更不想让她知道上山的真实目的。两天来的经历实在太恐怖了,超过了他这辈子所有经历过的恐怖体验的总和。索秀云追问他的话,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那铺天盖地的大雪仿佛依然在头顶飞旋,张着血盆大口的狼群仿佛依然紧追不舍。秦天害怕去回想,因为每回忆一个细节,精神就会又一次遭受令人心悸的痛苦的折磨。
索秀云扭头莞尔一笑,随即与秦天开起了玩笑,“你的命可真大呀,居然没喂了狼。遇到这样的大雪天,连牧民也不一定能囫囵身子回来啊。”索秀云显然也察觉到了秦天仍然心有余悸,就想以这样的玩笑来缓解他的情绪。她能想象得到,短短两天,秦天经历了怎样九死一生的生命体验啊。
秦天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咳,咳,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呀,我都差点儿喂了狼,你不但不同情,还幸灾乐祸。好像很开心啊。”秦天说这话也是开玩笑的,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索秀云故意装作很惊讶,一惊一乍地喊叫:“啊?不会吧?果真遇到狼了吗?”她知道,假如秦天真的遇到了狼,此刻还能毫发未损地同她说话?她看秦天未置可否,又故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噢,对了,你是我什么人啊,要我同情你?”同时,歪着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斜晲了秦天一眼,看得秦天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哦……”秦天没想到索秀云竟用这样的眼神瞅他,那眼神传递的信息,闪现出一种因内涵丰富而耐人寻味的暧昧。除了用那种眼神看他,索秀云还说出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话,秦天一时竟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本来不想回应的,或再找个话题岔开,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情急之下,只能装出嗔怪的样子假装埋怨,“这是什么话?即使路人不是也该同情一下嘛。何况我们是朋友,而且是……是不错的朋友嘛。”从秦天语无伦次的话语中,能明显听出来字斟句酌的意味。
看秦天被逼得满脸窘态,索秀云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你倒当真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什么人了啊,难不成还要人家抱一抱来安慰你吗?”索秀云的话虽然是在给自己打圆场,但有一种进一步挑逗的意味。不过,说完这句貌似玩笑的话,自己反倒羞赧地赶紧将脸扭向一边,心也在“咚咚”直跳。这句话太露骨太直白了,几乎没进行一点儿铺垫。她当然知道这句话是话赶话说出来的,但也是刻意说给他听的,看看他到底什么反应。
索秀云这句话说得秦天心头一热,但也让他更加窘迫。他从没有过一次跟女人打情骂俏的经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嗬,荷,你这……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啊。”秦天压根儿就没料到索秀云会突兀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赶紧收敛起刚刚放松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听到秦天如此不解风情的话,索秀云一时有些气急败坏。她头一扬,装作嗔怒地瞪了秦天一眼,撅起嘴略带幽怨地说:“哎呀,你也太认真了吧?好了,好了。你以为人家真稀罕抱你呀!”秦天尴尬地“嘿嘿”讪笑了几声,勉强掩饰过去。
说话间,索秀云已经打好炒面茶了。她给秦天冲泡了一碗,颇为关切地征询他,“手冻伤没有?要不要我喂你喝啊?”尽管秦天的不解风情让索秀云很气恼,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通过这样的关切,让秦天有所“觉醒”。
秦天微微一笑,为缓解尴尬的气氛,趁机打趣:“不要紧。即使有什么要紧也不敢劳你大驾呀,我是你什么人啊。”
“刚才还说是不错的朋友呢,转眼就忘了?真是小心眼儿,还记恨呢?”索秀云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笑起来。
接连喝了三大碗炒面茶,吃了三块油饼子,喝得茶壶都见底了,索秀云都有些担心了。“还想吃啊?撑坏了我可负不起责任啊。”秦天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我今天才知道人饿极了是什么感觉。”
收拾了碗筷,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索秀云就说:“你也累了,早点儿休息吧。”说着靠后炕铺了一床被褥,她的被褥则铺在前炕。铺好床后,索秀云将那支小口径步枪放在两个床铺之间,扭头莞尔一笑,问秦天,“知道什么意思不?”
秦天明明知道,却装作懵懂地反问:“什么意思?”
索秀云就用不屑的口吻奚落他,“不会吧?连这也看不出来?意思就是告诉你,关灯后可不许胡来啊,就是男女之间可能发生的……哎呀,就是那种没法说出口的事情嘛。”捂住嘴羞涩地笑过后,又对他调皮地挤一下眼,眼神中带了明显的挑逗的意味,而后甚至还提醒似的补充了一句,“我想看看秦老板到底敢不敢过界啊。”
秦天略一愣怔,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你不会真把我看成那样的人吧?”秦天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竟一时无法断定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索秀云的话听上去是一种玩笑式的警告,但更像是藏着某种正话反说的暗示。
索秀云调皮地白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揶揄他,“我们这里有一句谚语,‘话的真假详察后才知道,羊的肥瘦扒了皮才知道’。”说完又捂着嘴暧昧地笑起来。
秦天也笑着说:“也不用你详察,也不用你扒皮。说实话,我们那里也有个习俗,孤男寡女睡在一起,中间会放条马鞭。知道为什么吗?”秦天特意强调了一下“孤男寡女”,想试探一下索秀云的反应。
索秀云“噗嗤”笑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跟我们放枪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当然有区别啦。我们倒是想放枪,可是没枪呀。”说完坏坏地笑了。
索秀云娇嗔地故意大呼小叫,“噢,你真坏。原来故意作弄人啊。”
秦天又笑了笑,解释道,“我们那条马鞭叫‘君子鞭’,就是说只能约束君子。你想,假如真想过界,一条马鞭就能管住吗?”
索秀云斜晲了秦天一眼,“那我该相信秦老板到底是君子呢,还是……”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
秦天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不相信也得相信啊,就我们两个,又没有别人监视。”紧接着又挑衅似的开了一句略带暗示性的玩笑,“眼下你不就可以试试了。”话音刚落,就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脱口说出这么一句斗胆的话来。试什么?试试自己的胆量?还是试试索秀云的“肥瘦”……他可从来没有如此露骨地开过这么轻佻的玩笑啊。如今同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独处一室,竟然会如此肆无忌惮。
还没容他再细想,就见索秀云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服了。她一边脱,一边颇为自信地说,“谅你也不敢,我可是教过你使枪的啊。”
秦天一下惊呆了,不是被索秀云的话,而是被她的举动。索秀云像是故意展示给他欣赏一般,不紧不慢地把外衣一件一件都脱掉了,只剩了粉红色的紧身秋衣秋裤,衬托出身体迷人的曲线,鼓胀坚挺的奶子毫无顾忌地高耸着,高傲的乳头因为没有乳罩的约束,突显出强烈的挑逗意味,一头柔顺的黑发锦缎般从双肩流泻下来,在太阳能朦胧的灯光映射下,显现出少妇特有的迷人的韵致……
秦天第一次看到索秀云与几个藏族妇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还是头一年进山参加鄂博祭祀的时候。索秀云曼妙的舞姿与窈窕的身姿,在几个妇女间有着明显的鹤立鸡群的意味;而索秀云的歌喉是被鸡鸣泉村的牧民们公认的。尤其是在夏场,秦天常常能听到索秀云略带磁性的歌声悠扬地飘荡过来。可是,无论索秀云曼妙的舞姿,还是略带磁性的歌声,都没能让他动心——这些年他对这些美好的事物似乎产生了天然的屏蔽能力——这是秦天在这个影响他后半生的美妙时刻产生对比才第一次明确意识到的。
朦胧的灯光下,索秀云线条优美的侧影令秦天一时心猿意马。他似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如果不是脸上这块胎记,索秀云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他忽然觉得很诧异,同时也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又对女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兴趣呢?自从跟孟丽娜离婚,他对女性的兴趣越发冷淡了,冷淡到近乎于麻木。无论女性的形象何等漂亮妩媚,还是气质如何优雅端庄,都无法让他的感情泛起一丝涟漪了。
接下来更不可思议的是,索秀云把脱下来的衣服从容地叠好,看不出一丁点儿与一个男人独处时本该有的拘谨与羞涩。从来到祁连山,他在索秀云家也住过好几个晚上。那些晚上他们之间隔着强玉龙,索秀云都是和衣而卧。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两人仅仅隔着一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口径步枪睡在一盘炕上。索秀云真是活得越来越精致了,而且胆子越来越大,大到如此旁若无人的地步,与他刚到这里时那个索秀云简直判若两人。这不能不让他揣测索秀云这样做的真实用意,是活得越来越精致了,还是……为什么强玉龙在的时候都和衣而卧,现在独自面对一个男人反而脱得只剩了内衣呢?而且连胸罩都没戴……秦天一时看呆了,竟有些想入非非,不能自持……
索秀云看秦天和衣睡下,就提醒他,“穿那么厚,勒得那么紧能舒服吗?那样怎么能休息好呢?应该把外衣脱掉。是不是还觉得屋子里冷啊?”又醒悟似的,“哦,手疼脱不下来吧?要不要我帮你脱啊?”说着就试图帮助秦天脱衣服。
秦天一阵窘迫,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脱,确实不冷。只不过这两天被冻怕了,心理作用,老感觉脱掉外衣会觉得冷飕飕的。”秦天嘴上这样说,最终还是起身把外衣脱了。他哪敢让索秀云帮他脱啊。万一索秀云坚挺的奶子“无意间”触碰到他身体的某个敏感部位……会产生什么反应?
这时,索秀云已经钻进被窝,又像刻意提醒他似的,“不要忘了我说的话啊。”说完,咯咯笑着关了灯。
秦天确实累了,没一会儿,就进入沉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