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阵大屁倾巢而出,秦天的肚子消停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松弛下来的秦天觉得浑身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惬意,好像刚才放出去的不是屁,而是清理掉积存了一辈子的身心污垢。
索秀云不时翻个身,说明撒完尿再没睡着,这无形中对秦天形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想调整一下睡姿,让自己睡得尽可能自在一些,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担心万一被索秀云发现他在装睡,那层窗户纸就被捅破了,两个人免不了会有一种难言的尴尬。虽然刚才接二连三的屁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可当着一位少妇的面肆无忌惮地倾巢而出,怎么想都有辱斯文。
他揣测索秀云刚才的举动究竟什么意图。是担心他听到撒尿的声音而难为情,想确认他究竟睡实了没有?果真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有些事情不捅破就等于没发生,掩耳盗铃起码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何必寻根究底,以这样的方式来求证呢?如果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意图?联想到临睡前索秀云暧昧的态度与挑逗性的言语,和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反常举动,他不得不怀疑,索秀云是不是想故意喊醒他,跟他做些什么事?为什么强玉龙在的时候和衣而卧,现在只剩了他们两人,却脱得只剩内衣了呢?为什么不带胸罩,或许嫌胸罩勒得不舒服?可为什么竟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毫无顾忌地展露?是无意而为,还是有意为之?有些想法用语言表述难以启齿,却可以通过肢体语言或眼神来传递,让人揣摩。
如此一想,那清脆激越的撒尿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让秦天的想象又像受了惊扰的蝙蝠,肆意横冲直撞。秦天觉得自己的内心顿时冒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燥动,随之而来的身体的另一个变化,更让秦天有些措手不及——他觉得自己的生殖器不可阻遏地一点点膨胀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坚挺得硬邦邦的了,内心的某种冲动就更加急不可耐,形同二十年前幻想与三姐做爱而导致手淫时的状态。
这个不争气的器官,此刻怎么突然如此亢奋了呢?是什么让他在须臾之间脱胎换骨恢复了一个男人本应具备的雄性?这种现象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还是与孟丽娜新婚之初,有过那么一段昙花一现般的美好时光,之后就变得无精打采了。即使偶尔勉强坚挺一会儿,也维持不了多久就缴械投降了,常常让孟丽娜处于难耐的性饥渴状态。他实在不明白,是索秀云激越的撒尿声激活了那蛰伏已久的功能?还是梦中那个顶天立地的温柔阴户的引导作用?抑或二者兼有?或者那个巨大的阴户的出现,正是这激越的撒尿声于冥冥中的一种暗示?不管怎样,这些现象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羞耻感。尤其是跟一位少妇于咫尺之间独处一室,而且在听到她的撒尿声之后就迅速勃起,更像是明目张胆地刻意彰显一种浓重的图谋不轨的意味。
哦,羞耻感,这是他劫后余生第一次明确意识到的一种强烈的感觉信号。回想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境,梦中那个顶天立地的阴户,感到既荒诞,又困惑,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在冥冥中暗喻什么?
与孟丽娜婚后,他们的生活让秦天越来越困窘于一种无可奈何的沮丧之中。孟丽娜一直没怀孕,惹得母亲不断责问秦天,是不是不打算要孩子?甚至不断催促他向孟丽娜提出要求,一起去医院检查。
说实话,秦天压根儿就不想要孩子,即使结婚也是很勉强的事。每当母亲当着孟丽娜的面催促他们要孩子时,秦天十分恼火。因为他时时担心,如果有一天孟丽娜也跟他谈起这个事,他该如何应对——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手淫的问题——当然他是不希望孟丽娜怀孕的。可令他奇怪的是,孟丽娜好像也不着急要孩子,身为化验科的医护人员,不但没催促他去做检查,甚至从来没跟他说起过要孩子的事。这让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始终处于困惑之中。
孟丽娜是谢雪儿的表妹,某医科大学医学生化专业检验技术科毕业,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子,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样子。据谢雪儿介绍,她原本在省城一家三甲医院化验科上班,因与相恋了八年的男朋友分了手,执意离开那个令她伤心的“梦碎”之地,选择来这个小县城工作,被吴毓秀托人安排到旗医院检验科上班。
孟丽娜的出现,差点儿导致他的精神防线全面失守,让他的宏大计划毁于一旦……
2
索秀云将强玉龙的事对妈妈和盘托出,妈妈似乎也未曾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连忙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中午下了班回来一趟,家里有事。爸爸在电话里追问,什么事这么急迫,刚上班就打电话过来。妈妈并没有告诉爸爸细节,只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中午,爸爸早早就回来了。妈妈告诉爸爸关于强玉龙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爸爸好像并不惊讶,只是陷入深深的沉思。良久,爸爸吸完一支烟后,才对他们娘俩说:“这些事我大体也知道一些。本来之前也想告诉小云的,可是担心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压力,想着尕龙或许能自省,收敛一些。现在看来,靠他自觉有些难。”妈妈和索秀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家人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片刻,爸爸又说:“我这两天也在考虑,是不是再给尕龙找个工作。他或许只是一时迷了性子,假如换个环境,应该会好一些,慢慢能收一收性子。我已经联系了一个煤矿老板,他们矿上有个过磅员的缺,想让尕龙去那里。我想那里远离市区,反倒对尕龙有好处。远离灯红酒绿的诱惑,尕龙或许会收敛。只是离市区远一些,一百多公里,不能轻易回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索秀云还没表态,妈妈却不无担心地说:“这事怎么跟尕龙解释?突然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我告诉他,给他换个好工作,那个工作很轻松,工资又高。尕龙也是个聪明人,他应该能懂。”又叹口气说,“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哦,这样挺好。”索秀云顺从地附和爸爸。
“但愿尕龙在那里能脚踏实地一些。”母亲依然忧心忡忡。
第二天晚上,强玉龙告诉索秀云,岳父又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索秀云佯装不知,问什么工作?强玉龙告诉她,到一百多公里远的煤矿当过磅员。
索秀云装作很吃惊,“一百多公里?离家这么远,怎么回来?”
“回来?想得倒美,一个月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听得出强玉龙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沮丧和无奈。
尽管强玉龙的行为让她愤慨,更让她鄙视,但一想到一个月甚至可能更长时间的分离,索秀云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说一句不知羞耻的话,一想到这段时间与强玉龙的缠绵,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可除了这样,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让他改变呢?
“既然安排你去那里,一定是为你好的。你就听爸爸安排吧,说不定在那里能干得很出色呢。”索秀云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既然你也这样看,那只能这样了,唉。”强玉龙悻悻地说。
那晚,他们又进行了一次山呼海啸般的发泄,似乎想把未来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欢娱提前一次性透支……
事情远非期待得那样美好。去煤矿工作不到三个月,强玉龙就出事了。那天爸爸下班回来,黢黑了脸告诉安玉珠和索秀云娘俩,强玉龙因为与煤矿附近的一个寡妇鬼混,偷着送了寡妇几吨块煤,被人发现了。爸爸说完又补了一句,“真是朽木不可雕啊,这才几天功夫呢,就……唉,真没想到他……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妈妈和索秀云根本没一点儿思想准备,她们满以为将强玉龙丢进偏远的山沟里,纵然他是一条“强龙”,也休想扑腾出什么花样来。可没想到强玉龙竟如此劣性难改。
一家人又一次陷入既无奈又沮丧的沉默之中。
还是爸爸首先打破了沉默。爸爸颇有些歉意地对索秀云说:“小云啊,从根上说,这事也不能一味怪尕龙,应该怪爸爸。是爸爸当初考虑不周,才会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唉,当初是我一厢情愿了。”
索秀云听爸爸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很自责,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啜泣着对爸爸说,“怎么能怪您呢,只能怪他不争气……爸爸妈妈当初也是为我们好。唉,也怪我以前太相信他了,一直不懂得规劝,任由他做什么也不管不问,有时候甚至还认为他的这些恶习是别人不具备的长处呢。唉,是我太傻、太天真了。”
妈妈一把握住还在痛苦自责的女儿的手,心疼地说,“小云不要这样,这样妈妈心里不好受……现在不是我们检讨的时候,要紧的是赶紧想办法处理这件事,不要让尕龙继续这样下去了。”
三个人都一筹莫展。尤其是索秀云,如果爸爸再给强玉龙找工作,而他依旧不争气,爸爸就彻底颜面无存了。爸爸的威信,经得起他如此反复伤害吗?
索秀云忽然想起昨天的电话。昨天她打电话向阿爸阿妈问安,阿爸说阿妈的哮喘这两天又严重了,想着去医院检查呢,看看是不是又添了新的病症。这样不正好可以就坡下驴吗?
索秀云对爸妈说:“爸爸妈妈,我想好了,我们还是搬回草原吧。”
爸妈同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妈妈随即问道:“你们进城满打满算一年多光景,尕龙能接受吗?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呢?再说这么短时间就把你们撵回去,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
爸爸也用狐疑的目光看向索秀云。
索秀云这时已经止住了啜泣,眨着梨花带雨的眼睛,以少有的撒娇的语气对妈妈说:“妈妈看你说的,怎么叫‘撵’啊。自打我们来了,让你们操了多少心。爸爸单位成天忙得不可开交,还得不停地替尕龙擦屁股。弟弟的生意又不顺利,爸爸整天有操不完的心。”
一听索秀云提起弟弟,爸爸似乎气不打一处来,“别提那个孽障,他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省心多了。”
索秀云知道自己失言了,一句话戳到了爸爸的痛处,再不敢提弟弟一个字,连忙回到原来的话题,“前两天我给阿甲打电话,阿甲告诉我,阿妈的哮喘这几天又加重了,正准备去医院检查呢。如果以这个理由说服尕龙,我觉得正合适。”想了想又说,“草原上没人跟他赌博,也没法买彩票,自然断了他那些念头。”
爸爸跟妈妈交流了一下眼神,说道:“嗯,如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看小云这个想法未必不可以考虑。”
“再想不出办法了吗?一想到小云又要回草原,我的心就……”妈妈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扑簌簌”落下来。
看见妈妈落泪,索秀云反倒释然地莞尔一笑,“妈妈,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么多年我生活在草原也没觉得委屈,也很快乐。说实话,可能人跟人命不同,我觉得草原给我的快乐和自由,是城市没办法给我的。只有大山,只有草原才能让我心里踏实下来。”
索秀云一席话,令妈妈既心疼又释然,“好女儿,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妈妈都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什么了。”
妈妈的赞许并没让她感到些许释然和宽慰。想起一年多来发生在强玉龙身上的急遽变化,心底里一片悲苦。“善解人意”真的值得称道吗?如果她对强玉龙不那么“善解人意”,早早就给他套上笼头,他还能变成这样吗?至少不至于堕落得这么快吧?
“唉,这事搞的。原以为尕龙是个聪明孩子,好歹也是个高中生,你们来到城市,尕龙能长些见识,有个好的发展;也能天天陪着娜娜,让孩子在你们身边接受城市的优质教育,为以后的学习打下良好的基础。可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是爸爸太自以为是了。唉,这人呐……”爸爸又开始自责起来。
索秀云娇嗔地对爸爸说:“爸爸你看你,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现在又说这话,非要女儿不开心吗?”
爸爸赶紧打住话头,“好,好,不说了。还是我女儿大度。”说完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