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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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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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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前行》连载

第四章 媒妁婚

临安土司提拔我担任分队长的职务,却因那场不幸的事件而搁置了。他交给我新的任务,协助他夺回“三勐”领地,这正应了那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处理的事情繁多,压力巨大,这是我人生中必须面对的第一件大事,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族人。我感到压力沉重。恰在此时,当年护送我到内地求学的胖叔,传来了口信,告知父亲希望我回家完婚。面对父亲的命令,我无法违背,于是去见了临安土司。我向土司跪拜,三次叩首,表示:“老爷,这件事我无法做主,必须听从您的指示。”土司亦可被尊称为司长或老爷。

老爷的回答简洁明了:“听从你父亲的安排,这是对的。男子成年后应当成家。”

权衡两件重要的事情,虽然婚姻是人生大事,但与夺回三勐相比,后者显然更为重要。我担心结婚会耽误老爷的大事,延误时间可能会遭到老爷的责怪,便询问:“老爷,您答应了,不会改变主意吗?”

老爷依旧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完,便收回了目光。

我没有从老爷的目光中察觉出任何异样。在我心中,我已经将自己视为老爷的亲信,因此说话直接,不再拐弯抹角,我问:“上次出丑——尿裤子那件事,那两位土司会怎么想?”

老爷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他平静地说道:“非常逼真。我差点就被你蒙骗了。”突然,他的声音提高了,语气却依旧轻松:“我并不希望他们看穿……多疑并不符合他们的本性……很明显,你对我是忠诚的。”

老爷声音的转变和轻松的语气反而让我感到不安,尤其是听到忠诚二字时,我变得极度紧张。老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任何对老爷不忠的行为,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甚至是悲惨的死亡。我立刻跪下,连续磕头三次,真诚地说:“小的绝无此意。”

“是不敢做,还是不敢想?”老爷的话,显然是对我又一次的考验。

“两者都不敢。”

“在战场上抵御敌人时,你那招确实有效。”

老爷的这番话,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我抬起头,注视着老爷,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老爷沉吟片刻,“那一招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奏效了。敌人不是傻瓜,同样的计谋他们不会上当两次。”

我点头表示理解,心中暗自认同老爷的话。的确,那招假装尿裤子的计策,是我情急之下想出的权宜之计,原本也没指望能骗过土司,只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没想到,那两位土司竟然真的中计了,这让我既意外又庆幸。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我谨慎地提出询问。

老爷并未立刻回应,而是起身,在室内踱步数次。随后,他止步凝视着我,眼中掠过一丝决绝。

“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设法夺回三勐。必须迅速行动,在他们尚未察觉之前,将三勐置于我们的掌控之下。”老爷的话语低沉而坚定,每个字似乎都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听闻此言,我心头一紧,意识到前方将有一场激烈的战斗等待着我们。但我并未退缩,而是坚定地点头,表明愿意遵从老爷的指令,为夺回三勐贡献自己的力量。

老爷不希望我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待自己人,尤其是他本人。我早已表明立场,坚定地站在老爷这边。对老爷不忠,对我自己是不利的,这一点我头脑清醒,绝不敢有丝毫糊涂。成为老爷身边的人,自然也就成了老爷两位兄长的对立面。

我向老爷叙述了首次偶遇藤条江土司的情形,讲述时仍感到一丝惊悸。

老爷再一次判断我没有隐藏不忠的事,觉得我心里干净,没有隐瞒,忠心可佳,脸上便绽放了微笑。说:“挖墙脚的事,他是做得出来的,知兄莫过弟嘛。看来,你是有意为之,如此一说,尿裤子那事,就不感到奇怪了,在情理之中,说得过去的。”话到此,老爷的话锋一转,问,去过监狱没有?见过了哪些犯人?听到司长如此问,我被吓了一跳,预感到大祸临头,老爷在此时问此事定存心机,更有目的,是在再一次试探我对他的忠诚度,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逼我不得不产生联想。尽管我已对老爷表了忠心,但他还是在问话中,突显了他的无限权威与至高无上,犹如皇帝。问话再一次暗藏警告我的成份,浓。无疑是在昭示,他的任何言行,乃至一个咳嗽声,都有分量,须斟酌其震撼力,仰或充满了杀戮,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命运,旨在要我切记不可对他存半点叛逆心。我心里清楚,老爷要我绝对对他忠诚,不可有丁点儿私心。否则,老爷会恶心泛滥,乃至起屠杀之心,轻者或藤箍或软板凳或压脚枋或老牛拔桩,重者或入狱或剜眼或剔脚筋,全凭老爷的兴致。我急忙下跪,磕头,叩拜。重复说:“老爷,小的会忠心对您一辈子……活着是您的奴才,死了也做您的奴才。”声音铿锵有力。

“你瞎猜了。起来吧。”老爷让我有点琢磨不透了。天哪,我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想法。

我不敢起身。听到老爷说我是瞎猜了,真的就有点儿怀疑自己是起瞎猜疑心了。

老爷见状,轻咳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你无需如此惶恐,我不过随口一问。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我颤抖着手,缓缓起身,心中却如同翻涌的波涛,难以平静。老爷的话语虽轻,却如同千钧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深知,在这权势的漩涡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老爷,小的明白。”我低声回应,眼神中满是敬畏与顺从。我暗暗告诫自己,定要时刻警醒,不可有丝毫懈怠,以免惹恼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

老爷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他轻抚着长须,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静静地站立一旁,不敢打扰,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更好地为老爷效劳,以保自身周全。

此刻,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在这复杂多变的世事中,忠诚与谨慎,才是保全自身的关键。而我,必须时刻铭记这一点,才能在这权力的游戏中,求得一线生机。

“我命令你,将狱中的犯人全部训练成精锐的团兵,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夺回三勐,我需要他们。”

难道是我猜错了?于是,我再次向司长表达了忠诚。不久后,我向老爷提出:“为了领地而战,莫准儿他们定会全力以赴。除此之外,一旦他们脱离了束缚,其凶猛程度将不亚于猛虎。然而,必须对他们进行洗脑。”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结果。”

我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但这种表情转瞬即逝。我深知,老爷必定会将这副重担交给我来承担。我的喜悦消散了,忧虑之情显露无遗。我的猜测再次被证明是错误的。

“你非常敏感,能够从只言片语中揣摩出言外之意,这很难得。但你还需要更多的历练,变得更加稳重,才能担当重任。你还年轻,完全有能力做到。”老爷投来充满希望的目光。他当着我的面,直截了当地指出我的不足,显然是希望我能够迅速成长,变得更加成熟。司长这位长辈,不仅仅是土司,更是忘年之交,也是我难得的贵人。

“永远要保持面无表情,如同木头一般,让别人无法看透你的心思。将心中的事情全部表现在脸上,这是致命的弱点。我老了,已经做不到了。但你,一定能够做到。”老爷说。

我诚恳地点头表示理解。

老爷确实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人,不难看出,他正以真诚之心试图影响我,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试图触动我的潜意识。老爷是一个阳光的人。和阳光的人在一丐,心里就不会晦暗。就在那个晚上,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在心中默默祈祷,告诉自己从今天起,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最好的安排,任何经历都对我有利,所有的挑战都在助我成长。为了加强记忆并实现积极的自我暗示,我在次日清晨半梦半醒之际,在脑海中重复了那句话两遍,连续默念了三遍。我要求自己坚持这个祈祷,因为我深信老爷的话必有其用。我必须遵循老爷的指导,毕竟我的人生之路才刚刚起步,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知。是福是祸,是为国捐躯,还是夺回三勐?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此时,我发现自己与过去想要娶多位妻子的想法截然不同。我嘲笑自己儿时的想法过于天真幼稚。然而,我不能回避问题,必须满足父亲的期望,准备回家,步入婚姻。

父亲为我挑选的妻子,我素未谋面,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她的容貌、性格、体型。我曾幻想,与我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会是娅兰本人,或是她的化身。然而,这种念头很快就被我摒弃。我深知,不能依赖于虚无缥缈的幻想和既定的事实来度过每一天,但改变这种习惯却异常艰难,仿佛是种瘾。娅兰的形象深植于我的灵魂,让我无法自拔。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脑海中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幻象,甚至将与我结婚的女子误认为娅兰,以此来抚慰我的心灵。婚后,当我静下心来回顾这段情感历程,我意识到我的心房,那颗珍贵的心房,早已被初识爱情的娅兰完全占据。在对恋爱和婚姻一无所知的年纪,被异性深深吸引,这段往事自然被归结为初恋。初恋固然美好,却也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婚姻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之上的。

回到家中,家族的长辈们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切。目睹家人们忙碌的身影,我的心中感慨万端。媒人带来的消息让我明白,那位即将成为我妻子的人,正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到来。我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段由长辈安排的婚姻,承担起作为家族继承人的责任。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之际,我总会思念娅兰,回忆起我们共同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难以抹去。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这份爱,难以用言语来描绘,也无法被时间所淡化。

然而,现实往往严酷无情。作为家族的一分子,我必须遵守家族的规则,肩负起延续家族血脉的使命。我深知,我不能再沉溺于往昔的回忆,我必须正视现实,为了家族的未来而奋斗。

我的初婚女人姓黑名梅,跟我不是同一个民族,她也是个少数民族。她的身世与之前的经历,是媒人告诉了我的。她是个不幸的女人。我对她的感情是从同情开始的,并不是始于性爱和她的体香味。她的老家在贵州,因逃慌离开了家。在逃慌路上,饿死了父母,她的哥哥,在走投无路时,为饱肚子,信了扛枪的人,便投靠了部队,那部队是否真为百姓谋利益,信得过,无法辨别。她巧遇了一个做生意的好媒人。媒人见她不错,便象征性的收了点钱,卖给了我们家。黑梅信了媒婆,知道我是毕摩世家,才肯嫁给我。我开始尝试着去接受我的妻子。我努力地去了解她、关心她、照顾她。我问,你不想嫁目不识丁的男人?她扎进我的怀里,温柔的点头。点完头后,就用她那不算丰满的两个乳头,贴在我的脸上。我把她的乳头含在我的嘴里,像含了一棵冰糖一样,品尝,欣赏,享受。当我欲再一次将自己植入她的身躯时,她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要我教她打枪。我爽快答应了,又问,还有别的要求吗?若有,就和盘托出,别灭了正在燃烧的激情。她说,没有了。我还以为,她不愿意呆在家里,给我生儿育女,赡养父母。我把收复领地三勐的事说给了她。她哭了,潸然泪下。我不解,问她为什么要哭,听了她的回答,令我刮目相看。她站位高,居然能够理解我,思忖了一会儿后说,作为男人,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我逐渐认识到,她不仅具备善良、勤劳和贤惠的品质,更是一位智慧的女性。她的美丽与才华毫不逊色于娅兰,同时散发着自己独有的魅力和气质。她是一位能够洞察全局、顾全大局的杰出女性。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她的爱意日渐加深,这份感情与对娅兰那青涩的初恋截然不同,它成熟、稳重且深沉。我找不到任何不爱她的理由,这样的爱情是理想的。从此,我对她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暗自发誓,要成为她的依靠,保护她免受任何伤害,体谅她、包容她、理解她。

尽管蜜月尚未结束,我却不得不匆匆返回司长身边,开始忙碌于培训团兵和门户兵的工作。离开黑梅仅一个月,她便寻来。她声称未能怀上我的孩子,想要为我孕育一群能征善战的战士。她认为,能战斗的人必须是我们的家人。天哪,她对收复三勐的考虑比我还要深远。正如那句老话所说,上阵父子兵。她告诉我,急于求成并非明智之举,收复三勐需要长远的计划。这个观点让我感到意外。她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与我不相上下。了解自己和敌人,才能在百战中立于不败之地。她拥有智慧,能够与我产生共鸣。我确实不能低估她。

这一次,她的到来并非徒劳,她所期望的实现了。她怀有身孕,离开我后,返回了我们的村庄。

尽管她有了身孕,我却无法抽出时间,也未能陪伴在她身边。我们之间的思念,只能通过毛笔书写在纸上表达。纸张虽短,情感却长。或许,我会请马邦的胖叔传递一些口信,仅此而已。

经过十个月的孕育,黑梅分娩的日子日益临近。按照280天的计算,还有半年时间,司长同意我在临近分娩的日子回家照顾她。然而,就在这时,官差传达了土司的新任务,要求派人修建中越铁路——人字桥。老爷命令我带领团兵和门户兵前去贡献力量。

我必须服从命令。

我深知此行任务艰巨,且路途遥远,但作为土司麾下的一员,我责无旁贷。我试图向土司陈情,提及黑梅即将临盆,需我陪伴左右,但土司的意志坚如磐石,不容置疑。他强调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关乎土司领地的荣耀与未来,我唯有领命而行。

临行前夜,我提笔给黑梅写信,字里行间尽诉离愁别绪。我告诉她,此行虽险,但我定会平安归来,让她安心待产,勿要为我担忧。信纸被泪水浸湿,字字沉重,仿佛承载着我对她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总会仰望星空,心中默念黑梅的名字,祈愿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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